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赶到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有一名警察小伙在等了。

  在那名公事公办似的警察开路下,他们三人进医院挂号,再请医生给李唐解开纱布,对伤口小心消毒和清洗,又听从医生建议缝合了两针,接下来上药和包扎,最后进行全身检查。

  张廷琴看到李唐额头少了小块皮肉的伤口,心疼得手直抖,眼泪直掉。

  李其穆也杀机更深,牙关咬紧,胸口闷闷,脸色很是难看。他如今对各种伤势司空见惯,一看就知道有人要用钝器砸击老爸头部,老爸躲闪时被钝器擦伤。幸亏老爸身体强健,反应也够灵敏,如若不然,此时不用装,当真要躺进医院了!

  “还说不要紧,只是擦破皮,有这么擦破皮的吗?酒店里的血,是你流的吧!”

  张廷琴扶着李唐走出时,低着声音说着,手指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两下。

  李唐还在装虚弱,享受老婆的体贴,此时连忙温声求饶,说全听老婆的,以后再也不敢隐瞒什么了。张廷琴被他甜言蜜语哄得脸红,悄悄往后看李其穆,见李其穆落后几步似乎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他们,才轻抿嘴唇,没好气地嗔了李唐一眼。

  李唐全身无碍,的确只是头部受了些擦伤,但医院在警察同志的关照下,愣是给他开了脑震荡、眼球微血管受创等大大小小的症状。全都记录在案,由神情严肃的警察同志收着。

  他们没打算住院。理由么,明摆着,家里因为大儿子一年多前的车祸,早已负债累累,现在大儿子要读大学了,另还有一双小儿女在读高中,哪有钱来住院啊?这些“实情”都已经记录在案了。

  李其穆落后几步,倒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当真在想事情。

  之前他担忧老爸,没来得及细思。现在老爸没有什么状况,这场事端老爸和表叔也明显早有安排,用不着他操心,他放下了心来,不禁想起在警察局中,暴怒愤恨时,手心一闪而过的灼热。

  ——不像是我的幻觉,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回想当时的感觉,突然发现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像,当初他三十多级时。

  那时一个人孤独地在游戏里思念狼牙,拼命地在深山中磨练身体。偶尔停下来休息时,静静地憧憬未来,憧憬拥有挚爱的爱人,憧憬拥有健康的双腿,对生命对信仰都升起莫名的敬畏。

  当时恰逢他升级,又恰逢游戏因天灾前线开始而剧烈震动。

  但他没有反应,连升级都没有感觉到,憧憬敬畏中的心神,在升级和游戏巨震的同时,刹那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精神徜徉在《禁咒》遍布苍夷的茫茫天地上,思维沉浸在那方世界亘古久远的悲悯呼唤中,似乎与《禁咒》游戏交融,身体与那方世界突然有了不为人知的连系。

  “我主已经陨落,希望永无消磨,山川大地、宇宙星空、无尽光芒啊,请赋予我们信仰的力量……”

  当时,他仿佛又听到来自远古时空的召唤,那么真实,仿佛曾经真的存在过。

  然后,仿佛浩瀚的星空一下子坠落进他的脑海。

  又过很久,在他40级选择月光系法术时,一举领悟出小禁咒“月神庇护”。

  但现在,分明是在现实中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突然恍恍惚惚的,又感觉到那种与远古时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连系?

  回到家,李其雅和李其仲还在他们同学家参与生日派对未归,他走回卧室,下意识地试图施法,指诀倒是掐得快速准确,但却没有反应。当然没反应,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玩游戏魔障了。

  ……

  当晚李唐和张廷琴都电话请了假。

  李其穆也没再进入游戏,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如果进入游戏,他就不会察觉到了。

  次日一早,李其穆起床开门,其雅其仲两人照旧在睡懒觉,客厅中没有他们的踪影。抬眼便见李唐搂着张廷琴在沙发上坐着亲亲密密地说悄悄话,跟刚刚谈恋爱似的。尤其是,李其穆模模糊糊地听着,老爸居然低声下气地向老妈恳求什么,老妈面红耳赤地低声骂他。

  估计没好话。

  李其穆有些尴尬,挠挠头干咳一声,面对老爸指责的眼神,他匆匆转头走开,忍不住低笑:“你们继续,我去洗手间。”身后传来老爸嘿笑,紧接着却“哎哟”一声,明显受了惩罚。

  李其穆心里温暖着,由衷地为父母感到幸福,更深切地因父母的恩爱而感到羡慕。

  ——下次要不要对狼牙再忍让一点?学学老爸对老妈的态度?

  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别了,态度要因人而异。以狼牙那种强悍不羁的性情,光是温柔纵容绝对不够,必须纵容中维持着硬气,更必须在恰当时候,以比狼牙更硬、更狠、更强悍的性情,彻底将之压制住,才有可能让这份感情有结果。否则,只是水月镜花。

  但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啊。

  “哗啦……”

  李其穆拍水洗脸,头脑清明。

  吃早饭时把昨日事端告诉了李其雅和李其仲。他们两人气得面现寒霜,要不是老爸老妈在旁,他们指不定开始如何咒骂了,都道:“要是记者采访的视频发到网上,我们发动同学助威。”

  饭后早早地接过电话,是霍正强打来的,说:“酒店监控录像拿到了,是楼梯间上层一角的,能看到事故场景的一部分,足够作为证明表哥清白的物证。已经提供给来访记者一份复制。”

  李唐皱眉:“正强,听你说他们是郭淮的亲家,郭淮是本市市长,对你真的没事儿?”

  霍正强在电话那头轻松地笑:“表哥,你也知道,进官场就得站队,赵书记与那位郭市长不对路,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市委书记一把手,一个是年迈昏聩的市长二把手,你说我听谁的?嘿,表哥你别怪我,你这事儿,说不定还能让我顺藤摸瓜,立个可大可小的功劳。”

  话中自有含义。霍正强坦荡刚正不假,但也不是迂腐的人,尤其经历过前番离婚打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