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银英同人)【吉莱】银河恋曲>第三章 Chapter 3 Just My Imagination

  There was a game we used to play

  We would hit the town on Friday night

  And stay in bed until Sunday

  We used to be so free

  We were living for the love we had and

  Living not for reality

  Just my imagination

  It was...

  Just my imagination

  There was a time I used to pray

  I have always kept my faith in love

  It's the greatest thing from the man above

  The game I used to play

  I've always put my cards upon the table

  Let it never be said that i'd be unstable

  It's not my imagination

  Ⅰ

  “怎么样?博士。”第一狱的亡灵惴惴不安地等待黑袍法官的裁决。

  法官舞动了火龙鞭。

  “您是我的杰作,元帅。”施塔尔给了我一个夸张的拥抱,“简直舍不得放你走了,该派你代表我院参加健康宝宝大赛。”

  “下次吧。”我苦笑,对他的孩子气我毫无办法。

  “还是别有下次的好。俗话怎么说来着,医生和律师见得越少越好。”他递给我院方的健康证明,“祝您好运,元帅。”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我与他郑重地握手道别,因为那个时候,我自以为不会再见到博士了。

  门外,我忠实的副官贝根格伦——此时已晋升准将——用其沉稳的语调向我传达他的热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提督,不,元帅阁下。”

  我迎上前去,突然注意到他脚下的箱子。

  “这个?”

  “啊,这个是——”

  箱子开启:银黑相间的军服,肩饰、绶带、披风。

  “这是按照您的尺码新制的元帅军服。”

  “想得很周到。”这不是莱茵哈特大人的风格,当然也不是贝根格伦的。

  “啊,多亏了马 林道夫小姐的提醒。”

  果然。

  “马林道夫小姐?马林道夫……”

  “的确,就是马林道夫伯爵的千金,目前是宰相府的首席秘书官。”

  心思缜密的人哪,莱茵哈特大人所注意不到的地方,现在又有人为他考虑了……这样,很好。

  换好军服,我开始为期24小时的吉尔菲艾斯元帅生涯。

  “直接去人事局报到吗,阁下?”

  “在那之前,还想去个地方。准将,请联系……”

  Ⅱ

  新莱茵河蜿蜒曲折,奔腾不息,只是在汇入北海前的近百公里才逐渐安静下来,形成两岸肥沃的冲击平原。位于河海之滨的莱顿,两百年来以钻石加工业而久负盛名,成为帝都西半球的重要城镇。城市的建设采用西元时期新古典主义风格,广场、喷泉、雕像、公园星罗棋布,市中心有典雅肃穆的大理石市政厅。城内民宅多为砖木结构,两层三层,高低错落,外墙一律刷成浅灰色,尖尖的屋顶则是深深浅浅的橙红,从近乎深褐的暗色调到灿若笑脸的欢快颜色,天气好时从高处俯瞰,阳光下的屋顶在菩提古木的绿意环绕中,仿佛张开笑脸的向日葵。

  莱顿人爱花。铃兰、茉莉、风信子最受人们喜爱。爱花的莱顿人都拥有精心拾掇的花园,临街的阳台,小巧的门廊也都成了鲜花盛开的舞台。一些住户心思别出,制作了小巧的盆栽,悬挂在沿街外墙上,行走于大街小巷,仿佛走过有形的七彩音阶。

  莱顿多雨,一年四季只有秋天的两三个月始终晴朗。清爽的海风徐来,天空蓝得单调,宛如润滑油,它投下一个个日影,染脏行人的衣袖。在这样的黄金时日,人们纷纷结伴出游,巴别克海滩、城郊的森林公园、新莱茵河上的人工岛,都是度假修整的好去处。更多的人选择市内,林荫道旁,咖啡店外,美术馆里,充满活力的大学生与安适惬意的银发族各得其所。

  这就是我度过人生第一个十年的地方。十年之前,对她的魅力尚懵懂无知的我匆匆离去;在外漂泊十年后,我重归故里,透过车窗重温熟悉又陌生的风物人情,感觉如坠梦幻。

  安菲街十号,平凡的屋子赫然在目。

  “元帅,到了。”

  “我想在车里坐一会儿,贝根格伦。”我需要时间整理此刻的思绪。

  从街对面望过去,半掩的门背后,那里生活着另一个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那个齐格飞每天六点三十分起床、晨练、拿报纸、帮妈妈张罗早饭、边用餐边看报、洗澡换衣服、和父母道别、出门。

  那个齐格飞每晚六点三十分到家、吃晚饭、洗碗、陪父母看电视剧聊天、出去溜狗顺便倒垃圾、向父母道晚安。

  那个齐格飞然后回自己房间、写私人邮件、听音乐或看看书、练哑铃、冲澡、十二点半熄灯睡觉。

  那个齐格飞周末会和朋友聚会,钓鱼或者打球,烧烤或者(偶尔)喝酒。在那个圈子里,齐格飞不是领袖,他主要负责在突降大雨时拿出为大家准备的雨具,他也负责安排每次活动并且总是第一个到达,他还负责在聚会结束时把喝醉了的同伴和单身女性一一送回住所。

  那个齐格飞有点害羞,会唱的歌不超过10首,其中还包括摇篮曲,但是他能用口琴演奏近二十年奥丁所有的民歌。

  那个齐格飞衣着朴实,喜欢穿麻布衬衫和牛仔裤。但某次他担任伴郎,一身笔挺的黑礼服,打着白领结,配上镶绿松石的白金袖扣,婚礼上的宾客都在议论,那是谁家的小伙子,好帅!其中的热心人士则准备把邻居的表妹介绍给他。

  那个齐格飞偶然认识一位女孩,活泼又可爱,蓝紫色的眼睛叫人无法忘怀。他们谈得很投机,谈着谈着突然发现两人其实在十五年前史瓦布大叔小儿子的婚礼上见过,当年的冒失小男孩曾不小心弄坏了小女孩的玩具熊。

  那个齐格飞半年后向女孩求婚了,求婚的礼物是火红的玫瑰、祖传的红宝石戒指和一只崭新的玩具熊。

  ……

  那个齐格飞有一天突然消失,他不再是敬业勤奋的好职员,不再帮着妈妈做家务,不再为爸爸做按摩,不再分担朋友的忧愁,不再出现在女孩的梦里,一切都不复存在。

  ……

  那个齐格飞现在回来了,从现在开始,一切将重新开始,因为,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Ⅲ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齐格飞——”

  “欢迎回来!”

  半掩的门后,我一手搂着喜极而泣的母亲,一手搭在父亲肩上,一家人彼此依靠,透过对方的气息,感受对方的存在,许久许久。

  “哎呀,看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妈妈抹去眼角颊间的泪,退开半步,从头到脚打量着我,“……换身衣服吧,都准备好了。”

  “不用了,下午还得办点事。”话一出口,我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为之一沉,于是赶忙补充说,“只是些例行手续。其实,我已经决定退伍了。”

  “真的吗?太好了!”

  “齐格飞?!等等——”

  “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老公你也真是的,孩子都站了半天了。”

  “说的也是。”

  喝着妈妈亲手泡的咖啡,坐在阔别已久的布沙发里看电视,先前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哎,就是不太睡得着,年纪大了的关系。近年腰椎也不大好。”

  “那要避免提重物。让爸爸帮您。”

  “他啊,只顾着自己的兰花。我常说让他和兰花结婚好了。”

  “那可不行,兰花不会做好吃的土豆炖肉哪。”

  “是吗。今天中午就吃这个哦。”

  “对了,隔壁的培克曼太太怎么样了。”上次回来,老人家墙上的照片和名字让我心情沉重。

  “她啊!半年前她小儿子退伍回来后搬到霍普开垦农场去了。真是上天保佑,老人家今后有了依靠了。”

  “是么……”

  ……

  爸爸就在对面,一如既往地沉默;妈妈紧挨着我,拉住我的手,不时问这问那。那是莱顿城八月的一段宁静时光。

  就在我们沉浸在宁静的幸福里无法自拔时,电视里传来音乐般流畅悦耳的声音——

  “我在此宣告……”

  伴随美妙乐章出现在荧屏上的是俊美如天神的影像,无以伦比的金发尽显豪奢,冰蓝眼眸带着闪电似的惊心动魄,黑与银的军服完美地衬托出他绝世的姿容。

  莱茵哈特!

  他殷红的唇中吐出字字句句,带来的将是更为殷红的东西——

  “唯今之计,只有武力才能启发的他们贫乏的智能……今后,无论有多少流血的事件发生,大家必须铭记在心的是,愚劣的绑匪与收藏绑匪共犯要负起完全的责任!”

  他的话在同盟,在帝国一定引发轩然大波了,我似乎看到许多张脸,沮丧的、慌张的、愤怒的、昂扬的、激动的、疯狂的……都为了他,只为他。

  他的话在我们小小的客厅里投下了一枚凝固弹,时间、话语、欢笑、甚至连沉默都跟着凝固了。莱顿小城的普通三口之家,我们的喜怒哀乐,也将为了他吗?

  “齐格?这是怎么了?”妈妈的声音昨天般遥远。

  至少,至少妈妈不会为了他,她的紧张焦虑不安疑惑颤抖抽泣痛苦泪水和欢笑只为了我,只为了她的儿子。

  “我并不知情,妈妈。但是,这没关系。”用我的微笑来安慰她吧。

  “你——”

  她还在颤抖,于是我更为明确地告诉他们:

  “我已经决定退伍了。我会辞职,然后回到你们身边。放心吧,我是你们的齐格飞。”

  “儿子,你很久没参观我的暖房了。”爸爸终于开口,“埃尔莎,准备午饭吧,我饿了。”

  ……

  爸爸喜欢兰花。他的温室——与街坊邻里的相比——可谓豪华气派,斜坡顶棚的玻璃拼接成藤蔓交织的式样,有的地方点缀以浅紫色圆形玻璃,日光映射之下晶莹灵动的感觉,让人有伸手摘取的冲动。比之四年前回来时,兰花的品种又添了不少:形似飞翔金蝶的火山皇后、浓烈奔放的万代兰、天堂般圣洁的纯白卡特利亚兰、带有艳丽斑点的兄弟兰……滔滔不绝地讲解,让我误以为父亲只是单纯向我展示他的收藏而已。

  “我有个关于兰花的故事,你想听?”他突然转变了话题,“据说西元时代有位不得志的贤人,他在游历时看到路边丛生的兰花有感而发:兰花应该是与圣明的君主为伍的,但是兰花的芬芳不会因为不受君主赏识而改变,兰花的高洁姿态也不会因为身处恶境而改变……你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不会随波逐流。我有我的坚持。”站得笔直,我向他保证。

  “这个我相信。以前你有个同学——他叫什么来着?马丁……对了!马丁·布佛贺兹。他的祖父因为逃避兵役被送去劳教,班里没人理那孩子。可你不一样,你向他伸出了手,还请他来家里做客,你们后来成了好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莱茵哈特。可是……最终我还是帮不了他。”马丁四年前因为“营养失调症”死在奥丁北方的第三政治收容所。

  “尽管如此,他的家人还是很感谢你——”父亲拍了拍我的背,继续道,“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主见、并且有行动的孩子。虽然我自己常说,不能对发生在外面大街上的不幸无动于衷,其实我没有做到,所以,在这方面,你比我强……”

  “别这么说,爸爸。”我当然知道父亲作了妥协,为了家庭,为了我,但这并不妨碍他坚毅正值的性格,我一直这么认为。

  “正因为这样,我才指望你能保持那种行动力。所以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即使是离开我们去幼年军校,我也没有阻止。”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这话该对你妈说。儿子,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闯过来,虽然不容易,但你现在所拥有的,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呃?”我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是指权力、地位或者荣耀,不单纯指那个。你现在所处的高度,让你有一个广阔的未来,有机会自由选择,自由行动,做许多人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即使这样,你还是准备放弃?”

  很美好的前景,但是,我目前的选择不正是基于自身的自由意志吗?我这么想,也就这么回答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道:“不错。这么说吧,儿子,这里永远是你重新出发的起点。但是,如果你在外面跌了跟头逃回来,想把这里当安乐窝的话,我可是要把你赶出去哦——”他故作严肃地拍了拍我的屁股,笑道,“毕竟,你长大了啊。”

  “您的儿子是不会逃跑的。”我微笑着告诉他,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逃避。

  “那就好。走,去吃午饭。”

  Ⅳ

  明媚的正午,我向父母道别:“顺利的话,很快会回来。”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自己用了将来时。

  汽车驶过整洁宁静的街道,路两旁高大的行道树已然冠盖相接,只留出些许缝隙,那是阳光播洒种子的通道。在这样的瞬间,内心洁白细腻的思绪啤酒沫儿一般浮现,于是我对司机说:“等等,时间还早,我想去趟史瓦齐别馆。”

  “元帅。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已经不住在那儿了。”

  ——不愧是优秀的副官,对我的意图了如指掌哪。

  “秃——去年九月份以后,夫人搬到佛洛依丁山庄,独自居住。”确切的补充,重音落在“独自”上。

  正在思忖姐弟间发生了什么,副官给我提出了谏言:“用飞行器的话,可以在五点之前赶回帝都。”

  ——在奥丁上空可以飞行了,这是莱茵哈特大人的改革措施之一。

  从上空俯瞰,佛洛依丁山岳从三个方向袭来,又在交集的那一点扭作一团,撕扯出深峻的溪谷和岸线错综的湖泊。脸色苍白的积雪懒懒地趴在山体之巅,铃铛般的野花漫不经心地四处蔓生,把谷地染成五颜六色的一片。

  飞行器在呈Y字型湖泊中央突出的半岛上降下。半岛入口设有坚木材质的门,门那边是未经铺设的一径小道,通向我此行的目的地——佛洛依丁山庄。

  让贝根格伦和司机留在门口,我沿着那翠绿欲滴的林荫道拾坡而上,重游故地。

  ——佛洛依丁山庄,曾是我们——安妮罗洁小姐、莱茵哈特大人和我——快乐的泉源。那年,也是在秋天,安尼罗杰小姐获准和我们共度假期。莱茵哈特大人为此兴奋了好几天,以致于到达山庄的当日就不慎感冒发烧,不得不窝在室内度过整个假期。但是,我们仍快乐无比。晚间,我把柴火抱进暖炉,让杏黄色的火焰安静地跳跃。莱茵哈特大人裹着毯子,抱着靠垫,半躺在炉边的长沙发里,一边大声抗议我禁止他出去骑马,一边耍赖地要我为他唱歌。最后是安妮罗洁小姐为我解了围,她送来我们最爱的饮料——热可可。可可盛在用金色雏菊图案装饰的精美细瓷茶具里,银色的雾气从杯子中袅袅升起,和我们的欢笑声融为一体,弥漫、扩散、消失在空气里……那样的日子,如今已转身而去,把我们抛得老远。

  行进间,海拔渐高,空气由清冽转为清冷,心情也变得落寞起来,幸有路边溪涧三两声丁冬,林中松风前后嬉闹,略略排遣了心头的郁结。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赏心悦目的草地深处伫立着一座双层木造建筑的山庄。回廊下,身材颀长姿态优雅的女性向我颔首示意。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她正好处于大门的中间,深棕颜色的门框和弧顶仿佛画框,衬托出她美丽的面容身姿。下午的光线为她镀上淡淡的光圈,那个样子,远远看去就像——

  女神。

  “永恒的女性指引人类上升”,古代诗人曾经发出如此的感叹。对我而言,安妮罗洁小姐就是这样一位永恒的女性。

  第一次朝觐她,是隔着自家栅栏远远的眺望,眺望她无与伦比的美貌,圣洁安详的神情。很多年后,小小少年早已成长,对她的眺望却没有改变,因为她离我总是如此之远,远在皇帝的深宫内院,远在另一个世界。多少年来,把她的和我的世界连接起来的,是一根名为莱茵哈特的细线,而今,这根线即将被我割断。

  现在想来,也许安妮罗洁小姐才是我们三个中最坚强的人。十二年前,她镇静地接受了骤然降临的命运,在敌视和孤立中保护了她的弟弟莱茵哈特,以及她的另一个弟弟,齐格。说莱茵哈特大人今日成就是靠了姐姐的裙带关系这种观点显然有失公允,但否认安妮罗洁小姐对弟弟之巨大支持的想法同样也属天真。事实上,我们面临窘境、困境、逆境,首先想到的往往是那位女性,我们从她那里得到力量和勇气,得到内心的宁静。就像在克罗伊奈赫的情形,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反而是安妮罗洁小姐的影像,因为潜意识里她是我们可以向之寻求救助的女神。又像现在,之所以见莱茵哈特之前会选择拜访她,也是发自内心地想找寻某种确证吧。

  “齐格,看到你恢复真是太好了。”她向我伸出双手,一如十二年前的优雅,“我没去看你,真是抱歉。”

  “别这么说,安妮罗洁小姐。”

  她把我迎入屋内,在并没生火的壁炉前坐下。

  侍从送来饮料不是可可,而是浓香馥郁的咖啡。

  沙发靠垫也换成了新的了。

  一切都变了……

  “安妮罗洁小姐花了不少时间布置屋子吧。”环顾四周,我感慨良多。

  “哎,沙发套和靠垫都是亲手做的。”

  “很漂亮。”微笑。

  “谢谢……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打发时间?既然孤独,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齐格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扔下莱茵哈特。”善解人意的女性低头啜了口咖啡。

  “您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她叹了口气道:“齐格真是善良的孩子呐。”

  “安妮罗洁小姐……”

  “齐格。”长出了一口气,她恢复了和蔼圣母的微笑,“一直以来,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莱茵哈特,因为觉得他不成熟,觉得他有脆弱的一面,觉得他需要我的存在。不过,就现在而言,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或者说,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我了,所以我才会住到这儿来。我没有扔下他,而是给他更广阔的空间。毕竟,他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呀,一天内我第二次听到这种说法:“大人还是会有脆弱的时候吧。”

  “那也没关系,因为——”她的笑容突然变得危险,“他现在有你了。”

  “呃?我?”这种暧昧的说法……

  “弟弟他,爱着你啊。”在我有所反应之前,她接下去道,“别说不知道哦,这么善解人意的你。而且,关于莱茵哈特的一切,你应该无所不知才对。”

  “别这么说,我……您,怎么会——知道?”我支支吾吾,好像没交作业的小学生。

  “大约在一年前——”她的声音,她的表情,渐渐变得遥远,“奥贝斯坦阁下用超光速通讯告诉我你出事的消息,还说了莱茵哈特的情况。在屏幕上见到他,我被吓坏了,那么憔悴、疲惫、沮丧,弟弟他把自己整垮了。当时我是没有一点自信可以帮到他的。”

  “但是,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也只有这个人而已了。如果他都做不到,那么弟弟也就没救了。”她青玉色的眸子凝视着我,好像我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似的。“当时我对莱茵哈特说,你这个样子,齐格醒过来看到的话,他是会伤心的……莱茵哈特听见这话,立刻上当了,果然他最在乎的还是你。”

  想象着小白兔掉入陷阱的模样,我随着安妮罗洁小姐一起笑出了声,然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忙说:“不是那样……莱茵哈特大人他,他只是,只是因为内疚才会……”

  “可是,他亲口承认了。”她接过我的话,清晰而轻柔地道,“那个傻孩子,他当时战战兢兢地问我是否喜欢你。”

  “?!”

  “我说我喜欢——”

  “安——”

  “我的原话是,如果是像姐姐疼爱弟弟那样的情感,我是喜欢着齐格;但是,如果喜欢意味着一旦失去就失去了整个世界,那么喜欢齐格的不是我,而是莱茵哈特。”

  一旦失去就失去了整个世界么。“没那回事,莱茵哈特大人的世界是在浩瀚的宇宙。”

  “因为那是你和他共处共有的宇宙啊。齐格,对自己要更有信心才行哦……或者——”她敏锐地捕捉到我的踌躇,“你不愿意接受?”

  “不是不愿意,而是——”

  威斯特朗特的悲剧已在早些时候,经由冰冷的屏幕传播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而悲剧背后的悲剧,则在更早的时候被埋藏在那颗荒凉行星的干裂地表之下,我原本打算把它埋藏到深深的记忆之河中去——那些带着金属质感的事实和认知,没有必要以此铸一把锋利的锄,在面前这位善良女性本就坎坷的心田里开拓更多更深的伤痕,但她平静的仪容和没有退缩的眼神证明了我的多虑。

  “莱茵哈特,真的是长大了啊……”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她交合双手,垂下金色的头颅,祈祷般缄默了好长一会儿,才继续道,“把命运强加在别人的头上,这是重罪。我是这宗罪孽的受害者,但,在那之前,我自己也犯了同样的罪。十二年前,我轻率地夺走了一个少年的人生和未来,甚至,连他的生命都差点夺走了。齐格,你恨我吗?”

  “完全不,安妮罗洁小姐。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把它夺走。”我真诚地告诉她,“而且,能认识你们,我很高兴,也很幸运。”

  “认识你才是我们的幸运。但是现在,我们——我是说你们——不应该把未来寄托在幸运上。齐格,去走你选的路吧,你自己的路。至于弟弟,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路。我只是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们还能是——朋友。”

  坚强而可敬的女性啊。道别出门,眺望天边空洞的斜阳,我再一次由衷感慨。

  如果,我能有她一半的坚强……

  或者,莱茵哈特能有她一半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