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身后老将军长叹一声,枯瘦的手安抚地拍在儿子的肩头,轻轻的半句话很快在空气里散去:“你还是放手吧。”

  

  10.

  元微之夜里又从将军府溜了出来,这次目的很明确,不用再去做什么棘手的事情,只需一路轻功直奔平康坊连停都未停。

  他从屋顶上跃下稳稳地落在白乐天窗下屋檐上,暮春时节细雨层层积着养起一檐青苔,草木气味清新,只是这清冷中却混入了丝丝桐花的清香,随着微风细细飘散。

  元微之闻着这香气苦笑一声,反手负剑拉开了紧闭的窗子。桐花香在,白乐天就在,只是这琵琶伎怕是伤透了心,竟紧闭了窗子别扭地拒绝他的到来。

  元微之轻松开了窗子闪身进去,便见桌前白乐天一人呆呆坐着,望着桌上诗集若有所思。他神情黯然,只一双眼睛如秋水一般,仿佛盈满许多过往许多夙愿。元微之恍然觉得自己又见到了初夜为他弹琵琶的白乐天,如此飘渺如此脆弱如此孤高,仿佛有泪,转过头来抚摸上去,脸颊却是干燥的。

  元微之一时动情,低头吻住那薄薄的唇,感受身边人憋住了气息,却又毫不挣扎。贴上那略微干涸的唇瓣,细细地舔舐滋润,直到原本略显淡白色的薄唇变成了淡淡的水红色。

  “九,九郎……”白乐天见元微之来也不惊讶,轻轻开口,却是喉咙发紧声音涩然,他想起那人曾经的呵护与讨好,想起那人如今的为难和心碎,只觉一股寒意和酸楚从心底鼓胀上来,瞬间涌到喉间,“你还是快走吧。”

  “不,乐天……我不走。”看着面前人似破碎似哀求又似放弃的神情,和那映着无边暮色的一双含泪深眸,元微之怔怔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就要替我父亲出征南方平定藩镇叛乱了。最少要半年才能回来,你……”话尾已然说不下去,只咬紧了唇瓣,将那唇色咬得越发淡白,一痕鲜血愈加触目。

  半晌,久候无回应的元微之低垂了头,一滴灼热的水滴,砸在琵琶伎白皙的手背上。白乐天轻按在桌上的手顿时如同被烫着一般,抽搐了一息。元微之另一只灼热的手掌立时用力起来,捏揉着那白皙纤瘦肌肤,想要从这瞬息的动弹中,捕捉到白乐天思绪瞬时的松动。

  “不,九郎,我不能——”

  ——我不能再困住你的心,再扰乱你的路了,一个曾是私生子的琵琶伎卑贱如草芥,如何配得上将军府炙手可热的嫡子,又如何助你实现抱负与理想。白乐天缓缓闭阖了双眼,双睫下扑簌落下几颗泪珠。

  ——你不能原谅我们元氏对你曾经的伤害,我都懂。十几年过去了,你受过的委屈和苦痛我全都缺席,却蛮横地妄想你能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百依百顺。元微之早已明了自己待他的心,却又更觉棘手。犹如捧着个滚烫滚烫的珍宝,摔了心疼,放手心空,拿着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话语就是这样卡在喉间未曾吐露完全,误会和纠结便生根发芽攥紧了心口。若是白乐天知道元微之根本不在乎他身世,若是元微之知道数年前那桩事白乐天根本不放在心上,或许那一个个难以成眠的夜也会随着长安的风消逝殆尽,那千番磨难之后几近破损的爱也会融入心底历久弥新。

  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可惜当时彼此不知道。

  “九郎……元九,你走吧。”白乐天缓缓起身后退几步靠在桌上,手指紧紧抓着桌沿稳住微微晃动的身体,强硬地压下心中的那股寂寥及感伤,逃避般不去回想那一个个甜腻缠绵的夜。他薄薄的淡红色唇角略微上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故作镇定地威胁道,“我们一别两宽,都当这几个月不存在,我也不会让京兆尹他们知道,京中多年放肆的大盗元九就是将军府的嫡子元微之。”

  回应他的是一个亲吻。

  柔软的嘴唇贴合在一起,久违的润泽气息传递过来,那唇犹如燃烧一般拼命吮吸。温热的舌头也在同一时间探寻过来,试探地扫过唇缝,小心地绕过牙齿进入口中,怯怯地抚过每一处却又迫不及待地席卷而过,似要搅翻一池春水般的,打翻了白乐天的节奏和神智。

  二人在急促喘息之间交缠在一起,不久便衣袍散乱,似要相互融合在一起。抓着衣领的手松开滑下,腰被人搂住向后退去。白乐天仰面被按倒在桌上气喘吁吁地同他亲吻,心口的疼痛未曾缓解过一分一毫,唇齿间的纠缠却越发难解。

  衣袍被扯开,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燥热的感觉被周身凉气扑息一瞬又被撩拨得更高。灼热感从下腹扩散到全身上下,剧烈而急切仿佛烟火炸开。白乐天绝望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在元微之娴熟的撩拨中顷刻间软得厉害,一滩水一般失却了全部的力量与抵抗。

  毕竟他们在情事上,向来契合得令人嫉妒,反应真实而热烈,暧昧与缠绵一并颠倒沉沦。

  容纳,接受,沉溺。

  不必刻意引诱,他们早已是彼此视线里的唯一。

  元微之伸手拂开白乐天脸上细碎的乱发,混乱地亲吻着身下人的脸颊、双唇、眉眼,沿着细长高傲的颈项啃咬下去,在每一寸土地上种下点点带着错乱情感的红痕,留下一串淫靡的潋滟水光。

  “嘶──”白乐天立时颤抖起来,被这迷乱又强硬的亲昵扰乱着意志和神思。随着每一次几乎见血的啃噬与舔咬,他觉得自己的三魂几乎也要随之消逝而去。

  元微之一手在白乐天光裸的脊背上下滑动,安抚着身下抗拒而又矛盾的人,另一手直接向下探去,隔着衣料抓住他半硬的性器上下套弄。半勃的性器颤颤巍巍,在过分熟悉的接触中下挺立的十分迅速。

  喊元微之走的人是他,最先情动的人也是他。白乐天拽紧了长衫下摆的褶皱,捂住双眼感觉到有温热洇湿了掌心。莫名的酸楚哽在喉间,轻轻的抽泣声迅速在空气里淡去,元微之的手指已经闯入他的身体了。

  里面一如既往的软与热,只要撩拨几下,就会发疯一般绞紧收缩,过分娴熟地死死咬住元微之的手指,甚至在手指短暂拔出时缠绕上去挽留。湿润滑腻的液体很快渗出染透了腿间稀疏的毛发,穴口一张一翕间灼热难耐的空虚感顺着脊背一路腾升至大脑皮层。

  少了太多的温存和缠绵,元微之握着那事物毫不犹豫地往身下人的小穴中捅去。饱胀的撕裂感和被死死绞紧的痛感刺激着神经,逼迫两人将这一切牢牢记住。交合的动作沉默进行着,没有丝毫的情感交流,只是凭着本能耸动腰肢挺凑臀部,甚至连接吻都吝啬。肉体与肉体碰撞在一起,喘息呻吟夹杂其中,却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白乐天哽咽着,带着痛苦而又极乐的神情,终于闭上了双眼,任其动作,自弃般陷入沉沦。琵琶伎的修长双腿在猛烈的动作中轻颤,最终违背大脑的意愿紧紧缠上了元微之的腰。

  阴茎长驱直入,捣弄到了深处,直直撞到最深的软肉上。细嫩的穴肉裹紧了柱身,每一处都被细致地包裹住,令人头皮发麻。元微之抬高白乐天的大腿沉下腰一次次顶入,听着身下人断断续续地发出连串的虚软呻吟,沉溺在性爱的欢愉中却也红了眼眶。

  体内性器不知疲累,攻势凶猛,臀部和胯部撞击得啪啪作响。元微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第一次没有给白乐天循序渐进的适应时间。数年习武之人的力道很快便使身下柔弱的琵琶伎浑身颤抖着哭喊出声。温柔的恋人在过分强烈的快感中几乎失了神志,几乎回到了那一个个欢愉缠绵的夜,在疼痛的时候还想要笨拙地讨好身上的人。

  他会努力用他的手来碰元微之的脸颊,像是一只幼猫的爪子,诱惑他的主人。他会一边疼痛,一边迅速地习惯了元微之的节奏,赤裸的下身紧紧缠住对方,打开的细长双腿主动圈上元微之的腰将他拉近。他会仰面躺在桌上用手遮住眼睛,似乎对于元微之突如其来的深顶动作感到惊讶和极致的害羞,脸颊和耳朵也会飞快染上了红晕。

  阴茎肆意进出着他的身体。从他身体流出的汁液会沾湿元微之的阴茎,在彼此的交合间水液四溅,微妙的水渍声混入肉体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喘息呻吟声。淫糜的气味在四壁发散开来,混乱的声音让人听得脸红心跳。

  元微之伏在白乐天肩头,腰肢有力地耸动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动作太大了些,后背肩胛数道鞭痕狼狈地裂开来,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倒是极为应景。白乐天支起身子舔他肩上皮开肉绽的那一处伤口,爆裂开来的口子上渗出温热的鲜血,含在舌尖像是濒临毁灭的爱意的最后余温。

  白乐天拽下元微之,与他上身紧紧贴合在一起,胸腹相碰。琵琶伎把泪水模糊了一片的脸埋在元微之颈窝里,不肯出来,声音带了哭腔,显得有些闷闷的:“去床上做,疼。”双腿间一片狼藉,腰背死死靠在桌沿,被冰凉的檀木硌得酸痛难忍。

  “我也疼。”元微之低低笑了一声,似是悲泣。

  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胸膛上,白乐天固执地认为是身上人额头滴落的汗珠,他闭着眼睛摸索着直起上身抱住元微之,肩膀蹭到他的脸颊感受到一片湿意,狠下心逼自己不去管。

  太疼了,即便两个人深深交缠在一起,刺骨的疼痛依然从心头向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