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OUND ZERO,目标在据你当前位置正下方。”

  “收到。”

  爆豪胜己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他这梦做的不安稳也就罢了,偏偏他这觉也睡的不太平,天还没亮,他就接到了紧急任务。爆豪胜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压根没去想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梦,事态紧急,在醒来和前往任务现场之间塞不下爆豪胜己的那些心烦意乱。

  他现在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他半蹲着,把手掌放在地面上,把定位装置安装好。目前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建筑内是什么情况,一切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他要先去探这个虚实。

  这是一场绑架案,被绑架的对象是一位高官的小女儿,爆豪胜己早在赶来的路上听联络员把大致信息介绍给他了,但联络员并没有告诉他这个高官的名字,只是形容了下官员职位的重要程度。爆豪胜己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他处理很多和政府高官有关的任务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信息都是隐去的。就算联络员不说,爆豪胜己只要联想下最近的参议院选举,和该辖区参选的候选人,他大致就能锁定这个官员是谁,这个官员目前的支持率很大,也难怪他的小女儿会被盯上了。

  绑匪要求了大量的赎金,交付时间一个小时之后,爆豪胜己要在这个时间差内将人质救出来,他收到的要求是速战速决。爆豪胜己对此了然,他收到的要求尚且如此,合作警方受到的压力恐怕更大,爆豪胜己相信今天的事情非但不会见报,恐怕还会被“请求”对这起绑架案守口如瓶,这种事情一旦被曝光,对这位参选官员的支持率会有怎样的影响不言而喻。

  随便你们怎样,老子只要最后的胜利。

  爆豪胜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已经运用个性朝人质所在的楼层飞去。

  他手中爆炸的声音仿佛惊雷,在他踏碎玻璃冲进楼层的那一刻,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几个绑匪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冲向爆豪胜己,爆豪胜己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先一步引爆笼手内的硝化甘油,几个绑匪统统被爆炸掀起的风波冲击到,连个性都没来得及施展,就撞到墙上昏死过去了。

  比他想象中要弱很多,爆豪胜己想,不过绑架了一个风头正盛的政客的女儿,居然只是要钱,这群劫匪不过这种水平也确实不稀奇。爆豪胜己看着一地狼藉和那几个被嵌在墙里的不知死活的劫匪,毫无愧疚地想,他确实已经控制力道让声势不那么浩大了,毕竟如果要是按照他平时的风格来,他进这栋大楼的方式才不会这么温柔,碎的恐怕也不会只是一块玻璃了。

  刚才他引起的风波已经把关着人质的门震开了,爆豪胜己没有一开始就贸然进入房间,等到他确认没有异样后才踏入门内。门里除了被绑起来的女孩就只剩一个劫匪,这个劫匪倒在门附近,爆豪胜己用脚踢了踢这个昏死过去的男人,毫无反应。看他的位置,这个人在他来的时候应该是想开门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他额上有一块红痕,估计是在风波把门震开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他的头。

  这都他妈什么笨贼,爆豪胜己嘴角直抽,这种智商去绑架,纯粹是想监狱几年游吧。爆豪胜己这回是明白为什么要封锁消息了,要是知道是这种笨贼绑架了政客的女儿,那这政客的支持率不跌才乖,能被这种搞笑角色绑架家人,这是什么废物东西。

  政客的小女儿被绑在凳子上,这是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有一头栗色的卷曲长发和碧色的猫眼,粉白可爱,是个模样十分好看的小姑娘。不过爆豪胜己对小孩没什么好感,看到这孩子有双绿色的眼睛,心情反而更差了,他瞥一眼就不去看女孩。

  爆豪胜己扯开椅子上的绳子给女孩松绑,注意到女孩身上没什么伤痕,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应该是经历这一系列事情被吓到了。爆豪胜己站起来,打开通讯,在等待线路接通的时候,他听到女孩说:“叔叔……我脚软了,站不起来,叔叔你可以抱我走吗?”

  叔叔?!!爆豪胜己咋舌,他明明还风华正茂,这小姑娘居然叫他叔叔?想归想,他还是弯下腰来。

  爆豪胜己刚要把女孩甩在肩上,又想起女孩子颤抖的声音,他顿了一会儿,就换了个动作,手臂伸向女孩的腿弯,小心注意不碰到女孩裸露的皮肤,就要把她抱起来。

  之前资料里提过,这个小姑娘的个性觉醒的很晚,最近才刚刚觉醒,很容易失去控制,但还好女孩的个性是通过皮肤接触发动的,只要小心不接触就没有事。

  这时线路接通了,爆豪胜己刚要说明目前的情况,却听到通讯器里传来尖利地喊叫:“GROUND ZERO!快离开!别看人质的眼睛!”

  爆豪胜己下意识松手,却在躲开时手指擦到了女孩的手臂,刚刚还说自己“腿软站不起来”的女孩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女孩抬起头,爆豪胜己恍惚间看到一道红色的光影,他感到自己浑身一震,精神仿佛被关进牢笼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巨响,墙面轰然碎裂,震起的尘土把他和那道红色光影隔开,爆豪胜己趁这个间隙挣脱了精神控制,他迅速趁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掌把女孩打昏了。

  “小胜?”

  爆豪胜己猛得回头,他看到绿谷出久站在那一片被他掀起的灰尘之中,看到他的一刻,绿谷出久脸上原本凝重的神色被惊讶取代。

  绿谷出久的脸满是汗水,脏兮兮的,恐怕是因为收到任务通知之后匆忙赶过来的关系,他战斗服手肘的位置破了一块,应该是被刚才碎裂的小水泥块割伤的,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圆的眼睛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明亮无比,亮晶晶的。

  绿谷出久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刻,昨夜梦境的记忆纷至沓来,爆豪胜己身上满是灰和土,狼狈至极,在这种时候回想起那些东西,怎么想都不合时宜,怎么想都不可理喻。

  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不合时宜,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绿谷出久站在那里,看起来灰头土脸,乱七八糟,一张脏兮兮的娃娃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他看起来幼稚又糟糕,和情欲与诱惑两个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是这个绿谷出久,就是这个绿谷出久。

  这个绿谷出久,挣脱了他的梦境,挣脱了他长达二十一年的被拒绝被压抑的感情和欲望,从十四岁那年于书桌上的那场熟睡中醒来,从三年前那个滑稽可笑的电视采访中出来,他就像一条鱼,从过去的池塘中浮出水面,脸上还带着残存的记忆的水珠。

  他出现在他眼前。

  绿谷出久没注意到爆豪胜己的异常,他快步跑到爆豪胜己身边,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明显觉得尴尬,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你……你没事吧?”

  爆豪胜己奇迹一样没有呛他几句,只是摇了摇头。

  绿谷出久来不及惊讶,他把视线转移到昏迷中的女孩,女孩并没有受什么伤,他松了口气,他伸出手臂,轻轻地把女孩抱了起来。

  在他们从建筑里出来的路上,绿谷出久给爆豪胜己解释了这个小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贼确实是笨贼,但这些笨贼之所以能绑架成功,是因为这些笨贼里面有一个人的个性是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和别人的意识对调,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别人身体里来操控对方。这个绑匪趁政客家中照顾小女孩的保姆出门的期间,发动了个性,用保姆的样子骗了小女孩出来,他意识到英雄方已经来了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小女孩身上,准备偷袭爆豪胜己。

  在爆豪胜己行动的时候,昏迷中的保姆醒了过来,告诉了英雄方敌人的个性,联络员一方面立刻开始着手联系爆豪胜己,一方面紧急呼叫其他英雄前来支援,绿谷出久当时恰好在附近,看到信息急匆匆就赶过来了,却没想到爆豪胜己就是之前先来的英雄。

  绿谷出久一个劲絮叨,爆豪胜己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感到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绿谷出久却还在一直喋喋不休。他看到绿谷出久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所有毫无风情的声音都被心跳声掩盖,过滤掉,只剩下那边角破损因此染上嫣红的嘴唇。

  那红色像是树上熟透了的苹果,却也像缠绕在熟透苹果旁的毒蛇吐出的信子,到底是苹果还是毒蛇的信子,爆豪胜己无法分明,在这一刻却觉得全无所谓。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苹果也好,毒蛇也好,熟透的苹果有着剧毒的芯子,毒蛇的冰冷滑腻的皮肉里沁满了毒液,无论在爆豪胜己眼里它是什么,它都有毒,咬一口面临的就是粉身碎骨。

  无所谓——

  全都无所谓——

  ——粉身碎骨。

  ——无所谓。

  绿谷出久把小女孩交给医疗队,一回头却看到爆豪胜己盯着他,绿谷出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觉得尴尬,又莫名因为爆豪胜己那堪称恐怖的眼神觉得有点害怕。他一个劲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是错觉,一边快步离开人群,想甩掉爆豪胜己的视线。他越走心越慌,因为他明显感到爆豪胜己在跟着他,这慌乱感愈来愈胜,他甚至想回头问爆豪胜己一句到底怎么了,又想到昨天爆豪胜己说的那些话。绿谷出久在心里告诉自己,爆豪胜己还能怎么样呢,最多不过是自己哪里又不和他心意罢了,他难道要停下听爆豪胜己对他莫名其妙的数落吗?

  走到一处之前经历过袭击还没来得及修整好的墙壁残骸时,绿谷出久终于忍不住了,他回过头,想问爆豪胜己到底想干什么,却因为正对着爆豪胜己那张脸而莫名其妙的紧张。偏偏爆豪胜己这个时候就像没知觉一样,专注地看着绿谷出久,向前走了一步。

  距离的突然拉近让绿谷出久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他脚步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爆豪胜己仍然直视着他,像是根本没看出来他的拒绝一样——不过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一样,又向前走了一步。

  爆豪胜己步步紧逼,绿谷出久步步后退,直到绿谷出久的背部感到一阵坚硬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逼到绝路。

  绿谷出久立刻想转身从他现在和爆豪胜己之间的空隙中逃走,爆豪胜己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隔着布料,绿谷出久感受到那股来自爆豪胜己体温的烧灼。

  烫得惊人。

  绿谷出久这时不得不开口了。

  “小……小胜?”

  爆豪胜己开口了,那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压着欲望:“……闭嘴。”

  在爆豪胜己开口的那一刻,绿谷出久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到底有多近,近到爆豪胜己说话时的吐息都尽数喷洒在他的颈部及以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爆豪胜己的吐息喷到哪里,他就觉得哪里开始发热,热到他几乎要喘不过来气,实际上也是一样,爆豪胜己看到绿谷出久从脖子到脸红艳一片,就像被谁涂满了粉红色的颜料。

  他就是那颗苹果,外表红艳,芯里却有毒。

  但爆豪胜己,就是要咬一口下来。

  绿谷出久眼睁睁看着爆豪胜己的手朝他伸了过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两颊却感受到爆豪胜己手掌的触感——

  ——爆豪胜己清醒了。

  就在他手掌碰触到绿谷出久脸颊的那一刻,他才感到那个小女孩个性效果消失了,他刚才不慎碰到了小女孩,那女孩的个性恰好失控了,爆豪胜己中了招。

  他知道女孩的个性是什么,一开始在了解事件背景的时候,她的个性作为信息的一部分,已经提供给爆豪胜己了。

  ——放大对方内心的欲望。

  个性解除了,爆豪胜己明明知道这一点,他明明清楚这一点,他现在的做法应该是迅速松开绿谷出久的脸,然后对他奚落一番,再潇洒地转过身,一步也不回头。

  可是。

  明明个性已经解除了。

  ——为什么心跳声越来越大?

  这一刻爆豪胜己抛掉了所有,他的过往,他的经历,他和绿谷出久之间的记忆,什么个性什么CP什么争吵什么执拗,全都无所谓了。此刻站在绿谷出久面前的,是一个赤条条的人,他出生那一刻什么样,他这一刻便是什么样,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遮掩,赤裸裸的一个人,地球上一共七十亿人,如今的爆豪胜己就是那七十亿分之一。

  如此普通,又如此意义深重。

  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不为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原因,这一刻的时间与前后割裂,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他这么做只因为他想做。

  绿谷出久闭着眼睛,他的脸颊通红,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刚刚明明那么抗拒,这时却一动不动。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爆豪胜己慢慢地低头。

  他想做的那件事是——

  “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摁下快门的声音。

  爆豪胜己回过头,他看到一个人举着相机,看到自己的举动被爆豪胜己发现,他立刻飞快地跑走了。

  爆豪胜己立刻意识到刚才逃跑的家伙是记者,估计是听了风声来挖这次事件的料,他刚想去追,却意识到一件更恐怖的事。他猛得转过身,绿谷出久此时已经睁开眼睛了,他刚才红彤彤的脸一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竭力地朝爆豪胜己挤出一个笑来,颤抖地说:

  “小胜,你做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太过了啊。”

  ——此时,GZDK在职英RPS排行榜上的排名,是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