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都不去, 全世界......我就喜欢你一个人。”
纪行话说出口，实在撑不住，他这辈子没说过这么直白的情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想跑。
他手撑在祝岚腿上, 想站起来, 人还没动两下, 就又被拽了回去。
祝岚握着他手臂，见多识广满嘴跑火车的老畜生竟然有一丝可疑的脸红。他坐着也比纪行高, 眼帘微微低垂着, 从纪行的眉毛扫到淡色的嘴唇，轻轻咳了一下。
纪行距离他很近很近，看到祝岚的喉结不自在地上下动了动。
“你......”纪行几乎从没看过祝岚这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有些诧异，手指不由自主地贴上祝岚的喉结，“你......”
“我什么我？”祝岚咬牙，把贴在自己脖子上乱摸的猫爪子摘了下来, “我就不能词穷？”
纪行手被他抓着，震惊之余又有点意外。
——词穷？
祝岚跟“词穷”这个字，其联系程度大概相当于长生不老丹跟敌敌畏、布衣金钗和凤冠霞帔，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不太搭调的气息。
他词穷了？
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 纪行头一次发现自己说的话还能有这种效果，轻轻张了张嘴：“......”
下一秒他的唇角就被咬住了。
他面庞白皙，像个玉做的小人，只有眼角和嘴唇带着血色，张着唇角的时候那点血色愈加明显, 透着微微的水光，莫名叫人有种想要欺负一下的欲.望。
祝岚像是报复, 又像是带着点占有欲的示威，一想到这小孩真的是学坏了，居然冷不防地开始杀他一个回马枪，就忍不住地加重了力度，在他嘴角轻轻咬出了一个小牙印。
其实一点也不痛，祝岚对他一向是舍不得下手的。只是纪行被咬的有点懵，呼吸相闻间，感觉祝岚的额头抵上他的，抬起手缓缓地在自己刚咬过的地方又摩挲了一下。
队长得了便宜还卖乖，指尖把他唇角揉得更红，嗓音比刚才都哑了几分，说：“不许招我。”
......谁招你了？
纪行白挨这一口，还被扣上这口黑锅，冤枉得说不出话。
他又不敢接着在祝岚怀里坐着，氛围太超出预想，叫他下意识地想要赶紧溜，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还嘴了。
祝岚一个人被扔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小队员连外套都顾不上拿就往外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小王八蛋。”
——招完就跑，不管收拾。
***
纪行当然是没听见祝岚心里这句话的，他“噔噔噔”一口气跑到了楼下，终于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脸都快憋红了。
“干嘛呢？”坐在沙发上没走的周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楼上，问，“祝岚刚刚不是上去了？你又跑下来干嘛？”
纪行没回答。
总不能说是被堂堂CNG队长咬了一口，怕擦枪走火才匆忙跑下来的吧？
他走到茶几边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平静道：“下来喝水。”
周舟更疑惑了：“你房间里不是有小冰箱？里头没水？”
“......”纪行停顿了一会儿，说，“没水，过年之前被我喝完了。”
在他俩回来之前特意嘱咐阿姨把所有房间冰箱里放上矿泉水的周舟：“......”
战队经理满脑子充斥着“我刚刚跟祝岚说什么来着？纪行真的跟他学坏了他还不信！以前是多么正直的嫉恶如仇的好孩子现在也开始说瞎话不眨眼了！难道人类在一块儿呆久了真的是会趋同的？好家伙他俩是来车轮战我吧？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要摊上这一对？？”
周舟脑子里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地往上窜，窜得他四大皆空恨不得转头遁入空门。
纪行喝完水放下杯子，被这一脸向善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什么，”周舟挤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脸很红。”
纪行：“......”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祝岚那个狗逼在楼上搞了什么骚操作——周舟摸了摸自己头顶上本来就不浓密的头发，心想与其被这帮神经病气到秃顶，不如自己抢先一步真去剃个光头算了。
操碎了心的经理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年假结束，CNG众人也都掐着最后一天准时回到了基地里。
纪行和祝岚还好，毛毛和圆星这俩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的，今天刚到，收拾收拾行李差不多也就花了半天了，剩下也没什么时间训练。
周舟瞧着鸡飞狗跳的基地，大手一挥：“走吧，带你们聚餐去！”
CNG一向都有回基地第一天一起聚餐的惯例，纪行第一年来，还是头一次体验。
CNG基地坐落在江边，离着基地不远有座天桥，天桥底下是个老街夜市。
洋城的夜生活一向丰富多彩，七八点钟，夜市里的小摊小贩准点出摊儿，整条小街里都充斥着香味满溢的热汽。
周舟、毛毛和圆星三人俨然对这里很熟悉，七拐八拐的钻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店门口冲着后面慢悠悠的两人招手。
“你俩在后面磨蹭着干嘛呢？”圆星喊，“还不快来等下都没位置了！”
纪行很久没来过夜市，他在洋城长大，倒还真不知道距离基地这么近，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地方。
不过看样子，祝岚好像也挺意外似的。
“——他啊，”落座之后，圆星一边用开水烫着碗筷，一边抱怨，“他压根就没来过这儿。这家小龙虾做的味道特别好，我们几个经常来吃，就他一个死活不来，说是这条街上全是烧烤和龙虾的味儿。”
毛毛深受其害地点头：“可不是么，每次我吃完回去但凡靠近队长两米之内，都觉得自己有性命之忧。”
祝岚挑眉。
“你挑什么眉？”周舟一口戳破，“要不是纪行，你今天能跟着我们来？”
祝岚想了一秒：“那倒的确不会。”
周舟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算了，不理他，”周舟从桌子上拿过菜单，放在纪行面前，“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回头我全按队内支出开□□，让祝岚报销！”
五星酒店有五星酒店的好处，小街夜市也有小街夜市的魅力。
车流在天桥上来回穿梭，大排档的灯光黄澄澄的，几人对坐着喝啤酒，香辣蟹和蒜蓉虾的香味扑鼻而来。
周舟掰开一只蟹钳，一边咬一边念叨：“祝岚你就是矫情！我出生到现在就没见你这么龟毛洁癖的人，你这是病，得治！”
圆星和毛毛吃的手上全是红油，还不忘连声应和。
祝岚不为所动，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地剥了虾，放进纪行碗里。
纪行碗里被他堆得冒尖儿，吃的速度赶不上剥的速度：“你不吃吗？”
“我现在不是很饿，”祝岚一边说着，一边又剥了一只放进他碗里，完事儿了才拍拍手，纠正周舟，“首先，洁癖不是病，其次，就算是病，我跟着你们来吃小龙虾它也不会变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舟说，“万一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都不管用，就这里能好呢？！”
这番逻辑实在太可怕了。
祝岚不想跟他探讨自己的“病情”，也不想在这个烟熏火燎的地方跟人打辩论，干脆就自动屏蔽了这一箩筐的废话，专心给纪行剥虾。
纪行坐在一边，看着那人只剥不吃，有点迟疑：“你真的不吃？这家味道真的挺不错的。”
祝岚胃一直不好，平时就算和俱乐部一群人一起吃夜宵，也不会吃得太多，顶多剥几个尝尝味儿。
——他是不是又胃痛了？
纪行咽下嘴里一只新鲜虾尾，有点担心。
那点担心刚冒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成形，就听祝岚不紧不慢地说：“有油。”
......有油？
小龙虾怎么可能没油？
纪行的视线在乱七八糟的吃食摆满了的桌面上和祝岚戴着手套的手上逡巡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这少爷是嫌自己手上那双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上有油，拿着东西塞进嘴里要么就得龇牙，要么就不可避免地得把那团红彤彤的辣油蹭到自己嘴角上！
纪行：“......”
洁癖真的是病，得治！
要搁别人身上，纪行这会儿已经一句“有病”怼过去了，还得附带加上一个白眼，可这神经病是祝岚......那这神经病似乎也变得有理可循了起来。
纪行看着自己碗里堆得整整齐齐的小虾堆，把这句到了嘴边的槽咽了回去，然后夹起了一只小龙虾肉递到了祝岚嘴边。
祝岚剥壳的动作停了一下，薄薄的眼皮一撩，看了一下凑到自己眼前的筷子尖。
——哦，他忘了，洁癖的人也不用别人用过的餐具。
纪行有点无语，刚要把自己的筷子撤下去，给这章程多的要命的人换一双干净筷子，就见他轻轻凑过来，无事发生一般叼走了那只虾尾。
“味道不错。”祝岚嚼了两下，眸中带了点笑。
坐对面的三人齐齐捂住了眼睛。
——洁癖还他妈分人的？！
一行人坐在大排挡门前，摆出来的桌椅板凳摩肩接踵，平坦粗糙的水泥地被灯光照出了一层暖黄，上面东倒西歪地摆着几个啤酒罐。
周舟实在没眼看这旁若无人搞亲昵的两个，只好把目光放得远远的，越过了队长和突击手并排的肩头。
他本来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没有恋爱气息的安静地方晾一晾眼睛，可这么一看过去，又瞧见了一个熟人。
“欸？”周舟拿手腕揉了揉被热汽熏得有点红的眼睛，问，“那个人......我之前是不是在什么网站上见过？好像也是打FL的，叫什么来着......”
“DAN，”毛毛视力好、记忆力也好，瞄了一眼之后，跟背资料似的“嘡嘡嘡”一顿说，“之前是北美那边有名的狙击手，有过个人赛连续三场不败的纪录，就是老是爱换战队，北美前三的战队都轮流待过，跟收集体验卡似的......不过战绩是真的牛逼。”
圆星也看着那头，有点疑惑：“北美的人怎么跑到洋城来了？这是过来体验中国春节文化么？度假啊？”
周舟在听到“DAN”这个名字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脱下手套迅速在网上搜索了一圈这人的战绩，半晌抬起头：“你们过年在家是只围观了咱们自己队生产的八卦，没看别的消息是么？网上传这人要加入咱们中国职业籍传了快小半个月了！怪不得我说那么眼熟！”
纪行也皱眉，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人典型的金发碧眼北美老外长相，此时正一手拿着烤串一手举着啤酒瓶，跟老板有来有回地吹牛逼。
一人说中文，一人说英语，还聊得挺投机。
“看来网传是真的，”周舟喃喃，“这人是真的被重金挖来了中国战队当外援。”
年节一过，又到了每年职业赛场最热闹的春季。
和先前的亚洲赛一样，欧洲赛和北美赛已经全部在年前结束。各大赛区统一赛历，选了最适宜的春季来举办全球最大赛事。
各大赛区秣马厉兵，只等着两个月后世界邀请赛正式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