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才意识过来自己的烟早就在十来天以前抽完了。

  不但烟没了,食物和净水也早就没了。他掉了两颗牙齿,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被高原阳光灼伤的痕迹。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满是水泡的上颚,嘴巴里立刻就充斥了一股烂肉和血的味道。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那间庙的。

  孤零零一间破庙,立在一座山下。从庙的后边儿,能看到一溜儿长长的石阶,一路蜿蜒着通向山上。

  黑瞎子摘下墨镜,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长满如茵绿草的山。剧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正是这种强烈的疼痛振奋了他的精神。

  那些画儿上也有这间庙,也有这座山,也有这一排长得望不到头的石阶。很多年以前,哑巴张就是从这山上下来的。

  这上面是一切的开始。

  在石阶的尽头,曾经住过一个小孩儿。那孩子是上面唯一的住客,他在上面住了很多很多年,直到他的心里能有一个人类最基本的情绪,直到他如同坚硬的顽石,漂浮的云朵,柔软的绿草一般地心里,开始有一些很沉重的东西滋长,他才终于被允许从那个地方离开。

  黑瞎子咳了一声,咧开嘴巴笑了笑。紫黑色的血痂在他干枯的嘴唇上裂成两半,中间一条暗色的血缝。

  他还是成功地找到这里了。

  真他娘地不容易。

  一个干瘪的人影从庙里出来,穿着破烂的红色僧袍,裸露出来的皮肤是枯萎的紫黑色。黑瞎子愣了一下,几乎要以为这也是那些死物中的一部分。这一路过来,越靠近这里,行走在世间的死物就越多。散发着腐尸臭味的动物肉体在空气中腐烂,却依然拖拽着青紫的肚肠寻觅食物。

  他有一阵子,也几乎要以为自己快要变成它们中的一部分了。

  那道紫黑的人影在看到黑瞎子的同时也愣住了,仿佛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黑瞎子朝他笑笑,眼睛一花,再也支持不下去,人毫无防备往地上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