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蹙起眉,呆坐了片刻,又拉上袖子,摩挲起手里突起的剑疤。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冒出一团黑雾。两个身影自雾后走出,一个挺拔高挑,五官深邃而冷峻,一身贵气。一个曼妙纤细,身上只着只片薄纱,轻缠胸臀。

  两人道:“君上。”

  洛冰河淡淡,“纱华铃,去查一下金兰最近几月是否有高等魔族出入,主要查南疆。”

  纱华铃眼波妩媚:“是。”

  “漠北,XX城秋府,十几年前一家大户,查一下,要仔细,尤其是沈九相关。”秋海棠对他有好感,他没用几句话就问出了秋府所出。

  漠北君毫无起伏:“是。”

  随即两人离开。

  洛冰河在原地踱了两步,终是踏出了殿门。

  水牢在幻花宫一处天然曲折的山洞里,其中迷阵百变玄机,即使是成名修士,带着他们走一遍,他们也未必能够记住如何出入。

  洛冰河轻巧兜转片刻,出了迷阵。

  水牢里阴冷潮湿,忽听几道凌厉鞭声传来,洛冰河一怔,唰地铁青了脸色,快步跑去。

  他耳目非常,在这里听到了鞭声,其实距离还要很远。鞭声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打在他心上。

  等他终于跑到了水牢深处,只见沈清秋在一方小石台上一滚,躲过了破空的凌厉一鞭,可也退到了石台边缘。石台外是一圈巨大的水池,里面注满了强腐蚀性液体,一块石头扔进去,不出两秒就会被腐蚀殆尽。

  眼见又一重鞭挥下,沈清秋退无可退准备闭眼硬抗,他眦目欲裂,瞬间上前抓住了鞭梢!

  眼中仿佛有两团漆黑的鬼火在烧,又冷又骇人,他一字一句,声音冻到人心底:“你在干什么?”

  小宫主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吓了一跳,但更害怕的,是他脸上那种从未见过的冷厉表情,不由打了个寒噤,脸上的愤怒也早没了。

  自打相识,洛冰河从来都是款款温柔,很会哄人开心,那日花树相遇,花别发间时他那仿佛能融化人的微笑还清晰犹在昨日,哪里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要杀人的眼神看她。

  她不由倒退几步,嗫嚅道:“我……我……我找爹爹要了腰牌,来审问他一下……”

  洛冰河冷冷道:“四派联审在一个月之后。”

  小宫主忽然觉得委屈,她大声喊道:“他害了我那么多师兄师姐,那么多!而且他对你不好!我来教训一下他怎么了?!”

  洛冰河把她的鞭子彻底夺过去,视上面的锐利倒刺如无物,手中不见如何用力,再松开五指时,那节节精铁的鞭子已经变成了一堆碎铁。他漠然道:“回去。”

  小宫主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就这么变成了垃圾,“啊”的一声,不可置信。

  她带着哭腔一指沈清秋:“你、你居然为你师父这么对我……”

  洛冰河头也不回,把手中残铁扔进湖中,嗤嗤滋滋的腐蚀之声不绝于耳。

  小宫主看得嘴唇发抖。

  刹那间,她忽然觉得,洛冰河想一寸一寸捏碎然后扔进腐蚀湖里的,是她。

  她大吼道:“明明我是为你好!”吼完流着泪跑走了。

  偌大的水牢里只剩下他和沈清秋,阴冷冷,空荡荡。他看向湖中之人,小宫主大概还用冷水泼过他,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外袍被鞭风擦到,裂出细细碎碎的小口子,捆仙索一道道绑在身上。

  他没有阻止师尊进水牢,一方面是因为生气,另一方面是有自己把控的幻花宫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仍然让师尊遭了罪。

  他忽然靠近一步。

  沈清秋立即后退保持距离。

  洛冰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撤了回去。

  “师尊何必如此警惕,我若是想对你做什么,根本用不着触碰。”

  天魔之血,即使一滴入腹,也能让人肠穿肚烂,痛不欲生。

  闻言,沈清秋坐回打坐的姿势,抬眼淡淡与洛冰河对视。两人沉默一阵,他忽然道:“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待到四派联审结束之后,我身败名裂,一切再无转圜余地,那时候你再清算总账,岂不痛快?”

  洛冰河眼神暗了暗,缓缓道:“师尊为什么这么确定,联审会被判有罪?”

  沈清秋:“这得问你不是吗?”

  忽地一抹痛色划过,洛冰河重复道:“问我?”

  他冷笑一声:“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