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的病情越发严重,她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红疹遍布全身,整个人肿了一圈,别说是没有了之前的美貌,甚至都有些丑。

  埃里克对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反而更加温柔体贴。只是随着苏芮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时而愧疚自责,时而憎恨上帝,时而冷漠地告诉苏芮,她哪儿也去不了,她的生命乃至灵魂都属于他。

  就跟疯了一样。

  苏芮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逃跑。

  但身体还未康复,她只能每天趁着埃里克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做针灸。针刺泄法的确有用,她身上的疹子虽然看上去十分严重,其实病情早有了好转。

  至于埃里克为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发现,这还得多亏了他这位名师,把她的演技□□的炉火纯青。

  马奇家。

  苏芮失踪快一个多星期了,那天晚上他们赶去码头的时候,正好有开往法国的船已经离开港口,让她们以为苏芮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小镇。

  马奇太太已经回来,姐妹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却迎来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谁去巴黎找人?

  开往巴黎的渡轮十天一班,十天后,她们即使坐上了船,到达人生地不熟的法国,能不能找到女儿还是未知。

  马奇家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等待前往巴黎的期间,大家也没有放弃在镇上继续寻找。

  寻人的启示贴满了可以贴的地方,警方也在不间断地搜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让大家的心跌倒谷底。

  直到一名医生去警局报警。

  马奇家终于看到了希望。

  但是……

  “……那个女孩生了重病,猩红热,我最后一次给她诊断的时候,她的心肺功能已经受到了影响,虽然接受了放血治疗,但痊愈的可能性很低。”那个死里逃生的医生,在马奇家的客厅里,捧着一杯热茶吹气,面色惋惜地跟马奇太太说。

  马奇太太当即晕了过去,几个女孩吓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劳伦斯老先生在场,镇定自若地接着打探消息,恐怕这些还不满十八岁的女孩们会无助到极点。

  “那个农舍在哪儿?”

  “很偏僻,周围一栋房子也没有。我找到人之后,立马带人回去救那个女孩,但是他们已经离开。”

  “那个女孩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她放开我之后,那个少年突然回来了,很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只是让我想办法逃出去。”

  于此同时,背着劳伦斯老先生暗地里调查的劳里,在得到警方的消息之后不顾自身的伤势,赶到了那个早已人去楼空的小屋。

  主人离开之前走得很急,并未收拾的非常干净。劳里在枕头上找到一根金发,十分确定那就是苏芮的。

  当他在被子下面发现一片血迹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不省人事。待他仔细一看,意识到那片血迹是一串字母,写着:

  我会平安回来。

  劳里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带着家里的佣人,在附近寻找埃里克带苏芮离开之时可能留下的脚印和车痕。

  他很快失望,医生带人回来寻找的时候,早就破坏了现场的痕迹。

  “如果伊丽莎卧病在床,埃里克抱着她肯定走不了很远。他不想被人发现,一定会住在一个龙蛇混杂,不论什么怪事都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

  劳里跟佣人询问清楚,最终确定了三个方位,便立马乘坐马车前往其中一个。

  三分之一的运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立马找到苏芮,只能坐在车上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可以被幸运之神眷顾一次。

  房间内,苏芮的皮肤已经开始大面积脱屑脱皮,比之前长满红疹的模样还要可怕。

  埃里克不厌其烦地给她擦拭,似乎她在他眼里依旧完美无缺。

  苏芮不觉得被他那样看着就深受感动,反而更加坚定了对方足够变态的想法。

  “我好像恢复了一些胃口,埃里克,我想喝燕麦粥,要是能有一个卷饼就更好了。”苏芮虚弱地说。

  自从放走了那名医生,苏芮就装了好几天的老实。除了吃饭去盥洗室之外,她对埃里克没有任何要求。当然,也不对他的话有任何回应。

  他好像习惯于给她描绘他所想象的未来,哪怕苏芮毫无兴趣,也没有办法降低他的热情。每次他滔滔不绝之时,苏芮要么都在睡觉,有时候在闭目思考,寻找任何可以离开的机会。

  埃里克也许早就发现了她想逃走的小心思,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把门从外面锁上。

  听到门外脚步渐远,苏芮连忙起身,将身下的床单被罩打结,从二楼抛下去。

  之前她总以为埃里克把她带到一个小旅馆,后来才发现她的房间过于安静,都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直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挪到窗口往外打量,才发现自己身处流民区当中一栋废弃的旧楼。

  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到可以朝窗外大喊的程度,白天也没有机会起床,屋内就更别提有任何纸笔,可以让她写求救的纸条。苏芮试着将在自己的一件衣物用指尖血写下救命的字符丢下去,那件衣服倒是不见了,但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搔动。

  附近居住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他们根本不会关心别人的事情。

  苏芮放弃了求救,一直等到今天。

  她费力地把床单打成的绳结拴在窗棂上,然后将剩下的部分抛下去。长度并不够达到地面,但是那个高度掉下去,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苏芮努力从窗口翻过去,抬最后一只脚的时候,不小心踢到旁边的煤油灯。油灯滚落在了地毯上,火芯并没有立即熄灭,苏芮这时已经在窗外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力气再翻回去。

  她不打算管地上的火芯,顺着绳索慢慢下滑,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力竭掉进雪堆里。

  她躺在那儿不能动弹,喘了半天,视线落在二楼窗户,里面摇曳的火光告诉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她没有去理会的油灯,把地毯烧着了。

  房子是木头建筑,窗帘地毯床单都是易燃物,火势很快蔓延,不过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就冒出滚滚浓烟,她绑在窗棂上的床单也烧断掉了下来。

  苏芮赶紧用雪把剩下的部分遮盖,连滚带爬钻进旁边的小巷。时间虽然很晚,火势烧起来便很快引起了周围的注意。

  苏芮身上披着一件从别人家里偷来的旧斗篷,在混乱的人群中隐藏行迹,关注着楼上的大火,暗暗着急。

  年轻力壮的男士和手脚麻利的女士已经开始用雪灭火,苏芮被人撞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撑在地上的手,还被人踩了一脚。

  她挣扎着往混乱的包围圈外退,可是从房间里爬出来,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行动。

  人越来越多,她被撞得东躲西藏,只能拼命护住自己的脑袋。

  “伊丽莎,伊丽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芮被人从地上捞起来,紧紧抱进了怀中。

  “劳里。”苏芮简直不敢相信,劳里居然找到了她。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了想哭的冲动。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弄丢。”劳里把苏芮抱到无人处,两人都无力地跪在地上,相拥的力道使他们互相支撑着彼此。

  “走,我带你回家。”

  苏芮在少年清瘦的怀抱中点头,经过这次,她是多么地想回到家人身边啊。

  走出没有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尖叫声:

  “天啊,你不要命了吗?里面火势太大,你这个时候进去就是找死。”

  “放开,楼上还有人。”

  埃里克的声音让苏芮猛然回头,只见他已经挣脱了阻止他的人,头也不回的冲进大火里。

  苏芮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也不顾自己的嗓子还发不出声音,用力呼唤着埃里克的名字,希望可以将他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