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夜惊异之至。
他从未曾想过替身也一词, 竟会从云霁月的口中告知云如皎。
他的脑海中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可他却怎般都抓不住。
他能擒住的唯有面前的云如皎。
他的思绪已是混乱,哪里还理得清楚。
他唯有就着那句话, 反复说着:“皎皎这不对, 这定然是不对的。云霁月怎会在此刻同你说这般的话,他分明……”
“所以……”云如皎平静地道,“你问过了对吗?”
顾枕夜无话以对, 唯有沉默。
只是云如皎的试探罢了, 云霁月说不说、问不问已然不重要了。
他却慌忙中乱了手脚,不经脑子便脱口而出。
只那一刻。
顾枕夜便觉得自己万劫不复。
云如皎冷哼了一声, 又道:“但其实你回不回答我,已然不重要了。你的沉默,便是这问题最好的答案。你说对吧,重活一世的妖王,顾枕夜。”
“皎皎……”顾枕夜已是知晓他再避无可避。
他知晓若是再辩驳下去,事态只会更不受控制。
如今他只能坦诚以待, 唯有说道:“是,那日我追随你跳下往生涧, 拼尽修为想要以命换命, 救你活下来。可也许便是这般,催动了重生的法门, 将你我二人都送回了一千年前。皎皎,我真的知错了。是我上辈子蠢钝如猪, 方才酿此大祸。你既是知晓我也同你一般,便会了然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再重蹈覆辙。皎皎, 对不起……”
云如皎哦了一声, 听着顾枕夜无休无止地对他重复着自己的想法。
却是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方才那话, 云霁月未曾同我说过。是我猜到的,也是我诈你的。”
他自那漆木椅子上起了身,仿若终于卸下了心中一直郁结的疑惑种子。
轻飘飘的,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话他无法同不知情的顾枕夜说。
可如今面前的却是比他知道更多的顾枕夜。
他需得问清楚。
只是……
不是此时。
有些事情摘出了头绪,便豁然开朗。
他本就聪慧异于常人,更揣摩得到顾枕夜不会轻言放弃。
他还是需得一人先静一静,便干干脆脆地对顾枕夜直言道:“如今你我算是坦诚相见,可我却并不能在这一时半刻接受此事。还望妖王自重,予我些清净时候,让我能孤身待上片刻,想清楚你我之间应该如何。此般,可好?”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却未曾再做出更多的过激反应。
他是疯过。
但如今不值得再疯。
顾枕夜也许会成为他的盟友,他的助力。
但他却不会再心软了。
自私也好,利己也罢。
他当真要开始利用顾枕夜了。
当真。
云如皎未曾有过任何的迟疑,便转身回了房间。
云霁月已然怀疑过他了,他还得继续演着那个好弟弟,直到自己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顾枕夜望着他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心如坠入谷底。
那般的幽深,如何能逃离?
他垂着头,像是一只丧家之犬舔舐着自己伤口般可怜。
他望着云如皎不在了的那处许久许久,还是低头回了自己暂居的茅草屋。
蛛网与尘土霎时间呛入他的鼻腔。
不过挥挥手,便将这一切灰烬除去。
屋中灰雾已散去。
可他心底的迷蒙却是久而不能弥散。
他痴痴地望着云如皎屋子的方向,想着那时候他的皎皎在灵折山上,是否也这般远眺着妖界发怔。
他受的伤远不如云如皎那时的万分之一,可仍是无法遏制的肝肠寸断。
那……那时候的云如皎呢?
是有多痛?
他捂着胸口,缓缓地在那没有被褥的床板之上躺下。
将身子蜷缩成了婴儿模样,紧紧地阖上了双眸。
云如皎甫一回到屋中,便见云霁月已是披衣起身。
他当即想收起那愁容满面的表情,换上些许轻快的神色。
可转眼便见云霁月已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云霁月一挑眉,平静地拆穿他道:“皎皎,你在外面同那妖族可是说了许多话?我想你二人用了隔音罩,应是不想叫我听见的吧。”
云如皎一怔,却还是点了头,又道:“的确有许多话,是想只有我二人知晓的。”
云霁月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云如皎好容易想出些理由搪塞过去,可半晌却未曾再听闻云霁月发问。
他略显迷惘道:“哥,你不……”
云霁月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皎皎可是要问我为何不问问你?”
他顿了顿,又是忍俊不禁道:“你若想告知我,便不会设下隔音罩。若是不想,现下恐怕预备了一肚子的理由用来蒙我吧。我平白也不想听那般多的废话,还不如不问算了。”
云如皎被他戳了心窝子,脸上顿时一臊。
他默默闭了嘴,说道:“……正是如此。”
云霁月见他无言,刹那间又是换了神色。
他拉着云如皎在一旁坐下,又郑重其事地说道:“皎皎,我如今告诉你,我最恨妖族。”
云如皎早便知晓此事,只是装作第一次听闻罢了。
他睁大了双眸,惊声问道:“为何?”
“看来你还是忘却了……”云如皎轻抚了一下云霁月垂顺的青丝,又道,“我们父母便是被妖族所害而身故,你我二人也是因为妖族而分开了这几百年。我知你忘了许多事,只是想提醒你,所有妖族皆为仇敌。”
他说得情真意切、咬牙切齿。
云如皎乍然听闻,若不是知晓自己的身份,定是会信以为真的。
他恍然点了头,却是岔开了妖族的话题,又继而追问道:“哥,那时与我分开后,你又是如何过活的?”
“我……”云霁月身子陡然一颤,唇角微微有几分抽动,“我当然是在路上遇到了我师父,而后拜入其门下,平安度日。哪里有甚像你一样的奇缘。”
云如皎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场博弈中的漏洞。
果然唯有谎话说多了,才会不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谎话。
“是何奇缘?”云如皎兀自出声打断,“哥,我不记得了……你竟然还记得,这般真好!”
恐怕根本无甚的奇缘,不过也是云霁月编出来搪塞他的罢了。
其实想想,云霁月失去父母亲族之时,也不过十来岁。
他一个孩童又能有什么奇缘。
云霁月的眼睛陡然眯起,身子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之上,看向云如皎的目光中也多含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可他看了许久,却并无其他端倪。
就像云如皎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问问这奇缘,而又真的觉得自己替他记得罢了。
他抿抿唇,故作若无其事地抬手给了云如皎以下,说道:“不记得也是好事,说明你命中合该忘却了。”
“是啊。”云如皎也将眼眸睁得亮亮的,却并未再追问,只是又道,“书上写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他不信命。
云霁月亦然。
云如皎将云霁月又搀扶回了床上,仔细又重新检查了他的伤口。
眼见着近乎于痊愈,又道:“哥,你到底是受了伤,还得好好歇息一番。那所谓的奇缘,到时候也记得再讲给我听。”
哪里是他所历经的奇缘。
怕是云霁月变成这幅模样的故事吧。
云霁月抬眼望向恰落在云如皎身上的皎洁月光,又勾唇笑道:“好,到时候我讲与你听。”
云如皎自然地替他带上了门,甫一出去,便敛下了所有笑意。
他也抬头看着那柔和的月光,是与金乌的刺目所不同的。
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包容着,可却又冷漠至极。
他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快步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月亮从来都只有一个啊……
他一日未曾进食,还是瞧见了藏在床头,昨日顾枕夜带给他的点心、蜜饯。
虽是辟谷亦可,可腹中到底饥饿,还是忍不住拈了一块枣花酥放入口中。
黑色的馅料与白色的酥皮相得益彰,正中点缀的红色就像是枣花的花蕊。
做得分外精巧,入口更是回味的可口。
云如皎为自己泡了盏茶水,茶叶的清香刚好化解了枣花酥中微微的甜腻感。
正适合他于窗前赏月颐景。
可他却自顾自地研了墨,寻了空白的纸张想要写下什么。
只是墨水滴滴落在宣纸上,霎时洇染了开来。
半晌,待他再垂头想要落笔之时,却是见一团墨渍脏在眼前。
他叹了口气,将那纸张团成一团,扔在了一旁。
他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娟秀的字体并不似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只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有如神助般一行行地写下。
直到月至中空,他方才落笔。
他将写好的纸张晾于一旁,等着墨迹干涸。
回首便是瞧见他这一整篇的巨作,事无巨细地写满了他所整理出自己所记得的一切。
从猜测云霁月的奇缘是始于拜入仙门之前,到他亲眼所见云霁月跳入往生涧为止。
可其中缺的更不是一星半点。
他的记忆混乱,又断断续续,碎片般丝毫不能拼凑在一起。
如今唯有寄希望于顾枕夜记得这些事情,亦或是能帮他回忆起。
他倚在了椅背之上,指尖不住地敲着桌面。
顾枕夜啊……
他骤然自己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又启唇吹了一下墨渍。
将那写满文字的纸张叠好,压在了枕头下面。
可不过片刻,他还是将其自枕下取了出来,而后藏进了点心匣子之中。
那漆木匣子顾枕夜下过障眼法,更不会让云霁月察觉的。
做完这一切,他又躺在了床榻之上。
这几日都未曾休憩好,他本以为自己今夜心中揣着许多事,依旧得不到安眠。
可却未曾想到,自己竟是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下去,并一夜无眠。
只他未曾发现,顾枕夜立于远处,输送着修为予他。
保他的夜夜安稳。
云如皎睁眼便是晌午了,阳光自他昨夜未曾关上的窗子中照入。
热腾腾地洒在他的脸颊之上。
叫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过去还是从前。
他伸展了下自己的肢体,倏地又是回首看向那个漆木匣子。
眼见着还摆在原地,并无任何移动,他也放下了心。
此事一过,他本还有的一点困顿全无,瞬间清明。
他微微抽动鼻子,嗅到了些许饭菜的香味。
是顾枕夜?
不应的,顾枕夜如何敢再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不是寻他晦气吗?
那便只有云霁月了。
他推门而出,清清爽爽地同云霁月打了招呼,又笑意盈盈地道:“哥,你伤还未全好,总不用这么着急便下厨的。”
云霁月亦是像并未曾发生昨晚那般针锋相对的一事般,走上前来勾了勾云如皎的鼻子,又道:“我总想着我家还有个小懒鬼,什么也不会做,昨日又饿了整整一天。左不过我这伤只是瞧着严重罢了,又不是甚的大事,远远比不上我家皎皎吃饭重要。”
云如皎撑着下颌,便也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前等着。
他的目光偶然会扫过那破旧的茅草房方向,心中笃定了顾枕夜还在那处。
若是什么都不知晓的顾枕夜,恐怕早便会被他伤了心,就此离开。
可那是与他一样重生过后的顾枕夜,又岂会轻言放弃。
顾枕夜是见过自己为了他,生生折断傲骨的。
又是那个为了自己生生抽了情魄,而如今三魂七魄尚存的。
他兀自深吸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懂顾枕夜的,可他好似又是太明白顾枕夜市何等模样之人了。
云霁月所做的饭菜未曾有山下酒楼的色香味俱全。
可是在这样的农家之中,热乎乎的便是一顿饱餐。
云如皎莫名深觉他已是许久未曾这般轻松地同云霁月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分明他回到这千年前不过两月而已。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夹起菜的筷子久久未曾放下。
还是云霁月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忙问道:“皎皎,怎么了?”
云如皎轻轻抽动了下鼻尖,又笑道:“无事。只是哥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如果你我兄弟二人能永永远远坐在这一张桌子上吃饭,便好了。”
他奢望着,可心中空落落的,从来没有底气。
云霁月更是一愣,目光流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似是不敢直视云如皎那清澈见底的眼眸。
他抿着嘴,良久才道:“会的,定然会的……”
只要活着。
便总会有再见的一天吧。
云霁月看着云如皎的姿态,忽而又是莫名其妙地说道:“皎皎,你当真长大了。”
云如皎没有抬首,仍自顾自地咽了一口饭菜,反问道:“长大了不好吗?我本就与哥你是双生子,你却总当我是孩童一般照料着。说是兄弟,不若说是父子吧。”
云霁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又说道:“以前总希望你能像我些,现下觉得不像也挺好的。皎皎,其实做你自己也好。”
“好啊。”云如皎撂下了筷子,直勾勾又真切切地看向云霁月,“哥,其实我从来都适合我自己的,不曾像是谁的影子,是不是?”
云霁月却没有再接他任何的话语,只是默然再夹了些菜到他的碗碟之中。
他便也不再言语,霎时间静谧将二人团团包围。
云如皎许是两日未曾吃上热乎饭,心底又多了几分稀松之情,今日进的亦是比平常更多些。
他真心实意地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再次夸赞了云霁月的手艺。
其实他与云霁月之间的波动很怪。
总是在似要逼近临界点之时,又重新归了最初的宁和平静。
云霁月借着养伤的借口,三日未曾再出门。
云如皎也并不急躁,只是夜中倒上一盏清茶,回忆着自己所能记住的任何细节。
他坐得住。
顾枕夜却只有焦心地等着。
顾枕夜不再敢踏入小院一步,只能遥遥地消耗着灵力探得云如皎的气息。
他希望云如皎安眠,希望云如皎欢喜。
可他也知道——
云如皎不得安眠,心思不宁的缘故,左不得要将自己算成最大的那一份。
云如皎等得他多年回心转意。
他又如何候不住这一时半刻的痛彻心扉。
终是待到了第四日,云霁月还是一早出了门。
云如皎依旧一夜无梦地到了晌午时分,见得是留下的饭菜,他便对云霁月的去向心知肚明。
他思索片刻,便将那漆木匣子带在了身上。
但他甫行至院门前,却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即便是他修为甚微,但仍然周遭的灵力波动。
“是结界?”他自言自语道。
云霁月此般是防着他出门。
若是他贸然出行,云霁月定然会知晓,当即折返。
他兀自摇了摇头,这还是不信他。
但垂首瞧见了他放于靴中的匕首,忽而又是有了念头。
他只是尝试般地轻声念着顾枕夜的名讳,转眼便瞧见了一股黑雾出现在他眼前。
顾枕夜见得他脸色并不算好,当即胡诌道:“皎皎,若我说是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我方才听见了你对我的呼唤,你可相信?”
“呵——”云如皎哼了一声,又道,“你说呢?”
“你又违背了你自己所说的话。”他抱臂在胸前,冷冷地看着顾枕夜,“你说过,你不会再在我身边置妖力,更不会再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了。”
顾枕夜忙不迭地辩驳道:“我未曾再监视于你,只是总用修为探查你的近况罢了。的的确确是风大了些,将你唤我的话语吹了过来。”
云如皎也并不想在此时此刻与他再过多的攀扯这些无用之词,只是又道:“我哥在小院周遭设了结界,我出不去寻你。你可有甚的法子将我带出去,亦或是……”
他话未说完,顾枕夜便已然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皎皎,你若想见我,我必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走,我自会来的。”
转头又是见得云如皎一脸无可奈何,又讪讪道:“其实是因为我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自然感受不到我触碰这结界的波动。此法既可以维持这结界原状,不让云霁月察觉,又能让你我二人得以鹊桥相见。”
云如皎不再理会他的这些混账话,朝着院中摆放的石桌努了努嘴。
顾枕夜当即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也坐了下来。
云如皎将那亲自书写厚厚的纸张从匣子中取了出来,铺在顾枕夜面前:“既是如今你我都清楚对方身份,那么便开诚布公了吧。你……瞧瞧这个。”
“此为何物?”顾枕夜先是开口,而后便缄默了,一直瞧着其上的娟秀字迹。
许久,他清楚明白地看完云如皎这些纸张上所写之字。
顿时惊异万分,踌躇许久方才说道:“皎皎,你竟是将这些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譬如你回忆到三十年后有一日,云霁月会喂你接连吃下了三个月的补药。还有……两百年后,云霁月出行两年才归……”
云如皎嗯了一声,又道:“我只能依稀记起这些事了。你也知晓,我的记忆是经历了某些相似之事,方才能想起的。故而有些特殊的事情,恐怕没有刺激,就会一直记不起来。故而我想……问问你,可曾记得什么我不记得之事,是特别存在的。”
他乍然这般问询,却是叫顾枕夜也忽而想不起更多的细枝末节了。
一千年了,即便是自己未曾失去记忆,许许多多的事也深埋脑海之中,不得寻觅。
顾枕夜思索良久,重新接过了那厚厚的宣纸,又道:“我如今一时当真是想不出什么来,皎皎可许我将此物带走,夜中独思,没准会记起些旁的什么来。”
云如皎自是不在意这个点,随意颔首道:“若是想起了,便用朱笔批注吧。”
他忽而又是忆起顾枕夜所居的茅草房里什么都没有,折返回屋中,寻了套他用过的笔墨纸砚拿给顾枕夜。
顾枕夜只瞧着这并不值钱的文房四宝,却觉得是一座城池都换不来的珍宝。
是他的皎皎亲手送给他的!
他顿时笑意达了眼底,又道:“好,皎皎,我定会想出些什么来的,你且安心。”
云如皎并未曾抱太大的希望,只轻声道了“多谢”。
随后他等着顾枕夜离去。
顾枕夜却根本舍不得迈动一点步伐。
好容易盼来的相处机会,哪里能说放弃便能放弃的。
他绞尽脑汁想着云如皎会关心的物件儿,终是顺口说道:“皎皎,其实断梦……能解。”
也如他所料,云如皎顿时站了起来,惊异地看向他,又问道:“如何解?你快些告知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云霁月:真诚永远是哥的必杀技,我就直接问,往皎皎心坎子上问,还是我比较6!
还有枣花酥还得是稻香村啊!过去还是从前这个没错,过去是千年前,从前是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