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抓到门外, 小光直接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之狠狠掼到身后墙上,嗓音是压着怒气的低吼:“于!昭!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把我和洛林支去展馆, 就是为了这个!如果不是我回来的早,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带他走了!”

  于昭向来武力不如其余几人,当下也懒得反抗, 任痛意从后背传到天灵盖,脸上却几乎没有难受的神色:“不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阿凭会听见的。”

  “你还知道阿凭会听见!让他知道你还在联系实验室,他绝对不会允许。”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你听我说, ”于昭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吗,阿凭的病, 和谢虞川是一样的,韩乾庾治好了谢虞川, 她那版本的原始药剂配方,实验室还保存着。”

  “那又怎样!?那东西对阿凭有没有用还两说呢!”

  “——有用。”

  小光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是,我已经试过了, ”于昭的目光往关闭的门板上挪了挪, 仿佛透过其望向里面的人。

  “他很重要,你看见了吗, 谢虞川对他……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方法让谢虞川心甘情愿的跟博士走, 那就在林溪身上。”

  带走林溪, 就等于拿住了谢虞川。

  而有了谢虞川, 他就可以交换原始配方。

  这就是于昭的想法。

  小光几乎惊呆了,良久, 才咬牙切齿:“你这是在赌!”

  “是啊,”于昭眸光微闪,“赌一把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好啊。”

  “而且,你觉得林溪不知道吗。”

  似乎冥冥中有某种感应,林溪也偏过头,玻璃珠似的眸子定格在两人出去的通道上。

  一左一右,视线隔着木质门板相撞。

  “他也在赌……也在利用我们,”于昭轻声说,“与其说高高在上的说是拯救或者绑架,不如把这当成一场合作如何?”

  *

  “滋——”

  黑色越野车在窄巷口横停,几十号肤色各异、体格健壮的人从车上跃下,抵着左耳的挂耳耳机,听着命令,一齐点头,分五六人一组,向前方数座公寓楼奔去。

  这里是生物定位器最后指向的地方,林溪的信号在半小时前得以发出并被卫星接收。这里很适合隐藏,因为居民不多,但旅居游客众多,每日人流交换量极大,没人会因陌生面孔而感到好奇。

  十来栋公寓楼,百千户,挨个搜索太耗时间,为首的雇佣兵进入物业办公室,调取最近三日有出入记录、有新增住户的居住资料。很快筛出三十来家,分头搜索,得到结果——

  谢虞川大步走在风中,越过狭窄廊门,乘电梯到目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门已被打开,他的人守在两侧,对他说危险已经清除,请他进去。

  客厅茶几上随意扔着纸盒和日用品,一瓶矿泉水开了盖子放着,只喝了一小半,往里走,有四个房间,门也都敞开着,里面没有个人用品,风扇对着床,证明是有人居住过的。

  “取到了监控,的确是有三个男性长居,这两天点的外卖分量变大,邻居也说听见过吵闹声,另外还有这个——”

  雇佣兵给他看刚发现的头发。

  “哪里发现的?”

  “沙发。”

  谢虞川快步到沙发边,那沙发很旧了,枕部的皮都被磨光了,往来不知多少游客,雇佣兵就是在上面发现了黑色的短发。

  说是黑色,又比黑色要浅一些,是偏柔软的发质。

  “去检验,半小时我要结果。”

  “是。”

  谢虞川站在原地,闭了闭眼。

  林溪是如何坐在这张沙发上,如何与人谈判,如何静静思考……这些画面似乎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距离林溪离开已经过去四十八小时,这四十八小时,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过来的。

  这一次,比之在谢逢程那里,还要更加焦灼担忧。

  那时候更多是愧疚是懊悔是愤怒,而此时,在那些之外,他隐隐知道可能是因为什么。

  他知道林溪为什么要孤身付险。

  深深吐出一口气,谢虞川攥紧了拳头,脸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像一尊石像一般。

  他环顾四周,想再发现什么。

  这时某样东西映入他的眼帘。

  谢虞川在茶几前半蹲下,长腿半曲,大拇指摩挲着木质几腿上凹凸不平的痕迹。

  “这是……”

  “是船。”

  那是极不起眼的、刻在木腿底部的一只小船,笔画极简,乍一看根本不知意味。

  一艘船?

  “港口,”谢虞川倏地站起,“走,楼下的人先开车!”

  很快到了楼下,谢虞川关上车门,欲要启动之时,耳机里穿来声音。

  他一顿。

  车门重新打开,雇佣兵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过来:“老板,展馆那边,抓到了这个。”

  那个被堵住了嘴,满脸要杀人的俘虏,正是洛林。

  *

  “老实点,”车中,胳膊比人大腿粗的雇佣兵瞪着双眼,用手指顶着洛林的肩膀,把他压回靠背上,“捆成这样了,还想干嘛!老实说,把人带去了哪里!”

  “唔唔!”

  张九厘扶额,他扭过身子,欲要撕开黏在洛林嘴上的胶布,但提前预告,“我让你说话,你不准骂人,更不准咬人。”

  说完,撕开。

  “嘶!”他被洛林狠狠咬在了虎口。

  啪!

  狠狠一巴掌甩在洛林的脸上,雇佣兵粗声粗气:“操你妈,听不懂人话,臭狐狸!”

  洛林眼神阴鸷:“我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黑岩也开始给人当狗了。”

  “滚你妈的,”雇佣兵指着他鼻子骂,“我也不知道九尾狐就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好了好了,”张九厘这个负伤的反而要来劝架,“都别吵了,现在最要紧先找到溪溪——洛林,你为什么会落单,他们去哪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洛林沉默了一瞬,别开了脑袋。

  “怎么,不想出卖伙伴,”雇佣兵黑岩看笑话似的,笑容从他粗犷的脸上升起,“被丢下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这叫伙伴吗?”

  洛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你们九尾狐,是将伙伴当做生命吧,救援受困的同类,在黑暗中伸出手,把这当做信仰,你是这样被救出来的,还有那个叫光的小子吧。”

  “华国有个成语,叫‘一厢情愿’,说的就是你吧。”

  “够了——”

  黑岩脸上笑意不减,恶意满满:“怎么了,被说中了?”

  是,是被说中了。

  他们在贵呷港等船离开,于昭说来参加展览的人里有他的仇人,错过就难找下一次机会。于是他和光去往展馆行动,岂料一波三折,先被林溪捣蛋,警方也来的那么快,他都来不及离开,在撤退的路上被围堵抓缴。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于昭根本不在。而本应该无处寻觅的谢虞川也直接到了贵呷港。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蛀点来自内部。

  “你问我,他们要去哪里,做什么,”洛林缓缓的说。

  张九厘:“嗯?”

  “你叫谢虞川来,”洛林道,“我告诉他。”

  张九厘皱起眉毛。

  “我绝不撒谎,”他面无表情,“以我和我队友的生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