石灰色墙壁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已经漆了3遍,第一遍的旧白和第三遍的新白叠合在一起。这是个抠门的衙门,就像杏花君,默苍离想。

  面前凶神恶煞的民警是史罗碧,但他介绍自己时,却只告诉默苍离自己叫罗碧。看来无论在哪一个年代,这两兄弟的感情都谈不上融洽。

  “姓名?”

  “默苍离。”

  “性别?”

  “男。”

  “住哪儿?”

  “我无处可住。”

  “干这一行多久了?”

  “我不干这一行。我只是凑巧走到了公园。”

  “我们盯你们很久了知道么?装什么装。”罗碧翻了翻眼皮,“这回算我倒霉,只逮到你一个,你要是告诉我是谁组织你们搞这事儿的,还能适当减刑,快说吧。”

  “凑巧,就像史艳文凑巧是你哥一样,虽然你讨厌他,却也对于他是你的兄长这一事实无能为力,史罗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一个男妓吗?如果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公园的人是男女支,那么不远处躺在长椅上的流浪汉,也是男女支吗?你在用样貌来评判人,警官你认为那些邋遢的流浪汉因为长得丑,就没有干那一行的资格。”

  “什么狗屁歪理,”罗碧拍桌,看来默苍离当真戳到了他的怒点,但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又是如何得知史艳文就是自己的哥哥的?

  罗碧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在局里,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众人皆知,只是不敢在他面前特意提起罢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也不能给默苍离定罪,只是当做证人录完了口供。但在查默苍离身份来源时,史罗碧却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录。按中原法律,这种人是要被送入收容所的。史罗碧唱黑脸搞不定这人,于是又换了个史艳文过去。

  罗碧焦躁不安地看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只见史艳文有些精神恍惚地走了出来。

  “那人知道精忠的名字。也知道仗义的事情。还有,他说你要是想带回无心,免不了要和姚明月打一架。”史艳文指了指刑讯室。“但我不认识他,小弟……”

  “史艳文,你他妈都告诉他什么了?连我的事也你说?”罗碧暴跳如雷,“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了,你看他神神叨叨那样,活脱脱一个温皇第二!你记不得小时候你被算命的骗50的事情了?”

  “小弟……啊不罗碧,你冷静一下……”

  仙人掌没水也能活,绝对是个谣言!

  杏花君绕着那棵仙人球浇水,花盆里的土都已经皲裂了。让人怀疑那快绿色植物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默苍离在的时候,也忘了浇水。

  杏花君放下花洒,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拨过去,半晌才想起来他的手机根本没有带走。他无非也就想问问默苍离最近过的怎么样,住在哪里。把人家赶出去,总觉得良心有些许的不安。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上显示未知来电,杏花君赶紧接起,那边却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你就是杏花君?麻烦你到中原市公安局来一趟,这个叫默苍离的人,他说认识你。”

  中原市公安局门口,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开,杏花君率先迈出一步,“你怎么摊上这事儿了?”

  “抱歉,我也不想麻烦你。证据不足,但他们说我没有身份证。需要个人来担保,我只认识你。”

  “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吧……我不该那样说。你要是没地方可去,暂时住我那儿好了,我不收钱。”

  “萍水相逢罢了,你不必对我负责什么。”

  杏花君与他漫步在雨下,他说自己的车坏了,只能挤公交回去。

  “怎么又成了萍水相逢了,上回你还说……唉,算了。”

  “上回是我想错了,你很像他,但你们终究不一样。”

  “啊?像谁?”杏花君摸摸心脏,“你很像他”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听怎么都不舒服,有种被人当做前男友替身的感觉。

  “是,你不是他,你不会像他一样,这些我都知道,是我唐突了。”

  杏花君不明白他具体是什么意思。默苍离执意要在车站面前和他分手,他只好把手机塞进默苍离手里。“你要不回来也行,手机拿上了,随时给我电话。还有钱。”他掏出一卷现金,也不管默苍离要不要,就把钱塞进他口袋里。

  公交车终究是先来一步,杏花君被人流拥着挤上去。默苍离看着那辆庞大的方块车,如同塞满了豆沙的糕点,慢慢驶远了。

  他坐在公车的休息日子上,翻看起了ipad。这件现代的工具的确很有意思。他买了一本世界通史,了解了这几百年来魔世海境和中原的变化。不过区区五百年,这世间便涌现了这么多新发明,放在以往,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默苍离正在慢慢尝试去理解,不仅是理解新的常识,还有那些被现代人视为理所当然的观点。

  比如——前面那两个若无其事在公交车站热吻的男女。

  站台的公交走了一辆又一辆,默苍离却只顾看着手中的屏幕,无我入神。

  “不行!”

  他的手冷不丁被拉了起来。杏花君又跑了回来,他吁了一口气,“我怎么都放心不下,你还是和我回去吧。”

  默苍离看着他,“你不欠我什么,杏花君。”要真盘算起亏欠来,他几辈子都还不清。

  “那也不行!我乐意让你欠我的,我开心,总行了吧?走走,咱回家!”说完,就拽着他的手把人挤进了brt。

  车厢内人叠人的,默苍离和他贴得很近。杏花君不由自主地往一边挪了挪。又被人用手肘推了回去。

  杏花君冲他讪讪一笑,手指头被他捏住了没松开。

  “这回你真的信我了?”他听到默苍离轻声道。

  “信什么?”

  “我是个明朝人。”

  “我本来就是信的啊……你别在公共场合说这些,很奇怪……”杏花君抓了抓后脑勺。

  晚上还有2台手术,杏花君只好和他找了个面馆将就将就。工作完后,他打开手机划了几下朋友圈,看到温皇几个小时前发的图:

  今日收获颇丰~[微笑]

  底下附图是一棵红色的枯树。

  红色的树并没有什么奇怪,随便找个工艺厂就能做得出来。只是这棵树树纹精致,到像是天然长成的树。

  杏花君放大了图片,依旧没看到什么人工痕迹。

  留言下面温皇统一回复:天然的,不信可以来看。

  回到家里,电视机的声音被放的很大。杏花君抬头看钟,2点了。“喂喂,你怎么还不睡觉。”夺过遥控器,强行把电视机关掉了。

  “我从上面了解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关于你们‘现代人’的。”

  默苍离披着一块毯子,“这个鉴宝节目,这么多人挂着专家的名号,却睁眼说瞎话。看来现代人比古人还要更擅长于撒谎。”

  “哟,明朝人,你又知道它是假的了?”

  “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聪明的脑瓜子该停止运转了。”杏花君把一床轻薄的被子丢给他,“这些天哦,晚上要冷的,你可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