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因为土豆的种植成功而信心大增,那盆向日葵也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长势越来越好,之前奥尔什方给的花种子,也长出了芽。男人不敢冻着这些娇贵的小东西,在花坛周围结结实实糊了一层稻草保暖,又嫌弃不够暖和似的直接搭起了个暖棚,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可是花确实是越发的好看,花马上要开了,光之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将自己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种花种地上,毕竟巨龙首营地这暖和的天气就像是指尖的流沙,你用力去抓都不一定能留得住,能何况要张开指缝去任凭它流逝呢。好在巨龙首的天气也不算太难受,就算每天早出晚归,寒风也不刺骨了。光有许多事情要做,一些没长开的小土豆就扔回地里用作肥料,水不用浇得太勤,巨龙首土地本身就偏向湿寒,浇太多水反而会阻碍作物的正常生长,他在另外的土地上栽种作物是小麦,开春到立夏这短短的一段季节正是种植小麦的好时节,小麦比土豆成熟得要稍微晚些,光把重心逐渐转移到成熟的小麦上来,他守着那几亩土地,像是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细致。

家里那盆向日葵长起来了,缸里地方不够大,光只种了几株,却也是蓬勃生长的模样。向日葵算不得什么娇气的植物,女仆在早晨会把缸搬出去,通通风,晚上再搬回来,怕晚上的冷气把花梗都打蔫儿了。奥尔什方的衣柜里还存放着几件旧衣服,光便倒腾着来回穿。精灵的身材更为高挑一些,光不得已把袖子挽起来,裤脚也挽起来,穿一双木鞋,看起来倒的确像是个园艺工。

光在忙着内务,奥尔什方也没有闲住,他埋头看着那份通讯兵发来的调查报告,眉头蹙了起来,乌尔达哈现在居然是这种模样吗?女王不知所踪,甚至连生死也不能判断出来,政权偏向泰勒吉.阿代勒吉这一方,再翻一页,光和他的朋友们都赫然在通缉名单上。奥尔什方的眉头从见到这份文件开始便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挚友,竟然处在这样一种危机四伏而又充满不公正待遇的情境之中,这真是太失职了。

他想保护光,这种情感不是冲动,只是出自私心——从奥尔什方救回这个男人开始,他便一直存在着不可说的私心。他本以为这份情感理应是像被封存在伊修加德千年冻土里的往事一般被牢牢地藏住,可他没有想到,这饱经千年风雪摧残的土地,却也可以长出细嫩的芽,颤巍巍地在这一片洁白里冒出了一抹春意,连着他的心都动摇了。

奥尔什方叹了一口气,他把这些资料都好好的放起来,又上了锁。他甚至觉得,伊修加德闭关锁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那群人不会杀到这片皑皑白雪里来。他似乎是有了一点笑意,可是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周,还要回去吗?精灵的目光移到了书桌边的日历上,回去该怎么面对他呢?我们这位指挥官,这一晚仿佛陷入了苦闷里。

而在巨龙首的另一边,光也有些郁闷,最初的那盆花,似乎生病了,叶子干瘪着垂下去,植株无力地打着蔫儿,光看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明明水和温度都很适宜了呀,土也不干。光垂头丧气地坐在走廊上,他和那盆花面对面,恨不得把花盆都钻出两个窟窿来,男人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放下了花盆,他手指抚弄过花的叶子,在侧根处停住了手,那是一个小小的,刚破土而出的嫩芽,被原来的那一只遮的严严实实,光不知怎么的,心头便涌上一阵欣喜,没有什么比见证了新生命的诞生更让人激动的了,更何况是在这有些空荡荡的屋子里,这真是太好了。他忙从背包里捻出些狼骨头磨成的粉洒在花盆里,又捧起花盆来左右细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是真的有新芽了,才放下,脸上挂着的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告诉奥尔什方!

光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藏了两天,可到了傍晚也没有听见熟悉的陆行鸟声,光在屋子里一圈一圈踱着步,他很担心奥尔什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外面的天不算冷,光向外张望了一眼,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这样想着,腿还是迈了出去,光在大门口晃了一圈接着一圈,甚至不知道什么老管家过来的,“您不要焦急,主人可能只是临时有事回不来而已。”老管家站在一旁望着焦急等待的光,笑着开口。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愣愣地站住脚,“您在这边多久了?”为了让等待的时间不那么漫长,光主动开口挑起了话题。

“主人在这里时,我便跟随他一起在这里了,大抵是十年了。”管家回忆了一下,答道。“刚跟着主人来这里的时候我也是被吓了一跳,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好在有间屋子可以容身,那年,他才……十八岁吧。”老管家皱起眉头,想了想。

“十八岁就成为一名骑士了吗?”光有些不可思议,转念一想,结合当时那个异端审判者的话思索了一下,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老管家笑眯眯地纠正他,“奥尔什方少爷在不满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获得了‘银剑’的殊荣。”

那可是一件往事了。

一个未经正规训练17岁的私生子拯救了一位名门四少爷的故事,在当时的伊修加德国内流传开来,奥尔什方凭借救出弗朗塞尔的功绩不仅仅获得了骑士爵位的认定,同时还得到了“银剑”这一响亮的称号。这在当时的人们看来,不得不说是一段佳话,而获得骑士爵位认定的奥尔什方似乎并没有因此耽于享受,他主动请缨,背负着镌刻有独角兽家徽的盾牌来到了这片荒凉又神秘的土地上。他是一个热情洋溢的骑士,也是一位冷静理智的指挥官。

奥尔什方少爷从来没有将受伤的人送到家中休养,通常是安置在巨龙首营地,要么等他们清醒了回到自己的家中,要么考量一下收入骑兵部队,而像光这样在他家中休憩的,真是闻所未闻。或许于奥尔什方而言,光本来就是特殊的。

他是特别的。

光站在门口,听着管家讲奥尔什方的故事,时间过的似乎也不是那么慢了,光抬头望了望天空,星轨已无声的挪动了几步,“可能今天主人还有事要忙,您先回去吧。”管家从怀中掏出黄铜怀表望了一眼,开口讲到。

光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跟着老人一起回到了室内,纵然天气已经回暖,在外面站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女仆及时地为光端上一杯热饮,好让他暖暖身子。光谢过女仆,坐在椅子上望着那盆向日葵发呆,虽然还没有完全张开,但是向日葵的花盘已经成形了,圆圆一个坠着,颇为可爱。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奥尔什方,他那盆花游乐发了新的芽,可以在营地里也摆上一盆,不必担心养不养得活的问题,他每个周都会去那里看看;那些小雏菊马上就要开花了还想告诉他,他给的向日葵种子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花盘,那些不可能的事情都慢慢变成了现实。男人的心里似乎涌动着一种浓烈的情感,这些情感从生活中剥离出来、从血肉中剥离出来,像是柔软的棉絮,绕过光的指尖,在他心头凝结,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一个人的名字萦绕在心口不散去——奥尔什方。

他披上了件外套,急匆匆地赶往陆行鸟棚,想要骑着鸟往营地里赶,刚刚走出门口不过几十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俯在鸟上朝着自己的方向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