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用一块手帕,简单包扎了爱德华的伤口。

  结束之后,他顺势握住她的柔荑,表情里有一抹苏芮熟悉的亲昵之意。这次苏芮没有挣开,任他拉着,然后用前所未有严肃的语气道:

  “爱德华,我们得谈谈。”

  “可是已经很晚了,不能明天再说吗?”爱德华眸光闪了闪,主动松开苏芮的手,起身打了个哈欠。

  苏芮把他拉回来,她看出爱德华应该知道她想说什么,否则不会用逃避的姿态面对。

  同时从这个反应也可以知道,他并不想离婚。

  但苏芮已经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件事情,我必须现在跟你说清楚。对于我们两个的婚姻,因为一时冲动的结合,而酿成如今这个局面,我感到非常抱歉。哪怕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伤害到你,我还是得让你知道,我希望我们可以结束这段关……”

  “纳西莎。”爱德华猛地喊出苏芮如今的名字,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弯下腰,双手扶着苏芮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请你,暂时不要说,再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好吗?就约定到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是同样的想法,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苏芮不得不同意爱德华的请求,初来乍到,她并不能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她同样需要时间。

  而对于她的谅解,爱德华看起来很感激,甚至她最后说出要去双胞胎的房间睡,对方也没有任何异议。

  一夜无梦。

  离婚的事情暂时得到解决,苏芮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晚上修炼的时候,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要在爱德华回家之前,确定好她和孩子们将来的住处,以及获得一份不错的收入来源。

  她想了很多可以实现的计划,迫不及待要开始实践。

  第二天一大早,来接爱德华的马车,就停在了家门口。

  苏芮往早餐厅去,听到瑞拉在外面跟车夫聊得很开心。其间,传来爱德华说话的声音。

  双胞胎一听到爱德华要去中国的消息,立马人都精神了,匆匆跑去楼上,列下了一串长长的清单,把它交到了爱德华的手上,希望对方可以帮她们带回来上面的东西。

  苏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若是没有跟爱德华谈及离婚的事情,作为继父他有义务和责任帮孩子们达成心愿,但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她还是觉得不要欠对方人情比较好。

  “安泰西亚、崔西里亚,叔叔不是你们的佣人,他是去办正经事的,你们不要打扰他!”

  苏芮的冷脸让双胞胎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下脑袋,两个人顿时失去了兴趣,讪讪回到餐桌边,继续吃早餐。

  爱德华把她们的清单收进怀中,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孩子们的脑袋,一如既往地温和:“没关系,我每次出远门都会给瑞拉带一件礼物,你们如今也是我的孩子,所以同样有份。这些东西,如果我看到了的话,一定会帮你们带回来。”

  这时,瑞拉正好从门外进来,爱德华招手让她来到身边,“我就要出远门了,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和你的姐姐们好好相处。这一次你希望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呢,小公主?”

  瑞拉红着眼圈,一把抱住爱德华的腰,瞳孔中的不舍快要满溢出来:

  “爸爸,我什么也不想要,你难道不能留在家里吗?”

  “瑞拉,我们昨天已经说好了。”

  爱德华的语气温柔但不容拒绝,小瑞拉失落地低下小脸,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回来路上,碰到你帽子的第一根树枝带给我。”

  “就这么简单?”

  瑞拉肯定地点点头。

  父女二人拥抱在一起,本该是和睦而美好的画面,但是突然出现在苏芮面前的半透明灵体,破坏了早餐的安逸。

  两日修炼,苏芮的修为有了很大的精进,相比于来时只感受到不一样的磁场,现在她已经能看见灵体的存在了。

  散发着温暖柔和白光的灵体在爱德华的身边聚集,那是一个拥有灿烂金棕色长发,穿着白裙子的女人,隐隐可以看出,她跟早餐厅对面,客厅壁炉上那一副油画上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爱德华已故的亡妻玛丽。

  此刻她正在拼命大喊,企图抓住丈夫的衣袖:“不,爱德华,你不能去,你不能出海,求求你,留在家里,小瑞拉需要你,爱德华,求你留下!”

  可惜,灵体无法触碰到人类,她的声音除了苏芮之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苏芮依旧坐在早餐桌边,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玛丽为何不让爱德华离开?

  难不成是觉得她这个不好相处的继母会虐待她的女儿吗?

  苏芮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她的本源世界中,面对丈夫搞出来的庶子庶女,她也从来不曾苛待。

  “你看得见我对吗?你一定看得见我!”玛丽发现她的异常,直接飘到了餐桌边。

  饶是苏芮胆识过人,却被她突然贴脸的行为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咖啡杯。

  “天啊,太好了,你能看见我!求求你,告诉爱德华,让他不要出海,否则他会死。”

  “你怎么知道?”苏芮忍不住反问。

  双胞胎同时看向她,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问。

  苏芮干脆停下用餐,优雅地擦拭了嘴角,独自一人来到对面的客厅。

  这里只有她和玛丽的灵魂,苏芮不再掩饰,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预感,我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你现在是他的妻子,你一定不希望他有事对吗?请你告诉他,他不可以再出海了,否则他永远都回不来。”

  “我已经跟爱德华提出离婚,我目前只是暂时是他的妻子罢了。”苏芮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哪知玛丽并不介意,“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告诉他,不可以出海。求求你,我不能太长时间现身,希望你可以帮助我,阻止他,否则我的小瑞拉……”

  玛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和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晨光之中。

  不知何时,爱德华来到苏芮的身边。

  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回过头来,爱德华正站在非常恰当的社交距离,没有再进一步的准备。

  从苏芮跟他提出离婚开始,他就客气地跟她保持距离,虽然他可能仍有一丝幻想,认为苏芮会改变主意。

  苏芮凝视他的面庞,那是一张不再年轻,但依旧英俊的面容。此前她从未仔细打量过,但玛丽的话让她忧心不已。

  苏芮可以不在乎爱德华会不会死,但她必须要在乎他们现在还没有办理离婚证明,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作为继母,道义上和责任上,她必须要赡养他的女儿。

  不,她已经有了两个拖油瓶了。

  不能再多一个。

  爱德华显然对她还有一丝期待,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同时苏芮也通过相面发现他印堂发黑。

  虽然现在只是一团小小的黑气,但是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玛丽说得没错,爱德华这一次出海,绝对没有回来的可能。

  “爱德华,你应该知道海上风云莫测,虽然轮船会带你通往黄金乡,但是危险程度同样高吧。”

  苏芮眼中的担忧,让爱德华心情明朗了许多,“纳西莎,你不用担心,我每年都要出海几次,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未知的困难并不能阻挡他。

  “你得多想想瑞拉,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苏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爱德华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你如果是关心的话,可以不用那么拐弯抹角。”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这趟出去可能会死在海上。”苏芮把爱德华推开,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她本以为她的话会让爱德华产生些许犹豫,但他似乎已经听了太多回,对于没有根据的预言,根本就不放在心里。

  “我保证我会小心,为了你,为了瑞拉,我一定会回来。”

  他言辞笃定,苏芮却没有他的那份信心。

  “如果我说是玛丽不希望你离开呢?”

  这是更加没有根据的话。

  爱德华温柔的眉眼中多了一丝包容,他好像把这些话当成了苏芮言不由衷的证明,确定了眼前这个才向他提出离婚的太太,并非心肠冷酷,反而非常关心他的安全。

  “我保证,我会回来,会给你带回来最美的东方丝绸。”

  临走之前,爱德华想要得到一个告别之吻,他大胆地凑过来。苏芮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毫不客气把人推开,说了一句你等等,便提着裙摆登登登去了楼上。

  她从行礼当中翻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摊在床边的桌子上,用裁纸刀切成一个长方形。身边没有朱砂或者任何可以凝聚法力的墨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咬牙把嫩葱一样的指尖凑到花瓶当中的玫瑰花刺上,用力在指尖戳出一个伤口。

  血珠慢慢变大,苏芮凝神静气,依据记忆中的图案,快速在羊皮纸上写一道带着浓郁灵力的符咒,接着将多余的血擦在玫瑰花叶子上。

  没过一会儿,苏芮下了楼,将折叠成三角形,用红绳系好的羊皮纸塞进了爱德华的上衣口袋中。

  “这是我曾经遇到一位神父给我的护身符,据说它有神奇的法力,可以保护人的安全。你要时刻把它带在身上,切莫被水打湿。”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我。”爱德华感动不已。

  苏芮拍开他正欲拥抱她的手,冷笑道:“我的确不介意再当一次寡妇,但是我介意帮别人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