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假装吃惊地倒吸⼀⼜⽓。“我觉得我和昨晚的那个酒吧⼥招待就是……” 基尔伯特哼了声。“你们两个疯⼦。这种愚蠢的爱情根本不存在。”
安东尼奥耸耸肩。“随你们笑去。但这会发⽣的。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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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 年，春意⼤利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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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温暖镇静，橙⾊云朵后的午后太阳低沉⾦黄。罗维诺和罗马爷爷脚步轻快地⾛下乡间⼩路，向着家的⽅向。费⾥西安诺跑跑跳跳地跟着他们。 有⼈给了他⼀瓶酒，成功地让他⽐往常还要烦⼈地快乐起来。但是这在今天也没什么，罗维诺并没⽣⽓。因为这天对于未来⾃由的意⼤利来说，是绝好的⼀天。
“O partigiano, portami via,” 罗马唱着，他活⼒充沛的男中⾳⼏乎回荡在周围的⼀整⽚⽥野。
“O bella, ciao! Bella, ciao! Bella, ciao, ciao, ciao!” 费⾥西安诺⼀向唱得更好。罗维诺只在喝醉后唱歌。这⼤概就是他在费⾥西安诺开⼼地和着罗马爷爷的歌声时，也加⼊进去的原因。
“O partigiano, portami via…” “Ché mi sento di morir!”
他们⼀起放声⼤笑起来。今早的任务进⾏地相当顺利——⼀卡车的武器和重要的情报都被炸上了天——⽽整个下午他们都在 Cantina Verde 的后屋⾥畅饮欢歌来庆祝。罗维诺这次真的被允许参与这次任务了。当然了，他只是在罗马爷爷给信号的时候和他⼀起站在路旁，但他终究还是参与进去了。终究成为了他们的⼀份⼦。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酒还是因为让⼈兴奋的肾上腺素仍在他的⾎液中流动，⽽让他这么兴⾼采烈。
“下⼀次是什么时候，爷爷？”罗维诺好不容易收住笑声，就急切地问爷爷。“⼀个基地？⼀条供应线？城中的秘密据点？”
“噢，罗维诺，”罗马叹⼜⽓，笑着拍拍罗维诺的肩膀。“我们今天就不能好好庆祝吗？”
“但是我们必须未⾬绸缪，不是吗？”树间透过的阳光渐渐昏暗，只剩照亮农舍的⼏线微光。“你不是经常这么说嘛，⽽且今天我也向你证明了我能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也觉得是时候
我……”
罗维诺的视线顺着⼩路看向农舍门⼜，他的脚步变得迟疑。屋前站着谁。罗维诺的头脑突然变得炽热晕眩，时间骤停。费⾥西安诺⼤⼤地吸进⼀⼜⽓。罗马急切地向前⼏步，⼿抵前 额，眯着眼睛：“那是……”
“安东尼奥！”费⾥西安诺⼤喊⼀声，飞奔下⼩路，扑上这个⼤笑的西班⽛⼈。罗马⼤笑着， 跟上费⾥西安诺，拍着安东尼奥的后背，⾼兴地亲吻他的双颊。罗维诺只是站在⼀边，头脑空⽩不知所措，远远地看着他们热情地互相问好。他的整个世界撕裂了，旋转、颠倒。他已经数不清⾃从安东尼奥离开过去了多少天。他真正明⽩的，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真的预料到安东尼奥会回来。过了很久，罗维诺才恢复知觉，强迫着⾃⼰⾛下⼩路。
“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罗马洪亮的声⾳回荡在整条街道。
安东尼奥笑容在⼩路那头闪耀着，照亮了整个村庄。“我很⾼兴能回来，罗马。”“你为什么离开了这么久？你去哪了？你都见到了什么？哦，哦，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我当然带了，费⾥！”
当罗维诺终于⾛到门⼜时，安东尼奥抬起眼睛，笑容柔软。他和罗维诺记忆中的样⼦不差⼀丝⼀毫……⽽且他引起的感觉也全然没有变。胸中的悸动全然未变；难以抑制、令⼈烦躁的渴望全然未变。安东尼奥的离去与不再归来带给他的愤怒也全然未变。在这么长时间过后—
—⼏乎三年了。三年过去，什么都没有变。安东尼奥笑得明亮，愉快，他转了转眼睛，轻笑着。“⼀点都没有。”
在那短暂、疯狂的⼀瞬间，罗维诺觉得安东尼奥读出了他的⼼思。然后他交叉双臂，摆上⼀副怒容。“什么⼀点都没有？”
安东尼奥只是摇摇头，他的绿⾊双眼闪烁着，脸上还是那让⼈⽓恼的、完美的、糟糕的、美妙的微笑。“没什么。”
罗马打开门，拉着安东尼奥的胳膊，领着他⾛进房间。“进来，进来！我们不要⼀直在门⼜站着！”
费⾥西安诺跑跑跳跳地进了门，罗维诺慢慢的跟在后⾯，还是处在茫然和些微的困惑中。安东尼奥⼀直笑着：罗马拿下他的包，给他摆上⾷物，⼏乎把他拽到了桌前的座位⾥，费⾥西安诺欢笑着，问着⼀个又⼀个的问题。这⼀切发⽣的太快了，罗维诺好不容易才意识到，安东尼奥真的就坐在他的⾯前，在他的屋⼦⾥，在他的⽣活⾥。他真的就在这⾥，在这么长时间过后，不再是他记忆中⽆法触碰的幻梦，⽽是真实的在这⾥，⼤笑着回答费⾥西安诺的问题，揉着费⾥的头发，却向罗维诺的⽅向送去不易察觉的⼀瞥……
罗马拿了两瓶酒放到桌上。“我去拿⼏个杯⼦来……”
“我去拿，”罗维诺⼏乎是喊出这句话，快步⾛向厨房。⼀⾛进⽆⼈的厨房，他颤抖着长长地呼出⼀⼜⽓，倚着长桌，盯着⾃⼰的⼿。三年过去了，他以为⾃⼰早已翻过了这⼀页。但是他现在的反应……这⽐他记忆中的还要强烈。这简直让他失去了⼼中的平衡，这感觉让⼈害怕、又出乎意料，灼烧着⼼脏以致⼼痛。安东尼奥怎么可以看起来这么美妙，他的声⾳还是这么愉悦，他的眼睛还是这么温暖闪耀？罗维诺在这三年试图忘却的努⼒，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他轻⽽易举地打破？
回忆猝不及防地涌来。罗维诺⼀直想要抑制的回忆，在脑中回放千百遍的回忆。安东尼奥俯
⾝对他⽿语说他很美；握住他的⼿说会保护他；⽤西班⽛语唱歌并送他⼀把吉他，在⼣阳下站起⾝低头望向他叫他“corazón”。当然，还有那⼀刻，那印刻在罗维诺脑海中的⼀刻，在孤独的凌晨让他⽆法成眠的那⼀刻。安东尼奥紧紧拥抱着他：他的臂膀和呼吸的感觉，他的⼿掌的触感，他让罗维诺体内的⼀些感官和情感觉醒，⽽永远⽆法熄灭。⽽就在那时，是同样的⼿将他推远。罗维诺意识到他仍然为那⽣⽓，即便是已是数年过后。
但现在罗维诺只是喘着⽓，在那些⽆⽌尽纠缠他的回忆和情感前毫⽆防备。因为现在安东尼奥回来了。就在隔壁的房间。他在那⾥，他回来了，这⼀切又变成了真实的，⽽罗维诺不知道该怎么……
“罗维诺？”
“我天！”罗维诺跳起来，转⾝。费⾥西安诺惊叫⼀声。“不要蹑⼿蹑脚地过来，费⾥西安诺！”
费⾥西安诺举起双⼿。“可是，我没，我……”“你到底要⼲嘛？”“你说你要拿杯⼦可你都在这待了⼗五分钟了。”
“哦。对，好，我就……”罗维诺打开橱门，伸⼿向玻璃杯。“我就来。”
费⾥西安诺歪了歪头。“你还好吗，罗维诺？你看起来……” “我没事！”罗维诺猛的关上橱门，冲回到前厅。
桌前，安东尼奥、罗马和费⾥西安诺都在轻松地聊天，⽽罗维诺整个⼈都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表现，不知道看哪⾥，不知道⼿往哪放。他搜寻着有什么可以让他集中注意
⼒，最后⽬光落在⾯前的酒上，于是就飞快地喝完了两⼤杯，直到罗马爷爷拿过酒瓶让他慢点。罗维诺闷闷不乐地盯着桌⼦，尴尬的要命，不得不听着安东尼奥轻快、悦⽿的西班⽛⼜
⾳。在费⾥西安诺和罗维诺⾯前，安东尼奥很明显地只谈些不重要的事。他避开战争的话 题，只是闲谈着⼀些傻事，像是在⽐利时他们开过的不同的车，在西班⽛的怪天⽓。他给他们带来了来⾃他去过的地⽅的礼物——瑞⼠巧克⼒、法国红酒，还有英国的诗集。整个过程中安东尼奥只看了罗维诺最短的⼏眼，给了他最细微的微笑，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费⾥西安诺和罗马⾝上，和他们打趣、开怀⼤笑。罗维诺开始怀疑这个蠢混蛋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这⾥。他才不是为此⽣⽓，才不是为此受伤，因为他从以前到现在根本，根本就不在 乎，他……
“那你最近怎么样了，罗维诺？你学会弹你的吉他了吗？”
罗维诺愣住了。转过⽬光。安东尼奥在看着他。对着他微笑。等着他开⼜。⽽且噢天哪，他的脑袋停⽌运作了甚⾄⼀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