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老沙就道,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没,姑娘,我就是觉着没那个金刚钻,就他娘的别揽那个瓷器活儿啊,”胡二爷就道,居然从背包里又摸了支真丝手套出来,慢悠悠戴上了,“女孩儿,在家玩玩洋娃娃扮个过家家不是挺好?出来干这男人的活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适当?”

  老沙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哑巴张突然在她面前拦了拦。他们正对面一道墓墙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很多的虫在地上爬,潮水一样清脆的,此起彼伏的甲克的撞击声用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在逼近。

  “跑啊!!”那黑瞎子就叫了声,拉了一把还在后头楞着的老沙。墓室的墙壁突然瘫了,薄薄的一层,后面涌出来无数只巨大的蚂蚁,足有一个成年男人手掌心那么大,乌黑油亮,在地上爬行的‘沙沙’声十分地吓人。

  几个人慌不择路,没命一样往前头一阵狂跑。秃爷年岁最大,一撒丫子居然溜得贼也似地快,黑瞎子落在最后头,紧跟在老沙后面。那后头的路又是没怎么修过的一段儿,跑了会儿,那群蚂蚁还在后头紧追不舍,就听见有人在前头大叫着关掉手电。黑瞎子哑巴张手里都没拿照明,那灯一掐,墓道里就是黑漆漆的一团,五指都看不见了。

  黑瞎子就‘操’了一声,刚要说话,不知道前面谁碰着了什么,只听一声惨叫,墓室里整个地一震,一堵石墙就从上面猛落了下来。黑瞎子堪堪一个侧滚,免了被压成肉酱的命运,身上猛然感到一阵钻心似地疼,那些蚂蚁已经追了上来 ,冰冰凉凉地正不断往他肉里挤。

  一股血气,伴着温温热热的什么东西从上头滴下来,黑瞎子还没闹明白,直觉那些黑蚂蚁突然见鬼一样地没命往边上散,已经在肉里头的几个没头没脑咬了个口子就往外逃,黑瞎子给疼得抽了下,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从包里摸了支手电出来,只见到对面蹲了哑巴张,一只手握着匕首,另一手摊开着,手心里划了很大一道口子。黑瞎子身上的都是他的血,已经零零落落洒了好多。

  “干!你有这功能,你不早点说。”那黑瞎子就道,靠着墙壁坐了,松了口气 。他伤得不重,就是那蚂蚁的唾液里大约有毒,被咬过的地方疼得不行 。

  “我早和你说,会有什么改变吗?”那小哥就道,黑瞎子闻言抬头瞧了瞧他,这人白了一张脸,低头盯着自个儿破了大口子的手心里看,血就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滴。地上几只被踩扁的蚂蚁,还没死透,泡在他的血里,触角在半空中狂乱地挥动着。

  那黑瞎子听他这么说,又瞧了瞧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和他解释,低头从背包里掏了个医药箱出来,嘴里咬着手电,拉了哑巴张的手过来就给他包扎。那小哥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由着他给他包纱布,眼皮子垂着。

  “行了,”那黑瞎子包完,在他手上打了个特大号的蝴蝶结,低了头就去收拾东西。哑巴张就眼睁睁瞧见他弯了腰趴在地上,用一种非常丑陋的姿势,拿着小刀在往一个小玻璃瓶子里刮他之前流在地上的血,暗红的色,都已经有些结块了。

  “你衣服上的那些应付虫子应该够了。”他就道。

  “我得给那几个备着,万一以后再碰上了,难道你还准备再割一次?”那黑瞎子就道,晃了下装了点儿血水的小瓶子,小心翼翼收口袋里了。

  “你刚才给我包扎的时候挤一点不就好了吗?”那小哥就道,从地上爬起来,拿手电照了照来路,一堵巨石墙将墓道堵了个严严实实,要想往后面走是肯定没戏唱了。

  “我一下子没想起来。”那黑瞎子就道,‘咯咯’笑了声,也跟在他后面爬起来。他人高,在地上滚了会儿,这时候看就是灰扑扑的一大个。哑巴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一声不吭就往前头走了。

  “都咬得烂了,”绕了一圈儿,没什么出路,两个人还是走回主墓室,黑瞎子拿手指捻了捻地上的碎屑,检查了一下倒下来的墙,就道。

  这里头是空旷旷的一条道,十分宽敞,黑瞎子拿手电一照,墓道的两边隔了几步就是一个灯座,青铜造的 ,上头还有没燃完的蜡烛,成人手臂那么地粗。鲛人油,头着一股很淡的暗香。灯座底部一圈儿上有很微小的雕刻,正是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的图案。和之前那副壁画上的风格如出一辙。

  “这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好不容易修个坟,居然还叠到别家头上了。”黑瞎子就道,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个事情这么看就挺明白了,那倒霉将军是选错了坟头,把墓建在了某个年代不明的凶斗上头。中途肯定出了些事情,导致那些人连墓都没修完就匆匆把他葬下了,然后一捧黄土掩了墓室入口,把这将军和那些吃人的虫子都埋在地下,万事大吉。

  “打肿脸充胖子,还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好过这样不是?”那黑瞎子就说了句,语气里头居然有些苍凉。哑巴张转过脸看了他一眼,他和这个人相处到现在,倒是头一回见他说话不是那么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一幅腔调。

  然而黑瞎子却没再往下说了,晃了晃手电,低着头就往前面走了。他的墨镜遮掉了他大半,张的脸 ,你永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哑巴张突然觉得,这个人应该也有一个很神秘的身世,很神秘,也一定很黑暗,就和他墨镜后面的眼睛一样,不愿意让别人看明白。

  他们并肩走了会儿,太太平平的,只是那脚底下的石砖渐有了些变化。越往后头,就越是粗犷原始,到了最后,那两边上都是粗凿出来的岩石,脚底下倒是平平整整,是一整片连下去的浮雕,上头刻得是和灯座上一样的 ,很多纠缠在一起拉长变形了的人体,还有一些从来没有在历史记载上出现过的珍奇异玩。

  那黑瞎子就‘唷’了一声,弯腰下去摸了摸浮雕。刀工圆滑精湛,十分了得,只是内容有些太过淫靡下流,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这条路,通向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天然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