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有说法称人死之前面容会变得扭曲,比较直观的现象是鼻子会歪掉。说实话我当时也没看清表二叔的鼻子有没有歪掉,下意识就这么回答了。

  我摸了摸额头,满脑门都是惊出来的冷汗,胖子也在旁边满脸唏嘘。林二早就缩回到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

  闷油瓶朝床前走去,看样子是想再确认下表二叔是不是真的断气了。我跟在他后面,走到旁边突然感觉被什么冷不丁绊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床底下支出根手臂粗的木头。刚才太黑了看不清床边有什么,我趴到地上往里一瞧,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只见在表二叔躺着的床下,密密麻麻摆满了锄头。

  不懂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在民间有传闻,在将死之人的床底下摆锄头,这个人就会落气快。我之前有个亲戚,也是重症老不走,家里人看他熬得难受,就在床下摆了根锄头,结果当天就断气了。

  但这么多锄头摆床底下,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望向刘婶子,想必这些都是她放的。

  刘婶子此时整个人却十分愣怔,呆呆傻傻地看着断气的表二叔,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百感交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对着胖子扬了扬下巴:“她不会跑,先把林二绑了。具体等二叔回来再处理。”

  胖子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把缩成只鹌鹑的林二五花大绑。我不再多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屋子。

  坛子里的骨灰还摊在房间里,这也得给二叔看,我打算先回去收拾一下。胖子怕林二跑了,扯着林二一起到了门口。

  林二面如死灰知道跑不掉了,但从那个屋子里出来后整个人精神振作了几分,嘴里又开始狡辩:“这事儿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是刘婶子怂恿我的。吴邪,咱们好歹小时候一起玩过,我哪有胆子干这种事。”

  “确实。”我头也不回跨进房间,蹲到地上和闷油瓶一起收拾骨灰,漫不经心地答道,“小时候就看得出来,是个孬种。”

  在门口看着他的胖子配合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林二被我噎了一下,又不死心地说:“刘婶子完全疯了,老头也是个妖怪。你们不知道我这些天在那个鬼屋子里怎么过的,那老头大半夜的,会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什么玩意儿,刘婶子不在的时候还会在窗户前瞎转悠,吓死个人。”

  胖子不信:“那老头都虚成这样了,还能坐起来?”

  林二连声称是:“真的,和今天一样,跟个鬼似的,根本不像正常人!”

  我虽然没搭理他,但耳朵里还是听着的,不由得皱起眉。这时旁边的闷油瓶突然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从骨灰里检出来一颗牙齿。

  我凑到他旁边仔细一瞧,发现不是猫的牙齿,居然是颗人的大牙。

  闷油瓶低声冲我说:“是颗成年人的牙齿。”

  我感到诧异,站起身转头看林二,指着地上的骨灰问他:“你就装了猫骨灰进去?”

  林二冲我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胖子瞪眼,举起巴掌作势要揍他,他才缩起脖子,讷讷点了下头,不情不愿地说:“刘婶子说猫招邪,顶上灌了点。”

  林二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如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换骨灰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再多隐瞒。我深深皱起眉,蹲回骨灰旁边,闷油瓶低头看着那颗牙,手指不动声色在地上敲出一句话:里面多混了一个人的。

  这原本就是个两岁孩子的骨灰坛,林二混进去的是猫骨灰。那么这颗成年人的牙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感到匪夷所思,闷油瓶垂着眼沉思片刻,突然又敲出一句话:这是在占冢。这个人想逐渐把原本主人的骨灰替换掉。

  门口的林二此时还在狡辩,试图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真的,我没骗你们,我从坟山回来就待在那屋子里没出来过,里面什么样我最清楚。那老头这些天跟鬼上身似的,说不定早就死了,正常人哪能熬这么久。”

  我听着听着眉头倏地一跳,又问他:“陈道士上山那天晚上,你才躲到的厢房里?”

  林二感到莫名其妙,但被三个人冷冷盯着,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那屋子住的人要死了,这么不吉利,其他人都避嫌,除了照顾的刘婶子没人过去。”

  我飞快和闷油瓶对视一眼,他抿了抿嘴,淡淡说了一个词:“窗户。”

  胖子在门口不知道我们具体发现了什么,此时忍不住发问:“什么窗户?”

  “他大概没说谎。”我深吸一口气,“表二叔可能真的不对劲。”

  闷油瓶说的是最开始我们在灵堂里面看骨灰坛子的时候。那时我看到厢房的窗前立着个人影,虽然这人影转眼间就消失了。

  那个时候林二没躲在屋子里,刘婶子紧接着又从灵堂门口路过。其他人忌讳不敢过去,正常来说,当时那里面只剩下弥留之际的表二叔。

  而一个将死的人,又怎么能够从床上起来站到窗户前。如果我没有看错,屋子里当时又确实只有表二叔一个人,那么当时站在窗户前的“表二叔”,可能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了。

  但如今表二叔已经死了,尸体看起来毫无异状,我们也没办法再辨认他是不是被上过身。更主要的是,还有谁会来刻意破坏吴家的风水,并且干出占冢上身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我忽地怔住,喃喃道:“难道是瘸子?”

  但瘸子身形巨大,很难白天避开众人潜入房间,如果真的能接触到表二叔,表二叔如今大概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并且要破坏吴家坟地的风水,没必要多此一举。瘸子还没死,这些无形的怪力乱神没有办法做到,占冢这事对他来说更是毫无意义。

  “和林二一样,他也是帮手。”闷油瓶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站直身,看向院子外面,“主棺里的尸体被转移了,让带人下阴宅的吴二白小心点,那个屋主的目的不简单。”

  我已经全部明白了,感到头皮发麻,赶紧给二叔打电话,告诉他表二叔死了,又简单描述了一下我们的发现。

  好在他们还没下去,听完之后也觉得事情棘手起来。一行人决定再运些装备进来,等调查好那栋阴宅的底细再下去。

  但接下来的事情二叔无论如何也不准我再参与了,他说等表二叔的丧事办完,我就直接带爸妈回去。

  我没办法,知道事已至此,能做的我们都做得差不多了,硬要留下来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把林二绑到屋子里锁好,又收拾了下东西叫上小满哥,出门去找我爸妈。

  我爸妈找了我们一整天,看到几人冷不丁冒出来吓了一跳。我爹冲着我就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我跟离家出走被父母逮到似的,没敢顶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挨骂。我爸吹胡子瞪眼:“多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看场合!现在是出去下馆子的时候吗!”

  我听得一愣,和闷油瓶胖子面面相觑。接下来又暗中套了一通话,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人一狗大半夜跑出去下斗,我爸妈醒来找不到人。二叔当时也不确定我们是去了哪里,怕二老担心,就骗他们说因为晚饭没吃好半夜睡不着,一群人跑镇子上吃烧烤喝酒去了。当天晚上喝大了,等白天酒醒再回来。

  我目瞪口呆,心说不愧是我亲叔,这么编排我,我吴邪是这种不看场合的人吗。

  但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感觉胃里空空荡荡,饿得要命。之前各种事情让人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哪有人惦记着吃饭。毕竟是在外面空着肚子跑了一整天,这一感到饿,我立马觉得能吃十顿烧烤。

  于是我疯狂给旁边的小满哥使眼色,它眯起狗眼面露鄙夷之色,但大概也觉得饿,最终不情不愿站起来,懒洋洋蹭到我爸腿边吸引注意力,成功让他止住了骂声。

  谁知道我妈这时又蹬眼叉腰,接口骂道:“出去吃饭怎么还搞得一身脏!”

  我低头看去,心里咯噔一声。回来忘了换衣服,虽说被雨冲了一遍没这么脏,但半干不湿的,上面泥巴还是不少。

  胖子脑子转得快,张口就胡诌:“嘿,回来的时候车子陷坑里了,我们下去抬车,可不埋汰。”

  我暗中冲胖子竖大拇指,也不给我妈多想的机会,几步上前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可不是,抬了大半天的车,烧烤早就消化了。妈你看小哥,再不吃饭都要饿瘦了。”

  一声不吭站在旁边的闷油瓶听到我瞎扯到他身上,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妈对闷油瓶向来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要和蔼,闻言立刻也不多说,回厨房看有没有东西吃。

  我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糊弄了过去。二叔回来后我偷偷把林二交给他,几人又详细交换了下情报。二叔暂时没有惊动其他人,让几个手下看住林二,打算等表二叔的丧事结束后再详细审问做定夺。

  最后他神情严肃地走进大院,向其他人宣告了表二叔过世的消息。

  我爸身为长子,接下来帮忙主持了表二叔的丧事。刘婶子作为近亲要参与整场白事,二叔也暂时没有向其他吴家人透露她的所作所为。

  农村办丧事程序繁杂,作为长子嫡孙,我也跟着忙碌了好几天。刘婶子从头到尾一直都很安静,披着麻衣坐在空旷的灵堂里,只是眼神发直地盯着棺材看,脸上看不出一丝悲喜。

  某次守夜时我好像还在院外见到了瘸子,依旧是那棵树,依旧是那种背着手探身的诡异姿势,只不过右边肩膀空空荡荡,手臂已经不见了踪影。影子的脸一直面对着灵堂的方向,那里有表二叔的棺材,以及时不时会出现在里面的表伯叔。

  但那影子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等我回过神再望过去,树上已经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办丧事的途中二叔派人下了一次阴宅,把漏进去的吴家棺材捞了上来,重新整理好坟山。好在这次没碰上瘸子,他们又只是去捞棺材,整次行动很顺利。

  等头几天的丧事流程大致走完,我就被二叔赶了回去,带着我爸妈离开冒沙井。二叔派了个伙计开车送我爸妈,胖子单独开了一辆车,我和闷油瓶小满哥坐在后座上。

  山路颠簸,胖子集中精力开得很慢,一时之间车里没人说话。我看着车窗外,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远处的山林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

  二叔打算之后再详细探究那个阴宅,以及处理林二刘婶子等人的纠葛,想必最后会牵扯出更复杂的往事。光是陈道士一事就难以理清,到底是林二在争执中失手将陈道士推到坑里摔死,还是瘸子杀掉了受伤的陈道士。

  我想起刘婶子那句轻飘飘的“死了也好”,又或者是来接林二的刘婶子,待林二仓皇逃下山后进了坟山,与陈道士谈判未果,再次将陈道士推了下去。还是这两人都在撒谎,杀死陈道士后,因为某种奇怪的理由合力把陈道士用衣服袖子拖到了隔壁的坑里。

  但二叔不打算让我参与接下来的事,这些也不得而知。我叹了口气,又想到那个未曾露面的谜一样的屋主。闷油瓶看出我的疑虑,安慰般的拍拍我的手背,淡淡开口道:“那个屋主应该不是行内人,想来是经某些指点,才布置了那个阴宅,有装备人手不难对付。”

  我点点头,二叔处理这些棘手事比我有经验得多,只不过占冢这事太过阴邪,再加上在地下所看到的一切,难免让人心底发寒。

  倘若屋主真是那对新婚夫妻的父亲,那么这人等同于在借两人的命,抬自己的命。外面年龄性别不一的尸体不是正常下葬的,很有可能是屋主在女儿大婚当天,拉了全家上上下下几代人一起陪葬,为的就是造就这个风水局。

  而瘸子被投入井中,误打误撞来到这栋阴宅。他很有可能和屋主达成某种协议,获得了在阴宅里居住的权利。屋主如今不满足于借用家人的命势,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隔壁的吴家坟山上。

  瘸子帮助屋主占冢,或许是出于报复吴家人的心理,或许是出于对屋主的畏惧,也或许是为了交换继续留在阴宅的权利。

  堂屋那块“四世同堂”的牌匾,在此刻想来变得异常讽刺。屋主拉了全家人陪葬,瘸子却执着于在地下将尸体变得和自己一样。

  当时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头顶悬挂着那块“四世同堂”的牌匾。冒沙井不再有瘸子这个人,也不再有与他有关联的人。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一边带着仇恨等待,一边将尸体的腿变成尾巴。周围的尸体与他相同,但也和他无关。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一次迁棺,竟然引出无数往事。瘸子和屋主,表二叔和刘婶子,林二和陈道士,这些人竟是如同乱糟糟的麻线,相互缠绕在一起,最终拧成一团理不清的纠葛。

  我在沉默中想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闷油瓶说道:“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瘸子为什么好像认识我。”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没吭声。我眯起眼睛,凑过去贴到他旁边,似笑非笑地说:“总不可能是他也跟林二一样,嫉妒我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吧。”

  我刻意重读了“家庭和睦”,闷油瓶侧眸,半晌后面不改色地说:“你想知道?”

  我听他竟是愿意主动开瓶盖,心中不由得一喜,忙不迭地点头:“都到这地步了,你和二叔还有事瞒着我。你不告诉我,我就……”

  我差点跟在水道里一样,脱口而出“我就耍流氓”,想到胖子还在前面开车,堪堪闭上嘴。

  闷油瓶却是又沉默了下去,拿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默不作声盯了我好一阵,才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吴家老宅后面有一片山,那里也是座坟山。”

  这事我知道,不过那里是村里的公共坟山,一些祖上没地、又执着于土葬的人会埋在那里,和吴家没太大关系。

  闷油瓶见我满脸疑惑,短暂犹豫了几秒,才继续说了下去:“你父母某次带你回祖村,那时你刚学会走路,乘人不备独自跑上坟山。吴二白说找到你时,你正站在一个坟头前……”

  闷油瓶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看了看前面的胖子,摇摇头,眼里闪过几分笑意。他抬手放到我手背上,神情自若地敲了几下。

  我静下心来仔细分辨,几秒钟后目瞪口呆,震惊地脱口而出:“尿……”

  “尿?谁尿急?要不要我停车,你们下去尿一个?”我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前面的胖子听到了,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回过神来心里一通暗骂,一叠声说“不用”。旁边的闷油瓶面不改色,最后淡淡地说:“那里是瘸子母亲的坟。”

  我这下可是全都明白了,尴尬得要命。虽说年纪小不懂事,我也不记得这事,但在瘸子的故事里,瘸子妈可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在他心里的分量难以想象。有人在自己妈坟头上撒尿,还正好是仇家的。换我不但能记住他,还能拿刀追他十里地。

  闷油瓶像是想要继续说什么,我瞪了他一眼。这时车子甩过一个弯,我正好心里不爽,借着惯性朝旁边歪去,报复般挤到他身上。

  闷油瓶挑眉,倒是止住了话头,由着我挤过去,还顺势搂到我腰上。旁边的小满哥动了动耳朵,淡定爬起来与我们拉开点距离,趴到座椅角落闭上了眼睛。

  胖子从后视镜看到,很刻意地咳嗽几声,怪声怪气地提高音量:“咋还拉拉扯扯的,不就下去撒个尿,不丢人。”

  闷油瓶闻言竟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心道如今这瓶子里的坏水果然多了,还学会和胖子一起挤兑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语。

  但也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最终我只能狠狠“啧”了一声:“不下去,回家!”

后记

  大概老宅这趟行程一直在淋雨,衣服半湿不干,办白事又一通熬夜忙活,我在返程的路上就打起了喷嚏。最后昏昏沉沉直接睡死过去,什么时候到的福建、怎么被扛进屋子的都不知道。

  胖子的大嗓门一直在我耳朵边回荡,吵得要命。最后听他说了句“小感冒,低烧而已,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闷油瓶叫了几声“吴邪”,又拍了拍我的脸。我懒得起来,勉强掀开眼皮含糊应了几句,干脆整个人挂到他身上。

  我听到闷油瓶很轻地叹了口气,之后就感觉脚下悬空,被他干脆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感觉回到熟悉的环境,我浑身舒坦,往自己的枕头上蹭了几下,就打算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闷油瓶却没让我如愿,皱着眉又把我拎起来,动作迅速地帮我换好睡衣,还拿热毛巾给我抹脸,最后才把我塞进被子里。

  我半梦半醒,耷拉着头随便他折腾。一沾枕头就眼前一黑,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我睡得尤其死,大概是老宅的住宿条件太差,只能凑合,哪有家里睡着舒服。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已经回雨村了。

  直到感觉有只手探到额头上,迷迷瞪瞪抬眼看到床边的闷油瓶,我才回过神来。

  他神情凝重地探了探我的体温,发现已经降下去不少后松了口气。察觉到我的视线,闷油瓶缓和下神色,垂眼看向我轻声问道:“喝水吗?”

  我点头,他给我塞了个枕头让我坐起来,递来一杯温水。之后又端进来碗粥,盯着我吃完后再吃药。

  他这一套做得干脆利索有条不紊,让刚醒不久脑子不清醒的我更加茫然。等再次被塞回被子里,闷油瓶坐回床边,我才反应过来。

  斜眼瞥向身侧,另外半边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闷油瓶竟是没睡,一直在旁边守着。

  我皱了皱眉,在被子里动了几下。闷油瓶见状立刻皱眉,低声问道:“不舒服?”

  这下我总算是知道了哪里不对劲儿。虽然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但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明白。明明就是个感冒,这人怎么如临大敌。

  但很快我也意识到为什么会这样,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大家后来都默契地没有再多提,但当时刘婶子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只能说这病来得不巧,配合着那段记忆,一下子就让人条件反射紧张了起来。

  我张张嘴,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闷油瓶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也上来。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我的意思挨过来。我把被子往他身上搭,正准备凑过去,又想起什么,往后缩了缩讷讷道:“要是传染给你……”

  闷油瓶没答这话,扯过被子严严实实把我罩进去,自己也很快躺了过来。他侧过身睡到我旁边,探头过来亲了我一下,这时才认真看着我低声说:“没事,我不会。”

  我闻言笑了笑,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我也没什么,早翻篇了。”

  这个姿势我看不到闷油瓶的表情,只感觉他沉默片刻后也抬手揽住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听出来他语气已经没这么紧张了,松了一口气,随口又问道:“咱家的鸡今天喂了吗?”

  “喂了。”闷油瓶淡淡地说,下巴在我头顶上蹭了几下,“胖子给你带了饭,还吃吗?”

  我打了个哈欠,大概因为吃过药,此时睡意又涌了上来。我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瀑布流水声,贴到他怀里嘟囔了一句:“不吃了,睡觉。”

  闷油瓶又“嗯”了一声,抬手给两人拢了拢被子。我感受着他的体温,彻底放下心来,闭上眼平稳睡去。

  《雨后》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