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林琅玉身上, 纵使知道林二哥哥和小王爷感情好,但王爷毕竟是王爷,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敢对王爷的近侍说出这种话来,林二哥哥也是大胆!

  湘云把玩着手中的头发,打量着林哥哥的脸色。

  只见林琅玉垂下头, 默默的拽紧了盖在身上的绣被, 兴致缺缺道:“没有的事儿。”

  此言一出,贾敏心里如何没数?不过小孩子之间闹闹别扭也是常事, 因此也就没怎么放在小心上,只提醒道:“朋友间相处又矛盾是常事, 但如今你和王爷都大了, 你得记住,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打小长大的挚友,还有一层更为厉害的君臣, 日后在王爷面前别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林琅玉抿了抿嘴没说话。

  贾敏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文曲星道:“你也是!”

  文曲星立马乖乖的答道:“知道了, 母亲。”

  原本林琅玉方才同姊妹们说笑心情挺好, 被连翘这么一搅和,又想起同贤枢弄别扭这事儿, 顿时什么心思也没了。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正常。”贾母语重心长对贾敏道, “如今他们都还小呢!等过几年大了, 自然也就懂事儿了。”

  说着, 贾母对宝玉道:“你没事儿也该常和你两位林哥哥一同出去逛逛才是。”

  贾母这话, 说白了也就看着宝玉大了, 让他跟着林琅玉和文曲星两个出去逛,无非是想让他也同王爷、世子以及京中其他世家子弟多来往。

  虽说整个府里捧着二房,然继承爵位的毕竟是贾赦不是贾政!将来这份荣耀是落在贾琏头上, 不论怎样都是轮不到宝玉的,多和世家子弟结交于他仕途有益。

  然而贾母这一番心思,宝玉自是不能领会,只听他不情愿道:“我和王爷世子又不相熟,跟着去怪没意思的。”

  “你呀!”贾母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而,连翘得了消息赶紧回了太学院。彼时已是用午饭的时间。

  太学院东一个专程供给这帮小爷们用饭的院子——“福仙斋。”

  还有专门做午饭的厨房,里头的师傅是御膳房孙师傅的弟子——孙云,“川、鲁、粤、苏”就没他做不出来的菜,味道自然也是分外美味。

  于常人而言孙云所昨的饭菜或许是此生也享用不到的仙肴,而于这帮世家少爷而言虽不至于难以下咽,然而他们更愿意去吃“富春楼”、“罨画轩”、“熔云斋”的菜肴,哪怕这些酒楼无论菜品或者味道都不会比孙云做的好。

  每每临近晌午,就能见到各大酒楼的伙计提着食盒朝着太学院赶,而贤枢则同,他的饭菜都是宫里在御膳房做好了送出来的。

  连翘来到福仙斋的临水阁中,贤枢和段子真正用着饭,见他来,贤枢皱着眉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迟?”

  连翘作揖行礼道:“是奴才无能,王爷林二爷病了。”

  闻言,贤枢夹菜得手一抖:“怎么回事?怎么就病了?”

  段子一口酒还没喂到嘴里,忙问道:“是呀!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见贤枢焦急的样子,连翘忙劝道:“殿下莫急!来回话的丫头说是不慎染了风寒,如今烧已经退了,只需卧床休息,并无大碍。”

  然而,他这话并没让贤枢放下心来,反而心吊得更高了:“还烧上了?!”

  段子真则不在意道:“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然,散了学咱们去看看?”

  去看看吗?贤枢心里此刻巴不得飞去荣国府!琅玉现在肯定难受,他打小就不爱吃药,这一病定又要遭罪了。

  但是他不能,如今自己应该退回普通友人的位置,不能逾矩。

  贤枢默默的握紧了拳,坐回了椅子上:“不必了。”

  “啊?”段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听贤枢吩咐连翘道:“待会儿你回王府,找些滋补的玩意儿送去荣国府。”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再去太医院,将陈院判请去。”

  “是。”连翘应道。

  见此段子真分外不解,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贤枢。

  “你看我作甚?”

  “你真的是忠顺王爷?”

  贤枢翻了个白眼,此刻他心里乱得很,没空搭理段子真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忠顺王爷同林家二公子打小一块儿长大,相交甚好,此天下皆知。前几年林二公子生了长大病,忠顺王爷衣不解带的在其病床前照顾,这般君臣情深定会被史书记载在册。”

  段子真将杯中酒饮下,继续道:“平日里,琅玉若是有半点不是,你急得通什么似的?怎么?就闹了个别扭,你就不打算管他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他?”贤枢连忙反驳。

  他哪里舍得不管他的小玉儿呢?从小到大,那都是他心尖而上的人,他巴不得将那人栓在自己的身上,时时刻刻看着、照顾着,只是……如今他不能。

  “那你不去看看?”

  “……”

  “啧!你说你俩究竟因着什么事儿闹别扭闹成这样?前儿不还亲亲热热的吗?怎么说闹别扭就闹了?”

  贤枢垂下眼帘,将一切心思藏在了眼里,缓缓开口道:“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段子真自己替自己斟了一种酒,“你就犟吧!等哪日琅玉真不理你了,看你怎么哭。”

  段子真这话恰好戳在了贤枢的心口上。

  这是他最担心的,若是他的小玉儿不理他了,不再同他说话了,那他该如何是好?

  他本是打算退回到有人的位置,和琅玉就这么无风无浪的过一辈子。自己虽说旁的本事没有,索性有这么个身份在,哪怕琅玉纨绔一世,自己也能护他周全,让他想尽世间荣华。

  只是琅玉愿意和他从新退回友人的位置,继续以友人的身份相交吗?

  万一……万一他不愿意,万一他因这事儿怨恨自己,再不同自己讲话、玩笑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万一琅玉就此同自己割袍断义,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若是琅玉愿意原谅自己,愿意继续和自己来往,数年后他们各自娶妻生子、辅佐社稷,将对方当做一生的挚友。

  只是,自己能够接受百年后有另一个女子以妻子的身份与琅玉合葬一冢,相许三生吗?他真的能接受琅玉与他人行结发之礼、生儿育女吗?

  他的琅玉,时常出现在他梦中一身赤色喜服的琅玉,将会与他人鸳鸯交颈、携手到老……

  自己真的不会寻个由头将那女子处死吗?

  每每想到这些,贤枢胸口就如挖心般的疼。不过两日罢了,他决定和琅玉继续做友人不过才两日,他却仿佛过了数十载。

  贤枢闭了闭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同琅玉之间要到这个地步?他也曾想过,若是琅玉是女子改多好,这样他们便可明媒正娶,厮守三生。

  偏偏老天爱同他开这个玩笑,偏偏他的心爱之人是个男子!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厮守终生,但若仅仅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让自己的小玉儿背负天下人的指责、背负“佞臣”之名,后事将他与龙阳、董贤之人并提他就舍不得。

  这两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只有他自己明白,可也算是熬过来了。

  然则,今后要熬一生,他真的……熬得住吗?

  段子真见贤枢脸色难看,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相思苦啊!情爱这东西是世家最混蛋的存在。”

  接着,他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端着酒杯,眯着一双狐狸眼打趣得笑道:“所以呀,你的比它更混蛋才不会任他摆布,做个人间风流客岂不快哉?”

  见他这模样,贤枢只当他是喝得不少,于是提醒道:“你还是少喝些吧,待会儿午休后还得上课!若是你在课上发酒疯,郡王还不将你的皮给揭了!”

  “我哪能喝喝点就醉了?”嘴上虽这般说着,但段子真还是将酒盏放下了。

  荣国府:

  午饭众人实在林琅玉院子里用的,吃过午饭后众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身子,林琅玉连连称是。

  待众人走后,林琅玉也躺累了,他起身披了件月白色斗篷在身上,独自在廊下坐着。

  今年花期比往年长上许多,院中的景致也还算不错。

  一只凤蝶绕在他身边,他素来是讨厌这些虫子的,于是忙挥手将其赶走。

  他想着,方才该留连翘在府上,顺便好好问问他,他家王爷这两日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就为了这档子事儿,还害得自己病了一场,说出去别人肯定强笑话听!

  想着,他又不自觉的他不了口气,他没有和男人谈恋爱的经验,都说女人心思难猜,如今他看来,男人心思也好猜不到哪儿去!

  林琅玉轻轻在廊柱上撞了下自己的头,随后便倚着柱子思绪纷纷。

  春风和煦、鸟鸣清脆、落红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