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饭店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月爷把事儿交给了黑瞎子,好像是特别的放心,连个电话都没来过。黑瞎子自个儿在铺子里对着那叠资料琢磨了几天,给月爷发了封E-mail,报了个信,说是这月底就上银川,问他那儿要不要来个人。

  这离月底其实也就剩三四天了,黑瞎子手边的事情搞定,天天在房间里晒太阳抽烟,要不然就是听听戏看看书,有些他妈的还是英文版。这人成天喜欢装得一幅特没文化的屌丝样,其实生活得还挺简单的,干干净净,和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一点也不一样。

  “你可以吗?”隔了几日整顿背包的时候 ,哑巴张就问他,黑瞎子那张脸你什么都别想看得出来,但要留心算算日子,他其实刚出院还没多久,那种蚂蚁的神经毒素,这要是换了一般人, 都不知道得在床上躺到何年何月了。

  “嗯?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那黑瞎子就道,特别开心地笑起来,“我非常——”他话没说完,那小哥突然勾了手就朝他脸上抓过去,黑瞎子嘴里‘操’了一声,人往边上一躲。那小哥不等他反应,紧接着就是一脚踹过来,他那个是什么力道,腿抡起来能带起破空的声。黑瞎子脖子一偏,人往后头仰了仰,哑巴张的脚堪堪停住,离他下巴尖也就那么几厘米的事儿。他的脸就僵了一下。

  以这小哥的脚力,要是有心,都能直接把他脑袋踹下来了。

  哑巴张淡淡看了他一眼,背了包,转身就出去了,一句话都没多说。他觉得他的意思已经表示得非常明白了。黑瞎子站在原地,楞了会儿,突然大笑起来。他觉得这小哥真他妈的带感,简直带感爆了。

  后来到火车站的路上,他就勾着哑巴张一个劲儿地问他对北京有什么印象,一连问了好几遍,那哑巴张一张脸上淡淡的,虽然是任他勾着,但也懒得搭理他。这个人有点神经病,你和他一搭,有时候就没完没了。

  “哟,黑爷,您这回挑得好啊,这小哥这身段,这样貌,这气质,操蛋的就他妈一冷面酷哥啊。”离火车站他们之前约定的地方还有老远,就听到一大老爷们粗框框的声音。一个中等身材,脑门油得发亮的男人在一家坐了一溜儿露着白大腿的年轻姑娘的按摩店门口朝他们招手。刘成才,刘秀才,新月饭店大老板的左膀右臂,从年轻时就跟着那老头儿了,人看着流里流气的,办事情却是十分厉害,眼光极其地毒辣。对月爷那是忠心耿耿,快奔六的人了,有房有车 ,却连个老婆都没娶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来跟着黑瞎子他们下斗,其实说白了和监视也没什么两样。这人是有的越多越怕死,月爷那老头一贯的仙风道骨,大有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气概,可阎王爷到了眼跟前,那两条腿一样也得哆嗦。

  “这和您这么一走着,就是黑白双煞的气概,牛逼啊!”刘秀才接着道,一双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几圈儿。黑瞎子带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哥回北京,这些日子这事儿在道上传得挺快。人生何处不八卦啊,到哪儿了都一样。

  秀才从口袋里挖了两张买好的车票出来,黑瞎子和那小哥一人一手接了。北京到银川,软卧,四人的小间。那要命的小药丸就是从银川那儿倒腾出来的,巴丹吉林的沙漠里,一间小庙的下头,大夏时候的遗迹。

  “这位是花儿爷,”黑瞎子把火车票塞裤兜里,给哑巴张三言两语地介绍了一下秀才,手又接着往边上一指。那是个背靠着墙在玩手机游戏的小青年,头发不长,身材精瘦,穿着一件粉蓝的衬衫,光看脸上的表情就是个标准的低头族,“他前阵子来过我店里,我和你说过他。”

  “你好,”花儿爷就道,听到黑瞎子说他,收了手机朝他们走过来,人既俊俏,姿态又轻松,看着像个什么大家族里头出来的公子哥儿。

  哑巴张朝他点了点头,解家的少当家,听黑瞎子之前的口气,似乎非常地信任他。那解雨臣这时候不过二十出头,脸还是非常的嫩,然而言谈举止又十分老道,是那种带了点儿轻松的,很衬他那件粉蓝色衬衫的轻松态度,但又不会让人轻易地小瞧。

  时候还早,几个人站在火车站外面,围了个圈儿,夜里风大,卷着枯叶在他们的中间打了个旋,吹得呜呜的。

  “这他妈够冷的啊,”刘秀才抱了一下胳臂,看了看来来往往依偎得你侬我侬的少男少女,突然又转头看了眼和哑巴张靠在一起的黑瞎子,“这年头,他妈的婊子也得看皮相。操蛋的爷这么一钻石王老五,怎么就狗日的没人喜欢呢?”这黑瞎子和他是老相识,一起倒过的斗不少,一起干掉过的人也起码堆起来一叠。但这干完了活儿去店里happy的时候,就他妈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妞儿贴着胸往黑瞎子那儿拱的时候。

  滚球的那爷们就是个爱走后门儿的兔儿,你把奶子掏出来塞他嘴里他都没那意思。

  “我说瞎子,你小子怎么就那么讨那些哥啊姐啊的喜欢?这小哥看着那么冷面一个人,居然也能给你挖到手。”

  “操,你小子失恋别拖我下水。”那黑瞎子一听他这么说,就特别开心地笑起来,“这小哥我打不过,你他娘的少乱说话。”

  “妈蛋,上次去唱K那事儿我们还没完呢,你妈逼的,那妞儿原来都肯跟我回去了。”那秀才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些跳脚,抽了口烟,骂了他一句北京土话,“狗日的,难得木耳没黑,我还想带回去做媳妇儿的。”

  那花儿爷在边上低着头打游戏,耳朵里塞了白色的麦,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黑瞎子听了就‘咯咯’笑起来,勾着那小哥抽了口烟。

  他们上次去KTV high 歌的时候,刘秀才靠了一双嘴皮子,把一个幻想期的少女唬得团团转,就差以身相许,支援中国传统底下行业了。结果黑瞎子一到,在一边‘咯咯’笑了几声,那女学生的魂儿都快飞了。黑瞎子当然也不那么好看,但至少看着还是一身姿挺拔的青年,和刘秀才那么一比较,还是很高下立现的。

  这年头流行的就是装逼耍酷,你装得越逼逼,和那黑瞎子似地,连没什么太阳的时候都要带着副大墨镜出门,那姑娘就越喜欢。尤其是小姑娘,喜欢得心都要化了。

  好得就是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