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遗忘的过去在此时,一一想起,像播放留影石一般,清晰而见。

  养他的景鹤,教导他的景鹤,疯魔的景鹤......

  一枕槐安(十)

  真的就是简单的梦吗?

  那为何如此令人泫泪,郁作清抬手抹开已经冰凉的泪水,略微凉意擦过脸颊,自己的心随梦境中迭起又跌落。

  “师兄!陆陆续续的弟子都回来了,我这次可是搞了个魔头的窝,这不捡漏,提前跟着回来了,与我一起的师兄师弟还因为比不过我们这届灵修,被师傅提前叫回来批.斗,几人就站在玄骨冰旁边练剑,不过一千不准吃饭。”

  陌九一回来就咋咋呼呼,刚进宗门就听说自家好师兄的辉煌事迹,东西都没回去连忙赶着钟声跑过来。

  郁作清慌乱用袖子擦干泪珠,反而抹开几道红印,更像是刚睡醒被人强行叫起来的样子。

  陌九推门动作停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我?我进来。”

  郁作清穿上外衫,拿起靴子踏进去,站在地上随手在盒子中拿出一条发带咬在嘴边,两只手拢紧头发,含含糊糊道:“进来吧。”

  他绑好头发,取出玉冠戴上,多嘴问了一句:“景仙君在干什么?”

  陌九一路走来可掌握不少今日的事情,他神色盎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来:“景仙君一早就跑去萧医仙那里,不知道什么事情,砸门而入,拉起萧医仙跑到落崖去了。”

  两个仙君级别的人物跑去那消减修为干什么,陌九不懂,碎碎念接着道:“昨天咱们天穹三仙君可是一同会面,不过似乎聊的话题不妥,几人不欢而散,今日前去怕也是关于此事。”

  郁作清不可控总想到昨夜的事情,捧起一汪清水冲干净困倦,拿上鸣鸿剑,漫不经心拂过剑身。

  原来世人恐吓的魔剑曾经刺了景鹤,染上仙君的血经过两百余年的掩埋,那点灵气也令它吸收天地风华,就是吸错了东西,本该是个灵剑的。

  郁作清皱着眉头逐渐又微微叹气,不过半晌忧愁思虑,看得一旁的陌九云里雾里:“师兄,你这是?”

  师兄不会是起早了人跟着傻了吧。

  郁作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无事,今日你师傅未给你布置任务吗。”

  三长老倒台,这些弟子只要查明无辜之后,会有新的小师傅接收重新教导,陌九运气不错,遇上了温柔的女师傅。

  陌九听他提起自己的师傅,状做苦瓜脸的样子,唉声叹气:“师兄,别提师傅了,她看着文文弱弱,一双手可是提着两枚铁锤战变天下,就我回来这一会,神识已经被打了不下六次。”

  他卷起袖子,透白的皮肤下,一道青紫很是明显:“你看,又来一道。”

  之前只听说过有神识修炼,会比纯肉身更加强健,只是弊端就在于需要双方皆是全心全意信任对方才能进行此法,要是生出背叛之心,修为跟着破散。

  郁作清挑起眉眼,问道:“你师傅叫什么。”

  陌九道:“州迎。”

  州迎,郁作清想了一会,终于在记忆里扒出了这个人。

  她淡泊名利,修为很高但最终飞升失败,陨落人间,按理说,她一辈子未与人结下恩仇,今生怎会管一个被灭门的陌九。

  郁作清提醒道:“州女仙肯教你,你可要好好学。”

  前世的死亡线早就与现在不一样,陌九不会因为仇恨失去本心,而他也不会被景鹤抓会天牢,施刑而死。

  那么变数就全在陆曙身上了。

  谈名色变,郁作清脸骤然一暗,目光回到陌九身上:“你且回去休息,我要去落崖。”

  陌九是不懂了,这落崖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好东西,叫他们一个个都想去看看。

  郁作清之前从未注意过自己的神识,这次疑心存着,前去落崖的路上,召出那枚小小的缩小版。

  小人还在沉睡,吃着小手慢慢嘬弄。

  郁作清全心都盯着小人的脚踝,他撩起小人的衣袍,一道骇人的伤疤贯穿整条小腿,刚长出的新肉与原先的皮肤不同,只一眼就能明确看出这条腿曾经经历过反反复复的新伤,愈合后又被整整扒开。

  他前世哪能注意这种东西,天天跟人打架,能找出一块好的皮肤都不容易。

  他刚想收起小人,就见另一条腿上虚幻了一个光球的影子,还没看清,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盯得同一个地方,看了又看。

  应当是看错了。

  雪落无声,郁作清逆着风雪,对着落崖的景色格外熟稔,算上之前,他已经好几次被逼着上这条小路。

  冰面较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郁作清走的小心,一脚下去还能在厚厚的积雪中踩出脚印,只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雪填埋进去。

  “萧腾,你还能想起景作清是谁吗。”

  郁作清脚步停下,拨开眼前的杂草,就听见景鹤对着他面前的萧医仙道。

  景作清。

  郁作清真心不想承认这个名字。

  明明雪地寒冷,他执拗偏头,喜悦不断的跃舞,一双手攥碎手上干枯的草,听着嘎吱清脆的声音,勉强平复心神。

  原来昨夜的不是梦。

  郁作清想的入神,连不自觉走到二人面前都不自知。

  自己当真于前世一口一个爹换着景鹤,要他现在叫,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

  他停下脚步,一抬头差点撞进景鹤怀中。

  景鹤看他冒冒失失,伸手扶住他:“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