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斯巴达小祖宗>第一百五十八章

  罗马的商业极为繁荣,线人为雅辛托斯准备的落脚地,就坐落在一条从头到尾都挤满香水铺子的商业街道上。

  长长的门廊下,香风交织,格外醉人。

  “这条街俗称就叫‘香水街’,算是商业街里环境最好的那一批了。”线人撩开店门口的帘子,将雅辛托斯和卡俄斯迎进门,再放下,挡住外界好奇观望的目光,“我才盘下这里没多久。”

  放下伪装后,线人有着所有斯巴达男人特有的毛病,就是再轻松的话题讲着讲着都会殊途同归,拐到严肃的事情上:“罗马其实不太好埋钉子,之前我尝试过很多次,都没成功。”

  “也就是半年前左右吧?罗马整个执政的班底突然换了一批,守卫大为放松。当时我们几个同伴还有点犯嘀咕,心想罗马的皇帝难道是准备‘钓鱼’?要么就是被建立帝国的成就冲昏了头脑。总不能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吧?”

  结果偏偏就是这个“总不能”踩中真相。

  线人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摇头,心情复杂。

  然而,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卡俄斯进了铺子就光顾着想怎么布置环境,线人还在摇头,他人都走到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了。

  雅辛托斯干咳一声:“去楼上看看吧。”

  他掩饰道,“上面是不是日常起居的地方?视野怎么样?方便观察过往的人吗?”

  这个铺子的面积其实并不大,货架都被清空。

  柜台后就是上二楼的小楼梯,连扶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啊,对。上面是住的地方,视野不错,而且窗口不大,很隐蔽。”线人毫无怀疑,带着雅辛托斯上楼,“我已经找人重换了一遍家具,包括床铺都是新换洗的,二位可以放心用。”

  线人搓了搓手,有些按捺不住激动:“这个店面您打算怎么使用?修整成新的香水店?还是另开别的?”

  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拿话遮掩了一下,但遮得不全,下一句就迫不及待道:“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和您碰面。我们这种在外面漂的线人,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回不到斯巴达。但您的事迹却隔着海洋也能传颂过来,罗马这里的游吟诗人都会唱。”

  大约确实是心情很激动,这位朋友接下来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猛吹雅辛托斯的彩虹屁:“……诗人们从没有这么热情地讴歌过一个人。他们都说,是您在奥林匹克大赛受到威胁时挺身而出,率领所有人力挽狂澜。不仅击溃了想要破坏和平的恶徒,还救下了阿卡迪亚的无辜者们。奥林匹亚圣殿还特地为您破例,立了一尊雕像……”

  这位大概也是在异国他乡漂久了,平时连老乡都见不到一个,结果一上来就遇上敬爱的国王。再加上雅辛托斯长期被诗人们疯狂美化,在线人心目中堪称完美的存在,这种情绪倾泻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说着说着居然现场唱起赞美诗。

  讲实话,这也挺斯巴达的。

  别看斯巴达是个军事化的城邦,但诗歌在斯巴达始终颇为兴盛。每当有重要的战役即将打响,军队出发前,总会有自发或神殿专门组织少女们编排歌舞,用以为战士们打气。许多诗人也会专门随军,为士兵们编写鼓舞人心的诗歌。

  虽然斯巴达以外的异邦人可能想象不到,但这里的诗歌繁荣兴盛堪比希腊公认的文化之城雅典。

  但,你唱歌走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某位至高神才跨过感情路上最大的难关,现在恨不能一天下来,从早到晚都和雅辛托斯腻在一起单独相处。这位吹起彩虹屁来没完没了的线人顿时就变得有点碍事起来。

  “……”卡俄斯在线人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歌声中有些嫌烦地蹙了下眉,垂着眼眸从后面搂住雅辛托斯,随意地将下巴搁在雅辛托斯的肩窝,懒洋洋地侧过脸,亲了一下雅辛托斯的眼尾。

  “他璀——嘎?”线人的歌声瞬间被毫无预兆怼来的狗粮噎了回去。

  他大概是没想到,国王能漂洋过海来罗马,狗粮也能。

  雅辛托斯眼尾微痒,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弧度,语气倒还挺义正言辞:“谈正事呢。”

  “……”卡俄斯眉头一皱,听唱歌算谈正事吗?

  冷冷的狗粮拍在脸上,线人一下清醒了,总算意识到自己是来传递情报,不是来搞业余演出的。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眼神直往天花板飘,飞快将未说完的情报倒竹筒似的一口气倒完:“选择这个店面是因为那位罗马皇帝有个地下情人,她经常来附近的圣母神殿参拜。每次参拜结束她都会和朋友来这条香水街闲逛。这里是她的画像,您决定要开什么店以后通知我,我立马派人动工。”

  丢到桌面上的画像还没落踏实,线人就火烧屁股似的猛然转身,大步疾走出店门,生怕再被狗粮重伤。

  雅辛托斯颇为好笑地侧过脸,抬手捏了一下卡俄斯的下巴:“你怎么回事?见天的净想些不正经的事。”

  想当初这人还一本正经,碰都不让碰一下,现在是放下负担,开始解放自我了?

  “……”卡俄斯闷声不吭,抬手捉住雅辛托斯的手,往前又迈近了一步,将人挤得靠着并不宽敞的窗栏,吻就紧跟着追了过去。

  二楼的起居室和楼下的店面一般大小,放进桌椅床凳就显得有些拥挤。

  好像做什么事,转一个身,就能衣鬓厮磨,碰到彼此。

  这种狭小起初看似乎有些逼仄,此时却变得暧昧,混着香风的空气里透着甜得有些黏腻的旖旎。

  “说你呢,怎么还起劲了?”雅辛托斯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只蝴蝶,但凡气息再重点,就会抖着伶仃的细脚被惊得飞走。

  他抵了一下卡俄斯的下巴,不过分开没一会又忍不住笑,修长的手指往下滑,转推为抬,重又吻回去。

  日光西斜,暗香浮动。

  直到街道传来新涌入的女客的谈笑声,他们才分开。

  他们抵着头,并没有更进一步,片刻后勾着对方的手指,站在窗边望向楼下的门廊。

  罗马的风情与希腊大相径庭,就连小小的市集街道也能体现出这种差异。

  雅辛托斯靠着卡俄斯,两人站在窗边往下看,看那些提着裙摆娇笑的女客,看那些五颜六色、装点得格外缤纷的邻家店铺。

  其实并不是多么惊艳的美景,卡俄斯的心情却很好,非常好。

  因为这一扇小小的方窗中定格住的画面,他终于可以和雅辛托斯一起悠闲地慢慢欣赏。

  这机会太难得了。难得到他总是紧绷的嘴角翘起浅淡的笑意。

  上一世,他们从未一起离开过深渊。而时间逆转后,雅辛托斯起初的大部分时间又都呆在斯巴达,他离开斯巴达看到那些人人称道的美景时,身边却并无人可以一起分享。

  后来,等到雅辛托斯开始四处奔波了,压在雅辛身上的担子又太重,事情总是一件赶着一件,根本没有时间或心情停下脚步。

  所以,雅辛托斯初次登上奥林匹斯山那回,他们站在赫拉的神殿内眺望窗外,即便知道雅辛托斯其实心思并不全在风景上,但他的心情仍旧很好。

  好到懒得在雅辛托斯面前隐藏,好到即便感觉到赫拉的靠近,仍旧放纵自己和雅辛托斯吻在一处,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

  雅辛托斯也想到了赫拉神殿里的那次胡闹。想到那时在稀里糊涂吻做一处前,卡俄斯倒映着花田,金光粼粼的眸子。

  他突然有点触动,因为终战结束后,塔尔塔罗斯曾跟他聊过一段时间,当时就曾谈及过审美这个问题。

  按照塔尔塔罗斯所说,不论是卡俄斯还是他,其实都没什么审美可讲。毕竟他们一个是混沌,一个是深渊,上哪品得出人或者花草长得好不好看?吸引他们的并不是外表,而是事物本身具有的无形的特质,或者被赋予的意义。

  好比这些所谓的“美”景。

  卡俄斯并非是真的欣赏到了美,而是他曾经说过,他想要回到人间看这些景色。

  于是这些景色就被赋予了意义。

  于是就变成了“美”的。

  这种后知后觉的体悟莫名地格外触动人心,雅辛托斯的呼吸乱了两拍,刚想着得为此说点什么,望着窗外的卡俄斯突然愣了一下,下巴轻点了一下雅辛托斯的头顶:“你看对面,那是不是画上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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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俄斯并没有指错人,那位画像上的贵妇正跟在新涌入街道的女客中,并且大约是家世显赫的关系,她不仅穿着着繁琐厚实的衣裙,身上满是金饰,还始终被女客们拥簇在中心,殷勤地搭着话。

  出乎雅辛托斯意料的是,这位情人并不年轻,甚至称不上貌美,虽然始终微笑着,眼底眉梢却透着一股掩藏得很深的忧伤,眼角泛着微微的细纹。

  卡俄斯翻过画像:“情报说,那位罗马皇帝今年二十六岁,这位贵族三十六岁。”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以为你们人类贵族女性会很重视保养,并且家世越显赫就越注重,但这位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还要大。”

  “那可能就是藏着心事,”雅辛托斯盯着那群女客看了一会,推了下卡俄斯,“我感觉她们好像要过来。”

  整条香水街,只有这么一家店面挂着门帘,显示出换了新主人的模样。

  如果按照线人所说,这群贵族小姐经常在参拜完圣母神殿后来香水街闲逛,指不定她们现在盯着这边眼神一亮,是觉得这里可能会有什么新店面要开,好奇地想来打探。

  雅辛托斯预料得没错,他和卡俄斯下楼后,这些女客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店门外,愉悦地掩着嘴议论:“什么时候换的老板?我要是没记错,这家店面之前的租客好像是因为卖劣质香料才被严惩的。希望新开的店能进些上档次的好东西。”

  雅辛托斯想着总得跟目标人物混个脸熟,才能进一步打探那位失踪的真大帝身在何处,闻声撩开帘子:“不好意思,这家店以后不准备卖香水。”

  开都开了嘛,那就奔着赚钱去的。雅辛托斯来的路上就扫听过了街上的竞争对手们,觉得做香水太没出路了,倒不如换一个一定会赚钱的。

  那就他所知,未来的一段时间,绝对会赚钱的是什么店面呢?

  雅辛托斯靠在门边,回应贵族小姐们的惊声追问:“卖点儿刚出生的婴儿得用的东西吧,还有能帮才分娩的母亲养身体的滋补品。什么?这是香水街?啧。这店我盘下玩的,想卖什么就卖什么,不怕亏本。”

  “哎呀……”贵族小姐们明显是失望的,毕竟她们显然并不是这家店的受众,而且也不希望自己爱逛的香水街里冒出这么一个卖婴儿用品的异类。

  但雅辛托斯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就连后面沉着脸望过来的卡俄斯也让她们颇为心动,而且店主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挺有钱,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于是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没什么威力的哎呀。

  雅辛托斯见好就收,没再和小姐们贫嘴。只将目光漫不经心似的扫过那位被拥簇在中心,并未发表意见的贵妇,意外发现这位的眼底居然隐约掠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贵族小姐们并没有堵在店口多久,很快就嘟嘟囔囔着离开了。

  走出街道前,雅辛托斯还望见那位贵妇快速地回头,深深看了眼这里。

  雅辛托斯沉吟片刻,转身回到店内,将门帘重新盖上:“你有没有觉得——”

  某只酸意盎然的大醋缸子凑过来啄吻了一下雅辛托斯的唇,打断了他的话。

  “……”雅辛托斯忍不住笑起来,“你有没有觉得——”

  他又被吻了一下。

  连续两次被打断就有点没法继续说正经事了,雅辛托斯一边仰起头回应,一边抬手搂住卡俄斯精悍劲瘦的腰:“干什么?你现在真的很像那种想要蛊惑君王的蓝颜祸水,你知道吗?”

  祸水微微退开,勉强给君王一个发表自由言论的机会:“觉得什么?”

  “觉得那位夫人腰上缠得束腰不太对。”雅辛托斯很有昏君风范地亲了一下卡俄斯笔挺的鼻梁,“罗马人一向以胖为美,小腹丰腴才好看。那位夫人会特地束腰,把腹部往瘦了勒已经很奇怪,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即便穿了束腰,她的腹部和四肢、脸颊相比,都有些胖了。”

  “大夏天的还穿那么多,刚刚我提及以后这家店会卖婴儿使用的物品后,她特地回看了好几眼。她会不会是怀孕了?”

  这孕还不太能公之于众。

  “依她这个孕相,最多怀了不到几个月。但线人说,众所周知,这位夫人只钟情于罗马大帝一人,而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半年前就失踪了。”

  雅辛托斯又吻了一下卡俄斯的唇角:“你说这孕怎么怀上的?”

  这算不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显然这位夫人正如线人所料,的确和那位失踪的真大帝有联系。而且联系还不浅。

  卡俄斯轻哼了一声,被雅辛托斯这几下故意避开重点的吻亲得心烦意乱。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微绷,便将人箍着腰抱起来,上楼梯的同时凑到耳边,顺着雅辛托斯的话头低语了几句一点都不卡俄斯的荤话。

  接下来,罗马那位大帝怎么和情人取得联系、有没有办法撬得情报这些问题雅辛托斯就不清楚了,能肯定是,今晚这些线人辛辛苦苦配置齐的家具大抵都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