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魔戒同人)【ALET】伏魔记伏魔记>第14章 寻找索林家的奇力

  喧嚣散尽,星辰暗隐,密林复归宁静。

  阿拉贡睡不着,徘徊在花径。一夜的欢宴,他很难将目光从莱格拉斯身上移开。他看见他洒然起舞,看见他来去匆匆,看见他凝神细思,看见他切切而语,看见他笑如朗月,看见他泪落如星......地狱的王子就像古籍之于埃尔隆德,美酒之于瑟兰迪尔,戒指之于索隆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让他不能也不愿移开目光。

  美好而温暖,却无法令他心情平静。索隆的戒指,伊西铎的血统,在他的心上越发沉重起来。阿拉贡难受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喂,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有不客气的声音从旁边的林子里传来,“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阿拉贡扭头,看见格洛芬德尔坐在一棵树上,身形掩在茂密的树叶里,自斟自饮,悠闲自得。

  “上来,我们聊聊。”格洛芬德尔往旁边让了让,留出一段树杆给阿拉贡。

  “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阿拉贡走过去,跳上去,在他旁边坐下来。

  “只有一只杯,你要不要来一口?”格洛芬德尔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

  阿拉贡接过去,却不喝,一直端着,看着。不知道是什么酒,有花的芬芳,他几乎在那香气中能看见莱格拉斯的金发。我这是怎么啦?小天使懊恼地想。

  格洛芬德尔笑了笑,不说话,只把酒杯取回来供自己使用。

  小天使独自懊恼够了,觉得不好意思了,又想了好半天,开口了,“老师,如果我无法战胜索隆,怎么办?”

  格洛芬德尔刚喝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闻言“扑”一声笑了出来,酒花喷了一片,打得树叶直摇晃,“什么时候你有了单挑索隆的本事?我这个做老师的,真是与有荣焉。”

  “老师......”阿拉贡犯愁了,他多希望遇到的是埃尔隆德——就今天晚上的情况,可绝不可能。

  “勇气可嘉。”格洛芬德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个人无法战胜他也没关系,还有埃尔隆德,林迪尔,我,瑟兰迪尔,莱格拉斯,巴德,哈尔迪尔......”

  “老师......”阿拉贡叹了口气,他觉得格洛芬德尔抓错了重点。

  “好问题带来好答案。”格洛芬德尔说,“你想说的是,如果你无法抵抗戒指的诱惑,该怎么办,对吧?”

  阿拉贡点头,“无法抵抗戒指的诱惑,就无法战胜索隆。”

  “你怎么知道你无法抵抗戒指的诱惑?”格洛芬德尔笑,“就因为伊西铎没有能够抵抗戒指的诱惑?”

  阿拉贡点头。

  “你不是伊西铎。”

  “可我继承了他的血统。”

  “是啊,不知道有多少天使,恶魔和人类羡慕你呢。”格洛芬德尔笑容不改,“没有任何天使、恶魔和人类,敢说他能抵抗戒指的诱惑。更糟糕的是,他们甚至连曾经或者将要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为了抵抗索隆而奋力反击而接触到那枚戒指的先祖,也没有机会直面索隆。”

  “您说得很有道理,却无法令我信服。”阿拉贡依然情绪低落。

  格洛芬德尔思索片刻,问:“你遭遇过诱惑吗?”

  阿拉贡根本不用想,莱格拉斯的面容已经出现在他的心上。

  “你为什么会被它而不是其他诱惑?”

  阿拉贡仔细回想了和莱格拉斯不算多的几次会面,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更无法提炼出道理,只能泛泛地说,“呃……很美好闪耀。”

  “嗯,听起来和那戒指很像。”格洛芬德尔继续问,“当时你怎么想?”

  “我想,我希望让……它……永远如此美好闪耀。”

  “接着你怎么做的?”

  “什么都没做。”

  “你想怎么做?”

  “竭尽全力守护……它。”

  格洛芬德尔转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学生,诚恳地说,“埃斯特尔,我觉得你需要和我讨论的问题不该是如何抵挡诱惑,而应该是如何谈一场恋爱。”

  阿拉贡大惊失色,身形一晃,就要从树上栽下去了。

  格洛芬德尔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笑,“作为你的老师,为了让你在恋爱的道路上走得平稳些,我决定现在就教你如何分辨爱和因为诱惑而产生的贪欲。”

  阿拉贡愕然,不知道该表示感谢还是该赶紧逃走。

  格洛芬德尔没有等他做出明智的决定,抬头,穿过茂密的树枝空隙,望向遥寥深远的天空,“鉴于你已经听过太多的道理,我不再讲道理,只用事例来说明。”

  阿拉贡不敢说话了,他的老师可不喜欢被学生打断教学。

  “很多年前那场与索隆的战争中,米迦勒为了维护天堂的权威,确保人类对天堂的信仰,对地狱设下了圈套,意图借索隆之手毁灭地狱,重建天堂的唯一权威。而你的父亲埃尔隆德同样是为了维护天堂的权威,确保人类对天堂的信仰,却力促与地狱联手退敌,甚至不惜违抗米迦的命令,保护地狱王子殿下,各种周旋安排。”

  “同样是那场战争,索隆为了得到瑟兰迪尔作为附身之体,以戒指诱惑,以契约逼迫,以地狱胁迫。埃尔隆德为了瑟兰迪尔,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拼死相护,劳心相救,最终却放手。”

  格洛芬德尔看一眼若有所思的阿拉贡,“这之间的不同,你明白吗?”

  阿拉贡点头。

  “请你告诉我,你理解的爱和因诱惑而生的贪欲。”

  “因诱惑而生的贪欲自以为是,不择手段,是占有,是禁锢;爱是推己及人,是真心相待,是尊重,是克制。”

  格洛芬德尔又把酒杯递过去,以示嘉奖,“你说得很好。”

  “道理都是显而易见的。”阿拉贡双手捧着酒杯,却哪里有心情品尝美酒,他现在整颗心都挂在格洛芬德尔教授的教程上了,“可我不确定能做到。”

  教授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学生,“埃斯特尔,你不会真的恋爱了吧?你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哎,老师……”阿拉贡烦恼地摇摇头,“很快就要出发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对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信心。”真是个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就算是阿拉贡自己,好像都没有相信自己的理由。

  “信心啊.......”格洛芬德尔瞟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带着一点深思,却没有下文。

  阿拉贡等着,等得心急。

  “米迦勒伟大吗?”教授忽然问。

  “伟大。”

  “伊西铎伟大吗?”

  阿拉贡沉默。

  “不肖子孙!”格洛芬德尔失笑,“伊西铎很伟大,尤其是在黑暗笼罩了天地,天使和恶魔都无法使用各种天赋能力的时候,他坚定了我们的信心。如果没有他,我们根本无法取得胜利。”

  “我并非认为他不够伟大,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伟大的天使和人类都会受困于诱惑。”阿拉贡认真地回答。

  “好问题。”格洛芬德尔把酒杯从他手中取回来,“不过我也不知道答案。”

  “老师,不要开玩笑了。”阿拉贡叹息。

  “我没有开玩笑。”格洛芬德尔正色,“我只是好奇,既然如此伟大的天使和人类都会受困于诱惑,为什么你不允许自己受困于诱惑?”

  阿拉贡一愣。

  “埃斯特尔,为什么,你,不允许,自己,受困于诱惑?”格洛芬德尔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再一次缓慢而沉重地发问。

  为什么?阿拉贡开始慌张,他从未将问题推进到如此深入。

  “如果你不允许自己受困于诱惑,你如何了解什么是诱惑?如果你不了解什么是诱惑,你如何了解诱惑的魅力?如果你不了解诱惑的魅力,你如何了解抵抗诱惑的伟大?如果你不了解抵抗诱惑的伟大,你如何确保抵抗诱惑的正确性?如果你不能确保抵抗诱惑的正确性,你如何守护你的爱?”格洛芬德尔飞快地问,语气冷峻,神情严肃,艳阳一般的面容肃穆庄严,如同古老的神祗。

  “路西法受困于天父的爱的诱惑,堕天入魔,可耻吗?不,他是唯一一位将天父的开创能力完美继承的天使,他开创的地狱用不同于天堂的方式告诫着真善美;米迦勒受困于天堂权威的诱惑,不忠不义,可耻吗?不,他用他的行为证实了他无愧于天使长的荣耀;伊西铎受困于戒指的诱惑,几乎将天地毁灭,可耻吗?不,他用他的死时刻警醒我们,警醒你!”格洛芬德尔的目光明亮如星河。

  一字一句,疾风骤雨一般,打在阿拉贡的心上,冲刷着他顽固的坚持的自以为正确的信念。这是从来未曾得到的教导,无论是教学内容还是教学方式。他呆呆地望着他的老师,他那学识渊博却毫无逻辑可循的老师。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滔滔不绝。他的心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融,与此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谁不曾受困于诱惑?受困又如何?抵抗不了诱惑又如何?毁灭又如何?天地自生之始,就已经注定它将要毁灭!”潮水继续奔涌,“埃斯特尔,你在害怕什么?”

  “我……”阿拉贡张张口,似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就是受困于戒指又如何?你就是毁灭了天地又如何?难道你以为你的父亲,你的老师,你的同伴会由此抛弃你?”格洛芬德尔笑了,语速柔缓下来,“你要记得,无论你做了什么,你依然是埃尔隆德的儿子,是格洛芬德尔最得意的学生,是……某位美人的准追求者。”

  全神贯注接受教导的阿拉贡全神贯注地听着,感激和温暖充满着他的心,直到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只恨不得像埃尔隆德一样伸手去找一找自己的发际线。

  “我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阿拉贡收敛了心神,肃然点头,“听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放下对贪欲的恐惧,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相信自己的朋友,接受天父的安排。”

  “说得很好。”格洛芬德尔又递过了自己目前唯一能提供的嘉奖——酒杯,“不过,你今天的理解依然只是对道理的理解。真正的理解还要等到面对事实。”

  “我明白。”阿拉贡总算喝下一口酒,“任何时候,我都会铭记老师的教导。”

  “我的教导不重要,记住自己的话,顺从自己的心。”格洛芬德尔神情端肃,“埃斯特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阿拉贡毫不犹豫地点头。

  “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上谁了?”

  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动静,阿拉贡终于从树上摔下去了,撞断两根树枝,滚进一堆灌木丛。

  “不要逃避。埃斯特尔,好好把握机会……”格洛芬德尔正在发表高见,却见一条人影飞快地从前面的花径闪过。

  那人影身形纤长,长发及腰,正是陶瑞尔。

  “可怜的姑娘,今天晚上她一定很难受。”格洛芬德尔喃喃道,踢了踢树干,指使阿拉贡,“去看看,别让她干傻事。”

  阿拉贡立刻跟了上去,带着几分逃脱格洛芬德尔审问的侥幸。

  陶瑞尔径直向庄园大门跑去。

  阿拉贡正要加快步伐赶上她,已听见有人喊,“小陶”,接着,莱格拉斯的身影从另一边闪出来。他缓下了脚步,往旁边石柱的阴影处靠了靠。

  陶瑞尔停步,回头,有一点紧张。

  “我很抱歉。”莱格拉斯说,语气诚挚。他也睡不着,一直坐在露台上看星星。他当然知道今天晚上的欢宴给这位姑娘带来的困扰。

  “不,不必这么说。”陶瑞尔用力摇头,“看见王得到幸福,我很高兴。”

  “谢谢。”莱格拉斯伸手抱住她微微有些发抖的身体,“我陪你去把你的幸福找回来。”

  “不行。”陶瑞尔断然拒绝,“索林敌我未明,风险太大。”

  “既然如此,我更不可以让你独自过去。”

  “我只是去看看,绝不会轻举妄动。”

  “索林敌我未明,风险太大。多一个同伴,遇事方便处理。”

  陶瑞尔一时语塞,却不肯妥协。

  “不如让我与陶小姐一起去吧。”阿拉贡转了出来。

  “看起来,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还真不少。”莱格拉斯笑。

  “我很认真的。”阿拉贡的眼睛亮的像晨星,“索林这条线索很重要,迟早都要找过去。不过,我想,王子殿下和索林的会面必须郑重,绝不能因任何原因显得仓促。”

  莱格拉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晚上的行动不但危险,而且算不得冠冕堂皇。但是,这些都比不得好朋友的幸福来得重要。

  “如果你认为这个理由不充分,我还有理由。万一陶小姐和你遇险,我们必须惊扰王。而假如只是陶小姐和我遇险,我想你就可以处理一切后续事宜。”阿拉贡抬目望向瑟兰迪尔房间的方向,“你愿意在今天晚上惊动他吗?”

  莱格拉斯不回答,开始嘟嘴,表示消极反抗。

  “还需要第三个理由吗?我还可以提供第四个,第五个,乃至于第一万个理由。”阿拉贡想了想,“当然,待我一万个理由陈述完毕,就该天亮了。”

  “好,我妥协。”莱格拉斯叹了口气,“天亮之前请务必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放心吧。我会保护陶小姐安全返回。”阿拉贡笑,转身和陶瑞尔一起跑出了庄园。

  莱格拉斯目送他们出了庄园,瞬间消失在夜空中,又站了一会儿,退回到小径尽头的台阶,席地坐下来。

  虽然天使和恶魔使用的空间穿越法则不一样,但一样有效。眨眼工夫,陶瑞尔和阿拉贡已经站在了莱格拉斯两天前和瑟兰迪尔造访的那幢金灿灿的大楼左前方的空地上。大楼的阴影像巨大的怪兽一样将他俩的身影吞食。

  “有防护咒语,我们不能穿进去。”阿拉贡看着紧闭的大门,伸手触摸了面前的虚空,“看起来,索林早有准备。”

  “不能穿进去,就用人类的方式进去。”陶瑞尔一边说一边摸出了手机,解锁,开始写写画画,“我们的目标是第六十七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进门之后,前行八十米,左转二十米,有电梯,再往前十米,有楼梯。你喜欢电梯还是楼梯?”

  “不能直接穿上去?”

  “正常情况下,大楼里的防护咒语会阻止人类以外的种族使用非人类的方式。”

  阿拉贡点点头,毕竟这里的工作人员99.99%都是人类。“电梯和楼梯有什么不一样?”

  “电梯快,但电梯里有监控摄像。楼梯慢,但楼道里没有监控摄像。”

  “除了监控摄像,楼里有多少安保人员?”

  “每层楼有一位,每两个小时巡逻一次,并且24点至8点有不少于四次不定时巡逻。总控室在一楼右手边,有两位。”陶瑞尔递了手机给阿拉贡。

  手机上有一幅动态图,描绘着这幢大楼的内部结构,密密麻麻的摄像头让阿拉贡微微头痛,“我觉得应该先想办法破坏总控室的监控系统。”

  “我也这么想。”陶瑞尔说,“引开总控室的安保和破坏监控系统,你选一样。”

  “破坏监控系统。”阿拉贡笑了笑,幸好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都是技术爱好者,不会忽视人类的新发明,所以他能把这些玩意儿玩得相当不错。

  陶瑞尔又从牛仔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盒子递过去,“这是加里安给的解码器,程序已经设定好了。你要用它进入奇力的电脑,把电脑里的所有资料都拷出来。到了六十七楼之后,出门右转,大约四十米,就是奇力的总经理办公室,门上挂着铭牌。”

  阿拉贡点头,门上不但挂着铭牌还有摄像头——他刚才在手机上看见的。

  “你的手机号码?”陶瑞尔从他手中拿回手机,跟着阿拉贡报的号码拨出,然后调小了听筒的音量,“不要挂机,仔细听着。一会儿我破坏门禁,拖住总控室的安保之后,你就进去。完事之后,到这里来等我。”陶瑞尔说:“尽量快。”

  “好。”阿拉贡接通了手机,小有兴奋,这是第一次,不,第二次按人类的方式执行任务,很有趣。

  陶瑞尔已经快步穿过街道,跑到了那幢大楼门口,按下了门铃。

  阿拉贡看见陶瑞尔按了两次门铃,听见门铃响了十七声,共计五十七秒。然后门被一个大约6.5英尺高的汉子打开。那汉子长手长脚,步幅大概在2英尺多一点。阿拉贡默默地估算了一下总监控室到门口的距离,预设了一下按最坏的情况,比如自己才进门,就有安保人员出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

  “你可以电话你的主管请示。”陶瑞尔已经在和那汉子交涉。她撒了一个谎,说索林要让奇力立刻带一份资料去见他,但奇力在她家里喝醉了,所以让她过来取。不算是个好故事,但要哄一哄最基层的员工倒不算太难。只是最基层的员工也有自己的工作准则,所以她还没有能够顺利通行。

  “陶小姐,这种时候,我的主管也已经睡觉,未必会接电话。”

  “那就打到他接电话为止。”

  那汉子似乎很为难,没有发出声音。

  “需要我电话索林或者奇力吗?”陶瑞尔步步紧逼。

  “那好,进来吧,我会陪你去。”那汉子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为了这么点小事弄到董事长和总经理那里,总不是个好事,何况电话的还是总经理的女朋友。

  “谢谢,奇力会感谢你的。”陶瑞尔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前进,一迈腿就顺理成章地绊倒了自己,整个人扑向那汉子。她扑出去的角度和力道都很刁,那么大块头的汉子被她一撞,居然踉踉跄跄跌出去。陶瑞尔跟着跌出去,一脚跺在那汉子的脚踝上,跟着那声脆响和痛呼,再一个趔趄,摔倒在他身上,手肘正好磕在他手心捏着的门禁遥控器上,再一声脆响,遥控器裂开了,碎片插进了那汉子的掌心。

  “啊呀,真是对不起。”陶瑞尔手肘用力,似乎想要撑起来。

  紧着又是一声脆响和惨呼。

  “怎么啦?”陶瑞尔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移开,捧起了他的手掌,“流了好多血。哪里能找到急救医用品?伤口需要清洗和包扎。”

  那汉子痛得浑身发抖,被遥控器碎片划伤的掌心是小事,要命的是陶瑞尔踹裂了他的脚踝,撞断了他的掌骨。

  阿拉贡从手机里听着那动静,忍不住咂舌。

  控制室的另一位安保已经自屏幕看见了这一切,也听见了同伴的惨呼,快步出来,“嘿,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我不小心,我会赔偿。”陶瑞尔“勇敢”的承担了责任,“不过,现在,需要先帮他清理伤口。你们的医护室在哪里?”

  “跟我来。”伤者的同伴拽了拽伤者,”快点,你受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脚腕骨折了。”伤者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脚踝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涨大,“今天晚上好倒霉。”

  “你背上他。”陶瑞尔指挥着伤者的同伴,也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愧疚的神情,“快点。”

  阿拉贡看见三人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大厦,一路闪避摄像头的捕捉范围,窜进了总控室,坐到了一堆显示屏前面。

  近百块的显示屏贴成了一面大墙,根据系统设置自动切换着监控画面。空荡荡的大楼浓缩在这面墙上,显得越发冰冷空洞。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倒显示着医务室里正热闹。阿拉贡一边听着那边的鬼哭狼嚎,一边揣度着陶瑞尔的手段,一边迅速调整着系统程序。其实也不难,只要不让大堂的画面和67楼电梯到总经理办公室之间的画面出现在显示屏就行了。

  阿拉贡迅速完成了任务,又测试了一回,确认无误,才飞快地冲出去,冲进电梯。为保险起见,一路上还是尽量躲开了摄像头。

  电梯直奔67楼。没有人,浓雾一般的黑暗布满了整个空间,幽暗的通道灯光被裹在浓雾里,阴森森的光芒反倒让黑暗增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阿拉贡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免发出一点声音。陶瑞尔那边也很配合地没有了大动静。他听见他们开始讨论补偿的问题,也听见伤者饱含庆幸的惊呼,大概是对着陶瑞尔写出的大额支票,接着就是门外的嘈杂声,然后伤者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陶瑞尔和伤者的同伴返回大厦。

  大概快上楼了。阿拉贡想,坐在了奇力的电脑面前,等着加里安的密码破译器工作,并抽空检查了奇力的办公室环境。干净整洁,除了办公室应该有的物品之外,只有一只摆满陶瑞尔和他的合影照片的相框。

  借着电脑的微光,阿拉贡看见陶瑞尔身边的男人个头不高,有着黑色齐肩的卷发,黑色深邃的眼眸,挺直秀气的鼻梁和完全可以称之为纯真可爱的笑容。他从各个角度搂着陶瑞尔,姿态和目光中的爱恋浓的像化不开的蜜糖,陶瑞尔笑得放肆而得意。

  加里安的密码破译器相当得力,不肖多时,解开了密码,进入了系统。登录画面依然是他俩的合照。阿拉贡笑着点了点鼠标,然后,笑意凝固在嘴角。电脑里的干净整洁尤甚办公室,除了系统文件,再无他物。阿拉贡翻遍了各个角落,一无所获。

  要尝试恢复删除的文件吗?阿拉贡正要试一试,就听见了陶瑞尔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是通道开灯的声音。来不及了。阿拉贡粗暴地强行关机,扯下加里安的密码破译器,猫腰钻到了桌子底下——太过整洁的办公室,找个藏身之处不容易——随手关闭了手机话筒音量。

  陶瑞尔哒哒哒地进来,安保跟着身后给她开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阿拉贡闭了闭眼睛,在黑暗中呆了许久的感受的确不太好。等他适应了灯光,陶瑞尔已到了办公桌跟前,在他眼前显出两条修长的腿。他听见桌面微微一点动静,推测陶瑞尔拿起了相框,紧接着是略微长久的沉默。安保的气息有些局促,大概是觉得奇怪,但不知该不该说话,更不知该如何说话。

  “这些照片都太老了,”陶瑞尔笑起来,声音清脆,“我拿回换一换。”

  安保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

  陶瑞尔开始妆模作样地在文件夹里翻找——能放在办公桌面的文件一般都不会太重要——找到一份标题看起来不那么蠢的,“嗯,就是它了。你要记录一下吗?”

  安保打开手中的文件夹,认认真真记录下文件的名字,陪着抱着一个大相框的陶瑞尔出去,还不忘一路关灯。

  陶瑞尔以总经理未来夫人的态度称赞了安保的尽职尽责。

  待脚步声消失了片刻,阿拉贡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悄悄摸出去,摸进电梯,到了大堂,躲躲闪闪到了门口,看见陶瑞尔站在门口等他。那位安保倒在地上,死活不知。

  见阿拉贡看她,陶瑞尔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他有这门的备用遥控器。不放倒他,你没这么容易出去。”

  真是考虑周到。阿拉贡跟上去,“我很想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你一个人过来,会怎么办?”

  “不太好办。”陶瑞尔也拥有恶魔的坦率本质,“我估计这里的伤亡会很惨重。”

  阿拉贡忍不住庆幸自己一道来了,“如果那样的话,真是得不偿失。

  “什么意思?”

  “奇力电脑里的文件已经被删空了。”阿拉贡说,“很显然,索林早预计到你要过来。”

  “我希望他也能预见到我会直接去他家。”陶瑞尔看起来有很强的挫折承受能力,对这样的结果毫不在意。

  “你……”阿拉贡看看她怀里的相框,迟疑,“你就抱着这个去?”

  “当然不!”陶瑞尔说,话音一落,已抖手将相框砸在地上,碎玻璃四处飞溅。

  阿拉贡赶紧用了一点天使的神力将玻璃渣聚拢,免得对无辜的人类造成伤害。

  陶瑞尔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玻璃渣把照片一张张抽出来,慢慢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和玻璃渣,又吹了吹,抹了抹,白皙秀丽的手指在奇力的眉眼间逡巡片刻,然后整整齐地揣进背心兜里。

  “走。”陶瑞尔说,闪身穿进了空间。

  阿拉贡赶紧跟上。

  一踏入,阿拉贡就觉得不对劲。

  冷!本来应该不冷不热,不明不暗的异度空间有针尖般锐利的寒意,似乎在刺探,小心却又狡猾地自四面八方贴近他的身体,带着响尾蛇一般的恶毒气息。

  陶瑞尔显然也感觉到了,一柄雪亮的短刃已横于身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稳稳地站住了。

  寒意越来越密,越来越重,逐渐凝成了薄薄的雾。而在那薄薄的寒雾中,阿拉贡看见了隐隐绰绰的影子,逐步现形。由淡淡的模糊的看不见颜色的影子逐步形成瘦削挺直清晰的黑影,定定地站在那里,稳如磐石,但气息却飘忽,比这寒意还飘忽,好像根本就不具有实体。

  这就是寒意的源头。

  阿拉贡不敢动,那黑影的气息虽然飘忽,却没有一丝虚弱散乱之感,反倒无所不在地弥散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只能凭感觉探知着周遭的情形,但天使敏锐的感知能力似乎也被这气息压抑,变得沉重而笨拙起来。幸好,天使天生对于邪恶的敏感帮助了他。

  “一共五只。”阿拉贡毫不迟疑地使用了“只”这个量词,他断定那绝不是常规的族类,“正前方一只,三只在我的右翼,剩下一只在你那边。”

  “要动手吗?”陶瑞尔笑。

  阿拉贡叹口气,“我的身体要麻木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那边的归你,其他两只归我。”陶瑞尔话音一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她这一动就如同拎动了提线木偶的那根线,五条影子飞快地扑了过来,黑袍翻飞,长剑雪亮。

  陶瑞尔右手横刀直插正面过来的那条影子的胸膛,左手握拳,击向另一条影子的咽喉。

  阿拉贡不比她慢,掌中的天使之刃已经拉出一片雪幕,拦住了那三条影子。一击之下,又心惊。剑刃相击,虽然力道悍然,声响铿锵,对手却是身形飘摇,面容模糊,似乎确为气息所化。

  “戒灵?”阿拉贡想起了埃尔隆德讲述中的被索隆诱惑永堕炼狱九位奴仆,九位早已生不如死,化为虚无,却无法摆脱贪婪束缚的奴仆。

  戒灵是无法被杀死的。陶瑞尔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无论多么凌厉的攻击,甚至实实在在的一刀,都只不过是捅进了一团轻飘飘的空气而已,但那团“轻飘飘的空气”的攻击的威力却不在她之下。

  这样下去,不可能侥幸。阿拉贡略微心急,他料不到竟有五只戒灵在这里等着;却又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庆幸,幸好是自己,而不是莱格拉斯有此遭遇。

  阿拉贡一边抵挡着戒灵的攻击,一边飞快地在脑海中翻找着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传授过的知识。好吧,就是这两位大天使,谈论起这个种族,也满心烦恼。

  那边的陶瑞尔已经开始落下风了。

  阿拉贡虽然尚能应付,却也脱不开身过去相助。难道第一次就要有负所托?那以后怎么再和莱格拉斯说话?阿拉贡有些焦灼,猛吸了一口气,攻击更加迅猛了几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戒灵似乎也预感到了胜利在望,一鼓作气,步步紧逼。

  怎么办?阿拉贡望一眼已被剑光团团围困的陶瑞尔,正打算不顾一切先冲过去,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点声音,念诵着一支古老的咒语,声音渐近渐响,庄严而肃穆,像最虔诚的牧师的布道,像最威严的神祗的教导。

  声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宏大,似乎有无数人或者天使或者其他什么赶了过来,齐声吟唱。不仅如此,周遭开始有火光燃起,散发出阿拉贡熟悉的圣油的味道。火光蔓延,以他们的战团为核心,逐渐围成一个火圈。

  戒灵迅速退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在火圈围拢之前。

  阿拉贡松了口气,向声音来处张望。他记得,埃尔隆德说过,由圣油形成的火圈,可以围困一切邪恶。当然,对于戒灵,仅仅是围困而已。

  一位穿着灰色长款风衣,戴着礼帽,拄着手杖的老派绅士站在那里,皱纹深重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就像深秋成熟的果子那皱巴巴的皮。

  “甘道夫!”阿拉贡迎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如果不在这里,埃尔隆德就要流泪了。”甘道夫说着,摘下了礼帽,朝陶瑞尔微微弯腰,“陶小姐。”

  “你好,感谢你的帮助。”陶瑞尔收起了短刃,还礼。

  “你们认识?”阿拉贡有一点好奇。

  “身为驱魔人,怎么可以不认识地狱之王的近卫队长?”甘道夫瞪了阿拉贡一眼,表示对他的无知的责备。

  “甘道夫先生和我的同伴曾经多次合作铲除炼狱的怪物。”出于共同御敌的情谊,陶瑞尔做出了较为详尽的解释,“而且有时候,地狱也会委托甘道夫先生清理一些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的恶魔。”

  阿拉贡对这样的合作关系表达了惊讶和敬意。

  “看见你们俩位在一起,我很欣慰。”甘道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阿拉贡叫了起来,他可不会忘记甘道夫的八卦本领。

  “你认为我认为的是哪样?”甘道夫的笑容里带着得逞的得意,“陶小姐的男朋友是孤山集团的继承人,陶小姐的娘家是密林庄园。我才不想知道你这只穷兮兮的小天使怎么去追求人家呢。哦,不,你拥有一个王国......”

  “唉......”阿拉贡少有地长叹了一口气,反思自己是不是跟甘道夫走得太近了,这个拥有很好口碑的老牌驱魔人总是喜欢和他没完没了地开玩笑,“陶小姐,我们走吧。耽误久了,莱格拉斯会担心。”

  陶瑞尔点头。

  “你的父亲是不是也在密林?”甘道夫忽然问,笑意更深了些,又取下礼帽挥了挥,“小心些,晚些时候密林见。”

  “密林见。”阿拉贡和他道别,疑惑和好奇成倍增长。甘道夫绝不会偶然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为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去找埃尔隆德,何况那里还有瑟兰迪尔。

  “赶紧。”陶瑞尔的心情和他约莫相仿。

  下一段行程安全无虞。天使和恶魔很快站在了索林的庄园大门口。整个庄园灯火通明。

  “你有这里的结构图吗?”阿拉贡问陶瑞尔。

  “有。”陶瑞尔掏出手机,正在翻查,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个头不高,却精神抖擞的年轻男人走出来。

  陶瑞尔认得他,索林的管家。

  “先生在等你。”管家说,然后朝阿拉贡弯腰行礼,“伊西铎的传人,欢迎您的驾临。”

  管家的称呼让阿拉贡感到无形的压力在加重,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接着点点头,“谢谢。”

  索林的别墅风格完全不像办公楼那么华丽,也不像密林庄园那么清新自然。矮人族喜欢坚硬持久的材质,这里就大量使用了石材,虽然装饰的花纹深刻细腻,却只是将石材的冷硬气质衬托得越发突出。

  索林坐在客厅里的大理石椅上,等待着客人。客厅所在的整装楼所有的门窗都敞开着。无论风吹鸟过,虫鸣花开,都能一览无余,当然,房间里的一动一静在任何可能看见的人眼里,也清晰明了。

  索林看着管家引着陶瑞尔和阿拉贡走进来,并未起身迎接,只不动声色地看着阿拉贡。

  阿拉贡朝他微笑致意。在他看来,索林是一位面容英俊,衣饰体面的绅士,神情严肃,目光深邃。

  陶瑞尔也看着索林。因为奇力,她对索林不算陌生,但也绝不熟悉。单从外表来看,索林的神情更严肃隐晦了一点。

  “你和索隆有什么关系?”陶瑞尔走到了索林面前,单刀直入。

  不愧是地狱之王的近卫队长。阿拉贡想,虽然是为着爱情而来,却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职责。

  “矮人族隶属炼狱。”

  “我换一个方式问,”陶瑞尔冷冷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密林经典的冷笑,“索隆这一回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知道。”索林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们,你们无法战胜索隆。”

  “可你希望我们战胜索隆。”阿拉贡走到了陶瑞尔身边,用恶魔的坦率将一些疑惑表达出来。

  他和陶瑞尔今夜的行动本是临时决定的,除了莱格拉斯并没有第四位知道。管家的迎接和戒灵的围困无疑都源于这里和办公楼联网的监控。索林通知了戒灵前往围困,却在戒灵失败之后安排和他们的谈话,很可能出于摇摆不定的决定以及对至今未出现的奇力的爱护。

  索林微微抬头,目光环视大厅,然后穿过大厅望向长廊,穿过长廊望向无尽虚空,“矮人死后,灵魂注定回到炼狱。”

  “如果没有索隆,炼狱也仅仅是灵魂栖息之地而已。”

  不知是阿拉贡的态度还是这句话的内容娱乐了索林,索林将目光落在阿拉贡身上,笑了一笑,“你们无法战胜索隆。”

  “这么说起来,这个天地早应归他所有,他完全不必游荡在炼狱。”

  “炼狱?我很好奇,什么原因让你认为索隆必然游荡在炼狱,人皇!”索林的笑容中增加了明显的讥诮。

  “人皇”两个乍然出现的字眼让阿拉贡动容,他捕捉到了索林隐含的意义,这让他感到不安。

  “愧疚与愤怒,深情与执着,傲慢与掩饰......没有任何天使、恶魔、人类或者其他种族可以豁免索隆的诱惑和逼迫。”索林从阿拉贡的不安中获得了一丁点胜利的喜悦,他想要将这点喜悦扩大,他想要从面前的年轻天使和恶魔那里找到一点显得自己不那么摇摆屈从的证据,“索隆无处不在。”

  陶瑞尔用发抖的手用力握住了短刃,心中的不安和愤怒催促着她朝索林挥刀。

  阿拉贡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我必须感谢您的提醒。”

  “不必,就算是我对这个人类建造的可爱世界最后的回馈。”索林又笑了笑,笑容里的讥诮不见了,目光里有一点留恋,“请你转告王,就说索林感谢他长久以来的关照,并期待与他继续合作,无论他是王,或者其他。”

  “我会的。”阿拉贡肃然承诺,虽然索林最后一句话令他迷惑,“也请你相信,我们必将战胜索隆,为了我们能永远地拥有爱慕,深情乃至傲慢的权力。”

  “祝你们顺利。”索林冷淡地回应,只在眼角闪过一抹亮色,然后取过身旁的一只小盒子,起身,走到了陶瑞尔面前,“这是奇力突然离开之前为你准备的,请收下。”

  陶瑞尔颤抖着接过来,死命地捏住,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奇力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索林缓缓退开,缓缓开口,“我也期待早日与他重逢。”

  “谢谢,告辞。”阿拉贡拉着陶瑞尔离开了。

  莱格拉斯一直坐在台阶上等着他们。夜风温柔地拂过,将草木的清香和夜色的沉静洒遍密林庄园的所有角落,也将他心中的不安和期盼吹散了些许。

  不知道坐了多久,莱格拉斯就听见轻巧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回头,就看见格洛芬德尔笑眯眯地走来,左手握着一瓶酒,右手拎着两只水晶杯,在他身旁坐下来,斟上两杯酒,递一杯给他,“睡不着?陪我喝一杯。”

  莱格拉斯笑着接过来,和格洛芬德尔轻轻碰杯,“ADA睡不着的时候,也喜欢找我喝一杯。”

  “今后这活儿大概归埃尔隆德了。”格洛芬德尔抿了一口酒,“你的父亲真是幸运得令天使都嫉妒。”

  “谢谢您,我很高兴。”莱格拉斯点点头,“历经那样的岁月,无论天使、人类和恶魔都值得最好的一切。”

  “是的。”格洛芬德尔一笑,垂下目光,看着树梢摇曳于地面的阴影,默默地饮酒。

  莱格拉斯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不恰当,但不觉得现在是道歉的好时机,只安静地为格洛芬德尔斟酒,再陪他一杯接一杯地饮下。

  美酒的醇香氤氲在夜空。

  格洛芬德尔饮酒的速度慢慢减缓,虽然笑意微微,日光一般耀眼的面容却有了乌云一般的荫翳,荫翳越渐厚重,如春日蔓延的野草,将他整个人重重包围。

  “冒昧地说,如果您不介意,我很愿意听到一些可能并不适合被我听到的故事。”莱格拉斯给格洛芬德尔满上了最后一杯酒,酒瓶已空,他不愿意看见这位爽朗快乐的大天使陷入如此深重的忧伤。

  “我想我还需要一点酒。”格洛芬德尔喃喃道。

  “我想您找对人了。”莱格拉斯微笑,“我远比Ada更熟悉他的酒窖。”说完起身离开了。

  待他回来的时候,格洛芬德尔的笑容几乎已经和平时一样灿烂了,如果忽略眼角一点湿痕。

  或者我并不是个合适的倾听者,莱格拉斯心想,轻轻吐一口气,却也忍不住叹一口气,为格洛芬德尔斟酒,那么,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倾听者。

  “不要叹气,小恶魔。”格洛芬德尔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暗红的酒汁在杯壁染上一片血色,“一只拥有天使般温暖的恶魔,是天父最好的恩赐。”

  莱格拉斯笑,“我只希望好心的天使先生们的天父能够赐予他们像恶魔和人类一样快乐。”

  “他们都曾拥有像恶魔和人类一样快乐。”格洛芬德尔叹息,“然而,永恒的荣光赋予他们不朽的同时,也在他们的生命中沉淀了无尽的伤痛。”

  莱格拉斯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很抱歉,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需要说些什么,”格洛芬德尔转头看着他,看着寥落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像黎明前的晨曦在林中酝酿,“小恶魔,在我见过的数不清的莱格拉斯中,你美好得最像那个莱格拉斯。不过,你不是他。”

  莱格拉斯看见格洛芬德尔笑容背后深藏的绝望,如同雪峰之巅的阳光,光彩无限却化不开亘古的玄冰。他张张口,想安慰,却被后者的绝望狠狠攥住了喉咙。

  “小恶魔,愿天父护佑你,免于一切伤痛。”格洛芬德尔伸出手,温柔地自莱格拉斯脸庞抚过,然后拾起地上的半瓶酒,起身,“天快亮了,我得睡一会儿。谢谢你的美酒和陪伴。”

  “祝您好梦。”莱格拉斯站起来,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隐入噩梦一般的黑暗,唯有默默地向他的天父祈祷,恳请赐予他平静和快乐。

  格洛芬德尔离开不久,阿拉贡和陶瑞尔回来了。

  看见从凌晨苍白微光中迎过来的莱格拉斯,阿拉贡有着从心底发出的不由自主的欢喜。

  莱格拉斯看着陶瑞尔的脸色,已经大概了解了结果,不多问,只抱了抱她,“先回房间休息。养足精神之后一起想办法。”

  “今天晚上的情况,你问阿拉贡吧。”陶瑞尔依言离开,她的确需要时间和空间处理心情。

  “不要安排我,我觉得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你。”阿拉贡看见莱格拉斯带着笑意的目光转向他,立刻摆手,“我听加里安说,在我们开会的前一个晚上,你就没有睡觉了。”

  “对于一只高等恶魔来说,睡不睡觉完全不成问题。”莱格拉斯不同意,“今天晚上的故事显然比睡眠更能消除我的困倦。”

  “这是在人世,要遵循人世的规则。”阿拉贡指出,“就算你的恶魔灵魂无所谓,但你的这具身体还是会受影响。”

  莱格拉斯看着他,笑。

  阿拉贡又开始烦恼了,他其实很难抵抗莱格拉斯那个隐含着“你也别睡了,聊聊吧”的解决方案的诱惑,略作努力,就听从格洛芬德尔的教导,回应了心的召唤,“好吧,好吧,半个小时之后餐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