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剧本大体定下,但有几处邵知寒来来回回修改拿不下注意,他想给小迷糊下一剂猛药,但自己又忍不住疯狂吃醋。

  增了又删删了又改,何文逸趁着齐晚去练球在酒店跟邵知寒唠嗑:“你说你费这么大功夫,人家最后知道了以为你居心不良,跟你生气怎么办?”

  “我会主动跟他解释。”邵知寒一边改着剧本一边说,“等他放下这些心结我就和他坦白,快了。”

  何文逸砸吧下嘴:“那还得是邵医生医术高明。话说你可赶紧吧,今天灯光师还问我被狗粮噎死算不算工伤来着。”

  邵知寒嗤笑一声:“说得好像都跟没拍过爱情剧似的。”

  “那能一样吗?”何文逸酸得翻白眼,“别的剧组是上戏你侬我侬,下戏相忘江湖,你俩好家伙,戏里没拉完的丝儿下戏接着拉。”

  邵知寒嘴角微微翘起,虽然他肯定齐晚喜欢自己,但从别人嘴里听见倒还是另一种滋味。

  思忖几番,邵知寒唰唰落笔,不管戏内戏外他们都要迎来最后的转折了。

  萧晚做手术后,邵泽涵怕他闲着多想,便找来一个轮椅每天推着他去球场,萧晚坐着练习定点投篮。

  邵泽涵问他:“害怕别人看你吗?”

  萧晚眨下眼:“不怕。”

  邵泽涵没有放弃他,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如果还能参赛,他要做最准的射手。

  如果真的无缘比赛,他也不后悔,篮球带给他的快乐是一辈子的财富,他还可以去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事情。

  又过几天,邵泽涵带来了北体的录取通知书,萧晚抚着封面上的烫金字体心中百感交集。

  邵泽涵把他推回家说:“北体有很多专业,不一定要当运动员。”

  萧晚心中明白,他移到床边,邵泽涵端来一盆水。他的脚现在处于恢复期,医生教了一套复建的按摩手法,邵泽涵当即就学得一点不差。

  但萧晚不好意思让人动手,抢着说:“我自己来,我能够着。”

  “能吗?”邵泽涵挑眉,“按偏了可不保证能康复啊。”

  萧晚被吓唬地抿着嘴不敢再动。

  他一天坐在轮椅上脚下哪也不活动,确实觉得血脉都不顺畅。

  邵泽涵见人老实了,便勾来一个小板凳坐下。

  他解开萧晚的鞋带,不算新的球鞋刷得非常干净,白色的毛线袜包着脚踝,小腿很细,吃很多也没长出二两肉。

  邵泽涵把袜子扒下,一双白皙漂亮的脚丫子露出来,脚趾微微绷着。

  “放松点。”邵泽涵抓着脚踝慢慢放进水里,“温度正好吧?”

  水温稍偏高一些,蒸腾着草药的清苦气,丝丝缕缕的白雾里萧晚喉咙细细嗯出一声。

  萧晚的脚很漂亮,足弓圆滑,脚趾圆润,泛粉的趾尖上面是饱满的白月牙。

  皮肤沾水后变得更加滑腻,握在手里丝丝滑滑像捧着一柄玉如意,邵泽涵开始有点忍不住上下把玩。

  “你别乱摸……”萧晚又蜷起脚趾声如蚊蝇地抗议。

  邵泽涵偏像不知道别人的腼腆,又摸一下脚心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摸怎么给你按穴。”

  萧晚被挠得心尖发软,他求饶说:“医生教的不是这样。”

  邵泽涵却手上没停,有点坏地笑应着:“哦,那还不是怕你疼,先给你松一松。”

  修长的手指在穴上流连,研磨着逐渐发烫的皮肤,准备工作做好后,邵泽涵说:“小晚,我要用力了,痛了告诉我。”

  说完邵泽涵指腹便用力按了下去。被热水熏蒸过的穴位格外敏感,按压处的酥麻和酸痛沿着尾椎脊髓冲上头皮。萧晚自认不是娇气的人,却也没忍住颤抖一下。

  邵泽涵抓住脚踝不让他后退,温声哄着:“放松,松点儿就好了。”手上却又用力三分。

  经络就是这样,第一次不揉开了按软了,次次都要受疼,邵泽涵满心怜惜地用力,另一只手捏着萧晚的小腿帮他放松。

  先是指腹,后来换做指节。萧晚坐在床边,整个身子都被催得又热又软,他双手撑在床上微微仰着头忍耐。

  邵泽涵看着萧晚轻颤的喉结,指间松下一点力去抚摸脚趾哄着:“忍不住就叫出来,没关系的。”

  萧晚咬着嘴唇摇摇头,脸颊也被热气熏得粉嫩一片。

  邵泽涵又开始加力,一次次撞击挑弄着萧晚的神经,身体里像有一处经脉堵塞,洪水决堤般等着舒畅。

  也不知道邵泽涵学得到底对不对,九轻一重,萧晚快要被欺负得没了魂儿。

  最后一下终于到来,重重一下,滞塞已久的经络瞬间喷薄畅通,萧晚腰间一软倒在床上,胸膛上下起伏着。

  邵泽涵把一双宝贝捞出水面,托在手心里仔细擦着。粗糙的毛巾划过脚面,萧晚额头疼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只顾着喘气,没察觉到最后落下的一下那么轻柔,温软。

  像清晨吻在梅花鹿的额上。

  周围没人敢出声,只敢悄悄咽口水。

  又过几息,副导小心翼翼地问:“导演,这能播吗?”

  导演回过神清清嗓子,还有点不在状态地说:“洗脚有啥、啥不能播,收、收拾家伙,换场景。”

  众人低头匆匆收拾东西,余光偷偷瞅着和旁人有一百八十层壁的那俩人,生怕自己的脸红心跳被邵影帝发现后要暗杀。

  洗个脚丫子也能洗出十八摸的涩?好离谱。

  齐晚也躺在床上缓着心跳,离了热水后四周空气都泛着凉,只有还被邵知寒抓着的脚踝烫得灼人。

  其实刚才并没有很疼,齐晚却心里扑腾扑腾得慢不下来,他只记得余光里有邵知寒很漂亮的发旋,看起来很硬。邵知寒的手很热,摸得他很舒服,还有一点点想要。

  齐晚惶恐地按住胸口,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邵知寒的企图越来越多,想看他笑,想被他抱,还想知道他的嘴唇是不是依然那么软。

  这就是入戏太深吗,齐晚有点迷茫,他挣扎着想把脚收起来,邵知寒却像较劲一样往回一拉。

  齐晚失力踩在邵知寒胸肌上,一块坚韧的大石头,还有一粒硌脚的小碎石。

  齐晚惊慌地弓腰坐起来抱住双腿,不敢看邵知寒。

  “要帮你穿鞋吗?”邵知寒问。

  “不用!”齐晚嗖得穿上鞋,鞋带也来不及系好就跑到一边,“我看看下场戏演什么。”

  导演追过去交代:“小齐啊,你最近几场戏演得都不错,那个懵懂啊心动啊都挺到位,就是吧……”

  见导演犹豫,齐晚扒拉一下刘海说:“没事儿导演您说,我认真学。”

  “就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导演接上刚才的话,“萧晚这个角色现在处于依恋加心动不自知的状态。换句话说,有点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这个你能理解吗?”

  齐晚其实不太能明白,但还是顺着导演的意思说:“那您能说说我该怎么改进吗?”

  “改进好办啊,你那个眼神收着点,别黏黏糊糊跟热恋一样就行。”导演认真支招。

  他的眼神很像热恋吗?齐晚心里困惑又有点发慌,他感觉好像有什么答案他马上就要知道。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演得好,演得心动像真的一样。但其实在进入萧晚这个角色的时候,他明明觉得和自己平时对邵知寒的态度与感觉没有差异。

  齐晚茫然问:“导演,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能演出来的吗?”

  “当然能啊。”导演嘬口茶叶水,“要不然那么多影视作品让人磕得死去活来呢。”

  齐晚松下一口气,大概自己在之前的协议和现在的拍戏中都太过投入了。

  “但是没有人能无时无刻都表演出来真爱。”导演又说出后半句,“演员那是在特定的场景入了特定的情绪。要真说能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表演出来喜欢一个人,那不就是真心喜欢吗?”

  导演的话让齐晚怔愣住,一直愣到了晚饭。

  邵知寒给齐晚的碗碟里夹了块酱排骨问:“想什么呢,饭都不香了?”

  齐晚垂着眼沉吟一下只说了一半的实话:“今天导演跟我开小灶了,说我用力过猛,和……男二的感情推进太快了。”

  “那有什么,反正剧情也是你俩马上在一起了。”不能拥有姓名的男二干巴巴安慰说。

  齐晚困惑地眨下眼:“是我记错了吗?剧情好像进展没那么快吧。”

  “快了,编剧今晚上改剧本。”邵知寒脱口而出,觉出不对来又赶紧补上一句,“我刚遇见他他就这么说的。”

  “哦,”齐晚点点头,“快点也好,我觉得萧晚也太惨了,能有个喜欢的人陪伴也好。”

  邵知寒筷子顿了一下,深深看着齐晚问:“你真这么觉得。”

  齐晚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这样感慨,他倏地垂下睫毛把排骨塞嘴里含糊着说:“挺好吃的。”

  第二天导演通知说编剧微调了剧本,他们的剧情可以加快一点。

  在邵泽涵的精心照顾和萧晚自己的努力锻炼下,跟腱一天天好起来,萧晚又有了重新上场的机会。

  但和其他运动员比起来,他依然更容易受伤,谁也没有办法预测他的运动生涯到底能走多远。

  邵泽涵对萧晚说:“也可以不做运动员,转去其他专业更有保障,不会将来伤病退了那么难过。”

  但曾经缩在门后的萧晚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他坚定地说:“我喜欢,为什么不做运动员。”

  邵泽涵笑了,他知道曾经那个畏首畏尾只想躲起来的小孩儿长大了。萧晚一点点拿回对生活的掌控权,他不会再因为害怕风险而逃避。

  重新站起来的少年熠熠发光,曾经洒过的每一滴汗水都化成惊鸿掠影,所有人都知道北体出了颗篮球新星,势不可挡。

  追求萧晚的人一度能从校门口排到长安街。但萧晚一心扑在练球上,根本没心思管这些。

  他和邵泽涵是同班,邱杨依然是他们的学长,他还有自己的队友,能拥有一群兄弟一起拼搏就是他最开心的事,萧晚没想过爱情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萧晚和邵泽涵跟邱杨是从高中就一起练起来的默契,一直到现在默契只增不减,只要他们三个联手就没有拿不下的比赛。

  又一季校园足球杯,萧晚以52分破了个人单场最高得分的记录。全场沸腾,学院沸腾,球队沸腾。

  庆祝一波接着一波,萧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海中挤出来,他跑到水龙头前用力泼着凉水。

  太畅快了!挥洒的激情,淋漓的满足,就算从此跌倒不起他也愿意。总有一些事值得拼尽全力。

  “萧晚,终于找到你了。”邱杨找了几圈才在更衣室外的洗漱间找到人。

  “邱杨哥,怎么了。”萧晚甩甩脸上的水珠笑着问。

  日常大方得体的邱杨这下突然被看得有点窘迫,但他还是握着拳说:“萧晚,我一直都想和你说一件事。”

  萧晚抓抓头发:“你说啊,邱杨哥,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啊。”

  邱杨深吸一口气:“我想向你告白。萧晚,我喜欢你。”

  萧晚顿时呆住了,他收到过很多告白但都没往心里去过,他知道大家也许只是一时想玩玩。但邱杨不可能这么鲁莽,他怎么会……

  邱杨又靠近一步拉住萧晚的手腕问:“我们每天一起练球从高中就是,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快乐难过,所以,你喜欢我吗?”

  萧晚被猝不及防的告白说的脑袋法空,他屏住呼吸没了声响,全场只能听见一个人磨牙的声音。

  何文逸这场戏专门赶过来围观就是想看某人如何吃瘪。

  让你加男三的感情戏,该。

  邵知寒这会儿酸得都要冒泡了。他原本想,不仅要让齐晚知道什么是喜欢,他还要让齐晚明白那种喜欢只是对他一个人的。

  齐晚当初不是推邱阳出来挡枪吗,他就要让齐晚直愣愣明白这有多不一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邵知寒也坚信齐晚不会突然变心动摇,但看着邱阳告白还抓手腕,妈的,抓那么紧干什么!

  从被邱阳抓住手腕的一刻齐晚就开始出戏,他觉得别扭。平常大家也经常有肢体接触,但可能是邱阳念得台词太直白,齐晚突然不会接戏了。

  剧本上写的是邱杨很直球地想偷亲萧晚侧脸,齐晚当时看到只觉得是侧脸没什么,但当邱阳一点点靠近时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邱阳很好,很帅,很温柔,但他们不该是这样,齐晚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胳膊已经率先推开了邱阳。

  齐晚以为自己演砸了,但导演并没有喊停,邵知寒却突然冲出来把他推进更衣室然后反锁上门。

  剧本里下一步确实是邵泽涵出现把萧晚带走,但好像不是眼下这样发展的。

  没有人喊卡,齐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邵知寒把他抵在衣柜上问:“你跟邱阳刚才在干什么?”

  齐晚只能凭直觉说:“他在告白。”

  邵知寒又把齐晚挡在胸前的手按在衣柜上问:“你答应了吗?”

  齐晚眨眨眼说:“没有。”

  “为什么不答应,嗯?”邵知寒靠得更近。

  “因为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我……”

  “我如果说我现在很想亲你可以吗?”

  齐晚睁大了眼睛,轻轻挣动一下,剧本真的是这样写的吗?编剧又改剧本了吗?他自己拿的是没更新的吗?

  “你明明喜欢我。”邵知寒胸膛完全压在齐晚身前,空气一下变得燥热。

  齐晚想躲躲不开,走钢丝一样反抗说:“我没有……”

  “没有吗?”邵知寒轻笑一声,掀起齐晚球衣下摆慢慢磨着人问,“那你抖什么?”

  腹肌纤薄有力,一块块绷紧,像努力撑起的硬壳子掩饰着主人的溃不成军。

  邵知寒掌心滚烫语气也不容抗拒地说:“亲我。”

  齐晚脑海中炸得七荤八素,他用力挺挺身想把人顶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邵知寒的嘴唇上。

  男性汹涌的荷尔蒙把他围困,邵知寒抵着他额头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齐晚,亲我。”

  声音很低,很轻,像擦着心尖儿说过去,好听的像个蛊惑心神的咒语。

  炽热的鼻息,熟悉的薄荷味,齐晚已经无暇去想剧本,他像短路了一样,只知道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亲吻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天知道为什么。

  齐晚闭上眼像缴械一样把自己交给邵知寒,他微微扬起下巴,宛如小狗抬起肉垫一样贴上那双唇。

  邵知寒喉结动了一下,按着齐晚的手也更加用力,他碰着齐晚的唇说:“不对,含住。”

  齐晚身体瞬间僵硬,但又像被输入了指令一般乖顺,他张开一点嘴唇,用湿润的唇壁包裹住邵知寒干燥的下唇。

  唇齿相依的一刻,齐晚感受到一种连头发尖儿都快乐的悸动。

  像在众目睽睽下投出的第一个三分,齐晚感觉心中有一扇门被轰然打开,他突然有了勇气。

  我喜欢,为什么不做运动员。

  我喜欢,为什么不亲吻。

  我喜欢……

  慢慢地由浅入深,主动权也从齐晚跑到了邵知寒。今天的剃须水是桃子味吗,为什么这么甜。

  你知道吗,你像一块橘子软糖,还像会在我舌尖爆炸的跳跳糖,最像我吞吞吐吐却永远都含不够的棒棒糖。

  不苦了,以后都只剩甜了好不好。

  吻了很久很久,嘴唇都要被吸肿,想着工作人员还要下班,邵知寒终于松开了齐晚。退出来后又意犹未尽地碰了下还未合上的嘴唇。

  “小晚,你喜欢我。”

  齐晚一直回到房间耳边还是这句话,邵知寒说的是台词,还是在叫他。

  齐晚坐在办公桌前心乱如麻,随意翻找着东西想读一读转移注意力。

  他拉开抽屉看见一摞剧本,很多很多个版本。但上面批注的字迹都是一样的龙飞凤舞:

  “颈间胎记:体弱多病”

  “垃圾的丁凡-发光的邵泽涵”

  “回避接触-主动示好”

  “找到自我发光点,弥补少时无力感.”

  “团体活动簇拥,补偿少时孤独.”

  “跟腱断裂:成年后垃圾丁凡二次伤害”

  “重回球场,找回对生活的掌控力,永远不再躲避.”

  “抓紧机会蹭蹭亲亲,齐小晚你喜欢老子你知道吗!”

  “邱阳,他敢亲,你敢接吗?”

  “齐小晚啊……”

  很多很多的批注。

  走廊响起脚步声,齐晚赶紧把剧本塞回原位,也把眼角一滴泪眨掉。

  邵知寒推门进来,看见齐晚在办公桌上翻找着:“找什么呢?”

  齐晚从笔筒中拿出小剪刀,眼睛亮闪闪的,他学会了对邵知寒撒第一个滴水不漏的谎:

  “领子后边商标不舒服,你帮我剪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