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刚刚吃了橘子, 这会有了点胃口,但燕知雨还是吃不下太多, 就着菜吃了小半碗饭便不动筷了, 好在没再吐出来。
他见凌冽还在吃,便道:“我出去走走。”
凌冽点头:“记得带人。”
“我去找三姐,别担心。”燕知雨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太阳这会已经完全沉下去了, 外头越发地冷。
燕知雨裹了个披风便去了燕知霜住的院子, 她这会也在吃饭,看见他愣了愣:“小弟, 你怎么来了。”
“阿冽在吃饭, 我出来走走。”燕知雨径直走过去坐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审问不是我负责的。”知道他要问什么,燕知霜自己先开了口, “细节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能说的不多。”
“我知道。”燕知雨点头, “阿冽没跟我提起, 我怀疑他不打算处理这件事。”
燕知霜垂下眼皮:“那你不管就是。”
“我不。”燕知雨抿起唇, 倔强地看着燕知霜。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凌冽,无论是谁, 因为什么原因。
“知道了你也不能干什么。”燕知霜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又夹了几筷子菜吃了, 但弟弟始终一脸倔强地杵在那, 看得她有些瘆得慌, 只好妥协,“是安乐公主。”
燕知雨一愣。
凌冽的兄弟都给了封地, 不住在宫里了,公主也差不多, 只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他的长姐安平公主,一个是比凌冽小了十岁的安乐公主,两人跟凌冽并非同母所出,但跟他关系极好。
安平公主生母是嫔位,跟尹贵妃同住甘泉宫,两人见得多,自然也就比一般姐弟要亲厚些,而安乐公主生母走得早,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养在尹贵妃膝下,跟凌冽感情也很好,所以他登基后便随了两人的心意,让她们继续住在甘泉宫。
两人喜欢凌冽,对燕知雨也是爱屋及乌,成婚这些年跟他相处得一直不错,所以出事那晚凌冽才会叫他往甘泉宫跑。
“可是……为什么呀?”燕知雨有些不解,他想不出安乐公主杀摄政王的理由,总不能是他们以前还有过什么爱恨纠葛吧?
燕知霜招人拿了碗来,盛了碗汤给燕知雨,解释道:“重点不是杀摄政王,而是杀跟你有瓜葛的人,她是在维护凌冽的名声,也在维护你,她们本来就没打算杀你,所以才会在发现你被刺杀后转而帮你。”
燕知雨再次愣住,端着碗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可这也太过了些,安平公主竟也由着她么?”
“不如说是安平公主默许的。”燕知霜解释道,“这法子虽说过头了些,却是最简单有效的,既能止住谣言,又能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所以凌冽才没跟你说,就是不想你追究。”
燕知雨默了片刻,很轻地点头:“知道了,我会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让阿冽自己去处理,另一边呢?”
“靖王的人。”燕知霜道,“他们一直暗中跟着,想找机会下手,这次本来打算一击解决,没成功就收手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落单,这才追过来,结果被另一伙人绊住,没跑掉。”
燕知雨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要这么说她还得感谢安乐公主,如果不是她搅和这么一出,怕是还抓不住这刺客。
“阿冽准备怎么处理他?”燕知雨问道。
燕知霜耸肩:“反正你别去看就对了,你知道凌冽对这些人素来不会手软的。”
燕知雨应了一心,把手里的汤喝了,揣着复杂的心情回了丹若院。
凌冽已经吃完饭,跟儿子在院子里玩,看他抱着儿子爬树,燕知雨心情更复杂了:“你就不能教阿雪点好的。”
“他说想摘石榴。”凌冽把儿子放下来,小家伙怀里果然抱着个笑咧嘴的石榴。
燕知雨好笑道:“想吃不会让人摘。”
“那多没意思。”凌冽抱着儿子走过去一把揽住燕知雨的腰,“走,泡温泉去。”
小云烁摇了摇手里的石榴,跟着喊道:“温泉!”
燕知雨只好抱着孩子跟上。
院里的温泉比起山洞中的,要少些粗犷,多几分雅致,这个季节正是池边枫树红的时候,红叶在水雾中缓缓飘落,很是漂亮。
这回只有一家人在,两人便也不讲究那么多,脱了衣服下去。
小云烁见状也跟着学,脱得光溜溜还不忘把他的石榴捡起来,抱着就是一个冲刺,“扑通”一声直接扎进水里,溅起一片几尺高的水花,瞬间把两个爹淋成了落汤鸡。
小云烁“呀”了一声,然后开始笑。
被凌冽抓着修理了一顿,只能拱回燕知雨怀里,委屈。
燕知雨看他还抱着那个石榴,不由得好笑:“你想煮熟了?”
“我要给子熙的。”小云烁道,“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你拿着才会丢。”燕知雨接过那个石榴,放到池子旁,“在温泉水里涮过才给子熙,你确定他肯要?”
小云烁瘪瘪嘴:“他怎么可能不要!”
燕知雨叹了口气:“子熙肯跟你做朋友,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话的时候,徐进宝已经端着食案走了进来,上头摆着三个不同花样的酒壶跟两碟小菜。
他愣了愣:“都是酒?”
“说了你不能喝,怎么可能还是酒。”凌冽说着“哗啦”站起来,过去打开每个酒壶都闻了闻,然后分别倒出三杯颜色一样的水来。
他端起其中一杯递给燕知雨:“别闻,直接喝试试。”
燕知雨犹豫地看他。
凌冽只好哄道:“这可是我特地让人去找来的,就一口,你应该会喜欢,要是不喜欢就罚阿雪今晚抄大字。”
小云烁还扒着池子边缘在盘子里捏东西吃,就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父皇:“为什么?”
“因为你父皇已经不用抄大字了。”凌冽说着又拿了一个杯子塞到他手里,“小孩子喝这个。”
小云烁看看自己的,看看凌冽的,再探头看看燕知雨的,见都是一样的,心情就很好,举高杯子奶声奶气道:“干杯!”
燕知雨只好跟他碰了一下杯:“干杯。”
说完便真的听凌冽的,一饮而尽,入口就被呛了一下。
不辣,而是酸的,特别酸,的确不是酒,喝着像醋,还挺合他现在的胃口的。
“这是……”
“石榴醋。”凌冽笑道,“京中有家铺子就卖这个。”
燕知雨看向儿子,小家伙已经伸手拿酒壶又倒了一杯,便问道:“阿雪的呢?”
“就是石榴汁。”凌冽将手中的酒喝了,笑道,“他也不爱喝这些酸溜溜的东西。”
燕知雨失笑:“那可说不好。”说完倒了一杯石榴醋递给小云烁,“阿雪要试试么?”
小云烁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立刻被酸得脸都皱成一团。
燕知雨瞬间被逗乐了,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喏。”
小云烁灌了一口果汁,然后抱着他的酒壶气呼呼划到池子另一边了。
燕知雨在凌冽怀里笑得不行,笑累了便靠着他,好不惬意。
他记得两人第一次来温泉行宫那年,他也是怀着孕,只是那时不像现在,月份已经不小了,肚子圆滚滚的。
凌冽特地摘了个石榴给他吃,说是多子多福,寓意好,他就拿着石榴坐在池边慢慢吃。
吃到后来,就有点变了味道。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触动的凌冽,两人原本呆得好好,他忽然就上来吻他,吻得温柔又动情。
一开始他大概是想着收敛些,所以只是亲吻,但到后面没控制住,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将人按在池边要了一回。
燕知雨只记得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枫叶,在他眼前黄当成一片,像是一片燃烧的火,把他也卷进去,烧得骨头都化了。
“在想什么?”凌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燕知雨看过去,脸上很红,除了温泉蒸出来的,更多的是羞的。
他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我是不是不能泡太久。”
“骗人。”凌冽含笑看着他。
他看得懂燕知雨的眼神,燕知雨方才分明是情动了,他想了想,问道:“想起当初在这的事了?”
燕知雨低下头,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凌冽低低笑起来,靠到他耳畔亲了亲啊他的耳朵:“想要可以跟我说。”
“谁想要了。”燕知雨推开他,红着耳朵起身走了。
凌冽抿了一口酒,笑吟吟地看他离去的背影。
小云烁见状划拉过来,说:“父皇父皇。”
凌冽懒懒应了一声。
“你现在这样好像戏里的坏人哦。”小云烁道。
凌冽瞥了他一眼:“哪样?”
“就这样。”小云烁指着他的脸。
“那你还不快跑?”凌冽说着放下杯子,伸手就把儿子捞到怀里,挠他痒痒肉。
小云烁被挠得直笑,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从凌冽手里掏出来,冲他做了个鬼脸就飞快跑了。
小家伙哒哒哒跑回房间,就看见燕知雨捂着嘴坐在作品干呕,愣了一下,又飞快掉头回去找凌冽。
凌冽立刻就回来了,一边给燕知雨拍背一边问他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我还想吃石榴。”燕知雨巴巴地看着凌冽。
凌冽愣了愣,低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小云烁见状立刻凑上来,学着凌冽的动作给他拍背,嘴里还念叨着:“爹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燕知雨笑着摸摸他的头,“我们阿雪也知道心疼人了,多跟你父皇学,以后娶皇后了也要这么疼,知道吗?”
小云烁眨眨眼,好奇地看着燕知雨:“可皇后是爹爹。”
“爹爹是父皇的皇后,阿雪将来也会有自己的皇后。”燕知雨伸手把小孩揽进怀里,捏了捏他的脸蛋,“那个人会是阿雪最喜欢的人。”
小云烁皱起脸:“可是我喜欢爹爹。”
“爹爹也喜欢阿雪,但是这种喜欢不一样。”燕知雨柔声道,“爹爹对阿雪的喜欢,跟对父皇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将来阿雪也会遇到这个不一样。”
“不一样?”小云烁眨眨眼,还是不懂。
燕知雨闻言有点无奈,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种感情,对四岁的小家伙来说,这种感情似乎太复杂了,但对着儿子好奇的大眼睛,又实在糊弄不出口,只好试着跟他解释,但越解释越乱。
恰巧这时候凌冽拿着石榴回来了,正好听见燕知雨说“就是想亲亲他”,他把洗过的石榴掰开,递到燕知雨面前,说:“多子多福。”
燕知雨抿起唇,轻轻笑了。
凌冽问道:“在说什么?”
燕知雨把用石榴堵上嘴,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小云烁见状立刻拉拉凌冽的衣摆:“父皇父皇。”
“嗯?”凌冽蹲下来跟他对视。
“你把爹爹给我当皇后吧。”小云烁道,“阿雪喜欢爹爹。”
凌冽脸色瞬间黑了,伸手扯了一下儿子的脸蛋:“想什么呢?”
燕知雨失笑,只好跟凌冽解释了一下。
“这还不简单。”凌冽笑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跟他睡觉。”
燕知雨脸上瞬间红了:“你、你跟儿子说什么呢你!”
“我难道说错了?”凌冽撑着脸,笑吟吟看着他,有些痞气,“阿雪现在不明白,长大就懂了。”
“那你也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小云烁“啊”了一声:“那子熙就是我的皇后。”
燕知雨愣了愣,没明白事情怎么转到这了:“为什么是子熙?”
小云烁奶声奶气解释道:“我就想跟子熙一起睡觉。”
燕知雨又愣了几息,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的意思,估计理解到睡觉跟凌冽说的不大一样,没忍住笑了出来,逗他:“那你可得问问寻叔叔跟陈叔叔,要是他不同意,子熙就不能做你的皇后了。”
小云烁“啊?”了一声:“还要寻叔叔同意吗?”
“那当然了。”凌冽大大咧咧道,“当初也是你外公外婆同意了,你爹爹才变成我的皇后的。”
小云烁倒不是很担心:“寻叔叔肯定同意。”
燕知雨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云烁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激动道:“我去跟寻叔叔说!”
说完没等燕知雨阻拦就飞快跑了。
凌冽笑道:“由他去吧,也就现在这么可爱,再过两年懂得多了,就不好玩了。”
“儿子又不是生来给你玩的。”燕知雨把石榴掰开,分了他一些,“吃不完。”
凌冽接过来,跟他慢慢悠悠分吃着那个石榴。
吃一半,徐进宝跑了进来,面带急色:“太后,枫雨院那边来人,说是殿下跟子熙少爷打起来了!”
燕知雨:“?”不是说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