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银英同人)【吉莱】银河恋曲>第五章 chapter 5 Ironic

  An old man turned ninety-eight

  He won the lottery and died the next day

  It's a black fly in your Chardonnay

  It's a death row pardon two minutes too late

  Isn't it ironic... don't you think

  It's like rain on your wedding day

  It's a free ride when you've already paid

  It's the good advice that you just didn't take

  Who would've thought... it figures

  Mr. Play It Safe was afraid to fly

  He packed his suitcase and kissed his kids good-bye

  He waited his whole damn life to take that flight

  And as the plane crashed down he thought

  "Well, isn't this nice."

  And isn't it ironic ... don't you think

  Well life has a funny way of sneaking up on you

  When you think everything's okay and everything's going right

  And life has a funny way of helping you out when

  You think everything's gone wrong and everything blows up

  In your face

  A traffic jam when you're already late

  A no-smoking sign on your cigarette break

  It's like 10,000 spoons when all you need is a knife

  It's meeting the man of my dreams

  And then meeting his beautiful wife

  And isn't it ironic... don't you think

  A little too ironic.. and yeah I really do think...

  Well life has a funny way of sneaking up on you

  And life has a funny way of helping you out

  Helping you out

  Ⅰ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帝国宰相顾问,全权代理帝国行政,卡尔·布拉格、欧根·李希特协助。

  梅克林格上将担任军务省和元帅府总管大臣,留守帝都待命,全权负责后方物资统筹补给及后援部队的编组事务。

  克斯拉上将担任帝都的防卫司令官,留守奥丁。

  ……

  安排妥贴奥丁的事务,罗严克拉姆元帅亲身投入到“诸神的黄昏”的战斗一线,一如以往,或许有所不同,因为这一次我不在他身边。

  出发是在某日黄昏,金发的年轻人沐浴在蔷薇与和剑的暮霭之中,远远眺望彼岸——那无限宽广而即将为之倾倒的星之大海。他交响诗篇般地挥手,伯伦希尔随之展翼掠起,在地表投下淡淡的悒郁。我,目送他离去,从远方去往另一个远方,内心的牵挂却如游丝一绺,在发动机的轰鸣中蹲伏、沉湎。

  ……

  远离的日子,生活如水般宁静平淡。

  凭借在边境的经验和同僚的协力,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推行他所制定的大政方略,政治的,经济的,法律的,民生的,文教的……生活在我面前打开了新的窗口,窗外吹来请新的风,而引发这股清风的无疑是他。宏大的构想力、充满前瞻性的洞察力和直指事物本质的敏锐性,在他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中充分地展示着,没有做过的话,绝对无法知道他在战争之外的才能。

  公事结束后读书、看报、写日记,整理自己的所见所得,如饥似渴地填补知识上的巨大空白,也填补着某些无法填补的空白。远离之后才有所觉悟,他在我生活中曾经占有怎样的分量。他恒星一样产生巨大的引力,决定了我的生活轨迹和活动周期。他的力场一旦消失,我便如垂死的行星一样塌陷,最终会被自己压成碎片。

  每周回家看看父母,报平安的意思,记得第一次回去的时候,父亲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和我热情握手。偶尔探望一下安尼罗杰小姐,所谈的大抵是天气、健康的“安全话题”,对他的情况则心照不宣地予以回避。不定期和梅克林格提督或克斯拉提督或他们两位共进午餐。在他的阵营里,他们是较早加入的,因而较为熟识,交流起来也少了许多拘谨。席间,他们时不时泄露些前方的情况。事情琐碎,我却听得心惊肉跳,生怕听到坏消息。

  每两周通过超光速通讯向他汇报奥丁情况,用的是毕恭毕敬的口气。每次汇报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很好”、“一切正常”、“交给你处理了”之类陈词滥调我们说得乐此不疲。有时候我会礼貌性地询问他的健康状况,他则用神采奕奕的笑容告诉我,血与火的战场才是他的生命力所在。慢慢的,我们不再拘谨,变得融洽,甚至会说些无伤大雅的市井笑话,在某些历史学家眼中,这应该是互相信任的完美君臣关系吧,但是,我知道,我们知道,彼此间的鸿沟正以数倍于物理距离增长的速度扩大开去。

  日复一日,在毫无征兆的风平浪静中,持续了五百年的高等巴姆王朝迎来了最后的除夕。

  Ⅱ

  末世之音往往浮华绚美,帝国最后一次的迎新年烟花表演因而格外热闹豪华,参与演出的设计、音响、技术人员超过五百名,准备时间也近两个月。烟花表演的地点与往年一样,是新无忧宫禁苑的巨大人工湖畔,湖对岸还搭起了三层高的临时看台。所不同的,以往只有贵族和高级官员才能进入的看台,今年对普通民众开放。这其实是我同意继续这项高预算庆祝活动的主要原因。那一夜的波光、烟火和音乐令人沉醉。市民们起初还嫌拘束,鼓掌、喝彩节制而温和,是压抑的太久的关系吧,不期而至的自由反倒让人觉得不自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渐渐回暖,人群开始欢快,哦,是骚乱。一名三十多岁的男性开头向我敬酒,我礼貌的接受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过于热情的市民将我团团围住,欢呼声中开始夹杂了尖叫,幸而保安人员及时引导疏散,才勉强控制住局面。凌晨两点多,我才回到宰相府的私人休息室,在日记中写下这样的句子:

  看来还是少参与公众活动为好。幸好没有酿成悲剧——

  写到这里,我的首席秘书斯麦尔敲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阁下,内务部代理尚书欧斯麦亚有紧急事务求见。”

  内务部的尚书目前空缺,欧斯麦亚作为极具人望风评很好的实干者,之所以未被正式任命,大概是莱茵哈特大人打算使之成为新帝国的首任内务尚书的缘故吧。

  “阁下,打扰了。事实上,两小时前,在奥丁星系β—2行星大气圈外发生了一起飞行器事故。”

  “恐怕不是单纯的飞行器事故吧,欧斯麦亚先生。”否则也不用在这个时候来见我了。

  “正如您所说的,阁下。” 欧斯麦亚脸色凝重地开始他的汇报。

  ——弗莱娅号被帝都皇家医学院租用,奥丁时间凌晨零点37分从β—2出发,把学院师生从试验基地送回本部。在即将脱离大气圈时,遭遇身份不明武装船只袭击,舰体受损,武装船只随后爆炸。由于弗莱娅号是民用船只,不可能对袭击做出过度反击,所以怀疑武装船只属于自爆。

  “既不挟持人质,也没有发生抢劫,甚至连自身的性命都不顾了,袭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欧斯麦亚露出一些赞赏的神色:“关于这一点,我想我能够解释。”

  ——弗莱娅号除了运送乘客,还搭载了学院生物技术研究室的最新实验样本,近来在边远小行星猴子身上发现的新型流感病毒。这是癌症已被攻克的时代,但,对于似乎最微不足道的感冒,我们始终没有克敌制胜的法宝。鲁道夫时代曾经试图通过基因操作来杜绝人类换上感冒的根源,但后者出乎想象的变异能力让这种计划不了了之。弗莱娅号上搭载的病毒样本,则属于最新的变种。

  “就是说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因为撞击,病毒在舰体内传播了?”

  “如果病毒在更大范围内传播,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建议……斯麦尔,召集内阁成员马上到我的办公室集中,也邀请克斯拉和梅克林格提督。我需要三条通讯专线,航路局的、流行病控制中心的和备用的。想尽一切办法和弗莱娅号取得联系。另外给我准备帝国流行病学和卫生防疫方面专家的名单和资料。”

  “需要宣布紧急事态么?”与我同岁的斯麦尔舔了舔上唇说。

  “暂时不需要。”

  “那么,是否要禀告宰相大人。”

  “不必了!不过——给大家准备些咖啡和夜宵吧。”用微笑安慰着斯麦尔,不过,其实自己的胃里早就酸朝汹涌了。

  七分钟后,帝国宰相顾问的办公室俨然成了战时指挥部。各色人员纷至沓来,各类资料被分门别类地送来,通讯设备跳跃着蓝色和红色的光点,似乎是烟花表演的延续。

  欧斯麦亚首先简单而明晰地通报了事态。在短短七分钟内,他又给我们带来更确准的情况。

  ——弗莱娅号内共有407人,352名学生,18名教师,37名舰艇乘务人员。发生爆炸的武装船只上没有幸存者。

  ——弗莱亚号内搭载的病毒,暂命名为伊莫拉病毒,被专家认为是成活率只有30%的高危病毒,目前其的传播途径,船内情况也不清楚。

  ——根据远程监测系统探测,受损的弗莱亚号12组引擎系统损坏5组,输出功率下降70%的2组,下降50%的1组,目前仅存4祖运作正常。

  随着欧斯麦亚介绍的深入,每个人的脸色都愈加凝重,谁都知道,事态陷入了危机。

  “鉴于本次袭击带有恐怖活动色彩,而且病毒传播途径未明,我建议出事地点半径1000公里内为军事禁区。梅克林格提督,可以吗?”

  “很明智的做法,我会部署加强对那个空域的戒备和监控。”

  “不只是那里,奥丁的治安也要强化,也许那只是障眼法。”克斯拉低低地道。

  “有劳了。但是,外紧内松好吗?”我对两鬓斑白的男人点头致谢,又转向民生部尚书杰菲尔特博士,“对病毒的研究有何进展?”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伊莫拉具有高度的自我繁衍能力,非常危险,传播渠道应该是空气传播。”

  “呼吸道吗?船上应该有防毒面具。”席尔瓦贝尔西追问。

  “不那么乐观。病得似乎可以通过人的皮肤组织直接渗入体内。” 杰菲尔特的回答给才燃起的希望之灯安上了罩子。

  “阁下,联系上弗莱亚了!”

  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我则拨开人群,站到大屏幕前。

  “我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帝国宰相顾问,目前全权负责此次——事件。听到的话,请回答。”

  屏幕上显出扭曲的脸。

  “您、您好,阁——下……我,船长。我是船长。”

  “您叫什么。”

  “杰佩斯。”

  “杰佩斯船长,我对您的勇气和责任心表示赞赏,在遭遇这种突发事件以后。所以,请冷静,慢慢告诉我目前船内的情况。”

  “是,阁下。”他环顾四周后道,“情况很糟。刚才遭到袭击,我有十多个人受伤了,三个还挺重。”

  “乘客呢?”

  “孩子们还不错,不过有位教授病了。”

  “你是说病了?”

  “嗯,咳嗽、发烧、皮肤充血,看上去快不行了。”

  我扫视周围的人,在他们无声的认同中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杰佩斯号上搭载了医学院的病毒样本,并且病毒可能因为刚才的袭击,在船上扩散了。”

  他没听明白似的呆呆望着我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会死吗?”

  我用令自己都觉得厌恶的平静语调答道:“病毒的存活率是30%。”

  “就是说有100多人能活下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为了救这100多人?”他摘下帽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首先,请保持舰船的航线。我知道那不容易,但是——”

  “ok。还有呢。”

  “找找船上的医生,治疗上者。设置临时隔离区,将有症状的人——隔离起来。”

  “我们这儿医生倒是有的是呢。”他的笑声因为信号的关系而失真,“但却保不住要死人……咳,所说的症状是?”

  我闪到一旁,请专家组向船长解释。这个时候,布拉格拉了拉我的袖子。

  “什么事?”我会意地低声询问。

  “阁下,打算让那船回到奥丁吗?”

  “嗯,奥丁有最好的专家和设备在——”发现他眼中一样的闪光,我于是问:“有什么不妥?”

  “如果防疫措施没有跟上,疫病在奥丁流行的话,结果就不堪设想了。”

  “防疫措施当然能够跟上。”话一出口,我发现自己有些天真。

  “是么,那真是大神保佑了。但是,别忘了,现在是新年假期,奥丁十六个宇宙港,无论哪个都在满负荷运作。您想撤空哪一个?或者把半个宇宙港严严实实包起来实行检疫,同时指望另半个能正常运作?”他打量我的周身,瞄准似的眯起眼道,“我们对伊莫拉几乎一无所知,传播途径,治疗方法,当然,还有潜伏期的问题……”

  “……那么,您有什么建议。”我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在β—2与奥丁连线的延长线10万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小行星带,空域情况复杂,航道曲折的关系,那里是人们望而却步的禁区。小行星带中的第47星,曾是帝国军方的物资贮备库,三十年前被废弃不顾,只留下少量人员看护基础设施。47星没有大气层,所有建筑,就是储备库,都被完全密封——

  “——作为隔离区非常之理想。所以,让弗莱娅号去那儿降落。”提出了建议的布拉格在桌上重重一捶,引起在座者的一片惊呼。

  “那种荒凉的地方!”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布拉格不屑地环视四周:“正因为荒凉才不会引发大的疫病流行!正因为荒凉才能把损失减到最低!正因为荒凉才能保住奥丁!”

  “医务人员怎么办?你想让他们在那儿等死?!”司法部的布鲁克德尔夫喝斥着。

  “从β—2派出医疗小组,做好准备。47星的地面人员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可以协助工作。弗莱娅号的速度慢,路线也长,所以时间方面完全衔接得上。”

  “时间!这才是问题所在!” 杰菲尔特博士激动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弗莱娅号的发动机有问题,也许支持不到47星了,也许在路在就没燃油了。这些您考虑过吗?”

  “冒险总要付出代价。可我宁可冒这个险,也比赌上奥丁数十亿人口来得强。”

  ……

  “那么,派出补给舰怎么样,至少保证他们平安到达47星。”梅克林格善意地建议。

  “但是,补给舰的安全谁来保证。博士?”布拉格挑衅般地询问杰菲尔特。

  “的,的确……无法保证。”后者终于在延伸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那么,诸位都同意我的意见啦?”

  “等等,最后不是应该由吉尔菲尔斯阁下作决定么?”克斯拉第一次在这场论辩中发表意见。

  高涨的气氛顿时冷却。

  十几束目光编织成无形的绳索,把我捆绑、悬吊至半空。

  我原以为自己会花上半天的时间来思索、来做决定,但事实上,我的沉默只有十秒而已,也许更短。然后,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清楚地宣布:“通知弗莱娅号改变航路,目的地是——47星。”

  接下来的十几小时里,我用忙碌麻痹自己,确定最合理的宇宙航路,安排47星的地面支援,召集成立专家组,随时关注弗莱娅号的情况……看着我忙碌的身影,斯麦尔,还有其他人说,“阁下,具体的事务请交给我们做吧”,或者“您请稍微睡个几小时,有事的话我们会立即通知您”。对他们的好意,我一概微笑着谢绝,随即投入下面的工作。我知道他们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这叫我更加心虚,因为心明明白,自己并非不想去休息,而只是害怕。害怕一旦睡着就会做迷乱的噩梦,害怕闭上双眼脑海中会浮现舰体残骸、残缺的尸体和怨毒的眼神,害怕独处的自己会陷于绝望与崩溃的深渊。

  但工作总有忙完的时候,渐渐地,除了祈祷之外我们便无事可做。怔怔望向电子钟秒钟跳跃的光符,思绪脱缰之马般飞去了别的时空。

  “绝不可以让无辜的民众成为牺牲品!”

  “把无辜的人当作牺牲品,双手沾满血腥,不管你编造何等美丽的辞句来掩饰,仍然洗不掉这个污点!”

  “做了不该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却没有做。二者之罪孰重孰轻?!”

  冠冕堂皇的话语说起来曾是那么义正辞严,可是现在,那字字句句都直指我的软肋。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四百多人的生命与奥丁数十亿人口相比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应该做的事也是可以不去做的。所以,吉尔菲艾斯,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面对那面色苍白的俊美青年。

  他犯了错,但那种错误你也同样犯了。

  他犯了错,但他至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以及随之而来的结果。而你,面对他的错误,为什么不给他改正的机会,为什么不勇敢地与他一同承受结果。

  他需要被指责,但单纯的指责是肤浅而伪善的,只是以容易的方式来逃避责任而已。而你,你不仅逃避着,更自命清高地以圣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践踏了他的尊严以及感情,对一个挚爱你的人。他的立场你从未尝试理解,他的痛苦你从未试着体会,他事后所承受的压力你从未分担。

  他伤害了你,用他冰冷的言锋,但在那之前,他已用杀死自己的方式来赎过了。而你,吉尔菲艾斯,面对最需要你理解和支持的人,你给他的除了伤害,别无他物了。

  莱茵哈特大人,对不起。

  ……

  “阁下。阁下!”斯麦尔兴奋地冲进来,“弗莱亚号成功降落。机上所有人员,安全!”

  终于,我的救赎,降临了。

  Ⅲ

  好消息陆续传来——

  隔离区开始运作。

  病毒蔓延得到控制。

  病人症状开始减轻。

  相关空域生物检测无异常。

  提炼出抗体进入动物实验阶段。

  人体实验开始。对病毒的研究出现突破性进展。

  第一名患病者病毒检测呈阴性。

  半个月后,部分未感染者先期返回奥丁。

  情人节过后,其余全体乘客和机务人员全部获准返回。

  ……

  悬在人们头顶的利剑终于安然入鞘,喧嚣的朝廷日渐重返正轨,同僚们的表情不再僵硬。只是,我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对制造事件的武装舰艇的追查进展甚微,只在舰只残骸内找到一些可疑绸带,上面绣有“地球”字样,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内心的波动还有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那些理由,我用平和的微笑掩盖了,隐瞒了,唯有他,我是瞒不过的。

  “吉尔菲艾斯先生最近情绪不好呢,怎么了吗?”某次汇报后,他微笑着问道。

  “那,没有的事。可能……可能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

  “……这样吗。那么,请注意休息,您累坏了我会自责的。”

  “元帅……您,请安心战事。”请不要为我挂怀,我,不值得。

  “嗯。接下来也没机会担心了。我马上要进入战区了,安全起见,不会再和奥丁联系了。”

  “终于要直接与杨元帅一决胜负了。”是您的夙愿啊,在战场上战胜强大的敌人,从而证明自身的存在,“别输啊。”

  “我不会输的。”他发出爽朗的,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笑声,又马上变回严肃的样子,“我,是不能输的。”

  从他的话里我闻到酸楚的味道,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会发生。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会知道那将会是什么。

  Ⅳ

  沥沥细雨宣告了春天的来临。那年适逢奥丁大学成立四百年。四月二十日,我应邀出席校庆大典。一系列程式化的半官方仪式后,我遣开随行人员和警卫,在校园内信步游荡。

  我没上过大学。

  小学时,因为成绩优异,父母对我一直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我能成为吉尔菲艾斯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有一阵子,我也以此作为人生的追求目标。直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初春的栅栏边,金发的天使向我伸出手。

  “你是来和我做朋友的吧。”

  一瞬间,我手足无措,哑然失言,一种不知为何的感觉通过全身。

  那天的风吹得异常强劲,像是预示我日后的人生转向一般。

  渐渐的,他成为我的目标,我的方向,我的全部。我追随他去了军校,彻底粉碎了父母培养吉尔菲艾斯家初代大学生的梦想。

  之后,他开始崭露头角,并且把我带上了更高的台阶。军方上层的鼠目寸光之辈于是讥讽他是借着裙带关系发迹的行星,而我则成了他们口中的卫星。

  他闻后勃然大怒:“确切地说,我是小行星。一头载下来,让他们和这个世界一块下地狱好了!”

  “这样好吗,莱茵哈特大人。”我苦笑着,“安妮罗洁小姐还住在这个世界里呢。”

  他猛抬头,愣了半响,方道:“你真是圣人呐——但是,吉尔菲艾斯不生气么?他们这么挖苦你。”

  “有什么关系呢。莱茵哈特大人知道我就行了。”我给他递去咖啡。

  “说得也是。吉尔菲艾斯决不是什么卫星,你有自己的主张和意志,谁都勉强不来。这一点我最清楚。”他把自己扔进沙发,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很狡猾地道,“不过,关于吉尔菲艾斯的真正价值,还是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哎?”我假装不懂他的意思。

  他小鸟一样把头倒向一边:“那样的话,就没有讨厌的家伙把你从我这儿抢走了。”

  果然如此……

  我真正的价值只有您知道,所以您对我是不可或缺的。那么,一旦我的价值为人所承认,我们便不再是彼此的唯一了么。

  “对不起,阁下——”警卫人员的出现打断了我的回忆。“有位布佛贺兹先生想见您。他自称是您朋友的弟弟。”

  布佛贺兹吗?布佛贺兹……

  “好的,请带他过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位二十出头、学生打扮的青年。浅褐色的头发长及肩头,眉眼下垂,表情略显僵硬,和他哥哥马丁非常相像。

  “您好,我是特儿·布佛贺兹。吉尔菲艾斯先生吗?”

  “是的。您好。”我主动和他握手,消除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我们在路旁的长凳坐下,清风过处,菩提树沙沙作响,令我回想起几年与马丁的最后一次见面。

  “很冒昧打扰您,阁下。我知道您很忙。”陌生人间开始谈话的典型方式。

  “没关系。请问——”

  “啊,其实是这样的。请看——”他从手边的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文稿。

  “试论帝国初期英雄主义诗歌的流变及传承……”小声念出文稿封面上的文字。

  “这是哥哥的毕业论文。”他庄重地告诉我,“哥哥说要给您看一看。”

  我当然记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约定:“是吗,马丁告诉你的?”

  “实际上,是哥哥在信里交待的。他……他被带走后只来过这么一封信。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他最后的愿望……论文藏在他卧室的书桌里,藏得很好……”

  “我,会仔细看的。”看着他几近语塞,我赶紧接过话题,“对了,特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啊,我是奥丁大学统计学系的学生,知道您今天要来出席校庆典礼。”头一次,他在我面前露出属于他那个年龄的笑容。

  “哦,真是了不起。几年级了。”

  “四年级,快毕业了。不过,可能的话,我想继续深造,研究经济。现在帝国需要这方面的人。”显然找对了话题,他滔滔不绝起来。

  “的确如此,请努力吧。”

  “说起来,我能在这里安静地学习,还要感谢宰相大人,当然,还有您。”他挺直了身子道。

  “感谢?”

  “啊,一年半以前,那时我快20岁了,本来应该按照规定去服役的。那样的话,我可能成了宇宙里的尘埃了。”

  ——按照帝国法律,年满20岁的男性公民必须服役三年。虽然也规定大学生可以免除此项义务,却只限于攻读医学等“有用”技艺的学生。对此,马丁曾表示出极大的愤怒。贵族子弟虽不能逃避此项法律,但往往会受到保护,被安排到后勤保障等安全的地方。相对的,平民百姓的子弟,在经过简单的军事训练之后,就将被扔进未知而冷漠的战场一线。

  “可是,就在我通过体检之后内战就结束了,宰相大人宣布了裁军计划,所有在读大学生也不用参军了。所以,我就活下来了。我的运气算是不错的,和哥哥相比的话……”

  这不是运气吧,和平的背后是流血与代价,是大众所不知的冰冷与残酷。想到这些,我不禁抿紧双唇,一言不发。气氛于是冷了下来,只有悠扬的钟声在我们中间回荡,

  “啊,我先去上课了。请代我向宰相大人转达我的,还有很多人的谢意。”

  很多人吗,年轻的特尔和他同样年轻的同学们,与平安退役的儿子去养老的培克曼太太……太多的人。他们因为您的冷酷而受益,他们的欢笑和喜悦发自内心,他们就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存在于我的周围。虽然,这一切,威斯特朗特的人们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不会给以鲜花和掌声。

  鲜花和掌声,可您想要的并非这些吧。

  您想要的,您为之奋斗的,您为之承受了痛苦和责难的,如我一样,只是阳光下的笑脸,黄昏里的散步,晚餐后的团聚……

  您所想要的……以及

  我所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