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作为日本史上通缉金额最高的犯人之一, 除了有着足够的残忍以外,还有着精妙的格斗技巧、丰富的杀人经验。

  他对雷的身体情况有了相应的判断,他的特制子弹造成的伤口是很难止血的, 对方虽然已经对伤口进行了包扎,但是自身却完全没有得到充分的时间休息。狼狈逃窜必定会使伤口不断拉扯撕裂。

  失血、疼痛、恐惧,都会让对方的体力和精力持续下降,脚部的伤也会限制对方的行动,而抛弃手中的枪这个行为, 还对让对方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 放弃原本逃窜的想法。

  总之, 在这种时刻,他已经站在了必胜的讲台之上,接下来就是将猎物一击致命, 然后慢慢享用的过程了。

  安德烈一记拳头挥舞出去,顿时划破空气, 发出呜呜作响的可怕动静, 他对面的年轻人瞳孔骤然收缩, 慌乱之下双手双手交叉在头部试图抵挡,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隐藏在身体对撞产生的巨大轰隆声中, 雷闷哼一声,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后翻滚而去。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安室透便毫不犹豫的扑向身边堆成山的布偶娃娃抽奖台,躲在其后面。

  安德烈站在原地,盯着地面的鲜血,忽然冷冷的笑起来:

  “我小看你了, 雷君,这是我的失误。”

  他垂下的手正在细微的抽搐着, 浓稠的血液缓缓的顺着指尖落下。

  目光再向上移,就看见安德烈手关节处竟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断骨的茬子冲破了皮肤,正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支棱着。

  安室透漠然的抚着自己的衣袖,随手将捆在手臂上的钢板抽出来,丢在一边的玩偶上。

  安德烈好大的力气,这一拳震得他整天胳膊的肌肉和骨头都在□□。

  当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样一拳击到钢板上,人体脆弱的皮肤当然无法承受,安德烈的右手应当已经废了。

  “我改变主意了,雷君……”

  “或许我刚才那些话是为了骗你出来,但我发誓,现在绝不是这样了……”

  “你的聪明和勇敢乎我的想象,甚至你的实力也远比你之前表现出来的要强大……”

  “我刚才那一枪没有打中你的腿部,是吗?”

  “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一定要让你加入我们……你逃不掉的!”

  安室透警惕的盯着安德烈的动静,对他不知真假的无聊挑衅完全无感的同时,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他虽然已经很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心狠手辣的组织成员,也成功的获得了里世界令人畏惧的风评,但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更明白自己与这些人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对于这些变态杀人狂戏弄、折磨生命为乐趣,甚至为此愿意付出生命的扭曲心灵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打着各种幌子,牌坊举得那么高,最终的目的还不是要成为压迫者,成为施展暴力、释放yu望的一方么?

  简直比黑暗组织的那些该死的混蛋还要该死。

  安室透侧过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痕迹,准备在安德烈反应过来之前,再偷偷换个位置。

  突然,他眼神一凝。

  一点红光无声的出现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像是在跳跃一样,一闪一闪的落在了他身边的布娃娃身上。

  正准备起身的安室透骤然蹲了回去。

  他起身又蹲下,身形轻盈,没有半点凝滞,显然腿部根本没有受伤。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安德烈似乎也发觉了不对。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因此没有任何犹豫就放弃了继续前行的步伐,干脆的转身就向外奔去。

  “动手!”

  随着一声暴喝,游乐园的聚顶大灯骤然打开,无数黑衣人端着枪冲了进来,十几条黑洞洞的霰//弹枪、冲锋木仓和自动□□团团对准了安德烈。

  黑暗的空间骤然转亮,安德烈瞳孔急剧收缩,然而却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他冷冷一笑,面对无数大威力枪支视若无睹,并继续向外冲,为首的黑衣人顿时准备向下挥手,安室透立刻站起身大喝一声:

  “别开枪!”

  在他的喊出声一瞬间,场地内的广播传来太宰治果断的命令:

  “不要开枪,第二小队包围住他,第三小队控制方向,不要让他离开这一层!”

  安德烈露出有恃无恐笑容,回头看了雷一眼:

  “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说完,男人几拳将围着自己不敢开枪的黑衣人击倒,冲出了游乐园。

  ………………

  泷泽和月的套房。

  黑色长发的青年捧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慢慢的啜着,坐在他对面的池田少爷故作镇定,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于是把手伸向咖啡壶,试图给自己也倒一杯咖啡。

  泷泽和月眼皮子一抬,冷漠的出声:

  “别乱动。”

  伸向咖啡壶的手顿时一僵。

  杀马特顿时脾气就上来了,怒气冲冲的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把咖啡壶拎起来丢在对方脸上的画面。

  就这冷掉的破咖啡,上面还飘着一点油花,对他来说简直比猪食还不如,他愿意喝,已经是给泷泽和月的面子了!

  脑海里狂骂了三分钟,然后杀马特默默的收回了手。

  半个多小时前,他被几个黑衣人带到这里之后,便在泷泽和月不容置疑的询问中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

  白石的判断不错,这位杀马特少爷并不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人才,只是他确实从未受到过一个家族继承人……不,甚至从没受到过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受到过的教育。

  无论是学业上、还是为人处事上。

  以前杀马特小的时候,确实对池田健也十分信任和亲近,因为池田健也从不会在意他的成绩考得好不好,也不会因为他做错了事就训斥他。

  池田健也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给了他无数的金钱和陪伴。

  在他心里,池田健也远比那个一见到他就横眉冷对的父亲要亲近。

  可再愚蠢的孩子也会长大。

  除非池田健也把他囚禁起来,禁止他与外界接触,断掉他一切的网络,否则只要他还在上学,还在与正常人沟通交流,他终究会发现世界的常理与自己的认知是不同的。

  他在池田长老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违和感,他本能的察觉对方并不是真心溺爱自己。

  他在网络上学到了一个词,叫做捧杀。

  他不愿意承认这一切,试图把自己沉溺在声色犬马之中,极致的快乐会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不去想,也不去看。

  然后,某次机缘巧合,他发现池田健也似乎与某些可怕的人来往过密,也发现那位看似和蔼可亲的长老,偶尔看一下池田家主的眼神中,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当他发现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把自己立为傀儡,而是有着什么更可怕的、血腥的目的之后,他终于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恐惧了。

  他的未来或许不只是变成一个傀儡,还会变成一个枉死的傀儡。

  近乎凝固的脑浆竭尽全力的转动起来,然而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怕临时跪死在佛脚前,恐怕也得不到神明的一丝回顾。

  那么就换一种方式,不在临门抱佛脚,而是砸了佛像,做那个最疯狂的人,即使被所有人鄙视的唾沫淹没,也好过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阴谋中。

  所以他上船以后,决定要忘掉池田长老对他的一切叮嘱,要放任自己咆哮的声音。

  他想让更多人记住他。

  颠三倒四的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说出来后,杀马特少爷像是了了一桩心事,他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原形,翘起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等着对面的人回应。

  那伽帝国的二少爷,已经是他能遇到、能说上话的最高等级的存在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

  虽然他猜,泷泽和月这个出生在金字塔顶端又被神明眷顾、赐予不凡头脑的年轻人,估计看到他这样的窝囊废愚蠢的垂死挣扎,怕是会鄙夷、嘲笑死他吧。

  然而泷泽和月听了他的话以后,却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那个青年只是捧着手中的咖啡杯,眼神深邃的如同陷入了迷雾的旋涡一般,那副姿态让杀马特少爷以为自己不是诉说了自己的过去,而是揭开了对方沉重的、深压于心底的、血淋淋的伤口。

  此时喝咖啡未遂,但对方也终于肯抬起眼看他一眼,心里惴惴不安的杀马特少爷见了阳光就灿烂,本来还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姿势却不敢动弹,现在却干脆站起来,自己跑到厨房接水喝去了。

  泷泽和月身后的黑衣人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作为太宰治的心腹,他除了负责保护泷泽和月的安全,也负责代表太宰治在此参与对话,因此虽然犹豫,但黑衣人还是低声道:

  “如果您没什么要问他的了,那我应该要把他关起来……”

  捧着一杯冰水走出来的杀马特听见了,顿时脸色一僵。

  泷泽和月撇了杀马特一眼,神情淡漠,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必,让他走吧。”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并不赞同泷泽和月的处理方式,但是太宰治派他来之前下过命令,如果双方产生分歧,要他听从泷泽和月的安排。

  见黑衣人默认了,泷泽和月对杀马特挥了挥手:

  “没听见吗?还是说你想被关起来?”

  杀马特犹豫的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我……”

  “你就当今晚没来过这里,该痛苦继续痛苦,该纠结继续纠结,继续干你的蠢事。”

  泷泽和月将空掉的咖啡杯放置在茶几上:



  “他不会让你死在轮船会议上的。”

  杀马特少爷明显是想说点什么,但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转过身,默默的向门口走去。

  长长的非主流发型刘海蔫哒哒的遮住眼睛,这副没精打采、闭口不言的样子,倒是比之前的猖狂样子要顺眼的多。

  “站住。”

  杀马特听见泷泽和月的声音,连忙眼睛发亮的转过来,结果看到泷泽和月冷冷的对他抬了抬下巴:

  “把杯子放下,这是套房专用的,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来过我这了?”

  撤了气的皮球顿时又变回萎靡的模样,杀马特将水杯随手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可以了吧?”

  说完就伸出手打算拧开门把手。

  然而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把手,就听见电子锁传来“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拿着磁卡正准备进门的安室透骤然见到杀马特少爷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与对方一起双双愣住了。

  “T……雷!”

  一直端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的泷泽和月立刻站了起来,那双本来晦暗不明的眼神骤然发亮,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辉。

  他快步走到大门前,欣喜地拉住安室透:

  “你回来了……”

  安室透面色疲倦,眉尖微微蹙着,然而看向泷泽和月时,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来。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只见对方的目光下移,正看到他胸腹前一片深色的濡湿。

  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泷泽和月顿时面色一变:

  “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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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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