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诚心邀请两人前去鬼杀队做客, 那么路费食宿当然是由炼狱桐寿郎承担的。

  这个爽朗的青年, 在得到了二人肯定的答复后, 便笑着拍了拍胸膛说“都交给我吧!”, 说罢吹动指节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不过一会儿功夫,昨夜曾为他们引路的乌鸦就衔着一袋钱币, 颤巍巍地从窗外飞了进来,艰难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位是可以说话的鎹鸦,专门用于负责和鬼杀队联络。”

  “是我引以为傲的好伙伴!”

  乌鸦和桐寿郎的关系的确不错,它显然是见惯了少年这般使唤, 疲惫的它张开翅膀,不满地搅乱了少年的额发,张开尖嘴在他的耳边大声发出抱怨。

  “桐寿郎!粗心!笨蛋!败家子!”

  “信!给主公的信!”

  乌鸦的抱怨令少年出现了如梦初醒的表情,他干笑了两声,轻轻用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能请到这么优秀的人才我实在太高兴了!一时间急着出行,竟然忘记了!”

  “要先跟主公约好时间才行啊!”

  “那两位方便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么?比如吃菜有忌口么!需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

  “我衷心希望队里的招待能让你们满意!”

  缘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桐寿郎,因为通透世界的原因, 他其实一直能注意到这位年轻剑士, 在被摸过手后,望着蜜就难免会出现一两次心律不齐的情况。虽然知晓蜜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这种不太好说的感觉还是让缘一在蜜之前开口做出了解释。

  “我们是恋人。”

  少年的视线在高大的缘一和娇小的蜜之间来回扫了一下, 在突兀地沉默了一秒之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个年龄差……是幼妻么!真是了不起的爱好啊!”

  虽然他说法礼貌,表情也钦佩的很自然,但却让人莫名从他锃亮的眼神里读出了“哇, 变态!”这样的信息,让真人克制不住地从嘴里发出了漏风似地憋笑声。

  而在缘一心情微妙有些发堵的时候,蜜将手掌轻轻盖在了他的手上,在对缘一表示安抚的同时,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眼神哀婉而动人,加以脸上的恬淡笑容,完美地塑造出一种脆弱而坚强的女性形象,在写人设的时候,完完全全围绕着“把自己说惨一点,加钱”这个中心。

  作为花朵的诅咒,她在沟通艺术的这块儿无师自通,说话从不掺半点虚言,只不过会将关键地方做下模糊处理,好专门给听众留点自行想象的空间。

  “这个说来话长了……可能您不太相信,但,其实我今年已经16岁了。”

  “可能因为总是在小村里吧,大家都很穷也很辛苦……会走到这么远的地方,也是为了亲自寻找些值钱的草药。”

  ……

  “多亏了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

  虽然比起有钱的帅哥,在乡下种田的缘一好像穷了一点,但他是个没钱的绝世大帅哥。作为单纯的诅咒,她要不图财要不图色,所以太满意了,她完全愿意疯狂看书当个大夫只为包养他。

  “那可真是不容易!放心吧!我会根据情况,向主公申请补助的。”

  桐寿郎的确从她卖惨的表演里接收到了关键信息,怀着“这是位多么可怜又坚强的女性啊”的敬意,他在给主公写信的时候,非常负责地往里头写上了“加钱”的请求。

  而她说到自己恋情时,望着缘一的眼神痴缠而深情。这种奇妙的关系,又极大的震撼到了桐寿郎单纯简单的爱情观,令他在望向一边的缘一时,那双大眼睛里的信息量密集极了,总而言之可以归纳为这么长的一句话——

  “哇,虽然您看起来是很厉害的剑士,原来就金钱上,是被幼女包养的那方么!真是奇怪地让人羡慕呢!”

  但另一方面,考虑到让伴侣过的这么清贫,并不是当代好男儿该做的事情,所以桐寿郎还是忍不住在最后对缘一,发出了这样一句同为男人的鞭策。

  “来到鬼杀队,您也可以好好赚钱了!加油!”

  话到了这个地步,真人已经喊着“加油,小白脸”,抱着肚子笑到断气了。只有缘一没有办法,毕竟桐寿郎每一句话好像都那么有道理,表情也充满了真诚的鼓励,甚至表示出了对自己的羡慕。

  缘一只好配合的“嗯”了一声,然后在伸手假装为蜜撩发的时候,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就这么结束了话题。

  ……

  由于桐寿郎的一番话语,真人的心情好的要命,在前往产屋敷府邸的路上,他针对桐寿郎各种天然的发言,不断发出“小白脸,小白脸”之类嘲笑的声音。明明他那张脸起码比缘一苍白了两个度,平时又喜欢在角落偷吃东西,蜜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说别人“小白脸”。

  然而真人这种嚣张气焰在到达府邸所在的山上时,遭到了致命打击,鬼杀队在半山腰上种了密密麻麻一圈紫藤花。使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诅咒,在遇到这种颜色美丽,气味方向的植物时,无法控制地打起了喷嚏。

  因为花粉过敏,他一分钟内连续打了十几个喷嚏,打到涕泪横流,打到在喝了蜜几管试剂后,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消极厌世。

  除了飘飘扬扬的紫藤花粉,令真人感到不适的还有山上,越来越浓重的神社加护的味道,他倒不是畏惧,就是单纯感到恶心。

  于是在穿过紫藤花林后,真人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睛,就干脆地利用咒术化出了猫爪和尾巴,山猫似地爬上了附近一颗大树,将身体藏进树冠里不想下来。

  “太恶心了,要去你们先去吧。”

  “我要在这里睡一会儿,有问题你们知道怎么叫我的。”

  “那我先走了咯。”

  对于真人的抗拒,蜜也没有多加阻拦。可能是因为三年来做过的善事,加上曾经作为神明的身份,浸泡在这样的灵气里,蜜并未像真人那般感到不适。

  “去吧去吧,我觉得那上头可能有东西。”

  “算了……也是打不过我的那种。”

  “你可以让那家伙看看,你现在的伪装到什么地步了。”

  真人从树冠里伸出一只手,示意性地同蜜挥手告别,嘴里神神叨叨的告诫,让蜜在进入那座府邸时稍微留了点心。

  谁也没想到,真人口中的那家伙,说的竟然是一位中年神官。在蜜进入庭院的时候,那位神官正在和一对夫妻说话,神官的出现已经很吓人了,而女人精灵般的美貌,以及男人半张脸上的疤痕,更是说明这对组合的不凡。

  仗着诅咒灵敏的五官,蜜甚至听到了神官对着那位白桦树一样的美人,说出了“看望妹妹”一类的话语——

  作为拥有能伤到诅咒的日轮刀的组织,鬼杀队果然还是和神社有联系的么?甚至到了联姻这种密切的关系。

  这样的猜想让蜜下意识绷起了背,对于术士一类人的心理阴影,再次浮现在她的心上,让她感觉脚下的土地都突然变成了摇摇晃晃的钢丝线,但是缘一放在她肩头的手掌又无声地给了她点鼓励。

  现在的我,没问题的!

  就算有最坏情况出现,她身后还有个特级咒灵和顶级剑士作为保障。

  怀着这样的自我暗示,诅咒在深呼吸后,向被称为主公的男人露出了非常专业的业务性微笑,并做好了拿了钱就下山火速走人的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人倒霉是收不住的。

  蜜这次的病人,是一位留有黑色长发,声音温和动人的青年。正如桐寿郎在旅途中介绍的那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领导人的气质,明明身居高位,但态度又非常平易近人,所以就算他脸上布满了奇怪的伤口,看起来面容可怖,但那种春风般温暖的气质还是让人心生好感。

  在最开始,她那副漂亮娴静,岁月静好的外形,的确得到了神官的微笑颔首,再加上旁边又有桐寿郎,作为推荐人吹了一通励志神医的人设,她的问诊进行的相当顺利。

  蜜研制的药剂,多味药材在加快恢复速度的同时,还能做到有效镇痛,而贴别调制出的香甜口感则能安抚病人的情绪,对于桐寿郎这种剑士非常够用,但到了病重的产屋敷这里,就成了一种聊胜于无的甜味安慰剂……

  作为人类的大夫,她将手指按上了产屋敷的脉搏,又看了看他舌头,只能得出和之前大夫一样先天衰弱,气血不足的结论。

  “……很抱歉,我的医术只能起到镇痛的作用。”

  但作为彼世的诅咒,她在凝视着男人脸上淤青一样发紫,血管似暴起扭曲的伤口时,却在心底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渴望。那自伤口处不断翻滚的黑色咒力是多么甜美,多么动人啊。

  人类的方法是救不了这个可悲的男人的,但是诅咒可以……

  我应该走了,得到男人“谢谢您,这真是温柔的药剂”的感谢后我就应该走了。

  诅咒明明在心里无数次劝解自己。但是三年以来的饥饿却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让她仿佛被蛊惑了那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多么可怜啊……但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摸摸您的伤口么?”

  代替贪婪的口水,自诅咒身上流淌出来的是虚伪造作的眼泪。

  这种医者仁心的模样得到了男人的认可,他微微垂首,示意大夫研究自己的伤口。

  然而在那娇嫩的指尖,触碰到他额头之时,发生的到底是神明的恩赐还是恶鬼的诅咒呢?

  男人额头上的伤口仿佛被赐予了生命,它们像蚯蚓一样在他的皮肤下蠕动,朝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破土而出”,变成了乌紫色的藤蔓,开出一朵又一朵华美而邪性的花朵。

  花朵争相绽放,成熟后又接连坠落。

  这些从产屋敷身上不断坠落的扭曲植物,最终都蠕动着爬向了女孩的方向,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花朵汇集又堆叠,最终变成了脉动的花茧,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

  背负在产屋敷一族上的诅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咒花,转移到了作为人造咒胎的蜜身上,成为了她成长所需要的养分,让脱力的她在茧内陷入了昏迷,也将她的身份彻底暴露在了神官的眼皮底下。

  神官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望着那个开满鲜花,像羊水中的胎儿一样搏动的巨茧,面容无法控制地出现了扭曲,一下意识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咒符。

  “这是神明……”

  “不,不不不!这是邪神啊!是已经堕落的邪神啊!”

  与惊慌失措的神官不同,产屋敷抚摸着自己变得光洁如初的额头,脸上的神情温和如初。

  “但这也的确也是神明的恩赐啊。”

  “真是没想到……”

  “原来除了神明净化这条路,诅咒也会吞噬诅咒么?”

  他能感觉到刚刚皮肤中长出藤蔓的奇怪触感,但却并为此感到疼痛。

  虽然没有完全驱除因为那个男人的残忍,所留下来的病根,但是这位“邪神”的确像她之前承诺的那样,努力除去了他身上的病痛,再加之从桐寿郎信件中了解到的她作为大夫的善举,产屋敷觉得并不应该对这位沉睡中的大夫做出这样失敬的举动。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所以他回绝了,大神官那立刻就地净化封印的建议,又按住了做出警戒姿势的桐寿郎,微笑着向眼前的缘一,以及突然出现的真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否有荣幸,听闻这位神明的故事呢?”

  ……

  这是一场漫长又安逸的沉睡,温暖饱足的感觉环绕着蜜,让她想起了儿时于母亲怀中沉睡的体验,甚至有了干脆就窝在茧里赖床永不起的打算。

  然而花朵会盛开,同样会凋谢,三天之后花茧就枯萎了,花朵片片剥落,将怀里的诅咒交还给了残酷的现实。想起了自己睡前干的好事,蜜当场白了小脸,看到眼前的缘一和真人,甚至有了种全家老小带着狗都因为自己翻车了的愧疚感。

  但意外的是,知道她过去的产屋敷并没有像术士那样为难他。他态度谦和而恭敬,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原则,笑眯眯地从桐寿郎的手里接过了一本账本一样的东西,把它交到了还有点懵逼的蜜的手上。

  “您的工作是照顾鬼袭山上的紫藤,作为特约大夫研制药物,并作为神明为剑士们赐福。”

  “作为神明,您会享有神社一半的供奉,其中不含鬼杀队给大夫的俸禄,还有种植紫藤的资金……”

  “这个是我们鬼杀队的收支情况,您可以看一下。”

  ……

  “请问您意下如何呢?”

  看来人走运也是收不住的,蜜在醒来之后不仅发现自己的身体从幼女暴涨到了少女,连钱和地位也跟着一起涌了过来。

  她诧异地盯着手里的厚实的账本,随手翻了两下,觉得天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直接砸晕了自己的脑袋瓜子。

  天啊!

  在那天之后,她就是全鬼杀队最有钱的女人了!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小白脸和富婆的故事

  人设又变了

  每一卷人设都在变的样子

  是我的错觉么,我感觉写了第二卷 ,入v后每张点击人数都急剧减少,每次更新就十几块钱

  为什么?我因为太菜鸡被抛弃了,还是大家都在养肥?

  在角落啜泣

  希望第三卷 人多一点

  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