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四十分之后,夏莫安排的包机抵达机场。晕乎乎的站立不稳的阿拉贡被甘道夫和金雳连扶带抱地拖出了贵宾通道。

  一走出去,他立刻就精神抖擞了——并不是被夜风吹的,而是看见了一道“阔别”两天的身影——如同两天前送他来到这里一样,莱格拉斯正站在一块俗不可耐的灯体广告旁。

  “嘿……”阿拉贡笑,试图对着迎上来的莱格拉斯挥挥手,说说话,但手举到一半,声音刚出喉咙,就全被伤痛拽回来了。

  “殿下!”甘道夫也是又惊又喜,这回密林庄园可真是给足面子了。

  “你就是那只小恶魔?”金雳摸着小胡子问。

  “甘道夫,欢迎回来。”莱格拉斯朝甘道夫鞠躬,再转向金雳,“很高兴见到您,金雳先生。我想,我的年纪比您大得多,所以,不确定您口中的小恶魔是不是指我。”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温柔可爱,体贴周到的小恶魔?”金雳朝阿拉贡瞪眼睛。

  “我可从来没叫过他小恶魔。”阿拉贡很努力地说,带着满口血沫,却毫无愧疚之意。

  “你看起来可是糟糕极了。”莱格拉斯朝阿拉贡叹息,完全没在意金雳提出的“温柔可爱,体贴周到”八个字。

  “你会让我好起来的,对吧?”阿拉贡笑得摇摇欲坠。

  “在这方面,埃隆叔叔比我在行。”莱格拉斯伸手扶他,“走吧,我想他也一定在等你。”

  陪同莱格拉斯过来的恶魔也与甘道夫和金雳打完招呼了。

  阿拉贡还想说点什么——这是埃尔隆德漫长的天使生涯中少有的受伤记录,他从听闻开始,就一直就没放下过担忧——但没敢再张口,怕一不小心,喷出胸中的血。

  “他怎么样?”莱格拉斯转头问甘道夫——他几乎承担这阿拉贡的所有重量——“表面看起来好像完好无损。”

  “内脏应该被烤糊了,但皮囊没损坏。”甘道夫用极其职业的语气回答,“有幸见识米迦勒之剑的威力,的确非凡。我的治疗之术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莱格拉斯嘟了嘟嘴,他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但阿拉贡笑了,只因为他觉得两天不见,莱格拉斯好像更加英俊稳重了。

  “等ADA醒过来,你们可能可以交流一下。”莱格拉斯再叹息。

  “王,怎么样了?”阿拉贡含含糊糊地问,真心实意地问,虽然他觉得自己有点怕那只老恶魔,可他也觉得自己很喜欢那只老恶魔,不能不问。

  “还没醒。”莱格拉斯拉开车门——他还是开着那辆送阿拉贡到机场的加里安的车。

  阿拉贡靠着副驾驶位不动,他才不要孤零零坐后面呢,他要坐在莱格拉斯旁边,帮莱格拉斯看红绿灯,陪莱格拉斯聊天......

  “伤员不能坐副驾驶位。”莱格拉斯板着脸。

  阿拉贡说不出话来,小恶魔金发明眸,英眉朱唇,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勾着车钥匙,后面陆续启动的车辆的车灯光扫过来,小恶魔就站在光影中。

  莱格拉斯没听见阿拉贡的动静,以为他不乐意了,想了想,妥协了,“那好吧,我开慢一点。”

  阿拉贡那被烤糊了的内脏和没被烤糊的皮囊都在笑,笑得发颤。

  莱格拉斯扶他坐稳,帮他把座椅靠背的角度调整得倾斜了些,这样阿拉贡可以斜躺着,会舒服很多,再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上车,又探身过去,拉过保险带替他扣好,“可能有点紧,会不会勒着你?”

  阿拉贡看着他来来去去,束成马尾的金发在夜色中晃荡,神情清淡,面容沉静,幅度柔和的唇角带一点若有如无的笑意,精致的胸针偶尔反射出一缕不知来源的光,耀眼得像雪光,凌厉得像剑。

  阿拉贡的笑意没能保持太久,就随着车辆的起步换挡刹车变道等等变成了颤抖。

  莱格拉斯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手,放在阿拉贡的手背上,“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阿拉贡翻腕抓紧了他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莱格拉斯觉得阿拉贡大概把剩下的所有力气都用在那只手上了,像螃蟹钳子一样都抓得他的手生痛,忍不住往回抽了抽手,只换来更紧的螃蟹钳子,就放弃了。

  阿拉贡微微转过头,看着他,笑,得胜一般。

  “好吧,”莱格拉斯也微笑,他觉得自己挺乐意纵容这只比自己年轻的小天使,“看起来你也睡不着,想听听我们接下来的安排吗?”

  阿拉贡点头。

  “有些冒险的安排,不过我们有周密的安排,埃隆叔叔也同意了。所以,只是通报给你,不需要你的意见,也不需要你的情绪,明白吗?”恶魔吸取了讲述“召唤天使行动”的经验,比较恰当地进行了风险提示。

  阿拉贡失笑。他明白莱格拉斯的意思,他那烤糊了的内脏承受不了激烈的情绪。

  莱格拉斯就在缓缓的车行中讲述了今天的一切。

  同样感谢“召唤天使行动”给予的经验以及萨茹曼无意之中给予的警示,阿拉贡毫不费力地接受了一切。

  “所以,你也觉得不错,是吧?”莱格拉斯对阿拉贡的反馈表示满意。

  阿拉贡点头。

  “这样交流倒也不错。”莱格拉斯喃喃道,“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他的声音模糊,发音含糊,与其说是说给阿拉贡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阿拉贡听见了,蓦地心里一紧,一口血涌上来,他感受到了小王子殿下的担忧和沉重。两天,两只恶魔两只天使,只剩下一只完好无缺。他慢慢咽下那口血,慢慢积攒了些力气,慢慢抬起抓在手心的莱格拉斯的手,轻轻

  吻了吻那只手的手背。

  莱格拉斯趁着等红灯的空闲,转过头,看着阿拉贡——车窗外红红绿绿明明暗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描出深浅不一的阴影,他黑色眼眸深处在阴影中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芒。

  阿拉贡朝他笑,然后垂下眉眼,又吻了一次,再轻轻放下手,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还用力摁了摁,似乎要将那个淡淡的吻摁进血肉里。

  绿灯亮了,莱格拉斯笑一笑,转过头,平稳起步。

  等到他俩回到密林庄园的时候,甘道夫和金雳已被安置好了,加里安和巴德在门口等着。

  巴德拉开车门,把阿拉贡抓出车,紧紧抱住了,“叫你带我去,你不肯,现在知道厉害了。”

  “是啊,我后悔了好久。”阿拉贡回抱着他,呼噜呼噜地说,“不过,你要跟我去了,这里可怎么办。”

  巴德抬手就想给他一锤,花了大力气忍住,“埃尔隆德先生在等你,快点去吧。我们明天再见,有很多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埃尔隆德一直在等,不仅仅在等阿拉贡,也在等阿拉贡眼中的大天使。

  莱格拉斯将书房留给了父子俩,自己进入卧室看望自己的父亲。

  瑟兰迪尔依然昏睡,但已换了个姿势,也换了身衣衫,没有间断过的血腥味也被淡雅的草木清香掩盖了。

  莱格拉斯感激埃尔隆德细心周到,右手却无意识地抚向左手手背上被阿拉贡亲吻之处。

  是的,两天,三场恶战,两只天使两只恶魔,只剩下一只完好无缺,而且这一只,经过实践,也很清楚自己和对方实力的差距,那不是拥有勇气就能弥补的。

  这一只透过窗户,看着庄园内灯火通明。夜已经深了,但到处都是忙碌的正在筹划联络,交流讨论的天使、人类和恶魔。于是这一只笑了笑,ADA,我们还能依仗勇气。

  阿拉贡和埃尔隆德的相互问候花了不短的时间。待他再次出现在莱格拉斯面前的时候,状态已经明显好了许多。他摇摇晃晃但轻手轻脚地走到莱格拉斯身边,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着昏睡的瑟兰迪尔。

  “别担心。埃隆叔叔说,ADA只是还没有积累起足够抵抗黑暗的力量。”莱格拉斯听见他紧张起来的呼吸。

  阿拉贡弯腰在瑟兰迪尔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愿天父护佑您,亲爱的王。”

  莱格拉斯笑,他喜欢阿拉贡的举动。

  “这个还给你,谢谢。”阿拉贡摸出莱格拉斯的皮夹子,递过去,“你的母亲真美丽,欧洛费尔王也很英俊,可你P图的技术很渣。”

  “不打算帮我重新P一张吗?”莱格拉斯撇撇嘴,对阿拉贡残余的战斗力表示了鄙视,“你接下来大概只能陪埃隆叔叔看书查资料了。”

  “正有此意。”阿拉贡一点也不觉得被鄙视了,“看书查资料也很重要。”

  他说话还是很不顺当,气息震动着受损的内脏,就像被人用小锤子敲打着前胸后背。

  “我送你回房休息。”莱格拉斯对着他气息中的杂音皱眉。

  “坐一会儿。”

  “那也得去你那里坐,把这里还给埃隆叔叔。”莱格拉斯把他拖起来。

  阿拉贡同意了,挂在莱格拉斯身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莱格拉斯把他放在靠窗的沙发上,转身想去衣橱找沐浴更换的衣服,却被阿拉贡一把抓住手腕,“坐一会儿。”

  莱格拉斯回头,看见阿拉贡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请求和期待,还有眼眸深处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莱格拉斯眼帘一垂,坐了下来。

  阿拉贡没松手,反而将他的手紧了紧,往怀里拖了拖,似乎攥着件了不得的珍宝。

  莱格拉斯轻轻笑了笑,往他那边移了移,靠近了些。

  “这两天,我一直绕着欧散克塔打转。”阿拉贡细不可闻地嘘了一口气,往沙发里陷了陷,似乎完全放松了下来,“那里已经找不到我的亲生父母的气息了。”

  莱格拉斯转过头,看着他,听着。

  阿拉贡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横贯密林庄园的那条星河上,透过目中的泪花,星河泛起迷蒙而瑰丽的光,“我想念他们。”

  莱格拉斯没有说话,依然那么看着他,听着。

  阿拉贡也没有说话,依然那么看着星河,看到眼中的泪花散了,星河的光复归明亮而璀璨。

  “你可以找个时间走一走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莱格拉斯微笑,“就算哪里都不再留有他们的气息,只要你的心里留着就好了。”

  “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很乐意。”

  “王会同意吗?”

  “你可以让埃隆叔叔帮你问一问。”

  “你不可以帮我问一问吗?”

  “他一定不会同意。”莱格拉斯笑起来,他想象了一下神气活现的瑟兰迪尔听到他说要和“脏兮兮的人类小孩”一起到处走走的情形,那大概会很考验“脏兮兮的人类小孩”的胆量。

  阿拉贡也笑起来,但他很不舒服,又接着咳嗽起来。

  莱格拉斯将阿拉贡抓住他的手的那只手移开,起身,“我去给你拿杯水。”

  “自从成为天使,我连感冒都没得过。”阿拉贡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懊恼。

  “那么,埃隆叔叔大概已经好几千年没得过感冒了。”莱格拉斯对他的委屈和懊恼嗤之以鼻。

  捧着莱格拉斯塞进手中的水杯,阿拉贡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想念多卫宁。不过,现在要求多卫宁一定会被拒绝,所以他明智地闭嘴了。

  莱格拉斯依然陪他坐着,坐了一会儿,抬抬头,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闷头坐回去,又呆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想问件事。你要是不想回答,就当作没听见。”

  阿拉贡笑了笑,神情黯下来,“你要问老师的天使吗?”

  “抱歉得很,我忍不住。”莱格拉斯咬了咬唇,“我见过他两次,不,应该是三次。”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阿拉贡以格洛芬德尔经常被埃尔隆德纠正的懒散姿态缩进了沙发,抱着膝盖,这样可以有效舒缓因为说话和心情变化带来的内脏的震动,“金雳开车送我们去机场,半途中,他忽然就站在了路中间。”

  “什么东西!”金雳惊呼,一脚急刹。

  轿车在车轮与地面大力摩擦而发出的嘶哑声音中继续向前冲,直冲到天使跟前,才停下来。

  隔着前挡风玻璃,阿拉贡看清楚了天使的面容。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遇到了谁。他急切地打开车门,站到了天使面前,“终于见到您了。”

  “你在跟谁说话?”跟出来的金雳吃惊。

  “埃斯特尔,希望在哪里?”天使问,笑,伴随着轻轻的咳嗽。

  阿拉贡一愣,他不曾料想遭遇这样的问题,当然,也只是一愣,他回答:“希望在心里。”

  “为什么心里会有希望?”

  “因为那里有爱。”

  “爱从哪里来?”天使咳得有点厉害了,有血从嘴角渗出来。

  “从爱的人那里来。”阿拉贡上前一步,“您怎么啦?”

  “没什么。凌晨做错一件事,被主人责罚。否则,你真的以为你能从欧散克塔走出来?”天使退一步,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痕,笑得讥诮,“183年前,我坐在欧散克塔对面的高塔上,看着阿拉松和吉尔蕾恩走进欧散克塔。”

  话题骤转,阿拉贡吃惊,他不知道天使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阿拉松那天穿着灰色的夹克和黑色的皮裤,皮带上插着一柄七寸长的匕首,巴拉赫之戒戴在他左手食指。他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黑眼睛。吉尔蕾恩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配珍珠项链和白色高跟鞋,特地烫成小卷儿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阿拉贡却听得很认真。这样的细节,他一直期待却无从知晓。

  金雳和其他送行的恶魔矮人都听得认真。天使的声音冷漠平淡,却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就连口角那不断渗出来的血迹都有着莫名奇妙的吸引力。

  “这不对劲。”甘道夫喃喃自语,唯有他保持警觉,紧紧握着手中的烟斗,准备随时迎接那古怪天使的攻击。

  “他们比驱魔人会议召开时间早一天到达了。作为最高阶的驱魔人,他们和同等级的伙伴还要商量一些重要的议题。”天使的声音继续在夜色中流淌,“在其后的三天,他们受到了驱魔人最高的敬意和礼遇,那是他们应得的。”

  “你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金雳好奇地问。

  “是的。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天使似乎很耐心,“在会议结束的那天晚上,那里举行了盛大的舞会。吉尔蕾恩擅长舞蹈,她把头发盘到了头顶,用一些五颜六色的玳瑁发卡别住,换上一件酒红色的大摆长裙和细跟的金色高跟鞋。她不停地转着圈,红裙旋转出一片灿烂的云霞。阿拉松吹着口哨,拍着手,围着她打转。”

  阿拉贡笑了。

  “所有的人都很高兴,笑着闹着,喝酒跳舞,直到怪物冲进来的那一刹那。”天使停下来,看着阿拉贡笑容凝固的脸,笑一笑,“我也离开了那座尖塔,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欧散克塔。所有的一切,我早已安排妥当,没有一丝差错。”

  如甘道夫所言,阿拉贡“吓傻了”。

  甘道夫抽出法杖,念诵着咒语,冲向天使。

  金雳挥舞着小斧头,劈向天使。

  矮人和恶魔都冲了过来。

  天使懒洋洋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剑上的圣炎将夜晚的空气变得炙热,剑柄砸中了甘道夫的脑袋,剑身扫开了一圈矮人恶魔,剑尖荡开了金雳的斧头。

  “你还会期待见到我吗?”天使到了阿拉贡跟前,米迦勒之剑直直地刺过来。

  阿拉贡无法回答,只能僵硬地抽出天使之刃,迎上去。

  米迦勒之剑切豆腐一样切断了天使之刃,直插阿拉贡胸膛。金雳的小斧头飞过来,砸中了剑尖,却无法阻止剑尖的去势。

  剑身没入胸膛的那一瞬间,阿拉贡觉得自己正置身于183年前欧散克塔的熊熊火海。

  矮人和恶魔呼叫着援军,一场混战,但阿拉贡什么都听不见了。

  长久的沉默。

  莱格拉斯也将自己缩进了沙发,但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你怪他吗?”

  阿拉贡看着他,“你不愿意我怪他。”

  “如果你怪他,那也无可厚非。”莱格拉斯嘟着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阿拉贡的目光。他垂目看地毯,地毯上有复杂的图案,他看不明白。

  他回避的阿拉贡的目光中有笑意。阿拉贡没有看见过这么孩子气的莱格拉斯,以至于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个比自己年纪大得多的“小”恶魔的金发。

  莱格拉斯在阿拉贡的沉默中往沙发深处再缩了缩,他有点难过了。他没由来地觉得,天使不回来,是因为害怕,害怕天使们不再爱他。

  “我怎么会怪他,我只是有些懊恼。”阿拉贡觉得自己不能再任由他往后缩了,于是勉强探出身子,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拔了拔。

  莱格拉斯抬头,惊喜而迷惑。

  “我懊恼没有及时对他说,‘欢迎回来’。”阿拉贡的神情忧虑而担心,“他那么疲倦而且痛苦。天父说,天使不可违背意志。但他却做着最违背本意的事,还遭受着看不到尽头的折磨。他问我‘希望在哪里’,我除了回答‘希望在心里’之外,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我可真是傻透了。”

  “是的,你应该及时对他说,‘欢迎回来’。”莱格拉斯在欣喜中使劲点头。

  阿拉贡更加懊恼了,“亲爱的王子殿下,为什么我会有厚此薄彼的感觉?我深切地希望你也能够体贴一下你那刚刚遭受如此身心重创的亲密的工作伙伴。”

  “正因为我们是亲密的工作伙伴,所以,我不认为你会因为我对你的不够体贴而怪罪。”莱格拉斯已经从沙发里完全拔出来了。他凑到了阿拉贡面前,搭着阿拉贡的肩膀,深切地看着阿拉贡,“可大天使先生不一样,他现在更需要被小心体贴地对待。”

  阿拉贡捂住了脸,他在为已经成为了莱格拉斯如此信任的工作伙伴而高兴的同时,为似乎无法摆脱大天使先生的阴影而纠结。

  “嘿,你不舒服吗?需要我去请埃隆叔叔吗?”莱格拉斯掰开他的手。

  阿拉贡开始和他那值得尊敬的父亲一样逐步意识到了天地的恶意,他只能抓住小王子殿下的手,“我很好。殿下,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所以,我们让大天使先生的故事先告一段落,好吗?”

  “没问题。”莱格拉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接下来,我们谈谈萨茹曼吧。”

  阿拉贡唯有用喝水来咽下痛苦的呻吟和掩饰内心的苦恼。

  “我一直很好奇,你如何判断出萨茹曼有问题的。”莱格拉斯问得几乎有些兴高采烈了。

  还好,这是阿拉贡很愿意分享的话题,“萨茹曼和我一起看了他的水晶真知球。他试图让我相信,甘道夫目前处境危险,而王将会被索隆侵蚀意识,我将会因为贪欲私匿戒指,父亲将会死于王之手。”

  “这些绝不可能发生。”

  “是的。最愚蠢的是,他试图让我相信,父亲会彻底对我失望,以至于悔恨收养我,引导我成为天使。”阿拉贡笑了,他想下次见到格洛芬德尔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老师曾经说过,无论我有多糟糕,你们都不会抛弃我。”

  “你当然信任格洛芬德尔先生胜过信任萨茹曼。”

  “是的。不懂得爱的人无法制造出拥有爱的人所能展示的警示。”阿拉贡合拢了手,将莱格拉斯的手合在掌心——他还有一个判断标准,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真知球给予的警示中不应该没有这位注定要在他永恒的生命中安营扎寨的小王子殿下。

  莱格拉斯愉快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离阿拉贡的脸只有三英寸,他的眼睛像掉进湖里的星星,柔润而闪耀;他的唇像浸入蜂蜜的花瓣,香甜而鲜艳;他的发丝在阿拉贡呼出的气流中以几乎不可见得幅度微微飘动,飘动成一片迷离的光。

  阿拉贡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吻上了莱格拉斯的唇。他口中散不开的血腥味越过莱格拉斯的唇齿,飘入口腔,干燥且还有些毛刺的唇在后者的唇上带起粗糙的触感,柔软的舌尖徘徊在后者齿间,不得其法而入,有些羞涩而慌乱。

  从来没有舌吻过的小天使努力地表达着想给予一个很好的吻的意愿。

  莱格拉斯尴尬而紧张。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小天使却又太认真。他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启开唇齿。

  “哦……”似乎注定今天晚上无法摆脱懊恼的小天使找回了意识,不明情绪地哼一声,微微退缩。

  唇边齿上的温暖有了一丝间隙,莱格拉斯心中一空,蓦然惊慌,不由自主地抬起下颌,跟了过去,贴紧了阿拉贡的唇。

  那股血腥味更浓了些,莱格拉斯启开唇齿,伸出舌尖,触碰到了阿拉贡的舌头,那上面有铁锈的味道。

  阿拉贡却不敢动,他有些欣喜,也有些惶恐。

  “天啦,他真的伤得很重啊。”莱格拉斯心中酸涩,他一边小心地在阿拉贡发直的舌头上逡巡缠绕,一边慢慢从后者的手掌中抽出手,伸长手臂抱住了后者,再退开舌尖,“我也不太熟悉这个,怎么办?”

  “那就只好一起学习了。”阿拉贡闭上眼睛,叹息一般地回答,将莱格拉斯结结实实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