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54章 筹码

  闷油瓶往篝火堆里丢了一根柴,整个洞穴又亮堂了不少。我和他面对面坐在篝火边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现在心情平复了不少,闷油瓶一路把我背了过来,他把我照看得很好,我那点低烧很快就退了下去。

  这让我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再冲他发火。他在我情绪出现波动后那种冷静都褪去了不少,甚至显得很小心翼翼。对着他,我经常有“一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面”的感觉,况且我本身就无法对着他作出很极端的事情来。

  我坐在那里盯着他看,他也很安静地看着我。这个场景让我觉得非常眼熟,我回忆了一下,十一年前,他也是这么在火堆边把沉默的目光投向了我。

  那时的我问:“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我身后有一个怪物吗?”

  但其实当时和现在一样,他就只是在很认真地看我而已。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骂了一句以前的自己“傻逼”,然后淡淡地开了口:“你还是要进去?”

  闷油瓶没吭声,我看到他的目光短暂挪开了一下,但接下来又认真地聚集在了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他似乎比起十一年前要更加专注,这就好像是他想要记住我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一般。

  我心里忍不住翻滚了一下,大概知道了他沉默中的回答,咳了一声稍微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

  闷油瓶的决定从来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因为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他真正决定了一件事,他会有许多种办法断绝掉我们的念想。就如同十一年前一般,我跟了一路,他还是走得非常干脆,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十年之约。虽然我最后并没有按照他计划的那样,走他铺好的那条路。

  我突然想起在水坝底部时,我又告诉他“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当时他的回答我觉得并不是我想要的,他回答的是“我知道”。

  现在想来,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我想要的回答不是他知道,而是他不会消失。

  如今的状况更加决绝,这直接关乎到我的生死。这种状况比起十一年前,更加让人无力且绝望,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有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这种东西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他来说,都造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推动,这使得他在一路上本来可以消失得悄无声息,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本想走得干脆,也安排好了一切,觉得自己应该断得彻底,但终究还是一次次回了头。就比如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关机,中途决定追到我的路线上来,甚至于在我昏睡的时候也没有一走了之。

  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局面,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好像这么多年了,这个人终于愿意在我身边驻足,他所有的坚持会软化成一句“舍不得”。

  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我应该如何和他谈判。

  我和他谈判的筹码,是我自己。

  我很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依旧是沉默的,也不生气,继续说:“你不进去,我就会死,对吗?”

  到这里,他脸上的神色才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半晌,他说:“你不会死。”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我却猜到了。进去青铜门是一个转折,只要他进去了,他就能改变一些什么。

  闷油瓶又补充了一句:“吴邪,我没有时间了。哪怕现在我不去,你也没有办法再撑到我找到其他的奇迹。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一听就笑了:“什么叫你没有时间了,是我没有时间了才对。”

  他摇了摇头,目光又很专注地聚集到我脸上,我听到他的声音放柔了下来:“你还会有很多的时间。”

  我触及到他的目光,心里狠狠抽了一下。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我做错了的想法。他的改变让我变成了筹码,但也正是因为我,他的那份想和意,也全部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我把我的想和意给予给他,我是希望他为自己而活,而他的活,现在是在跟随我行动。

  我定了定神,很快把这种想法剔除了出去,努力冷静下来,继续问道:“你进去了,能不能再活着出来?”

  我直直地看着他:“只要你给我一句准话,我就信你,我现在马上回去。”

  时间对于我来说,能不能熬得住,全凭他一个说法。只要他有一句准话,我就可以放下“体体面面干干脆脆离开”。哪怕他说还得再熬个十年,我就是插着管子也能在病床上挺过去。

  但他却又沉默了下去。这种沉默让我心里腾起的那一点点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他闭了闭眼,很缓慢地开了口:“吴邪,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我如今做不到对他狠心,他也没办法做到骗我。他大概也明白,给我一个虚假的希望带给我的打击,会更加致命。

  想到这儿,我又开始琢磨起那瓶安眠药来。他其实现在想法并没有改变,只是那份“舍不得”还在强拉着他而已。这只能把离开的时间延长一些,如果换成我,我最后还是会选择离开。

  闷油瓶看到我的目光开始往背包那里瞟,突然抬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火堆旁边,淡淡地说:“这东西对我没用。”

  我本来屁股都挪了几步,准备挪过去找时机,再亲他一口给他怼进去,没想到这人直接把赃物给我缴了。

  我嘀咕了一句:“那早知道还是得搞西班牙大苍蝇。”

  没想到闷油瓶居然听到了,面不改色地说:“不需要这个,你在那里就足够了。”

  因为身体原因,我俩根本就没搞过几次,但该搞的还是一件没落下。我看他说得坦坦荡荡,一下子被堵了个正着,耳根就是一热面上一烧,心想,你他妈这个时候听力这么好,不对,这人居然懂这个?

  半晌,我掩盖似的咳了一声,半带着无奈半带着苦涩的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到底是想走还是不想走。”

  “不想。”他答得很快,但随后垂下了眼,“但我必须去。”

  我们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这似乎是一个完全的死循环,他如果想要救我的命,他必须得进去,但他一旦进去了,他很大概率不能活着出来。最终的局面,都在往“以命换命,只能活一个”的方向走。

  这简直印证了盘马老爹当时的那句话:我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我沉默着坐了一会,突然说:“眼下就这一个法子了,对么?”

  他大概摸不清我此刻的想法,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就掏出了那盒白沙烟,抽出一根,在火堆里点燃了,狠狠吸了一口。

  出于对身体的考虑,我想着能苟一天是一天,所以我戒了很久的烟。如今这个状况,我也不想太多了。

  闷油瓶没有阻止我的行为,过了一会儿也问我要了一根烟,在火中点燃抽了起来。

  火光摇曳着,我们沉默着坐在火堆边抽着烟,周围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柴火爆裂的啪嗒声。我边抽烟边想,真他娘的跟重走了一遍十一年前一样,不管是我追上来,闷油瓶跳到悬崖下面把我捞上来,还是现在我们两人坐在这里抽烟。

  想到悬崖,我瞥了一眼他的手腕:“你手怎么样?”

  闷油瓶摇头,我倒的确没发现他有揉手腕的小动作,好在这次虽然也是直接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但没骨裂,算件好事。

  我问完这句话两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我咬着烟看他,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但他抽烟的时候也更加沉默了,隔着那层朦胧的烟雾,脸显得有点模糊。我感觉他依旧是在看着我,我也由着他看。

  我抽完了一根,又去摸第二根。我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又坐正了准备开始谈判的第二轮。我把第二根烟叼在嘴里,也不急着点燃,问道:“那我换个问法,里面有什么?”

  闷油瓶夹着烟,语气没有起伏:“很复杂的情况,我没办法和你形容。里面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解释。那里和外面不是一个世界。”

  “如果里面的一切都是不符合常理的,那你又怎么能把控里面的情况,知道你进去了我就不会死。”

  他没回答,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来找我要第二根烟。我没拿一根新的,挪近了一点坐到他身边,侧头把嘴里那根送了过去。

  他也不犹豫,一转头从我嘴里叼走了。我顺势拉住他的衣服在他嘴上啃了一口,他停顿了一下,把那烟夹了下来,凑过来和我接了一个有烟草味道的吻。

  我心道,妈的,为了拧开这个瓶盖,老子真是软硬兼施连色相都出卖了。闷油瓶很快结束了这个吻,坐回去点燃了手里那根烟,我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他斟酌了许久,说道:“张家人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改变里面的一些规律。”

  “用什么改变?”

  他却不再多说了,摇了摇头:“现在只有我还完全拥有这种体质,所以只有我能去。”

  我听着他的话,开始在脑子里过我掌握的所有信息。我从很早以前已经放弃了探寻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对于我来说,所有的秘密都不及他一个人重要,但如今的状况需要我分析出来一些事情。如果这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是必然的,他必须要进去,我是不是能从另外的方面找到一个突破口。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开了口:“不止你有这个体质。”

  我说出这话时,我感觉他拿着烟的手很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我继续道:“我去过康巴落那边,进过喜马拉雅山区里的青铜门。”

  那里的青铜门是一整个被掏空的陨石,里面有一个圆盘,特定的血流进去会组成非常奇特的花纹。我们甚至还看到了阎王骑尸画中的阎王。

  当时假扮张海杏的那个老太婆差点把我爆锤一顿,就是为了让我的血流进去,事实证明,我的血也的确能起到一些作用。

  喜马拉雅山的青铜门后来被我们发现是张家人造出来的一个陷阱,但哪怕是一个仿造之物,那里与长白山之下的青铜门存在着巨大的差别,这两者之间也很有可能存在着一定的联系。胖子说小哥是胎里麒麟,他的血是遗传。我的血是大路货,现在也不知道威力还剩多少,但我的血也很有可能会起到一些作用。

  如果说要在一个完全不存在常理可言的地方,依靠一些张家人的特质去改变一些东西,最终剩下的也只有他的血统。

  “你一个人进去会死。”闷油瓶并没有正面应答我的话,只是皱起了眉说道。

  我一听却心里有了个谱,整个人甚至放松了不少,说:“那你呢?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需要你怎么做一些改变?而这种改变,如果是依附在你的血统之上的,我并不是毫无作用。”

  “你非常了解我,你知道我并不会刻意去寻死。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我不怕自己死,但我会自私地要求别人活下去。潘子在下面等着我去享受,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在上面多待几十年。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两人中任何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都会这么做,都会继续活着。这也是提前走的那个人的希望。”

  “小哥,我很早就不怕死了。我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我有过世界上最好的同伴和兄弟,我这辈子已经够了。但我还遇到了你,我这辈子就变得贪心了起来。”

  说到这里,我看到闷油瓶欲言又止,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道:“我现在并不是在劝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自私且贪心的人。如今的状况不仅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不会放任你一个人过去。”

  “但反过来想,我是一个筹码。你觉得我一个人进去会死,但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这个状况会发生什么转变?”

  “我举个例子,你一个人进去,你觉得你的胜算是百分之五十,我的血是大路货,大概可以凑个百分之三十。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胖子。胖子已经在过来接应我们的路上了。”

  “我并不想去送死,我想成为你的筹码。”

  我很冷静地说了一大堆,说完之后我有点惴惴不安。闷油瓶并没有把里面的状况完全和我说明,我现在只是猜测里面的一些改变需要用到他的血。为了做出这种改变,他需要付出很巨大的代价,这很有可能会直接导致他的死亡。

  我的话说白了,也算是一通瞎扯狗屁不通,我不知道我的血在里面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我也只能赌。

  我在赌我是他心里的筹码,也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的筹码。如果要让我在外面眼睁睁看着他进去,我宁可两个人赌一场胜算更大的局。

  而且这个局不单单是我们两个人,胖子已经在马不蹄停赶来的路上了。胖子会补足我们剩下的那些概率,他会成为我们的后路。

  我相信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胖子一定会把我们捞出去救活。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吸完了,然后把烟头在旁边的地上按灭。

  做完这些,我感到他的手抬到了我的头后面。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你如果现在又按晕我,我也没办法。话我都摆在这儿了,小哥……”

  我心里觉得非常难受,也很无力,闭了闭眼,强忍着不让眼睛里的那种酸涩感继续累加。从很久以前就能看出他这个人的性格,对于他来说,除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宁可一个人去送死,也不会多拉一个人赌一个更高的可能性。

  但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也并没有把手落在我的脖子上,而是按住了我的头,脸压了过来,很激烈地和我接了一个吻。

  这个吻比刚才的那个更加激烈,他的舌头熟门熟路地滑了进来,卷走了我口腔里所有的烟草味。我完完全全被他亲懵了,他似乎是看我不专心,学我刚刚那样在我嘴上咬了一口。

  我回过神来,心想,妈的,他怕不是要喂我安眠药,推了他几下,没推动,他一把把我按在了墙上。

  最后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暗骂,不管了,哪边都是晕,他要来真的老子还不是打不过他,于是主动缠上了他的舌根,气喘吁吁地抓着他的衣服就狠狠回吻了上去。

  这一亲简直跟打架似的,我甚至觉得他的舌头都被我咬破了一点,他却并不在意,卡着我的下巴把那点血气搅进了我嘴里。我感觉口腔里温热的液体中混杂了一股很淡的铁锈味,多余的开始顺着我的下巴往下流。

  周围很安静,我只能听到柴火爆裂的声音,和我们变重的呼吸声。我感觉背后是粗糙而冰凉的石壁,面前的他却是带着温度的。我按着他的头将自己迎向他,感受着那种呼吸被他剥夺的感觉,放空的大脑里不知为何带出来了一点情绪,这使得我的眼睛有点发热。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动作开始变缓,箍着我的腰把我往前拉了一些,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感觉他的手插进了我的头发中,说得上是轻柔地抚摸了几下。最后他主动离开了一点距离,手却还是抱着我的腰没撒手。

  我大口呼吸了一下,窒息感和一下巴黏糊糊的液体让我从那种感觉中脱离了出来。我抹了一把下巴和脖子上的口水,涨红着脸刚想骂他抽什么疯,就听到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鼻尖抵着我,说道:

  “进去之后跟紧我,什么都不要碰。”

  我一听,口水都顾不上擦了,脑子里面白了一下,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见状又凑了上来,很轻地啄了我一口,说:“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马上送你出去。”

  他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我,我觉得他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此时见我愣在那里,还抬手帮我抹了一把嘴角。我这下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内心在这一刹那间简直跟爆开了一百个二脚踢似的,一阵狂喜,心想别说听你的话,你现在让我叫你爸爸我都答应,一把捧着他的脸又狠狠亲了一口。

  这一嘴下去我感觉他的眸色好像沉了沉,箍着我腰的手一个用力,直接把我拉得贴到了他面前。我撞上他的鼻尖回过了神来,朝后一缩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往外推了推,很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收拾东西,走。”

  他也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克制情绪,最后亲了一下我的鬓角,才起身把我拉了起来。我看他好像有点不愿意起身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软了一下,忍不住狠狠撸了一把他的头。

  换到很久以前,我这根本就跟在老虎头上动土一样,纯粹的找死行为。现在他却也只是多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去收拾我们的装备,把我装备里面重的东西转移到他的背包里。

  从夹缝可以直接去到青铜门,闷油瓶对这里熟悉得像是我们家后院一样,带着我在黑暗中弯弯绕绕地穿梭,避开了所有的机关,甚至连蚰蜒和人面鸟都没有惊动。

  我一步一步走着,我马上就要得知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甚至可能会让人崩溃的结果,但我并不感到恐惧,甚至觉得非常的安心,也非常的释然。

  这种感觉我去年也有过,在黑暗中,就像有人在牵着我的手。

  不过这时,前面的闷油瓶停了下来。我感觉他很轻地牵起了我的手。我在黑暗中笑了一下,牢牢地回握住了,和他十指相扣。

  我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青铜门前,那扇巨门依旧安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宛若一只沉默的怪兽,准备将所有的东西都吞入腹中。我如今站在这个十层楼高的巨门面前,依旧是渺小得不值一提,但我已经不再害怕这个东西。

  我甚至觉得,像我们俩这样一路手拉手毫不畏缩,直冲而来,居然就是为了一起进这个后面不知道是什么的巨门。再配上一曲荡气回肠的背景音乐,简直就跟个英雄片似的。

  想到这儿我心里更加的坦然。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

  我故意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冲他挑眉道:“后悔晚了。走一个?”

  他深深凝视了我一会,点了点头。张家人有自己的开门方法,我并没有太看得懂他是怎么操作的,只是等他退回到我身边,我看到那扇青铜门在一阵非常沉闷的声音里,很缓慢地朝着两边裂开了一条缝隙。

  大概是闷油瓶用了其他的开门方法,并没有出现阴兵借道的情况。这条缝隙摆在青铜门上面,整体远看就跟一根手指这么宽,但放在我们面前却是足够的一个宽度。那里面黝黑深邃,什么也看不见,我却敏锐地嗅到了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闷油瓶跨前一步,将这冰冷的气息挡在了前面,紧了紧我的手,拉着我走入了这扇巨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