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山里本就有些凉, 又快入夜了,两人才进树林没多久, 燕知雨就觉得有些冷。
“知道冷还出来, 还好我有准备。”凌冽伸手从马鞍山挂着的布袋里拿出披风来把人裹住,整个人按到自己怀里,“要是还冷就和我说。”
燕知雨点点头, 往后靠了靠, 小声道:“我想念你以前的身体。”
总是热乎乎的,只是靠着就会很暖和了。
“我也想念。”凌冽轻轻笑了几声, 侧头亲亲他的头发, “再练几年应该就好了。”
“就能像以前那样?”
“没有,只是比一般人强点。”凌冽叹气道,“筋骨还是得从小练, 这身体也不是什么习武奇才,肯定赶不上以前。”
燕知雨撇撇嘴, 有点失望。
凌冽倒觉得没什么:“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是占了别人的身体, 总要付出点代价,起码只是身体弱, 而不是绝症, 或者被人乱刀砍死。”
燕知雨想了一下那画面, 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凌冽动作一僵:“这也不能说?”
“嗯, 想起来就有点……”燕知雨皱着眉摇头, “不准你说了。”
凌冽失笑:“好,我不说, 前面那个树上的有兴趣吗?”
“什么?”燕知雨顺着他指的发现看过去,果然发现一颗果树, 树上结满红色的果子,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你确定能吃吧?”
“没吃过的东西我哪敢放进你嘴里?这山我每年都来。”凌冽轻夹马腹,带着燕知雨小跑过去,伸手摘了两个果子,用帕子擦干净才递给燕知雨,“试试。”
燕知雨犹豫了。
没洗。
可是是凌冽给的。
虽然擦了,可是没洗。
但是凌冽特地带他出来的。
不等他纠结完,凌冽已经把果子往马鞍上的袋子里一塞,又摘了几个一起丢进去,只留了个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边走边吃。
“喏,那边还有橘子。”凌冽抬了抬下巴,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棵橘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个头不大,黄澄澄的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凌冽过去摘了两个,剥好皮自己塞了一个进嘴里,被酸得脸都麻了,皱着眉缓了一会才道:“这个太酸了,别吃了。”
说完就要把剩下的扔了,却被燕知雨抓住:“我想试试。”
凌冽一想他怀孕后的确很爱吃酸,犹豫了一下,还是剥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吃一点试试,要是太酸就……”
燕知雨“啊呜”一口就吃了。
的确很酸,酸到他牙都要掉了,但很好吃。
“我喜欢。”燕知雨弯起眼,“还想吃点别的。”
凌冽挑了一下眉,朝后招了招手。
他们自然不可能两个人出来,暗卫也跟着,看见手势立刻过来了。
凌冽吩咐道:“去叫金羽卫过来,把这树移栽到宫里去。”
燕知雨闻言有点哭笑不得:“你移它干嘛?”
“你不是爱吃。”凌冽道,“带回去慢慢吃。”
“那把果子摘下来就好了,挖树做什么。”
“摘回去过几天就不新鲜了。”
燕知雨无奈:“说不定我过几天又不爱吃了。”
“那它也是功臣,要善待。”凌冽笑道,“我看翠微宫环境不错,就赏给它住吧。”
燕知雨闻言低低笑起来:“就你会说话。”
凌冽高兴了,带着燕知雨掉头回去:“那我们回去,不然阿雪要饿肚子了。”
“他才不会呢。”燕知雨笑道,“刚刚厨房送来给我吃的,多少都进了他的肚子。”
“我们这是生了只猪啊。”凌冽叹气,被燕知雨拐了一下。
“可不准在阿雪面前说这种话。”燕知雨嗔他,但也觉得儿子这吃法的确不行,“你还记得成献福吗?”
成献福?谁?
凌冽懵了一下。
燕知雨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说:“就是胖胖的、养了只狗那个,被你跟善白教训过的。”
凌冽皱着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恍然道:“你是成大福。”
“你又乱给人起名。”燕知雨无奈,“我觉得阿雪再吃下去,要朝他靠拢了。”
“那也不至于那么差。”凌冽嫌弃道,“阿雪就是吃胖了,也是可爱的小胖子。”
燕知雨闻言也笑了。
这个成献福,父亲是在朝中当官,大不大说不好,反正他这个儿子是把一些劣习表现了个十成十。家里养了两条大狗,平日里闲着没事干就牵到街上,咬伤了不少人,但有他爹压着,便一直没闹大。
有一回他的狗咬伤了付红川铺子里的伙计,付红川气不过,上门去讨说法,结果成献福不仅没收敛,反倒调戏了付红川几句,还问要不要给他做妾。
付红川算不得什么好脾气,一听这话就火了,嘴一张就是一串不带喘的骂,把成献福骂得脸都绿了,当即就叫人动手。
为了壮胆跟气势,付红川也叫了人,于是原本的讨说法就变成了斗殴,被一起带去官府。
这事本来就是成献福动的手,付红川根本不怕,但那府尹就是条哈巴狗,知道惹事的是成献福也没找他麻烦,和和稀泥这事就过去了。
本来这事到这已经走进死胡同了,付家父母也劝付红川算了,大不了他们帮那伙计把医药费填上,付红川也只好忍下这口气。
却没想到第二天,付家的铺子让人砸了。
付红川去告官,府尹随便抓了几个就结案了,说是那些人在他家铺子买的东西有问题,一气之下才去找麻烦,家里条件都不好,也赔不了多少钱,这事付家也有错,劝他算了。
但成献福明显没准备就这么算了,之后还经常去他家找麻烦,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去跟燕知雨求助。
虽然这事在京中也传开了,但燕知雨不爱出门,也不清楚这些事,听见付红川说的事还有点惊讶,不过也知道这事单靠付红川是解决不了的,不然也不会求到他面前。
如果说付红川不是什么好脾气,那燕知雨的脾气就算烂了,尤其凌冽不在的时候,烂且嚣张。
当天就带上家里的护卫去了付家的铺子,看见砸东西的直接抓起来打一顿,半天下来基本把闹事的都抓完了,带着就去了成家。
他家的护卫跟一般的护卫一样,基本都是军队里出来的,一个能顶十个,气势还强,一行人往成家门口一站,颇有种目无王法的势头。
成献福一开始看到付红川还想嘲讽几句,但看到跟他一起来的燕知雨瞬间哑巴了,虽然他不认识燕知雨,但看这势头哪还敢说话,连忙叫人去把他爹叫来。
他爹叫成德,在吏部任职,一开始听说有人找家里麻烦,也是气势汹汹,结果出门一看,气势也矮了一截。
他也不认识燕知雨,却认得燕家军的装备,能调动他们,那为首的不管是谁,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立刻赔笑走上去,燕知雨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要自己开门请他们进去,还是我带他们进去?”
那人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燕知雨见状抬手招了一下:“他们砸了付家几家店,你们就砸几间房,不准砸多,听见没有?”
跟他来的护卫应了声“是”,也不管还在发愣的成献福父子,直接闯了进去。
几息后成德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燕知雨看也没看他,道:“明天我自会跟两位兄长一同进宫请罪。”
燕家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兄长,那这个应当就是燕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了。
成德脸色越发难看。
这事是他儿子不对在前,真的要闹到皇上面前两边都得受罚,但罚跟罚也是不一样的,看在燕家的份上,皇上不会重罚燕知雨,说不得还得因为这事给他记上一笔。
成德心思几转,趁燕知雨没注意小声跟身旁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端着笑脸上去跟燕知雨说好话。
燕知雨嗤了一声,看向一脸呆滞立在不远处的成献福,凉凉道:“以权压人的感觉,好吗?”
成献福还想说什么,被成德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成德还在继续说,燕知雨懒得理他,直到吏部尚书出现在成府面前。
成德本身职位算不上高,成献福真正嚣张的底气来源是这位舅舅。
吏部尚书是皇上的心腹,在朝中分量极重,又很看不惯燕家,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燕知雨看见他,皱了皱眉,知道这件事闹到现在这样,自己是解决不了了,当即吩咐小厮回家去请他哥过来。
但没等他哥出现,一道男声就传了过来:“这怎么这么热闹。”
燕知雨一下就认出了那声音,脸色几变,连忙收敛了表情,一扫方才的高傲,朝来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瑞王殿下,你……你怎么在这?”
“路过,看见有热闹就来看看。”凌冽道。
燕知雨暗暗松了口气,端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凌冽面前,轻声道:“我也只是听说红川被人欺负了,就过来看看。”
付红川很上道,立刻解释:“都是我求小雨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凌冽笑了笑,一副恍然的样子。
一旁的梁善白倒是一脸见鬼。
付家的事他当然也知道,但他就是个小虾米,帮不上付红川什么忙,跟陀螺一样转了几天,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凌冽求助。
他们到的时候燕知雨正派人在付家铺子里抓人呢,结果凌冽也不出声,默默跟了一路,这会冒出来装刚到?
但他没多说,只是跟付红川交换了个无语的眼神。
不过有凌冽出面,这事又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他声称这燕家的人,是他请来的。
成德一听就不信:“瑞王殿下跟燕家倒是好交情。”
“是啊,燕家小公子温文尔雅、淑人君子,谁不想认识,本王也难免俗。”凌冽笑吟吟摇着扇子,夸奖的话张嘴就来,夸得燕知雨脸都红了。
凌冽的出现,让本就乱的局面更混了,毕竟他是尹贵妃的小儿子,尹家跟靖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这件事最后闹到皇上面前,成献福作为整件事的源头,在金銮殿上哭得像个馊掉的馒头,白白胖胖一个还出水。
凌冽站在一边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想笑。
“还笑。”燕知雨软绵绵横了他一眼,朝凌冽伸出手。
凌冽直接伸手把人抱下来,见徐进宝过来,便吩咐他厨房传些吃食来。
“去把酒挖出来吧。”燕知雨道,“这次特地过来,不就是想喝酒。”
“去挖一坛,剩下的明年再来喝。”凌冽笑道,“你怀孕不能喝酒,我让人给你弄点别的。”
燕知雨点头:“那些橘子也可以拿来酿酒。”
“我让人再去山上找找,不然就那么点,给你吃都不够酿什么酒。”凌冽拒绝道,“等用完膳,我再带你去泡会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