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为了养家我不得不拯救世界>第67章 前任审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五!我奋发,我替换,我快乐!  地点:本丸

  天气:按照大部分人的喜好, 一如既往的晴天

  日期:???

  【距离带狛枝回来,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期间因为担心跑回去看过,果然, 江之岛盾子死掉之后, 狛枝的世界就没有再往绝望的深渊里滑落过了。

  感到安慰的同时, 又非常疑惑。

  我原本的世界……付出了比这次任务, 要超出千百倍的努力。但是不管从哪方面下手,最终的结果都只有那一个。还是那样。依旧是那样。甚至自己都开始动摇, 自暴自弃地想着这也许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但并非如此。

  原理相同,既然狛枝的世界免于劫难,那我的世界理应也有成功的可能。

  我尚未发现的、决定成败的那一点,到底隐藏在何处呢?】

  纯黑色钢笔在指间灵巧地打了个转,诺维雅托着下巴等待笔迹晾干, 眼神从挺括的白纸上散漫飘过。迎着书桌的这面窗户被直起来了,扑到她脸上的除了风卷起的樱花瓣, 还有小短刀隐隐约约的笑声。

  在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时候,少女脸上些微的倦怠与困苦隐去,变成了一丝温和的浅笑。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日记本干脆利落地扣上了, 纸页之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按着桌沿一使劲儿, 藤椅在光洁的地板上向外滑出一段距离,她顺势站起,伸着懒腰朝门口走了过去。

  【我可怜的钱没有爱情也没有的宿主亲,这里是您乖巧可爱的系统酱~啊似乎刚刚不小心戳到您的痛点了哦, 人家不是故意的, 因为被屏蔽了太长时间所以蓄意报复这种事情才没有呢!】

  【……我道歉,我道歉。话说都是七八天以前的事情了吧, 你这么记仇,真是少见。】

  【毕竟更过分的事宿主亲亲也经常做嘛,嫌弃挖苦嘲讽禁言一气呵成,利用完就毫不犹豫把人家踹到一边,所以只、是、屏、蔽、这、种、小、事,系统我怎么可能记仇呢,呵呵。】

  好冷漠的呵呵。这是大半夜伽椰子从被窝里伸头出来打招呼的声音吧。

  【当然啦,您大人有大量嘛——】诺维雅模仿着系统的说话方式,力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所以不记仇的可爱系统亲,找您的穷逼宿主有什么事?】

  【这个、咳,你能认清现实就好!不过不要自暴自弃啊少女,穷困的现状是可以改变的……吧?】

  超凶的系统酱被哄得晕晕乎乎,一下就暴露了软萌本性。诺维雅满意之余又不禁小生气:最后那个疑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嗯,总之你要保持这个状态,不要再欺负人家了听见没有ヽ(’⌒メ)ノ人家生气超可怕的,吓你一跳哦!】

  眼看超怂的宿主亲被自己吓到瑟瑟发抖,系统挺起并不存在的胸膛,感到非常满足——果然,有斗争才能有人权,看来以后要一直超凶了 ⊙ω⊙

  【既然认错态度不错,就把符合条件的委托给你看下好了~顺便顺便,人家推荐第二条!听同事说那里的美男都特别奔放!(*/ω\*)】

  【……】

  诺维雅尽力停止脑中“奔放的三日月宗近穿着当地特色服装在沙滩上大跳草裙舞”的辣眼画面,试图拯救自己狂掉的san值,【不用看了,收起来吧。】

  【诶——?】

  【我不准备出去了。嗯,至少最近是这么打算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行将到来的疑问。出乎预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刨根问底。而是在长长的一声叹气之后。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认命态度反过来安慰她:“这样啊。那不出去就不出去吧,虽然连个能搞对象的都没有,但不管怎样你总算看开了一点,也算是好事吧。”

  诺维雅不由一怔,茫然反问:【看开?看开什么,注孤生吗?】

  然而还未等到回答,旋即他已经意识到了答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别傻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全副身家都压上轮盘的豪赌,这可不是说看开就能看开的东西呀。

  在系统一连串不忿的小嘟囔中,漫步于走廊的审神者伸手拈下鬓边一瓣樱花,心不在焉地在指间揉搓着。

  【喝醉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一生气就忘了要含蓄要敷衍,肯定把时政的那些家伙气坏了。这个时间点上再冒冒失失的往外跑,总感觉像是挑衅哪。再说了,】花瓣浸润出透明的汁水,她略感焦躁地抬头看向前厅——刀剑们聚集玩耍的地方,【我的性格已经被摸了个清。万一有人拿长谷部他们要挟我……】

  我已经不能失去更多了。

  【这么说,果然还是求和比较好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时政唯一想要的就是这三枚令咒,能操控英灵的御主的身份。这一界能否召唤成功尚且两说,让我用同伴去换取同伴,未免也太过荒谬了。】

  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回响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离推拉门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刀剑们谈笑的声音已经倏忽小了下来。刚又迈出一步,小脸儿通红的五虎退已经兴奋地哒哒哒跑了过来,满脸都是“好想被婶婶摸摸头但是又不好意思说”的羞涩表情,停在诺维雅勉强期期艾艾:“那,那个,早上好……”

  “早上好,退酱。”

  小心脏被融化成棉花糖的审神者弯下腰,酝酿许久的摸头杀眼看就要落到短刀头上。就在后者期待低头的一瞬间,一道蓝色的影子斜刺里猛地窜出来,电光石火之间狠狠撞进了诺维雅怀里。

  距离最近的五虎退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听到了“嘎巴”的骨裂声。

  诺维雅一开始几乎以为自己飞起来了,但短暂的向后滑行之后,立刻就是极其惨痛的坠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背部着地,力道之大、势头之猛,连带着整间屋子都跟着一震,房梁开始簌簌掉灰。

  “噫呜呜呜呜金音你可算来了,那振多管闲事的打刀守着我不让打扰你,现在可算被我逮到机会了哈!哈!!哈!!!”

  行凶者志得意满地大笑三声,双眼冒着幽幽绿光,仿佛饿虎般骑跨在柔弱少女身上。终于眼神聚焦缓过气来的诺维雅颤颤巍巍地吐气,发出了小白兔的悲鸣。

  “我的……腰,啊……”

  “等下等下,别扯开话题!——喂我说你们,放开!放开尊贵的卡密萨玛啊没礼貌的家伙,我马上就问完了!”

  小白兔一边护着腰一边抖抖索索地往外爬:“你别过来啊夜斗,你到底要做什么?!”

  脱线的神明大人奋力挣脱了刀剑们的阻碍,久经锻炼的脸皮无视雨点般的言语攻击,满脸热切地黏过来:“嘛,只是有一些小问题想和金音谈谈人生。比如说,比如说那个……啊啊,对神器来说神明是最重要的,是这样没错吧!”

  诺维雅诶了一声,有点茫然地发表意见:“不见得吧?如果有自己的意志的话——”

  压切长谷部正吭哧吭哧往后拽着夜斗的衣领子,此时迫不及待凑上来:“我就是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侍奉您的,主最重要这点毫无疑义。话题到此为止,这家伙提出这个观点已经把所有智慧都耗光了,请您别再和他浪费时间了!”

  场面过于混乱,眼看戏精附体的夜斗扭头啊呜一口咬上了长谷部的小臂,在旁边假装拉架的烛台切光忠开始趁机公报私仇,劝着“哎呀你们都冷静一下”的同时抱着夜斗不松手。三日月在一旁揣着手哈哈哈哈,一期一振站在战火无法波及的VIP观众席角落,以老母鸡的姿态护着粟田口的短刀。

  ……什么人啊这都是,还有个靠谱的吗!

  #一号本丸审神者暴毙家中,死因如此令人发指#

  #刀剑们一点都不爱我该怎么办#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

  就在脑海里循环的bgm逐渐跑偏的当头,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和横冲直撞的夜斗不同,衣料传导过来的温度恒定熨帖,仿佛幼时被父亲抱起般的安心感。

  几乎没有什么震颤,流水一样的热力在瞬息之间环裹周身,把刺耳的噪音都隔远了些。自觉脱离险境的诺维雅长吁一口气,攀着托起自己的这双手臂往下一瞥,顿觉有点头晕目眩。

  “真的很高呢,太郎。”

  分不清这话的褒贬意味,把她从战圈里抱出来的大太刀沉默地伫立了一会儿。

  虽然偶而自己也会嫌弃自己笨拙,本体更是夸张到无法应用于实战……但是,要是所效忠的审神者十分在意这一点的话,还是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评价。可委屈之余,最后剩下的似乎只有抱歉两个字了。

  “——果然,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格外靠得住吗!不愧是受供奉的神刀!”

  诺维雅欣慰地拍拍太郎略显僵硬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一只手用力把衣角的褶皱抚平,她略感困扰地朝着战圈那边发问:“所以夜斗只是想确认这个?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狛枝绕过前厅中的狼藉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后确认没什么大碍,这才舒展眉头笑着插话:“就是啊,稍微有点浪费时间呢。刚刚好像摔得不轻,去草地上躺一会儿如何?啊,顺便,我有些话想和你——”

  “我不准!!!”

  夜斗奋力大吼,像条鳗鱼似的扭来扭去想从包围圈挣出来:“金音你个负心汉怎么可以这么快移情别恋,说好的要和我一起战斗一辈子呢!明明答应帮我建立神社广受信徒成为亿万富翁,要是食言我会心碎的!真的会心碎的啊金音!!”

  ……不,我并没有这样答应过吧。

  诺维雅头痛地摆摆手,示意付丧神们让开些,把团团转的夜斗放过来:“别闹了,总是这么不着调,小孩子吗你!契约摆在那里,我还能跑掉不成?”

  说到“契约”的时候,下意识地偏偏头,黑发从肩头散落了一些。夜斗的视线往她看的方向投射过去,落在衣物遮掩的锁骨处。

  赤红色的“金”字。

  他心知肚明,神器之名,正烙印在少女的躯体之上,衬底是象牙白的肌肤。

  不靠谱的神明大人总算安静了一些,垂下头来嘀咕着什么。诺维雅欣慰地伸手拍拍他的头顶,敷衍地顺着毛:“别老是瞎想,我也需要夜斗的啊,很需要很需要。”

  “嗯——是吗——比如,哪方面?”

  “诶……?啊,那个,比如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亿万富翁什么的……吧?”

  夜斗看着诺维雅,诺维雅看着夜斗。诺维雅看着夜斗,夜斗看着诺维雅。

  贫穷神一跃而起,大力拍打着少女单薄的肩膀:“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放心吧金音,发迹以后我不会忘了提携你的!”

  诺维雅:“……哦,谢谢你啊。”

  被安抚得妥妥帖帖的夜斗美滋滋地跑开了。心累的审神者默默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抿着嘴唇努力回想忘记了的某个待办事项——刚有了点模糊影子,眼前已经有只手张开五指晃着:“诺维?”

  她怔了怔,把思绪切换到当前场景,这才慢慢地叫道:“狛枝。”

  透亮的灰绿色眼瞳不知何时贴到极近的地方,纤长的白色睫毛像是蝴蝶羽翼,把一阵阵柔软的小风吹拂到她面颊上。诺维雅下意识想要后仰,苦于这隐隐作痛的腰关节依旧不争气……于是她只能一手扶了腰,苦着脸问:“又怎么了?”

  狛枝凪斗哈哈笑着站直了身子,不忘伸手拉她一把:“放心吧放心吧,我可不是感觉地位动摇来寻求存在感的,那样也太奇怪了啊。哪,坐下来说如何?”他轻车熟路地牵起诺维雅的手腕,示意她跟自己往前院的草坪上来,“就当是闲聊好了……我可是早早做好了准备,想要从你那里交换秘密呢。”

  “这是应该的。不然面对我这么个来路古怪的绑架犯,狛枝作为人质肯定会害怕的不行吧?——好了好了,别笑了,一点都不严肃。嗯,回到正题上,就从……‘命定的相遇’开始讲起如何?那才是我第一次遇见狛枝哦。”

  少年在草地上挑了块安适的位置躺好了,脸上有一丝浅淡绵长的笑意,像是刚烘烤出炉的棉花糖般软乎乎的,让人很想伸手戳一下。诺维雅振奋精神,伸直双腿靠着樱花树坐着,一边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边假公济私,暗戳戳地伸手去碰狛枝的鼻尖,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

  “你不知道,江之岛盾子得手后世界变成了超级可怕的样子,到处都是火和硝烟。不过狛枝的才能到底还是给力的,即使这种情况,也能发布委托给我来逆转局势,我也只能尽力回报这份信任了——”

  说到“委托”的时候,诺维雅卡壳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非常关键的问题。她把思路从故事发展上偏离开,嘴里喃喃重复:“发布委托……嗯,委托、委托啊……”

  猛地从樱花树粗糙的主干上弹了起来,急慌慌瞅向一旁摊成大饼的白发少年:“狛枝!!!我的报酬怎么算!”

  “……”

  睡意朦胧的灰绿色眼睛费力地睁开,懵懂地眨动了两下。

  “……什么?我不记得了。”

  是、是吗?

  那是肯定的啊!另一条时间线的事情他能有印象才见鬼了啊!

  诺维雅小口小口地吐着气,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重新靠回了树干上。

  “没事了,你——睡你的觉吧。”

  可恶啊!!!

  要警惕这种新型的赖账套路啊同志们,以后再也不能干这种赔到死的亏本买卖了!

  她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顶着双死鱼眼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快速计算得失。毕竟刀剑一振接着一振来,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春夏秋冬各式场合的漂亮衣服,一天都不能断的大量零食和茶叶美酒,烛台切坚持要求最高档次的食物采购,还需要添置床啊柜子啊不止一两套大件家具——啊还有,本丸的天花板是不是也该加高一下了?

  审神者吐魂。

  

  死到一半,她余光扫到身边已经开始打小呼噜的无忧无虑·狛枝·傻白甜·凪斗,自动把预算数额又往上浮动十个百分点。

  这次是真死了,jpg

  计算完毕,总结一下:耗时耗资最大的一次任务,她非但没能挣到钱,还又捡回来一个吃白饭的:D

  【诶……那个,统统啊,你帮我看看,我们光靠吃老本——咳,光靠现有资金照常生活的话,还能坚持多久?】

  【(((;;)))你,你别这么叫我,怪恶心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说这种事情也不能凭空猜测吧,你去问问烛台切?毕竟留守本丸的是他嘛(-ω-;)】

  诺维雅:我好像闻到了甩锅的气息。

  细枝末节就不追究了,她最后摸摸狛枝的白毛,静悄悄地幻影移形去了厨房。

  厨房没有光忠厨娘,只有正在偷吃的夜斗大耗子。

  诺维雅刚站稳脚就看见他,脸颊鼓鼓嘴里还衔着半个虾饺,眼里皮卡皮卡往外蹦小星星。被正主抓个现行也没有当小偷的觉悟,举着个竹篾小蒸笼口齿不清地招呼她:“金音你来啦?要不要尝尝这个敲好次的,我给你剩了点儿……”

  要不是那本来就是诺维雅心心念念的光忠特制,她简直要有点感动了。

  本着少浪费一点是一点的穷逼原则,她一反常态地凑过去,从夜斗的魔爪下拯救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饺子。

  “烛台切呢?”

  吃得正欢的夜斗顿时被噎住,咳咳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一脸严肃地叮嘱她:“食不言,寝不语。”

  “……”

  于是她默默咬了口尚还烫手的虾饺,粉嫩Q弹的虾仁露出头来,稍微抚平了些对本丸财政状况的忧虑。诺维雅瞅着莹白外皮里透亮的浅色汤汁,一边回味一边感叹:“称得上绝味了吧?手艺果然又进步了,可喜可贺。”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从旁侧悄无声息地探过来,从夜斗怀里夺走蒸笼的同时不忘顺道递给她双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应道:“您过誉了。”

  “烛台切。”

  审神者叫了声他的名字,这才把剩下小半个虾饺丢进了嘴里。一边慢慢咀嚼一边回想,上次看到太刀这么近距离的特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墨色的不羁短发,从脑后绕出系得一丝不苟的单眼眼罩,抿着的薄唇和燃烧着一般璀璨的金瞳——过于耀眼了,几乎让人有些受不了。

  付丧神耐心的等待她把口中食物咽下去,这才以一种温柔且不容辩驳的语气宣布道:“您冷落我了。”

  “唔?!”被撒娇一击正面击中的诺维雅有点愕然,又有点犹豫,“……我有么?”

  太刀回以一个无奈宠溺的微笑:“您心里很清楚。”

  “新来的两振尚且有亲近您的机会,更遑论压切长谷部和粟田口他们……就连一直不肯为您尽心的三日月,您也记得带在身边。那,我呢?”

  诺维雅冷汗直流,第一时间把黑锅扔在正沿着墙根偷偷溜走的夜斗身上。

  “我有叫你的!一期君说你跟夜斗在一起,所以我我我——”

  被杀必死视线狠狠穿透的倒霉神明僵在原地,听见身后传来了怨气满满的诅咒声。

  “这么说,我该把不识时务的家伙处理掉,是吗。”

  少年干脆地回头对诺维雅一摆手:“我好像听见其他地方还有信徒在召唤我,你们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随即打个响指,啪的一声凭空消失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意识你其实是个神明,专长跑路的那种。

  惨遭抛弃的诺维雅慢慢收回尔康手,彻底没了糊弄过关的小心思。

  “这么说来,的确是我考虑不够周全。我总以为本丸留个人也是好的,否则就不太放心……明明知道烛台切也不愿意困在这里,却一心想着把麻烦解决马上就能回来了,把你的意愿忽略了。也怪我这次拖得太久,实在抱歉。”

  太刀眨眨眼睛,发出恭候下文的“嗯——”声,由于不够满意而凑得更近了。

  “这些都是小节。我呢,比起道歉更希望听到别的东西……”

  站在道德洼地的审神者哭丧着脸,认命地乖乖跟着对方的节奏:“好了!下次会带上你,一定会带上你,就算不带长谷部我也会带上你的!这次实在是对不起了烛台切,请务必原谅我!”

  周身气息都变得轻松愉快的付丧神闻言失笑,伸手抚摸着少女毛茸茸的发顶:“哪儿的话?我可从来没生过您的气。能骗到这样的允诺,今天真是大赚一笔!”

  〒▽〒连天真无邪的刀剑们都开始变得心机起来了么。

  话是自己说的,怎么也不能翻脸不认。诺维雅看着某心机太刀哼着歌走开去取围裙,抹了把脸跟过去。

  “一说起下次出门,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事的样子——这个暂且不提,烛台切,本丸的资金没什么大的缺口吧?”

  准备下厨的烛台切光忠本已经解开了右手白手套的扣子,褪到一半便停下来,回头看着稍显紧张的审神者:“怎么说,您要抽调一部分另作他用吗?”

  “不不不不不,”诺维雅疯狂摆手,“到底有没有充裕到这个地步我心里还是有底的。只不过本丸最近新来了人,花销变大是肯定的,所以我特地来问问情况……啊顺便,不许克扣同事们的份额听到没有!要是存款不太够就及时告诉我,千万不要打其他人零花钱的主意!”

  “……”

  付丧神看起来有点不太情愿。

  从他那个略带挫败的表情里,诺维雅品味出了某些不祥的东西。

  她把声音放柔,试探着安抚道:“我很信任烛台切的。如果你说没问题,我连一丝多余的怀疑都不会有,直到你示警为止。所以,就把真实状况告诉我吧?”

  太刀偏着头,难以读懂的沉沉视线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然而这份和体贴形象违和的压抑情绪并未出现太久,消失得和来时一样快。审神者甚至还未捕捉到那个转瞬即逝的沉郁眼神,刀剑的脸上已经又换上了倾慕眷恋的熟悉表情,伴着羔羊般纯然的温驯。

  “……是,主公。”

  “本丸还未走上正轨,规模又一直在持续扩大,前期投入的耗资巨大是理所当然的。付丧神不需饮食、不重享受,这种特殊时期本就该以您和本丸的发展为第一要务——因此,把那些乱七八槽的支出项都削减掉的话,再支撑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削减、支撑,”诺维雅放空了表情喃喃重复,“果然祸不单行,家里又没钱了啊。”

  “别那么担心嘛,我会替您分忧的呀。”烛台切把取下的白手套折叠整齐放到一边,几根凌乱的额发稍微滑落下来,将金眸遮挡了些,“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麻烦事吗?”

  “嗯。从早上起床我就准备打起精神应对来着,还想开个战前动员会呢。结果都怪夜斗这家伙,半道里冲出来吓我一跳,所有计划全被他打乱了!”诺维雅惋惜地瞅着空荡荡的小笼屉发牢骚,心不在焉地揉搓着皱巴巴的衣角,“狛枝那边也出了点问题,诸事不顺啊。哎你说,要不要占卜一下看看吉凶?”

  “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命运并没有趋避的法子吧。”付丧神背向她,蹲下身来从柜子里拿取厨具,腰线被紧绷的黑色燕尾服勾勒出诱人的味道,“重新制定计划好了。鉴于您之前的允诺,新的行程里可一定要有我的一席之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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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着灶台又吃完一笼光忠特制的诺维雅盯着空荡荡的笼屉,眉头微皱,眼神迷茫,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肚子圆鼓鼓,但大脑里好像有一块空空荡荡,没着落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慌。

  误会了的烛台切干咳一声:“嗯,料理这么受欢迎我是很高兴,但是一次吃太多的话,小心身材走样哦。”

  “啊,”审神者正捏着下巴发散思绪,蔫蔫地回应,“适可而止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是想接着吃,只是想——想——”

  想回忆起什么似乎很重要的东西。

  话说起来,为什么会在厨房?她一向没有按时吃饭的好习惯。

  想起来了,是为了找烛台切询问本丸财政状况。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么糟心的事……

  咳,都怪狛枝啦,他说要去买彩票又只能死命拦住,生怕这不惜命的傻孩子出什么事。

  那么再往前回溯,被狛枝拉走之前,她原本在——

  在夜斗地狱里苦苦挣扎。十分痛苦又毫无线索的回忆,自动pass。

  提起溜号的夜斗那厮,诺维雅一边磨牙,一边又隐隐觉得自己已经逐渐逼近了【遗忘之物】的真相。脑内画面一帧帧回放,定格在倒地时看到的天花板,定格在夜斗扑过来的大脸,定格在软糯糯的五虎退头顶上……

  啊,退酱。可怜孩子肯定吓得不轻。

  等等等等!她把疯狂跑偏的思维拉回正轨上:重点是!重点是,在和退酱碰面前,走向前厅的那段路上,她到底想干什么来着?!明明是满心思忖着的关键事情,原本准备一到地方就和大家商量来着——

  酒后、次郎、时政的少年。夜里凉风吹拂在被酒精升温染红的脸庞上,那人手持白扇,言笑晏晏间下了最后通牒。

  阀门甫一打开,记忆的洪流便奔涌而出,猛地将残留的倦怠意味冲散。诺维雅倒吸一口气,被轰然升腾起来的焦躁担忧驱使着起身,条凳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主公?”

  付丧神担忧地俯下身。诺维雅深深呼吸,刚准备开口稍作解释,厨房的推拉门已经被从外侧哗啦一声大力打开。她急急转身,看见有些气喘的长谷部伫立在门外,带着忧色的黛紫色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脸。

  “原来您在这里……”打刀少有地没找烛台切的麻烦,扶着门框稍微平复下呼吸,言简意赅地通知审神者,“时政的信。”

  他的声音像浸了水那样沉重,诺维雅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滴滴坠下来的不安,在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连一向注意形象的烛台切都不由向前急急走了两步,想要接过同僚手里的信封,又觉得未免有些越俎代庖,因而不由自主地抿起嘴唇回头看她,用询问和担忧的眼神。

  ……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呢?

  诺维雅站在桌边没有动。是了,她擅自进行时空跳跃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并不清楚时政对此的确切态度。

  大局也好,博弈也好,交锋时她与那个少年神官保有默契,从不在付丧神面前交谈过深。在她的刀剑们看来,她消极拒战又屡次违规,大约早已变成了时政的眼中钉——而面前这封信,说不定就是她的解聘书。

  那样的话,他们将又一次无家可归,直坠熔炉中焚灭的烈火。

  而诺维雅先前不自觉流露出的焦躁神色,似乎从侧面证实了这种猜测。如果每一天都眼睁睁看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逐渐滑落,乃至最终成为现实,会有那种神情也无可厚非吧。

  长谷部现在还不至失态,无非是存着侥幸,觉得信封里不一定是最坏的消息。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昨晚醉后向时政的神官变相承认了各种罪行,还放狠话说“我等着”,说不定打刀能当场崩溃,哭着扑上来掐她的脖子。

  诺维雅突然没有那么着急了。时政的阴谋诡计,要做出积极应对——算了,都见鬼去吧。

  还是刀剑们的心情比较重要。

  于是她慢悠悠地坐回凳子上,端起先前倒下已经凉透的茶水,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思虑过甚可不是好习惯。是我疏忽了,居然一直没发现你们在担心这个。”

  长谷部的眼神时不时飘向信封,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啊,您指的是……”

  “指的就是你现在担心的事情。”

  诺维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示意烛台切把信封拿过来,然后漫不经心地反扣在桌面上:“毕竟我做了那么多违纪的事情,又得罪了时政不少人,长谷部觉得我会被辞退吧?”

  被戳中忧思的付丧神憋得几乎说不出话,期期艾艾道:“哪、哪有……您,嗯,是很优秀的审神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覆了层轻薄的红晕,盯着地砖的缝隙不肯抬头。一旁的烛台切抬手捂额,诺维雅的笑容逐渐僵硬,听到后面,自己都对自己的职业操守产生了怀疑。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拍马屁这个技能比较好,”审神者拍拍脸颊重新振作,同时对舌头疯狂打结的的打刀进行开解,“明明我心里有底,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好像的确是同行中的败类——别哭丧着脸了,开玩笑的。”

  她拿起信封,低头研究背面的火漆。

  “如果时政严令驱逐我、剥夺我的审神者身份,那如果我不走,你们会主动离开我吗?”

  空气静默了一小会儿。

  长谷部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想添加什么辞藻,但随即全部舍弃——最终他只是迈进一步,站在少女身后半臂远的地方,回话的声音沙哑且平静:“我不会。”

  诺维雅依旧保持沉默,等待着另一振刀剑的回答。

  “我吗……”

  烛台切光忠低声轻笑,飘忽转折的语调令人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我才不会呢。”

  察觉到话语里的瞒哄意味,觉悟十足的长谷部怒瞪这个不靠谱的同僚,决定到时候先把这个二五仔痛打一顿丢出门外。烛台切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整饰了一下遮住右眼的黑色眼罩。

  没注意到二人的视线交锋,趴在桌面上的诺维雅闻言笑了笑:“是吗,是吗——嗯,这算是承诺吧?”

  “如果你们不愿意离开,那我也不会离开你们。”

  “破损的契约我有办法修补,时政的攻势我也有办法应付。再不济带着大家远远逃开,对于研究时空的魔术师来说同样轻而易举。既然不打算离开我,那么,长谷部,”她微微侧过身,仰头注视着打刀略显迷惘的面庞,“何必担心会同我分开呢?”

  诺维雅语毕,抛下逻辑混乱陷入重启的付丧神,自顾自拆开了时政的来信。

  【审神者

  敬启

  请务必于三日内启程前往幕府时期·江户,击败溯行军及可能出现的检非违使,使历史走上正轨。

  具体事宜请联系审神者“北野香织”,以获得必要的帮助。

  祝早日归来。

  时之政府】

  诺维雅把薄薄一张信纸翻过来,又把信封倒过来抖了抖。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她耸耸肩,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少得可怜的几行字上面。

  北野香织?

  这名字,有点眼熟。

  她陷入沉思,用食指指尖轻轻敲着桌板。这位审神者,不就是长谷部无意中提起过的“北野大人”么,她所接手的一期一振、压切长谷部和短刀们的前任。长谷部正在做心理建设,这时候问他前任审神者的事情似乎不大合适,估计死脑筋的付丧神又会想多——看来,只能麻烦一期尼给她提供些参考了。

  稍后,诺维雅在院子里找到了正看顾弟弟们玩水的一期一振,不做掩饰地给他看了时政的来信。青年俊秀的脸庞变得苍白,但还是领着她来到离短刀们稍远的地方,低声告知了一些消息。

  原来,审神者【北野香织】所在的本丸之所以大批量裁员,原因并不是诺维雅之前胡乱猜测的“经济窘迫濒临倒闭”,而是因为审神者在带领队伍清扫溯行军的途中,遭到了刺杀。

  ——而那名将她重创、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刺客,同样是位刀剑付丧神。

  这直接导致北野香织将怨气撒在了留守本丸的刀剑们身上。于情于理,时政下发的任务本来就只有她本丸里的刀剑看过,任务地点和出城时间从未告知过第三方;而且她先前由于出战不利惩罚过几个过于怠惰的家伙,绝对是他们心存怨气,不怀好意地策划了这次刺杀。

  当然,当时同她一起出阵的那几人也洗脱不了嫌疑。或许是想借此取信她,或许是为了给刺客创造时机,并给后者赢取逃脱的机会。如若不然,那么多位武技精湛的付丧神同时追击,怎么可能让行刺者逃掉?!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找到机会!!!

  在被时之政府派出的神官治愈之后,疑惧且愤怒的审神者开始了大清洗。

  上次任务失败的那几人自然是要全数剔除的,属他们最有动机。其他的家伙也要逐个考验……花言巧语假意效忠的家伙、不肯对她言听计从的家伙,全部都丢回时政去吧——这才是,叛徒该有的惩罚。

  “您知道吗,我其实能理解那种心情。自以为掌控一切,某天醒来却发现连最亲近的人都想取自己性命……”微风吹动青年鬓边水色的头发,他以违背温柔本性的冰冷态度轻声阐述,“那的确很可怕,不是吗。”

  “所以当时我并未多想。如果她认定了是我,那么驱逐我便可洗清他人身上的嫌疑,为此我甘受惩罚。当然,我认为我的同僚里,并没有会做那种背主之事的人。”

  一期一振凝望着不远处光着脚在浅水处玩耍的小短刀们。五虎退的小老虎毛已经湿成一簇簇,互相扑打着咬对方耳朵。秋田正哈哈笑着往绷着脸的厚藤四郎身上泼水,后者惊叫一声,终于放下小大人的架子,摩拳擦掌地准备报复回来。

  粟田口的太刀嘴角含着惯常的笑,声音却冷得凝出霜花。

  “我唯一疏忽之处,也是最痛悔的地方——就是没想到那位……会把怒气发泄在弟弟们身上。”

  他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指尖不自觉地轻轻颤动着。

  诺维雅安静地听着他说话,等一期一振稍微平复下心情,才慢慢开口道:“我不擅长安慰人。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我从来懒得花心思同他们交流。”

  青年微微一怔,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您若不乐意迎合,那随心而动即可。在我看来,您这样已经很好。”

  “要是我想被所有人喜欢呢?”

  “哈哈,这种话稍显幼稚。要知道众口难调,就算是您——”

  “是呀。”

  诺维雅打断他的话,模仿他方才的语调抑扬顿挫地重复了一遍。

  “毕竟众口难调,就算一期一振思虑再周全、态度再恭顺,不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

  “所以别一味把罪责加在自己身上了。”

  “毕竟在我看来,一期已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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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料搜集完毕后,没有夜斗打岔的诺维雅顺利召开了本丸第一次战前动员会。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时政没有给我具体坐标,要到达战场的话就必须借助审神者北野香织的力量。那么关于这个任务,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次郎太刀抛下酒坛,第一个兴奋地跳了起来。

  “带人家去,带人家去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哦!”

  然后他就被哥哥太郎太刀沉着脸按了回去,在位子上用狗狗眼期待地看向审神者。

  诺维雅被众多灼热的目光牢牢注视,不由感到压力,伸手捏了捏眉心:“我记得一支队伍最多编入六名成员吧,你们——”

  三日月、烛台切、长谷部、一期尼,短刀有秋田、退酱和厚酱,再加上新来的两振大太刀,哦豁,超员三名。

  她的眼神漂移。嗯……到底安排谁留守看家呢,真是个问题啊……

  一开始就状况外的狛枝托着腮举手发言:“诶,所以是——要去夏威夷休假但旅游团已经爆满的状况吗?那样的话,诺维酱和我一起留在家不就好了?”

  然后他就遭到了全体刀剑的怒视。虽然很感动于狛枝这种急他人之所急的精神,但是让她这个导游留在家里,其他人奔赴夏威夷肯定是不行的吧。

  “狛枝这次要留守哦。”

  “果然啊……没关系的哦,我会和那个叫夜斗的好好相处的。”

  你这是威胁吧,怎么听都绝对是威胁啊。

  已经做好了回家看到本丸一片废墟的心理准备了。

  诺维雅双目放空,努力思考要让哪个镇得住场子的付丧神留下来,一时却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一旁的秋田藤四郎扭捏着举起了手。

  “那个,主君,我们粟田口的刀,这次就请您只带大哥去吧?”

  审神者诧异地抬起眼来,注视着站在秋田身后、一副赞同神色的厚和五虎退。

  “怎么这样说?我记得,秋田很想出去玩的吧?”

  “也、也没有啦!”短刀连声否认,红扑扑的小脸蛋让人很想捏一捏,“出去玩当然很好,但上一次,给主君您添了太多的麻烦——您不用否认的!我们三个的战力的确有所欠缺,而这次又是相当重要的第一次任务,所以……”

  所以就主动让贤了吗。

  但是说起来,不想见到前任审神者的成分又占多少呢?

  诺维雅没有追问,微笑着答应他:“那好,会给三位带特产回来的哦。还有,记得看着点夜斗,别让他把房子拆了!”

  “得令!”

  小短刀们挺胸应答,拉着欲语还休的狛枝欢快地跑掉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些。

  诺维雅环视身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脆响。

  “那么我来确认一下。同北野审神者汇合,一同前往幕末,击杀敌人以捍卫历史——几位是否愿意陪伴在我身边,直到这段旅程结束呢?”

  “没问题哦!”

  “那是自然。感谢您的信任,主公!”

  “这是作为刀剑分内的义务呢。”

  “请尽管交给我来!”

  “哈哈哈,可要用心照顾我哦……”

  “我会好好陪着您的。好好陪伴着,直到,旅途的终点。”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私下揣测和亲耳听到,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后者给她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廓向心脏部位逐渐扩散开来,像是柳叶落入湖泊荡起的涟漪,促使躯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多谢了。”

  收拾行囊再度踏上旅程,高喊着要拯救世界这种宏大高远的目标。自以为天赋异禀思虑周全,其实洪水来临之际,还是被同伴拼上性命保护着。

  不,这次可不一样。

  “那么,作为陪伴的报答,”诺维雅垂下眼睫,无声地叹息,“我在此允诺,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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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研藤四郎把时政的来信递进屏风里,略一躬身后便准备退出去。还未来得及迈出正厅的门槛,身后就传来了瓷器被狠狠摔碎在地板上刺耳的声音。

  他脚下一顿,在短暂的停滞之后还是转过身来,回到了距离屏风一步远的地方。

  里面看不清面目的女孩肩膀耸动,显然是怒气还未平歇,正微微喘着粗气。见他又转身回来,女孩尖着嗓子呵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是吗?!”

  短刀并未争辩,只是默默绕过屏风去,蹲下身来开始收拾一地的狼藉。

  先前递进去时还平整簇新的信封此时已经变成了个皱巴巴的纸团子,可怜兮兮地在茶具的尸体旁边躺着。药研藤四郎伸手拾起已经浸湿的纸团,仔细抚平,粗略浏览了一遍。

  “只是和同僚一起去趟幕末而已。请您不用担心,我这就去召集队伍。”

  审神者冷笑了一声。

  “叫我迎接并配合那个人,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号本丸的家伙,听说是个从不出阵的怪胎吧?明明是个新手,还妄图仗着时政的重视对我颐指气使,简直可恶至极!”

  “您可以不用去。只要把队伍送到指定地点再返回本丸,就能避免和那位碰面吧。”

  女孩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短刀裹在制服里的单薄脊背。

  “药研藤四郎,崛川国广,物吉贞宗,鹤丸国永,萤丸。原本的刀剑转手了一些,向时政退还了一些,也有几振在战场上碎掉了——现在我手头上能用的,就只有你们几个而已。”

  “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才不在意那种事!”审神者嗤之以鼻,“把你们全部派出去后我再独自折返,这种话你还真说得出来啊。是想背着我谋划什么吗?药研,难不成是想替兄弟们报仇?”

  粟田口的短刀动作停滞了。压抑到令人无法呼吸的十余秒时间过去,他垂着头站起身来,捧着已经收拾好的瓷器碎片无声地退了出去。

  审神者下意识张口想要出声唤他,回过神来又急忙掐住,任由短刀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

  正厅的拉门被吱呀吱呀合上,独自留在屋内的女孩凝视着地板上未干的一大摊水渍,在没人看到的阴影里紧紧抿起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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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在背后偷摸念叨的诺维雅狠狠打了个喷嚏,引来大片担忧的眼神。

  ……这就是被主控包围的感觉吗,爱了。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内心默念从长谷部那里要来的北野香织本丸坐标,悄咪咪戳了脑内装死的某只系统。

  【坐标,传送,懂?】

  【……大大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太熟了,懒得说那些虚词。这次任务目的地的坐标也帮我记下,以后说不定有用。】

  【我看看——幕府末期的,江户?!】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啊哈哈哈哈,江户啊,江户是个好地方,我刚刚想起我有个网友好像在那边住~哎呀,这就是所谓缘分吧?】

  【虽然很奇怪系统会有什么网友……但是任务不出岔子的话,完事了带你去见见也无所谓。】

  【真的吗?!大大你真好!!!虽然前面遇到的都是非人类和变态渣男,但是系统之神在上,这次我可爱的宿主大大你一定能脱单的,奥利给!】

  又在哪里学了奇怪的词汇。

  等下。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脱单’?】

  【怎么会!我不是说了是去见网友吗,见网友!肯定是宿主因为昨天520吃了太多狗粮而产生幻觉了吧!】

  【……】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伤人的话QAQ】

  每次谈话都不欢而散,果然是我太敏感了吧。

  【没事,我没生气。该干正事了,系统酱也为了见网友的目标好好努力吧!】

  诺维雅回复完就单方面掐麦,转而面向整装待发的六振刀剑,比了个准备出发的手势。

  “都没问题了吧?第一次出征,还真有点紧张。”

  除了一期一振在稍远的地方被弟弟们缠着说话,其他刀剑都表示已经收拾停当,随时可以出发。趁着一期尼道别的空隙,压切长谷部向她靠近了些,一副有话要说的犹豫表情。

  “现在要反悔可让人有点为难。”诺维雅抢先一步揶揄他,“怎么,太久没上战场害怕了吗?”

  “请别再取笑我了。”些微的担忧之情顿时被驱散,打刀的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北野大人那里,如果您担心尴尬的话……我和一期一振,嗯,可以装作是您亲手锻出的刀。”

  这倒让诺维雅有点惊讶:“还能这样?”

  灰发的付丧神点点头:“毕竟那份契约已经解除,她也无从辨识我们。这样的话,主的旅途会顺畅一些吧?”

  诺维雅发出拖着长腔的鼻音,表示自己正在思考。

  “也就是说,要装作不认识——那一期君还有兄弟在那边吗,长谷部你呢?”

  打刀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妙。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并未刻意掩饰的脚步声。

  “兄弟啊。有那么一振,和压切长谷部曾一同在织田家保存过的,八寸三分的短刀。”

  “名字的来源是……某任主人战败,想要用这把刀切腹自尽,不曾想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他愤怒地将其扔出,而方才甚至不能在皮肤上留下伤痕的短刀,却轻易刺穿了墙角石制的药研。”

  “‘即使锋利无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伤害到主人一根毫毛’。”

  粟田口家的长兄从长谷部身后走了过来,肩膀处深色的军礼服上停留着一瓣樱花。或许是因为刚被弟弟们的爱意洗礼过,他的表情分外温柔,金色的瞳孔里包裹着夕阳余晖,裹挟着回忆的碎片起起落落。

  “——那位弟弟的名字是,‘药研藤四郎’。真希望有幸引荐给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