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诺？”
“睡觉，费⾥西安诺。”罗维诺希望费⾥西安诺没有听出他嗓⾳⾥的绝望。他深深地呼吸以图驱赶脑中疯狂的念头。如果每⼀个⼈都看出了罗维诺的感情，那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隐藏？毕竟，那些感情不会消失。但他知道答案；知道原因。因为他依然惧怕被伤害。
“罗维诺？”
罗维诺⼏乎跳了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费⾥西安诺，你到底要⼲什么？”
费⾥西安诺这次听上去更确信了。“你确实是喜欢安东尼奥的，⽽且你也想要告诉他，你只是担⼼这么做的后果。我不是在责怪你，因为罗马爷爷威胁过要阉了他之类的，但是也许……也许你去解释⼀下……”
“费⾥西安诺。”罗维诺沉静地说，⼏乎筋疲⼒竭。他有⼀瞬间想着要怎样解释他的情感，他的理由。当他最终开⼜，那些话⼏乎是对他⾃⼰说的。费⾥西安诺可能都⽆法理解。“有时候我们抱有永远⽆法传达的感情。有时候我们隐藏着永远不能泄露的秘密。有时候……”罗维诺停住了，在⿊暗中看见了安东尼奥微笑着的脸，然后意识到他⾃⼰都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有时候有些事并不值得冒险。”
即便这么说，罗维诺也知道他在对⾃⼰说谎。安东尼奥就是他在乎的所有；安东尼奥就是⼀切。他驱逐了罗维诺的犹豫和孤独。罗维诺内⼼有⼀块空缺，⽽
只有安东尼奥能填补它，如果安东尼奥离他⽽去，那种空虚将⽆法忍受。安东尼奥触碰到了罗维诺，触碰到了他⾃⼰也没意识到的柔软地⽅，让他全⾝⼼溢满了快乐和归属感以及明亮的欢愉，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感觉。当安东尼奥离开的时候，罗维诺只是活着。只有当他和安东尼奥在⼀起的时候，罗维诺才感觉到他的⽣命真实地勃发。
这些就是罗维诺可能会失去的⼀切。那样的快乐、幸福、与完整。这些是他如此害怕感受到的，也是他竭⼒抗拒的东西。因为这就是他害怕失去的东西。罗维诺知道如果他接受了、相信了、感受到了，万⼀他失去这些，他的⽣命都会随之⽽去。
但接着他又想到在安东尼奥臂弯⾥完美的感受；安东尼奥温暖的掌⼼拂过他的脸颊。想到安东尼奥眼⾥的期待与爱意，他微笑⾥的欢愉和美丽。罗维诺⾝⼼的每⼀部分，都愈加沉沦其中。
这很难承认。但是如果安东尼奥不值得冒险，就没有什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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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任务”就是⼀个玩笑。⽤四个⼩时的疲惫跋涉，前往游击队的偏远⼭区据点，⽤⼗五分钟得到他们地区德国巡逻队情报，现在罗维诺拖着沉重的步 伐，愤懑地跟在安东尼奥和罗马爷爷后⾯回家，感觉他们带上⾃⼰就是为了愚弄他。他踢着⼟路上的⽯头，双⼿放在⼜袋⾥，怒⽓冲冲。他感觉⾃⼰就是⼀个傻⽠。就算罗马给了他⼀把枪，如果他从未有机会⽤它的话有什么意义呢？罗维诺想要证明他的价值。他想要让每⼀个⼈知道，⽆论他们怎么想，罗维诺也可以成为⼀名重要的反抗组织成员。他有能⼒为他所热爱的国家⽽战。他看着轻松地⾛在他前⾯的安东尼奥，他棕⾊的卷发在风中飞舞，不成调的⼜哨随微风飘过，罗维诺没法否认，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想要让这个男⼈对⾃⼰刮⽬相看。他想要让那个英俊、恼⼈地快乐的的西班⽛⼈知道他也可以变得勇敢。罗维诺想要证明⾃⼰他配得上安东尼奥对他难以捉摸的深情。
罗维诺⽤⼒地踢了⼀下路边的⼩⽯块，对周围⼀成不变的风景很快丧失了兴 趣。⼀个⾼⾼的陡坡隐约显现在宽阔的乡村道路的尽头，平缓的坡⾯向下引向绿⾊的⽥野和⼭⾕。罗维诺抬起视线，遥远的暴风云在⼭坡上空堆积。天⽓反常地温暖，但是凉意在天⾊昏暗时开始侵⼊肌⾻。风速加快，呼啸着穿过道旁的树⽊。好像这美好明媚的天⽓不会持续很久，甚⾄还会有⼀场暴⾬打破这异常的冬⽇温暖。
罗维诺在⼼⾥抱怨着，擦去眉间的汗⽔。这样⽆聊又毫⽆意义的道路看不到尽头，感觉他们就会这样永远地⾏⾛下去。到底要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停下？深吸
⼀⼜⽓，罗维诺正想要求休息⼀下，⼀声震⽿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看到安东尼奥和罗马飞快转⾝并握住了他们的武器时，罗维诺的⼼跳到了喉咙⼜。匆忙中，不假思索地，罗维诺想要做和他们⼀样的事，但只是在不平稳的道路上他失去了平衡被绊倒了。尖锐灼热的疼痛击中了他的脚踝，他惊叫⼀声倒了下去。
“罗维诺！”罗马爷爷刺⽿的呼喊中夹杂着恐慌。但安东尼奥是最先到达他⾝边的，跪在了他的⾝边，连罗维诺都没反应过来发⽣了什么。安东尼奥摸索着罗维诺的夹克衫，困惑地飞快地检查着。
“罗维诺，你被击中了吗？罗维诺？罗马，侦查⽅向。罗维诺，回答我！”
他的⼼狂跳着，脑袋晕眩，罗维诺直起⾝⼦打开了安东尼奥的⼿。“你快停下，
⼲什么呢，只是我的……”罗维诺停住了，喘着⽓，⼀阵突如其来的的刺痛延伸到了他的腿部，“……脚踝，该死的！”
安东尼奥松了⼀⼜⽓。“啊，感谢上帝（Gracias a Dios） 。”
罗维诺想要瞪他，但他得拼命眨回因疼痛⽽涌出的泪⽔。“感谢上帝？这他妈要疼死我了你这个混蛋，你⼲嘛他妈的不要碰啊啊啊！”罗维诺感到罗马爷爷的⼿捂住了他的嘴，阻挡他的尖叫。
“罗维诺，你会没事的。让安东尼奥检查你的脚踝。刚刚有声⾳听起来好像只是树枝折断，但是这⾥有时会有德国巡逻队经过，所以你得保持安静。注意点你那该死的嘴。”
罗维诺⽣⽓地瞪了回去。罗马这么说很可能只是叫他闭嘴，要是真的有德国巡逻队经过他们就不会这么放⼼地⾛这条路了。但⽆论如何，罗维诺还是点了点头，罗马拿开了他的⼿。与此同时，安东尼奥脱下他的靴⼦，罗维诺不得不⾃
⼰捂住嘴以免尖叫出来。在安东尼奥轻柔地揉着他裸露的脚踝时，罗维诺努⼒阻⽌⾃⼰踹开他。
“只是扭伤，”安东尼奥说，他的声⾳松了⼜⽓，他对罗维诺明亮地微笑着，“并没有⾻折，但你还是不能把任何重量压在这条腿上——我们得⾛慢点了。”
罗马重重地舒了⼀⼜⽓。“啊，很好。但我们已经太拖了，⽽且费⾥西安诺和线
⼈见⾯了……”
“你可以先⾛，罗马。”安东尼奥迅速说。“我可以帮罗维诺回家。”
罗维诺的眉⽑惊得抬起，他的⼼⼏乎要跳到嗓⼦眼了。罗马的⽬光从安东尼奥看到罗维诺，然后看向整个⼭⾕。他勉强点点头。“你知道费⾥能变得多惊慌失措，我最好赶紧回去。”罗马率先⾛上了道路，在离开的时候朝他们喊了⼀句，“尽快回来，⼩⼼⼀点。”
安东尼奥朝他招了下⼿。“⼀直如此，罗马。”
罗维诺差点忘记了他的脚踝扭伤了。罗马爷爷留他们两个在这⼉，只有罗维诺和安东尼奥。⾃那次在⼩酒馆⾥未完的舞蹈，⾃那次在巷⼦⾥美妙、糟糕、压倒⼀切的对话，这是第⼀次他和安东尼奥单独相处。罗维诺⼿⾜⽆措。安东尼奥冲他微笑，明亮、愉快、眩⽬。罗维诺瞪着他。“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可以
⾃⼰⾛。”
安东尼奥看上去有些怀疑。“如果你的脚踝受到压⼒，它就会肿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提到番茄，罗维诺的思绪⽴马飞到了家⾥最上⾯抽屉⾥的玻璃番茄。他的⼼跳更快了，热流冲上了他的脸颊。只过了两天，罗维诺就因为不知道怎么打开那个蠢东西⽽烦躁不已。安东尼奥的这些愚蠢的⼩把戏到底是什么？“那好吧，我能跳回去。”
安东尼奥怀疑的表情转变成了忍俊不禁。“整个回家的路上？”罗维诺叛逆般地回答。“是的。”
“我可以背你。”安东尼奥咧嘴⼀笑，挑了挑眉⽑。
罗维诺瞪⼤眼睛，脑中警铃当当作响。“哦，不。你他妈别想这么做。”他强迫
⾃⼰站起来，坚定地向前迈步，⽴刻⼀阵剧痛袭来让他失去平衡。安东尼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