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终于习惯了海上行船的生活,不会在遇到风浪颠簸之际头脑闷痛。

  大船离开占城,一路航行又路过了真腊、苏门答腊、古里、满剌加以及阿鲁,有了占城的经验,事情变得越发顺遂起来。

  大船每到一处,郑和便遣使者与携带货物的商旅上陆结交当地官吏主事,再由他自己下船,亲自颁发永乐皇帝的朝贡贸易诏书。大多数方国虽有观望的打算,但也会流露出愿意朝觐纳贡的意图。对方识趣,郑和便会命人赏下大明的瓷器、茶叶与绸缎。大船在海上航行了数月,一路行来,算得上主客尽欢。

  按照海图与过洋牵星术的推算,船队明日便会到达满者伯夷,并且会在这里停靠十数日,让众人补给、贸易以及修整。能踏上坚实土地的期盼,让天天看海看到腻烦的官兵们都很兴奋。

  叶孤城并不喜欢出门,西门吹雪习惯海上颠簸之后,二人恢复了练习剑术的习惯。

  方寸之间,原本并非施展剑术的场合,但二人对剑的领悟早已超越决战紫禁之巅的境界。天地辽阔,方寸之间,有剑无剑,又有何区别?

  唯一不同之处,是在狭窄的房间内,往来过招,挑、抹、点、圈、刺,都需要更为极致的目力与敏捷,以及对对方用剑习惯惊人的熟悉。

  叶孤城净了发,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后润湿了长衫,他索性仰靠在床边迎枕上看《海中二十八宿国分》,头发垂在迎枕另一侧。

  西门吹雪沐浴完毕,进屋时便见他又是一副等发干等到昏昏欲睡的模样。那年他伤过心脉,之后劳累奔波不曾好好养伤,毒也一直在虚耗他的内力,终究是……有些妨碍。

  想着这些,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心绪,垂目走过去,拿起一边放置的棉布,替他细细擦去稍的水汽。

  叶孤城昏昏欲睡,没有拒绝这样安静的亲近,闭着眼睛将书抛在一边,手指勾住对方一缕潮湿的头发,在手指间缠绕卷结。

  西门吹雪忽然便想到了离开泉州的那个晚上,在海边破败的木屋中,这人以为他穴道被制,在他耳边低低絮语,倚坐整晚。他那时,是真抱着再不相见的打算。

  那一晚,若非想弄清楚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对他出手。

  西门吹雪垂目,将手中润湿的布巾抛在一旁。

  叶孤城动了动,似乎打算往床内挪让出位置,西门吹雪制止了他的动作,手指顺着这人肩颈的穴道轻轻按压,安抚似的,慢慢往下而去

  习武之人对穴道的掌握本就比旁人更精准,几次推拿,叶孤城几乎要睡着了,便在这时,忽然肋下三处大穴一麻,整个人都失却了力道。

  他睁开眼,眼中还有似睡未睡的湿意,惊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西门吹雪勾开他交领白茧丝绵长袍,以拇指指腹慢慢在那轮廓清晰的肌理上暧昧地摩挲:“那日,你点了我的穴道。”

  这事怎能翻旧账?

  叶孤城用眼神传达了这个意思。

  西门吹雪将扯开的腰带抛在床榻边的足踏上,俯身在他耳边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叶孤城竟然不知这句话能这般用,他解穴的功夫比不上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掩上帐幔。

  桌上的灯还亮着,能让彼此在对视时看清对方眼底的自己的模样。

  帐内有人呼吸重了一瞬,有一些本能始终是不能被压抑的。

  叶孤城的眼神恍惚起来,眼尾浮出浅浅的红痕,额间染上湿意,肢体交缠的亲近陌生而让人眷恋,这是他刚刚才习惯的热度。他的长发凌乱地散在床褥之间,受伤后内力没有恢复,冲不开穴道。

  这一刻,他是全然任人施为的狼狈模样。

  西门吹雪垂下眼帘,遮挡了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珠。

  帐内散出一抹清雅香甜的味道,似在哪里闻过,凉腻的甜香随着那手指动作变得更为浓郁。

  叶孤城震惊地睁开了眼。

  西门吹雪正将一小罐什么东西抛在一旁,见对方面露震惊之色,便解释道:“上回弄伤了你,这次不会了。”

  ……叶孤城终于想起了这味道。

  难道是这人在从占城离开之后,在自己面前炼制的便是这个东西?

  懊恼和惊讶的情绪在胸中反复交叠,他以为对方在做什么正经的药膏,没想到……还没能从西门吹雪这样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东西的思绪中脱身,便觉对方一双滚烫的铁掌握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拖了过去。

  一阵海风吹熄了烛火,窗外下去大雨,黑暗将记忆带回来海边的木屋。

  有人再也抑制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断续破碎的呻吟。醇冽的声线变得暗哑,隐忍而坚涩的低吟化作烧断最后一线理智的火种。素来冷静克制的矜持的两个人,都在这一刻被对方逼到退无可退的崩溃边缘。

  雷声暗滚,风雨正苍。

  一宵不得休。

  叶孤城天色微明时方才被允许睡下,他甚至不大记得后来是怎么清理的。

  今日船舶靠岸,照例是等待先遣使者上岸传话,再等对方摆开迎接的仪仗,恭迎大明正使上岸宣读皇帝诏书。这个过程中,除了大船正副使与官兵严阵以待外,其余的人都被勒令不得私自出舱。

  叶孤城清晨醒过一次,身边的人仍睡着,帐幔遮挡了大半晨光,床内是令人舒心的冷梅降真香的味道。他方动了动,腰下一酸,只觉闷闷的钝痛袭来,呼吸重了些许。

  一只手按在他腰上,止住了他的动作。素来冷冽寡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明显的暗哑和舒爽,从枕畔传来:“别动,可是要水?”

  “是有些渴……”叶孤城躺回去,闭真眼睛调息片刻,发现这次的确并未如上回一般重伤,眼下这些许扯痛和肌肉钝痛的程度,尚在能够忍受的范畴。

  西门吹雪从床边拿来一只盛了清水的缠丝纹玛瑙海棠杯,将人扶起。叶孤城接过杯子,慢慢饮了,才问:“眼下是什么时辰?”

  西门吹雪看过刻漏的时辰:“卯时三刻不到,今日无事,再歇一歇。”

  叶孤城面色已经缓和许多,躺回去闭目道:“也好,午时之前,理应无事。”

  西门吹雪知道这人刚缓过一口气,又在琢磨如何安置白云城旧人。他不愿他此刻费神,便也跟着上了床,伸手掰过这人肩膀,顺着对方腰脊的几处穴道慢慢揉按,抚慰他消耗的体力。

  精准的穴位按摩令人放松,叶孤城很快在这样耐心的安抚下昏昏欲睡,另个人的气息拂在自己面上,明明如此之近,却让他再也提不起防备。

  叶孤城睁看眼,细细看了对方墨色的眉,似两柄成双的剑斜斜飞入鬓间,眉下一双黑檀似的眼,如深不见底的海底旋涡,一旦有人被吸引了靠近,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也挣脱不掉。

  “怎么?”西门吹雪见这人一双浅色的眸子凝在自己面上,许久也不挪开,忍不住问道。

  叶孤城微微勾起嘴角:“在想万梅山庄的花,还不曾见过。”

  两人隔得太近,近到这个角度,西门吹雪能将对方从喉颈到胸腹的斑斑红痕一览无余,他的目光沉了沉,慢慢说:“总会见到的。”

  “是。”叶孤城伸手搭在对方颈后,微微用力,让二人额头抵在一处,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间,仿佛看见梅林之下,疏影横斜,两个雪衣人,身若长剑。

  梅花落影飞神剑, 碧海潮生按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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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穴之仇,终于得报。

  本来想正经个几章讲故事的,结果没按耐住,咳咳,老办法和上次一样,不打赏不影响食用,打赏了可以准备丝巾。

  城主:万万没想到

  庄主:打开新世界

  所以……多掌握几门技术啊,医术啊都是很重要的,幸福不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