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瑄拎着药箱和一条鱼,推开院门回到家中。

  院子里的杂草不见了踪迹,散落四周的处理药材的工具,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放在一边。自从两个外国人住进来,这儿看上去越来越像个家,他每次推开门都好像走错了一样。

  视线环顾一圈,只见桃花树边,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解开两颗衣扣,露出大片泛着光泽的壮实胸膛。衣袖挽到手肘,布满青筋的手臂充满力量感,挥舞着沉重的斧头的用时,也将他皮肤上的汗液甩出去,迎着阳光,一片晶莹。

  另一边,摆满簸箕的架子间,一道穿着水绿色衣裙的金发女子,正在整理簸箕里的药材。

  苏瑄凑过去,跟苏芮交代他又买了什么东西,言谈间他的视线不住的往身后从他进院子以来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过的罗切斯特身上瞟,犹豫着道:

  “苏芮小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费尔先生,他已经劈了好几天的柴,我用到明年都可以,院子真的快装不下了!”

  “你自己没长嘴?”从认识以来,表现得非常温柔和蔼的金发美人,近来格外暴躁。

  苏瑄被她一瞪,就吓得禁了言。

  提着药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喃喃自语,“我去说,我怎么说,我们两个鸡同鸭讲,根本就是说不通好吗!你们俩夫妻吵架,为什么遭殃的是我?明明你们是病人和家属,我是大夫,为什么你们看上去是我祖宗!”

  他气呼呼地回到房间捣鼓了一阵,出来时,院子的角落又多了一堆柴,罗切斯特不知道又去哪儿砍树了,苏芮则坐在石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了,我想我们可以进入第一轮尝试。”

  苏芮放下杯子,跟着苏瑄进入她房间。

  掀开门帘,一阵带着药香水汽扑面而来。房间里放着一只大浴桶,桶边放着几个装满热水的小木桶。

  苏瑄将几个药包扔进大浴桶内,撸起袖子将热水倒进去。

  药香更加浓郁,苏瑄捞起几只小桶,走到门边,“这个药浴,得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来给你施针。”

  “好的,对了,我让你找人看店面的事情,找得怎么样了?”苏芮收拾了一套换洗衣物出来,随口问道。

  “牙行的人下午会过来,说是有几个店面附和你的条件。”苏瑄放下门帘,走了出去。

  苏芮把房门和窗户关好,拉上窗帘,褪下衣衫,滑进热汤当中。

  院子里,苏瑄刚出来就被撞到罗切斯特身上。

  “她,还好吗?”

  “你没长嘴自己问?”苏瑄没好气地说,转念一想,罗切斯特根本听不懂自己话。他暗暗偷笑了一下,抬头做出一脸悲痛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罗切斯特焦急地问。

  苏瑄指着苏芮的房门,说了一句罗切斯特会的少数几句话当中的一句。

  “你自己去看吧。”

  罗切斯特因为这句话脸都白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跟苏芮正在冷战中,抬脚就往她房里冲。

  “我可是为了让你们冰释前嫌才这样说的,希望你们能早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苏瑄的话刚落音,就听见有人撞在门板上的剧烈响声。

  紧接着是茶壶茶杯毛巾衣服鞋子从苏芮的房间里丢出来,瞬间一片狼藉。

  罗切斯特的鼻子被砸了个正着,流出两道鼻血。他一边道歉,一边恶狠狠地看向苏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瑄头皮一麻,连忙脚底抹油,冲出院子,拉住从门口经过的邻居,假装跟她寒暄。

  罗切斯特被气个半死,掏出手帕捂着鼻子。

  刚刚他被苏瑄欺骗,贸然闯进苏芮的房中,结果可想而知,他目睹了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忘记的风景,也彻底惹恼了苏芮,只怕他们的关系再难有进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要让他知道那句中国名言: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罗切斯特往院门方向走,苏瑄跟邻居大婶说话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提着篮子的大婶,从里面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苏瑄。

  “这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几个长得跟黑炭一样的人,在街上张贴告示,说是看到上面人,把消息告诉他们,会有一笔赏金。我这一看,发现画上那个小姑娘,好像就是之前你带回来的那个外国人,这不就回来跟你说了嘛。你要是去说了,指不定就能有钱娶媳妇儿了。”

  苏瑄刚展开告示,就被人夺了过去。

  罗切斯特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用中英两种语言写了寻找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金发女子。而那副素描上的美人,正是苏芮。

  看来是她的家人找来了。

  罗切斯特看了苏瑄一眼,疾步走到房门口。他背靠着房门,将头抵在上面。

  “苏芮小姐,我为我刚刚的失礼道歉。”

  “滚开!”房间里传来苏芮不客气的声音。

  罗切斯特猜到她会这样,手里紧紧捏着那张告示,这可能是他唯一跟对方缓和关系的机会了。

  “对不起,但我想我有一个消息必须要告诉你,貌似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

  房间里半天没有声音,罗切斯特连忙敲门:“苏芮小姐,苏芮小姐,你怎么了?”

  吱嘎一声,房门在罗切斯特面前打开。面前的女人浑身水汽,带着一股药材的香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袍出现在他面前,迅速抢走了他手里的告示,砰的一声再次把门关上。

  苏芮只看了一眼告示上的肖像,便猜到来找她的人是埃里克。

  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快找来。

  也就是说,这里不再安全了。

  苏芮没再继续泡药浴,立马把苏瑄叫来,让他去催牙行,今天下午就要租下新院子。

  而这件事,必须要罗切斯特帮忙。

  三人坐在客厅里,苏芮已经换好了衣服,长发还有些潮湿,水珠一颗颗滚落。

  “苏大夫,我想让你帮我做一只染发剂,最好今天就能给我。”

  “可以。”苏瑄爽快的答应。

  苏芮转头看向罗切斯特,“费尔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忙,所以,我们和解吧。”

  罗切斯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欣然接受了苏芮抛来的橄榄枝。

  “我的荣幸,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我需要你扮演我的丈夫。”

  镇上一个两进出的院子,经人介绍,租给了一对夫妻。男的是个棕发绿眼,俊朗不凡,女的则是黑发蓝眸,有些其貌不扬。

  两人的外貌一眼看过去很不搭,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长得好看的丈夫对面容普通的妻子关怀备至。

  两人刚搬来,客气地给周围的邻居都打了招呼。从出门开始牵在一起的手,从头到尾就没有松开过。

  眼见着院门关上,小两口没了踪影,住在周围的妇人们头碰头。

  “这外国佬就是不一样,真是腻歪的很。”

  “我看简直就是有伤风化才对。”

  “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你没看刚刚那个男的看那个女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看化了。走路要先请,还给她开门,就差把她供起来。”

  “要是我家老爷能有他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院子里。

  苏芮一路被牵着走进堂屋,她用力甩了几下,罗切斯特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她手心完全汗湿了,不自在地掏出手绢擦拭。

  “抱歉。”罗切斯特每次道歉的态度都非常好,搞的苏芮好像是个恶人。

  这次他帮了自己,苏芮也就懒得和他计较。

  “算了,你下次别这样就好。”苏芮说道,自顾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苏芮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都怪罗切斯特,让她心神不宁。

  只可惜她的心神不宁很快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

  埃里克会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情。

  哪怕她伪装成另外一副模样,以他的聪明才智,迟早能从苏瑄身上查出端倪,从而找到她。

  埃里克肯定想要带她走。

  但如果苏瑄的疗法让她病情好转的话,说不定还有转机。

  当天晚上,苏瑄就悄悄来到苏芮的小院,替她进行第一次施针。

  罗切斯特就守在旁边,咬着大拇指,紧张地在房间里转圈。

  银针一根接一根扎在苏芮的头上,把她变成一只刺猬,罗切斯特看着都疼。

  “苏芮小姐,这真的不疼吗?”

  “你自己试试就好了,我已经跟你说了好几遍,可是那就根本不相信。针灸的疼痛,就跟蚂蚁咬了一口一样,疼痛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并且,我现在觉得被针扎过的穴位在发热,那种感觉很舒服。”苏芮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描述。

  罗切斯特听到她轻松的话语,担心的表情并未因此而减少。

  一直等苏芮结束了这一场“酷刑”,银针一根一根的被拔下来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针灸过后,还得推拿。”苏瑄说道,“苏芮小姐,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推拿是全身推拿,需要我用手在你身体上……你放心,在大夫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立马就可以进行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