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门出去以后的鲁德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他把家里柜中的酒都给拿了出来,喝到最后胃痛他也不想停下。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从高处往下眺望,一片片由霓虹灯拼凑而成的城市风景绚烂夺目。

  灯光绵长风光迤逦,鲁德培却觉得遍体生凉。

  酒精侵蚀着他的胃,痛得他脑袋发晕,香烟中的尼古丁又让他喉头发苦,忍不住咳嗽出声。

  酒精在体内慢慢挥发,从胃蔓延到血管,顺着血液一点点地走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甚至到最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在酒精中浸泡着——然后,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还是在那个熟悉的屋子,而他怀里拥抱着一个人,这让他的身体不再冰冷。

  他们以一种最亲密的姿态四肢交缠着,呼吸也慢慢融在一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颤抖着,然后慢慢舒展开来。

  极度欢愉的感觉将他整个淹没,而他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刺眼的光。

  这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了。

  鲁德培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关紧的窗户还在透着风,呜呜响着。风大概是吹了一夜,而他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重新闭上眼,喉头颤动——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他的脑中依旧满满装的都是那个人,甚至连做梦都在想。

  他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恕。

  昏昏沉沉睡了好久,单是看着外头的阳光,他却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清晨还是黄昏。酒精的作用还没下去,吹了一夜冷风的身体格外沉重,实在是雪上加霜。

  他动了动手指,想坐起来,但是腹中突然传来一股反胃的感觉让他难受得不得了,他跌跌撞撞地翻身下床,冲到卫生间去大吐特吐。

  残余的酒水涌出,他还是没有觉得轻松一些,反而因为胃里吐得空荡荡,疼痛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鲁德培靠在墙边坐着,他曲腿仰头,习惯性地就去兜里摸烟,但是摸出来的只是一个已经被清空的烟盒。

  他将烟盒重重摔向对面的墙壁,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胃里的绞痛让他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太阳穴也在突突跳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搞得他想杀人。

  他坐在那发了会儿呆,瞳孔中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光彩,冰凉的空气在四下游动,窒息感无处不在。

  他闭上眼,放空了大脑,任由思绪翻飞,正头痛的时候,却又听见门口有人轻轻地在敲门——

  那敲门声似乎带着点迟疑的味道,放得很轻,就好像来人也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见面似的。

  鲁德培抿嘴,暴躁地反手捶了一把墙壁,坚硬的墙壁将力度反到他拳头上,但他不在乎。

  现在即使再多一种疼痛也无所谓了,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支离破碎。

  单是站起来这一个动作就用掉了鲁德培大半力气,等到他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疲惫感沉重到马上就要将他击垮,而当他打开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手撑着墙,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在哆嗦。

  “你怎么来了?”

  华港生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可是不管再怎么难看,也比不过此时浑身难受的鲁德培难看。

  他的目光带着试探,在鲁德培身旁一扫而过,没敢同对方对视,所以也没看到对方苍白发青的脸色。

  “我有些事想同你讲。”他轻声说。

  鲁德培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但是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让他及时刹住了脚步。

  他还没有忘记昨晚上听到的话——

  这是他哥哥,他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有一半和对方相同。

  “你又来关心我?”他轻声问了一句,语气情不自禁就带上了些许的期待。

  可是他问出这句话以后又觉得不对,于是干脆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瞧着对方补救道:“但我同你还有什么好讲?”

  “你是觉得我可笑还是可怜?我可是能跟自己亲兄弟上床的人,你就不怕我再对你下手?”他越说,脸上的颜色就越发苍白。

  如同自虐一般。

  鲁德培的语气刻薄,满脸都是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往谁的心口捅刀,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样伤人的话。

  但他还是说了,并且说得十分痛快,因为他在看见那张给他带来过温暖又让他陷入痛苦纠结中的脸时,依旧想要去再靠近一些。

  可是在想明白之前,他不能。

  更不敢。

  “我同你无话可讲,上床的话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说完,他刻意冷笑一声,脚步往后退去,砰地一下将门重新关上。

  门刚一关上,他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板跌坐在地。

  他曲着腿,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臂弯中,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把自己几乎要团成一团,然后盖住了面上的所有表情。

  ……即使屋子里除了他外再无他人,但他依旧不愿让自己这副脆弱的模样暴露在空气中。

  一门之隔。

  被挡在外头的华港生悄悄握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胸口中盈满的怒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冲着谁去的,也许也有他自己的份。

  见这一面已经是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才会来到这里,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勇气再来一次。

  所以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再次敲开面前这扇紧闭的房门,更没有把原本已经准备好的那些说辞讲出口。

  华港生垂眼,呆呆地盯着平滑的地面看了会儿,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又无声叹息。

  “傻仔。”

  他低声念,仿若自嘲一般轻笑,抬腿摇摇晃晃地顺着来路往回走。

  然后便不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开始xjb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