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初阳套上卫衣,并在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眼看他马上就要穿鞋走人了,谢青旂喊住了他,“至少!帮我清理一下吧。”
“什么?”
易初阳终于回头了,谢青旂偏头看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就算是ONS,也没有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吧?”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青旂用ONS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易初阳的心中莫名地感到烦躁......
他扫了谢青旂一眼,然后嗤笑一声,故意道:“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
谢青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别过头去,自嘲了一下,点头同意道:“说得也是,确实是我,自作自受。”
“......”
易初阳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
易初阳沉默不语,放下手机,直径走过去,直接一把将谢青旂抱了起来。
其间谢青旂挣扎了好几下,“放开我!”
“别乱动!”易初阳的态度,突如其来地变得强硬,“不想摔下去就抱紧了。”
“......”
谢青旂无力地搂着易初阳的脖颈,脑袋歪歪扭扭地倒在易初阳的肩头,任由着他将自己带到任何地方去.....
明明两人的关系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心狠一点?
直接把他扔下不就好了吗?
让他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为什么总是要时不时地拽他一把,然后再松手,再拽他一把,再松手......
比起残忍,易初阳何尝不比他谢青旂残忍?
还是说......这都是他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只要这样做,就可以在谢青旂的心上反反复复地戳出一个洞来.....
血流不止,无法愈合......
“易初阳,我恨死你了......”
谢青旂浑身都发着颤,易初阳刚搭上浴室门把的手忍不住顿了顿,“.....”
他低着头,紧抿双唇,什么都没说,就将浴室的门拧开了。
......
浴室是一个简陋的淋浴间,
谢青旂尝试站着,但大部分的重量都还是压在了易初阳身上。
为了防止身上唯一的衣服被打湿,易初阳只得把刚穿上的衣服又脱了。
毕竟两人都坦诚相见那么多回了,这方面,易初阳倒是不觉得害臊。
易初阳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尝试着拉了一下电热水器的开关,居然没水?!
估计是这地荒废太久了......
正当易初阳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谢青旂突然开口了,“上面。”
“什么?”易初阳刚问出口,谢青旂就叹了口气,也不回头,直接就说:“上面有个按钮,要按了才能有水。”
那个按钮很明显,易初阳一抬手就按到了,
他再试了一下,热水就哗哗啦啦地流出来了......
“还真是.....”易初阳顿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青旂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避重就轻道:“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被这么说了一遭,易初阳心里就很不舒服的,回怼道:“谁想知道了?我就随口一问。”
谢青旂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再和他争辩了.....
……
易初阳低着头,认真熟练地帮他把体内的东西弄出来.....
以往这种事,在谢青旂意识清醒过来之前,易初阳都会仔仔细细地替他弄好。
这还是第一次,是在谢青旂清醒的时候.....
这种异物感,让难以适应的谢青旂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试了几回,都不是很顺利,易初阳不禁叹了口气,温声道:“放松,别那么紧张。”
“谁紧张了?”谢青旂闷声道:“太冷了。”
易初阳将水温调高了一些,
“太烫了。”
易初阳又稍微调低了一点,
“......”
看他的态度这般冷漠,谢青旂心里很不好受,闷声道:“我不用你。”
紧接着。有气无力地推了易初阳一下,只可惜没有推动。
眼看差不多了,易初阳才将谢青旂扶着坐到小凳子上。
易初阳握着他的手腕,认真地给他打着泡泡,眼皮也不抬一下,“洗好我就走。”
“……”
谢青旂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的发梢.....
他的温柔,
就像是一根无法触及的细线,在无形中勒住了谢青旂的脖颈,
慢慢地,一点一点收紧,
慢慢地,一点一点无法呼吸,
慢慢地,一点一点折磨着他.......
如果这温柔,不能一直都是他的,那么他倒是情愿从一开始就不曾感受过......
可是,
谢青旂突然就红了眼睛,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温柔,即将就要不再属于他了。
甚至于,在不久的将来,他曾经所拥有的这一切,都将会是属于叶旌的。
顷刻之间,
‘委屈’二字,直接充斥了谢青旂的整个胸膛……
可是他不说,
因为他害怕啊....
害怕说出来了,也只会被他嘲笑而已,就像他从不敢奢求有人真的会爱他一样。
可其实他也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他可以乖乖听话的,他可以很听话很听话的。
就像小时候,听妈妈的话那样。
‘只有听话的孩子,才不会被爸爸妈妈扔掉。’
而只要不抛下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
易初阳将他抱回床上,谢青旂撇过头去不看他。
这才刚盖上被子,谢青旂就说了一句:“你走吧。”
手肘微微顿了一下,易初阳又继续低着头给他掖着被子,“一会儿就走了。”
“.....”
谢青旂没说话,甚至于不想看到他最后离去的样子,而选择了直接闭上眼睛。
他知道他是在装睡,易初阳站在那,看了他好一会儿,谢青旂依旧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易初阳才转身离开了.....
‘咔哒——’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谢青旂徒然睁开了眼,
“......”
房间里的空寂,带着股发了霉的灰尘味,渗透进他的所有感官。
‘绝望’二字,
几乎就要将谢青旂给湮没了.....
他机械式地坐起身来,赤脚踏上了用水泥糊的地面,缓缓走向桌前,拿起那把还没用上的水果刀。
刀面上若隐若现地映着他的脸,
他歪了一下头,目光空洞的望着那锋利的刀刃,喃喃自语起来.....
“妈妈,其实我一直都想说,他根本就不爱你,而你不爱我……”
“现在连他.....也不爱我了......”
“这个世上,就没有人会爱我的。”
“漂亮有什么用啊?一点都不讨喜。”
“可我就长成这样,就是这样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对不起啊,妈妈,我又让你失望了。”
“看着他,我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他笑了笑,“不过没关系的,虽然我是一个人,但我会让他一生都记得我这个人。”
“易初阳,现在.....我替你选了。”
“我选,第三个。”
“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只是从此以后,你还放得下我吗?”
.......
大雁南飞,朝露湿寒......
易初阳走下了狭小的楼梯,进入了错综复杂的乱巷,残破脱落的墙体,杂乱不堪的小路,在这样冷冷清清的大白天,总能时不时地传出几嗓子撕扯出来的叫骂声......
“.......”
在这样繁华的一线城市里,又有谁能想到,仅仅只是隔了那么几条街道,竟会有这般阴暗无光的地方,也不知道谢青旂当初是怎么找道这种地方的?
易初阳绕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出口,正要离开时,迎面就遇上了汤婆婆的店面。
怎么会?!
虽然店面已经关门了,但好歹也是来过的,易初阳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想到谢青旂居然把他带到这里来?!
现在想想,那个即使在梦里都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汤,还有这混乱不堪的巷子,甚至于是那个浴室里的按钮......
这事情一件加着一件,让易初阳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好像还有些什么事,是他错过了的,或者说,是他从不曾注意到的。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前面就是出口了,只要走出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能回到俱乐部。
而后面......
巷子里依旧没有一个人经过,这种清冷,加重了易初阳心中的忐忑......
他刚往前走了一小步,就又停了下了,“......”
操!!
易初阳一咬牙,猛地转身往回跑——
......
等易初阳气喘吁吁地回去时,房门还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他轻轻一推,铁门就咯吱咯吱地开了......
眼前的景象,易初阳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谢青旂靠着床,瘫坐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脑袋了无生气地耷拉在床沿上.....
心脏呢?
我的心脏呢?
怎么听不到了?!
为什么听不到了!!
“救.....”
易初阳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脚像是灌铅了一样,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扯下单薄的被单角在谢青旂还在涌着血的手腕处捆了两下,压制住血脉.....
“青旂,谢、谢青旂.....”易初阳拍了拍他那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谢青旂!醒醒,你醒醒......你醒过来啊.....”
谢青旂还真的醒了.....
“你、你醒了!”欣喜之间,易初阳突然还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再坚持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谢青旂吊着最后那点精神头,动了一下,手中的刀刃掉落在地面,
‘哐嘡——’
谢青旂缓缓抬起沾了血的手,给他擦了擦脸,“你.....哭了......”
“什么?”
易初阳呆愣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
他赶紧撇过头去,胡乱地擦了一下,“乱说,我才没有。”
谢青旂笑了一下,
‘也是啊.....他那么讨厌我,应该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吧,又怎么可能会为我哭呢?’
‘这难道就是死前的幻像吗?’
‘感觉.....’
‘还不错......’
谢青旂眼底一暗,再一次昏了过去.....
“青、青旂!!!你别睡......”易初阳死命地抱着他,“你别睡啊!”
他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恨死我了吗?!来啊!恨我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拿什么来恨我!”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记你一辈子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易初阳哭了起来,“你走了,我第二天就去找别人去,才不会记得你呢!”
“谢青旂——!!”
“活给我看!你活给我看......!”
“谢青旂......”
“我也....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