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玉在家中养了两日的病, 这两日忠顺王府的人送来了各种珍奇名贵的药材,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林琅玉是命不久矣,需要这些东西吊着口气。

  只是东西归东西, 贤枢却一次也没踏进过荣国府。

  对此,林如海夫妇没什么感觉,王爷派人送了这么多珍奇的物什来, 自然是对自己儿子好的。

  但, 林琅玉看着库房里的这些东西却不屑一顾。

  这是作甚?分手费吗?

  见林琅玉的脸色近日越发不好看,文曲星悄悄的将段子真约了出来, 两日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他俩究竟为何闹矛盾。

  “难不成是因着匡志?”段子真指尖轻轻点着杯沿,煞有其事的说道。

  “匡志?”文曲星不解, “与他何干?”

  段子真手一招, 文曲星将脸凑了过去,两人贴面低声道:“你没发现吗?自打你的事儿之后匡志就同你们来往十分频繁。”

  “也就寻常招呼两声,没有十分频繁呀。”文曲星解释。

  “啧!这对于匡志来说就十分频繁了!想想齐国公之子在京中可是有着‘凭面吊丧’之名!能让他这般同你俩交谈, 这缘由定不可能是因着他帮了你们一把呀!”

  “是有些道理。”文曲星思忖一番, “你的意思是……”

  “不错!”段子真打了个响指, 笑得狡黠。

  文曲星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他又觉得不靠谱:“这……可能吗?”

  “为何不可能?”段子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文曲星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蹙眉道:“只是……匡志兄在我眼中为人谨慎……”

  “就是因谨慎这才值得重视。”段子真道。

  琅玉那么好的模样, 谁见了不会喜欢?若自己同他不相熟, 猛然与这么一个人接触, 想来也会喜欢上他。

  贤枢多么冷情之人都对他倾心相待, 匡志为何就不能喜欢上他?

  定是贤枢察觉出了匡志对琅玉的心思不想琅玉再和匡志接触, 而琅玉心思单纯,并未察觉匡志的心意,待匡志一如平常, 所以贤枢吃味儿了!

  想着,段子真嘴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唉!儿女情长啊!”

  文曲星眉头紧蹙:“唉!情字害人呐……”

  回到荣国府,彼时林琅玉正披了一件黛色的袍子、散着头发,倚在廊下看书,在他手边还放着一盏茶。

  一朵杏花落于他的鬓角又顺着其乌黑的发落进了廊下的池子里。

  阳光撒在他身上,为其渡了一层柔光,显得他原本绝色样貌更添了些飘渺之感。

  见此情景,文曲星不由得感叹:怪道是前世不论这小子如何逃课教授都舍不得挂他!这样一个人,倒真像是神仙托身的!

  林琅玉抬头,见文曲星站在前头,于是问道:“回来了?”

  “嗯。”文曲星上前坐在了他身边。

  林琅玉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不说?

  若是说了,琅玉定会伤心欲绝,保不准儿又得病一场。

  只是……若是不说……琅玉迟早也会知道,那时保不准儿伤得更厉害!

  也罢!长痛不如短痛!

  文曲星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开口道:“琅玉……”

  “嗯?”

  “贤枢他……喜欢上了匡志。”

  “…………”

  “啪啦——”

  林琅玉手边的茶盏被砸在了地上,瓷片有的蹦进了水中唬得水中的锦鲤四散而逃。

  林琅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咬着牙问道:“何人所言?”

  琅玉待人向来是温温和和的,文曲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琅玉,不过被人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文曲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已是安慰:“段子真。你知道那小子是情场老手了,看这些问题最是通透。”

  林琅玉双拳紧握,紧咬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面前的文曲星在他眼中逐渐模糊,紧接着脸颊开始湿漉漉的,手背上也能感受到水渍。

  “哎!男儿有泪不轻弹。”文曲星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替他拭泪。

  林琅玉死死的咬着嘴角,任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所以,近两日对自己这样冷淡,当真是他移情别恋了?

  为什么?他们相处十几载,还抵不过匡志?

  他们这么深的情分,为何会败给一个匡志?

  匡志有什么好?

  见林琅玉泪眼婆娑,文曲星一边替他拭泪,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男人嘛!一辈子哪儿能不被人绿一次呢?”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林琅玉哑着嗓子,分外委屈道。

  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凭什么?凭什么他说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上别人了?

  自己刚沉溺其中,他就抽身退步走得干净。

  林琅玉又想道匡志最近常和他们说话,他最初还觉得奇怪,以为是有了共同的秘密所以熟络起来了。

  没想到……没想到……

  所以,匡志和他们来往是为了和贤枢接触?

  想到这儿林琅玉心里揪得疼!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男人嘛!有什么?”见林琅玉眼泪越掉越厉害,文曲星忙宽慰道,“这天下男人还少?有王位的也不止他贤枢一个呀!”

  “你瞅瞅西宁王府有段……段子真就算了!不过,东平王府有司严、南安王府有傅茂、北静王府有水溶,哪个不是仪表堂堂?咱们不差他一个。”

  林琅玉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都说情爱使人头脑发昏,他甚至都没想过贤枢并未亲口承认这事儿,或许这就是一场误会!

  此刻,他想不了那么多。贤枢近几日莫名的冷淡,十多年没有过的疏离足以让林琅玉心慌。

  在这时,又听到这么一个看似很靠谱的消息,他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再说,哪怕没有匡志,贤枢亲王之尊,日后定是要娶妻纳妾的,你们也不能长远。”文曲星开始语重心长的讲道理,也不管林琅玉听没听进去,“你也是。身为林家嫡长子,你以为父亲、母亲会允许你终生不娶,与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林琅玉此刻眼角红得跟个兔子似的,他打断文曲星道:“我乏了,想睡一觉。”

  说着,他起身便要回房去歇着。

  “不成。”文曲星一把拽住他,担忧道,“你这么回去睡下了,心中那口气出不来,又得病。”

  “我脑子乱得很……头晕。”

  林琅玉试图甩开文曲星的手,奈何被文曲星抓得死死的:“不成!咱们……咱们喝酒!”

  “失个恋而已,就要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大醉一场,也就过去了。”

  说罢,文曲星高声道:“巧荷!”

  “哎!”

  巧荷提着裙子摇摇摆摆的出来了,林琅玉别过脸去,不想让人见到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但,巧荷还是看出了端倪:“二爷这是……”

  林琅玉轻轻拽了拽文曲星的衣角,示意他别说太多。

  文曲星会意,于是道:“你二爷读书,沉浸其中,心有所悟所以有些情不自禁。你去将年前西宁世子送来的那几坛子梨花白拿来。”

  “啊?”文曲星这胡诹的话巧荷没怎么听懂,她就听懂了文曲星让她拿酒,“这可使不得!若是醉了该如何是好?明儿还得上学呢!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我可脱不了手。二位爷还是少替我作些孽吧!”

  “啧!你这是什么话?”文曲星板着脸,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古有诗仙李白便是醉酒吟诗,多少千古之句是其醉后所书?”

  “如今,我和你二爷煮酒论学保不准也能谈出一些名堂来。你二爷难得有此诗兴,若是父亲知道了定会欣慰不已,哪里会责怪?”

  林琅玉:“…………”

  “……啊。”巧荷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貌似大少爷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她勉为其难的道:“那我这就派人去拿,爷是想在哪儿喝?”

  文曲星拉着林琅玉坐下,道:“此处就挺好。”

  “成吧。”

  说罢,巧荷便叫人去将年前段子真送来的梨花白从后院儿的那棵桃树下挖了出来。

  埋了一春,这梨花白的香味儿更加醇厚,酒劲儿似乎也更大了些。

  巧荷灵栀两个不放心,原本想要留下,却不料文曲星道:“你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在这儿我们不自在。”

  “可……”

  “去吧去吧!”

  巧荷无可奈何,只得嘱咐道:“这酒劲大,你们可悠着些。”

  “放心吧。”文曲星催促道。

  巧荷和灵栀这才犹犹豫豫的离开了。

  回屋的路上,灵栀不解道:“自打上回二爷写的是被老爷笑话后,二爷不是说这辈子不写诗了吗?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怎么突然想要饮酒作诗了?”

  “说是……有所悟。”

  “悟?什么悟?”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曾读过书。”巧荷耸了耸肩,心里依旧不放心,“没准儿姑娘知道?不如咱们找姑娘问问?不然就这么放他们在哪儿喝,万一有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

  “有理。”

  说着,巧荷和灵栀便一同去到了黛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