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女王纪>第七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地方还真乱。

  白选摇摇头,一脚踢开从暗处扑过来的身影,跟着克雷艾斯钻进又一个小巷。斜眼望向身后碧君被玥莲捧在掌心叼着枚红果子在嘴里,那模样惬意极了。

  还号称修士盟有数算的大城,治安怎么如此混乱?利用玥莲咒术师的身份成功入城之后,白选已经踹飞了四五拨人。要么是垂涎玥莲姿色的,要么是眼馋碧君的,要么纯属胆儿肥要钱不要命的,总之不管是别人对她下手,还是她对别人动粗,都没有人管。

  不过克雷艾斯也说了,这里是外城,是贱民和良民居住的地方。如今九德城又涌入如此之多的人,龙蛇混杂,自然什么角色都有。

  到了中城,就会出现良民当中实力不错的修者,相对来说秩序会好些。但是一旦动手,就不是断手断脚的事儿,绝对的有死无生。

  真正冲突少见的地方是九德山庄所在的内城,那儿有九德公会的警卫队不分白天黑夜地巡视警戒,没有人敢随便闹事。当然,如果当真闹起事来,那就肯定是往大了闹。

  说到这里,克雷艾斯偷偷摸摸瞅了白选两眼,其意不言自明。他虽然还拿不准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直觉告诉他,她来九德城绝对没安好心。

  玥莲给白选划了道咒符,这样会让她的身形模糊不清,有没有头发穿什么衣服自然也看不真切。这种藏头掩面的人,据克雷艾斯说,走在内城街道上随处可见,都是那些不想让蝼蚁之民的肮脏双眼玷辱高贵容貌的修士。

  白选从克雷艾斯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听出了压抑和怨憎,他心里藏着很深的故事,复仇之说并不是他向自己低头的借口。这样好哇,她不怕有欲望有野心的人!只怕人没有欲望没有野心。

  站在修士盟古香古色、恍若穿、越回去古代的木制石制低矮街檐下,偶尔才能捕捉到贱民们麻木僵硬眼神深处的冷厉凶狠,白选微叹一声,哪儿哪儿都活得不易。低层的民众从来都是被欺压的对象,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

  在黯淡夜暮中沉默步行,天空忽然咻咻掠过数道红绿黄交织的异彩光芒。克雷艾斯惊叫出声,直接往地上一趴,不忘了提醒:“是修士在战斗,快点趴下!”

  他的尾音被淹没在猛然间响彻云霄的巨大爆炸声中,白选和玥莲身周都亮起微弱光芒,将房倒屋塌时满天的灰尘以及迸裂的木头沙石皆阻隔在外。反倒是看似采取最安全措施着陆的克雷艾斯,差点被倾斜倒地的屋顶砖石给砸个正着。

  烟尘漫天,白选站在道路中央,抬起头勉强能分辨出孤悬夜空的秋月和数道如彗星尾部拖着的长长余光。这些不停划过夜空、或强或弱的光芒纠缠往复,若是有光从天而降,便又是轰隆隆震响,地面也颤动不休。人们的惊叫声从四下间传来,她已经能嗅到血与沙石混在一处的微腥气味。

  怪不得外城的房屋如此简陋,低矮阴暗不说,其材质看着就很次。白选心说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修士盟经济不发达,要是都建起高楼大厦,打个架就倒塌,那不得亏死?

  却听克雷艾斯愤懑不平地咒骂:“这些王八蛋,怎么不去内城打?”他灰头土脸地抬头看了眼身后,满脸苦瓜相。玥莲头顶悬着一个扁平椭圆形浅碧光环,那位现在还不知姓名的神秘光头小姐体外则闪烁着一层柔和的淡黄佛力光芒。

  玥莲把克雷艾斯的狼狈看得真切,清声吐出一个“落”字。她头顶光环一颤,迸射出点点绿芒,汇聚成无数碧莹莹细小字符,四散向这条狭小巷道沙石乱飞的半空。

  白选身周飞扬的尘土有了一瞬间的静止,随即似有一只大手将所有尘埃都一巴掌握住,然后用力往地面下压。眨眨眼的功夫,地面就铺了厚厚一层灰土。那些细小字符落于尘埃之上,渗入无踪。

  却听半空传来一个惊讶轻咦声音,随即自天而降一个外罩大红及地斗篷的人。此人的面容藏在斗篷兜帽之下,只能瞧见露在外面的雪白胡须,这应该是位老人。

  “咒术师?”老人的声音听来嘶哑暗沉。

  玥莲对人向来冷漠,见这老人偏头看着自己,虽瞧不见他的表情,但兜帽中的目光却有若实质刺得她面颊生疼。她下意识往白选身后躲了躲,站定之后自己也是一怔。然而凝睇着面前并不比自己高去哪里的少女,她忽然觉得很安全。

  “这位大人,我家小姐确实是一位咒术师。”急急说话者却是从满地尘土里连滚带爬跑过来的克雷艾斯。他脸色惊惶,瑟缩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笑得极掐媚。

  白选在心里一笑,克雷艾斯显然把低声下气当成了自己的保护色。也许是活得太艰难,以致于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自然得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斗篷老人瞧也不瞧克雷艾斯,他的目光也不再追寻玥莲躲藏的身影,转而落在脸色平静的光头白选身上。蒙蒙亮的淡黄色光芒将白选的容貌越发映衬得模糊不清,斗篷老人沉默地站了片刻,哑声说:“如果有意拜师,可来九德山庄信字部贵宾楼十五号找我。我是梅林。”

  卷起一阵狂风,这个来也突然的老人消失得也突然,只留下一张在半空中飘飘扬扬的大红纸片。

  克雷艾斯蹦蹦跳跳地伸手去够那张纸片,接到手里低头一瞧,不敢置信地低呼:“居然是梅林大法师!天哪,他是长老联席会二十位常任长老之一!”他欣喜若狂地奔到玥莲身前,大笑着说,“玥莲,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无论意味着什么,都由我来决定!”白选一伸手从克雷艾斯手中抢过那张纸片,上面的文字形态花哨华丽,是修士盟西洋贵族之间通行的古老花式体。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懂文字的意思,冷冷地瞟了克雷艾斯一眼,白选对玥莲说,“刚才那老人是修士盟的大人物,你如果拜他为师有很多好处。”

  玥莲双手捧着碧君,摇摇头说:“小碧说她不值得信任,让我跟着姐姐。”碧君骨碌着小黑眼珠子,向白选递去得意眼神。

  “去不去拜师由你自己选择,这张卡片你保管好。”白选微笑着对玥莲说,“我不是法师,不能给你提供实力增涨方面的帮助。不过假若你愿意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自然会想别的办法让你变得更强。”

  “我要和小碧在一起。”玥莲把碧君捧到脸颊旁边,亲昵地蹭蹭鸟儿闪烁着华彩光芒的羽毛。这孩子不知被碧君灌了什么迷药,不过白选乐见其成。转身看着克雷艾斯,她一声不吭,准骑士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白选轻声说。

  “是。”克雷艾斯松了一口气,还是解释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玥莲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那么激动。”

  “越描越黑。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要以为我猜不出来。但是你既然已经发誓向我效忠,就要谨守本份和誓言。你要知道,誓言是不能胡乱发的。也许你心里并不当一回事,但我很认真。”白选笑着走过克雷艾斯身边,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有些誓言若是违背,会给你带来惊……喜!”

  背上刷地冒出冷汗,克雷艾斯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惊恐。白选恐吓了他,当然也要扔几个甜枣过去。她环顾着这条已经变成了废墟的街巷,和气地说:“我是个很不错的老板,只要你的工作让我满意,我会付出相等甚至是超值的报酬。你不要有压力,只要尽心尽力工作,就会心想事成。现在带我们去能够放心休息的地方,最好能有吃得下去的饭菜。

  白选用眼神和皮皮对话,某皮眨巴着眼,老大不情愿地吐出一颗品相难看的小块晶石。在克雷艾斯眼里,这颗价值五百金的低品晶石凭空出现于白选掌心。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白选,心脏咚咚狂跳一气。

  克雷艾斯曾经听人卖弄过,说是有些大德高僧能够修行出一门大神通,谓之“菩提净土”,是与这个世界相连却又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异空间。它不仅仅可以如同空间系魔法那样存放死物,更有可能衍变进化为日月星三才齐聚、五行灵气俱全、拥有山川河流树木花草的真实世界。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被深深震撼到了的准骑士颤着手指捏紧白选递过来的晶石,态度有了本质变化。

  “这颗晶价值值约五百金,能让我们在中城最好的客栈住一整晚。安全有保证,也有味道不错的热饭热菜,还能洗个热水澡。您确定要去那儿吗?”克雷艾斯恭敬地问。

  “能不能进内城?”白选却不死心,想溜进内城去。

  “明天才能进入内城,不过入城费就要一百金。而且到现在九德山庄的参观票已经全部发售完毕,买黄牛票的话每张绝对在千金以上,价格还会走高。”克雷艾斯紧紧摸着晶石,用发自内心的谦恭语气问,“阁下,用晶石付账实在太奢侈了。我这里有几顶晶珠,只是不能去最好的客栈休息。”

  白选淡然说:“就用晶石付账。”不去最好最豪华的地方,到哪儿去抢参观票?

  正文 第八章故友

  九德城的中城,比之外城简直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街道整洁宽阔,店铺林立却不显杂乱,最重要的是没有随处可见衣不蔽体、面有菜色的人。

  这儿的房舍高大雄阔,虽不如天舟共和国动辄上百层,却也时有几十层的高楼矗立路边。同样是夜晚,外城昏暗阴冷,中城却恍如白昼,道路两边的灯盏皆弥漫着法力的“香味”——皮皮垂涎欲滴。

  白选便有明悟。九德城的外中内三城象征的其实就是修士盟贱民良民与贵族三个等级,中城就有如此气象,想必内城更加不凡。但是内城所居都是贵族,哪怕玥莲拥有咒术师的身份,只要没去认证,就不能享受贵族待遇。当然,如果她现在就拿着梅林的片子要求进入内城。不消一时半刻,她也能在内城过夜。

  进入中城需缴纳十银,这个数字让几乎所有的贱民望而却步。所以,尽管能进入大名鼎鼎的九德城,但是贱民们也就只能待在外城仰天望着那座在黑夜中如同小太阳一般耀目的高塔发呆。外城与中城的分界线是一座雄伟城门,设有收费处,倒是不存在刁难与克扣情况。

  皮皮如今已经不屑于吞食金银,嫌弃占地方,好在晶珠还是吞了不少。所以这次的入城费白选拈了晶珠让克雷艾斯去交,捧回一大袋子金银币找零。她听说修士盟境内盛产金银矿产,见这儿居然拿金银当货币,深觉此言果然不虚。可惜金银对修士没有用,真正的硬通货还是晶珠和晶石。

  克雷艾斯对中城诸街道十分熟悉,沿途给白选和玥莲介绍哪些地方可以随便乱走,哪些地方却最好别踏足。九德城紧靠九德雪原,可以在雪原猎捕野物为次,最重要的是雪原西北方向有一处深水良港,下海的资探队可以在那儿远航。因此修士盟很多有数算的大中型资探公会都在城内设有驻地,而这些资探员可不是好惹的。这里没有律法。

  白选早就从地图上查知,九德城位于大陆和修士盟的最北方,而那片与天舟共和国接壤的荒原却在修士盟的南边。如果她想从荒原进入天舟,那得从北至南把修士盟整个儿给溜答一遍。想这些事情,她无非是给自己找后路。

  中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名为聚英楼,取“汇聚天下英雄”之意。这座大客栈有四十九层,整体外观就是一栋木石混合的吊角飞檐紫黑色建筑。每层楼的房檐下都悬挂着用玉石雕刻的铃铛,用来让玉铃铛发声的却是龙眼那么大颗的珍珠。

  聚英楼背靠城内唯一的一条城中河,门前竖着三根蟠龙祥云铜柱,大门两边一左一右各有一座玉石异兽雕刻。白选从雕像前经过时,皮皮发出了很大声的不悦的哼哼,气急败坏地嘟哝:“这谁啊,把我雕得好难看”

  原来那两头异兽竟是貔貅。这很正常,招财进宝的地方怎么能没有貔貅?白选动了动嘴唇,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这儿肯定住着好些有钱人,晚上去转转吧。”皮皮立刻喜笑颜开,连连喊,乖乖和皮皮英雄所见略同。

  这就是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白选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想收集能量启动舰首都快想疯了。尤其是往虚境和海下走了一趟,越发觉得自己弱小。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又特别惜命。

  聚英楼前人来人往,这儿的交通工具也让白选开了眼界。如今能借助法器法宝飞在空中的修士实在不多,灵气稀薄、资源缺乏,修士的实力进境缓慢。所以,目前看到的基本上还是在地面跑的修士用具。多是由符纸变幻的马匹、傀儡人或者式神抬着的软轿,偶尔从天而降会飞的异兽拖曳的车辆或者一把品相不错的飞天扫帚就能让路人惊叹不已。

  饶是白选早已接受这个世界的混乱,还是被这些感觉很违和却偏偏要共处一个空间的交通工具给弄得头大。在科技立国的天舟共和国,这种感触已经渐渐快磨没了。现在心理一受到冲击,她便觉得自己似乎又在看电影,而且还是一场混搭乱炖的电影。

  按照白选的意思,克雷艾斯颤着手递交了一块修士盟划定为中品的晶石当押金,因为老板要住最好的房间。为什么高调?修士盟的铁律是,拳头大的人未必有势力,但是能豪爽地用中品晶石付帐的有钱人却绝对大有来头。资源总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少数人就是有靠山有势力的那一撮人。

  内城的客栈住的都是贵族和只差一脚就能踏进贵族门槛的高级良民,中城这座聚英楼虽然也宾客盈门,到底最昂贵的几间套房还是空着。修士们都要靠晶石修炼,还处于良民等级的修士,除了财大气粗到可以随便败家的,没人愿意拿晶石去付房钱,而那几间最好的套房只收晶石。

  高昂的价钱也提供最好的服务。用克雷艾斯的话来说,就算是前一脚杀了哪位宗门长老心爱的小妾,只要住进聚英楼的那几间套房就绝对没人敢来找麻烦。

  因为聚英楼的东家就是九德公会。目前驻守在中城聚英楼的正是九德公会年轻一辈的杰出人物,号称九德五子之一的华胥稼穑。

  此时与克雷艾斯热络笑着的青年即是华胥稼穑,他脸上挂着淳朴温厚的笑容,想方设法欲从满口胡柴的克雷艾斯这里套取一行人的来历。

  白选走在玥莲身后,她目前的身份是咒术师阁下高薪聘请的护卫,而克雷艾斯则是咒术师阁下的跑腿碎催。听着前面那二人假装正经其实没一句真心话的交谈,她在心里嘀咕,一块中品晶石就把来头不小的人给炸出来啦?看来,修士盟对于晶石的需求量不是一般的大。

  始终没能套出这三位贵客的出身,华胥稼穑却不见半点失望之色。他丝毫没嫌弃这位准骑士只是个低级良民,笑容依旧敦厚。彬彬有礼地对克雷艾斯拱了拱手,华胥稼穑和声说:“夜已深,在下不打扰三位,就此告辞。”对玥莲欠了欠身,他的笑容热络了几分,“咒术师阁下,希望鄙楼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按照修士盟的等级划分,成功筑基之后的良民就能成为贵族。贵族也分三六九等,但是一名贵族却绝对不会向良民自称“在下”。华胥稼穑丹田内的真元力已经是液态,白选虽然不能精确判断他的等级,但他是筑基期的贵族这毫无疑问。淡淡地扫了华胥稼穑远去的背影,她觉得此人有意思。

  “听说华胥稼穑是庶生子。”克雷艾斯低声说道,“九德五子的名字取自五行之说,应该暗合了他们的修行体质。华胥稼穑修炼的是土属性功法,‘土曰稼穑’。”

  反正克雷艾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白选毫不掩饰她的不懂。倒是碧君叽叽叫了两声,不用翻译白选也知道她定然在嘲笑自己不学无术。话说这些修行的东西她为毛要懂?把后背和白选留给碧君,白选走进大敞开门的房间。

  不外是豪奢那一套,金珠宝玉为镶为嵌。但白选见识过行宫的富丽堂皇,这间号称中城最豪华的套间在她眼里也就是那么回事,更别说眼界更开阔的碧君了。

  却说华胥稼穑回到自己在聚英楼的住处时才暂且把方才给他强烈异样感觉的三人给扔去脑后。那些客套笑容都收起,此时他笑意微淡,却十分真诚,对房里等着的人笑道:“让你久候,我自罚三杯。”

  坐在圆桌旁独自饮酒的那人也不客气,点点头说:“我可费不了少劲才从内城偷跑出来找你喝酒,你确实该罚。”

  这人手里拿着一把写着“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大篆的折扇,刷地打开当胸摇动。若白选在此处,定然会啐一口过去,梅半川,外面大雪纷飞,你该是生多重的病才在这时候扇扇子?

  华胥稼穑迈步走到桌前,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挑,笑骂:“你呀,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我喝”他连连三杯酒下肚,这才坐下说话,“说吧,跑出来找我干什么?”

  “听说你被罚出来管客栈,兄弟特意来安慰你。”梅半川已然喝了不少酒,神色微醺,扇子却摇得越发勤快。

  斜眼睨着梅半川,华胥稼穑此时哪里还有方才温吞模样,嘲讽笑道:“我看你是被女人逼得没处可去,这才投奔兄弟来了吧?瞧你这怂样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若当真推不开,收了便是。”他饮下一杯酒,瞳仁里掠过一道流光,轻佻笑着说,“何况玉仙子是出了名的美人,多少人想而不得,却偏偏对你小子倾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梅半川苦笑两声,目光落在酒杯里,其实眼神漫无焦距。与玉家联姻对净垢门大有好处,于父亲的大业也有诸多裨益。若是以前,他丝毫也不会犹豫便答应了。

  然而走了一趟天舟,梅半川亲眼见识了许多事情。尤其是沈三和迟咫的生死情,让他心里多少产生了些别样感触。他竟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娶那个明明不爱却能给自己和净垢门带来助益的女子,心中一时苦闷,他才跑来故友这里欲寻一醉。

  正文 第九章窃听风云

  对于双修伴侣的看法,华胥稼穑所言方为修士盟主流的认知。对于华夏裔修士来说,能获得一位出身名门、实力不俗并且天生便花容月貌的伴侣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儿,毕竟前面那三个条件同时具备者实在不多。

  所以华胥稼穑很不理解梅半川的烦恼,正如他所说,能得到玉家仙子的青睐,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梅半川还在这儿矫情,岂不让诸多玉仙子的仰慕者嫉妒恨?

  玉家是修真世家,且不论其老祖为屈指可数的几位元婴老前辈之一,单论玉家名下的炼丹坊和远洋资探公会就足够引人垂涎的。要与梅半川联姻的这位玉瑶仙小姐,不但年纪轻轻就晋入了炼气七层的境界,也是修士盟出了名的美人,爱慕者不知凡几。华胥稼穑也是其一。

  错非梅半川与玉瑶仙师出同门,净垢真人与玉瑶仙的父亲又是知交好友,这桩被人羡艳的婚姻只怕轮不到他头上。再者说,哪怕梅半川与玉瑶仙素不相识,或者玉瑶仙丑如无盐嫫母,只要对门派家族有利,他照样得娶。至于感情……修真者追求的是长生大道,那些会乱人心境的七情六欲趁早扔掉。绝情断欲,说的就是这个。

  对于故友半是调侃半是羡慕的劝解,梅半川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被误会为炫耀。不过,他来找华胥稼穑,确实是因为与玉瑶仙的联姻,只是初衷不是华胥稼穑所想。

  不出家门,不知世情。修士盟的绝大多数人坐井观天、自高自大,却不知黑潮纪以前修士的神秘面纱早就被撕得七零八落。自诩为神仙,毕竟不曾真正升仙。

  用天舟共和国对修士盟的宣传言论来说,修士只不过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身体异变人类。现今在这片大陆讨生活的修士没有动辄翻江倒海的恐怖能力,不必恐惧之,不妨大胆干掉之。故而两国资探公会碰面,天舟的资探员们半点不怵地拿大炮乱轰一气。

  若还停留在以前战争时期对天舟民众的认识,这一代的年轻修士以后必定会吃苦头。在梅半川心里,如华胥稼穑这样的所谓年轻强者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喝了几杯酒,话题转到华胥稼穑身上。梅半川此来根本不是为了消解心烦,说到底他心里对这桩婚事也没有很强烈的抗拒心理,或者说还不曾出现一个让他拒婚的理由。

  举杯在手,梅半川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炎上兄拜在了赤虚派掌教真人座下?他岂不是离开了九德公会?”

  华胥稼穑漫不经心地说:“明天在庆典上就会正式行拜师礼,赤虚真人的红鸾香车早就到了。陈炎上已经请辞,好似要由凤从革暂时兼任朱雀骑长官。”虽神情云淡风轻,但他眼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同为九德五子,陈炎上和华胥稼穑不睦。梅半川闻言说道:“稼穑兄且放宽心,我听家父和家师说起过,你以后必定是要掌一骑的。”他得到了有关赤虚派的消息,心情大为放松。只要赤虚老儿离了老巢,仅凭祖父一人就能宰了赤虚派余下满门。

  华胥稼穑摇摇头,满脸落寞之色,自嘲道:“净垢真人与冰凝仙子真是高抬小兄了,你又不是不知小兄之事。”九德五子当中,他最为公会会长不喜。听说会长还曾经评过他面相忠厚却实藏奸狡之心。九德五子中的其余四人都在公会担任要职,只有他一直干着公会的外围事务。

  梅半川哈哈大笑数声,拍着华胥稼穑的肩膀不无神秘地说:“稼穑兄,非是小弟有意隐瞒,而是有些事情由小弟来说委实不大妥当。以后便知,你以后便知别说是朱雀骑,就是这九德公会……”他凑近华胥稼穑,压低了声音说,“那也是你的。等兄接掌公会的那天到来,一定要对小弟多方照顾才是哇”

  华胥稼穑狐疑地打量了梅半川片刻,给他斟上一杯酒,笑道:“瞧贤弟你说的这话,咱俩谁跟谁?莫说以后,就是以前贤弟发下话来,小兄还不是办得妥妥帖帖的?贤弟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万望给小兄透个口风,否则小兄以后是甭想睡得安稳了”

  梅半川笑而不答。直到华胥稼穑再三再四央求,他才郑而重之地施展隔音法术,还布下数个禁制。华胥稼穑见他如此作为,心下也忐忑起来。

  只是梅半川所言委实太让人挠心,华胥稼穑也知道梅半川的父亲、师父和九德公会的高层素有往来,听说些什么事情很正常。他一直为不得赏识而郁郁寡欢,如今乍闻这般与自己密切相关的重要之事,哪里会不上心?

  确认不可能被人偷听之后,梅半川这才肃容对华胥稼穑说:“稼穑兄,你可知贵会长尊姓?”

  华胥稼穑失笑道:“别说是我,就连公会几位长老也是不知会长姓名的。怎么?莫非令尊和尊师清楚?”问得热切,但他神色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不相信。九德公会的会长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长年潜修,实力不知几何,世人也不知其姓氏及性别。

  “我亲耳听见我父说过,会长大人姓……”梅半川眼里带笑,刷刷摇着扇子。配着书生纶巾与浅紫蝠纹祥云纹绣长袍,他既显得温文而雅又不失华贵雍容,绝对符合净垢门少门主的身份。

  但他这吊人胃口的行为却分外可恶,华胥稼穑惯来沉稳端重,此时也被梅半川的讨厌作派搅了平日风仪。“贤弟,你若再不说,明日我就去向玉仙子求亲”他竟脱口而出这般毫无可能的威胁。

  梅半川见华胥稼穑急了眼,这才慢条斯理道:“恭喜稼穑兄,若我所知不差,你乃是贵会长唯一有血缘的晚辈”

  华胥稼穑蓦然张大嘴巴,眼珠都鼓突出眼眶,满脸不敢置信之色。好半响,他都处于震惊游魂状态。

  梅半川悠然自得地喝了几杯酒,华胥稼穑终于回过神来,却忿忿然地一砸桌子,怒道:“贤弟,小兄向来视你为知己,你怎能如此戏弄小兄?你的意思莫非竟是我家会长也姓华胥?”

  “就知道稼穑兄你会不相信,总之只看日后。若是小弟所言非虚,稼穑兄手握重权之时,别忘了要多多照顾小弟才是。”梅半川笑容可掬地说。

  见他如此笃定,华胥稼穑倒吸数口凉气。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一股强烈的欲望主宰了他此时的心神。如果梅半川所言非虚,那他华胥稼穑的未来简直不能只用前途无量来形容。九德公会可是隐隐与长老联席会议平等相抗的存在。

  “喝酒喝酒”华胥稼穑急急抓起酒壶,仍然嗔怪道,“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要不是看在你我相交数载,小兄深知贤弟为人,还真会以为贤弟在消遣小兄。此话不可再提”

  “那是那是。”梅半川顺水推舟,言语间对华胥稼穑越发亲热。华胥稼穑还感觉到了以前相处时不曾出现在梅半川脸上的恭谨之色,对先前他的话慢慢信多疑少。

  两人推杯换盏喝得越发热闹,各自讲述些别后故事。聚英楼处处有禁制,华胥稼穑身份贵重,所居之处自然是重地。方才那番话说出之前,又有梅半川再度施法,所以二人皆以为这番言语是出了你口便入我耳,却不料被总是吃不饱所以出来觅食的某位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到了半夜时分,华胥稼穑安排梅半川住下。二人原打算抵足而眠,翌日同往内城与会。可是有人来报知,说是有贵客喝醉了酒闹事,正在大打出手。华胥稼穑向来不以身份自傲,经常亲自处理诸般琐事,闻听消息便向梅半川告辞离开。

  梅半川待华胥稼穑走后掏出一方阵盘与数十面阵旗,重新布置了一个复杂阵法。待雾蒙蒙褐色毫光将整间房都笼罩,他才捏碎了一枚传音玉符。

  玉符碎屑落于地面围成不大的空心圆环,不多时圆环内渐有人影显现。梅半川看得真切,先叫了一声“爹”,随即急急把方才探听到的消息讲了一遍。

  圆环内出现的朦胧人影正是曾经的梅老鬼一树现在的净垢真人,他的影像盘膝坐于地,神色淡然。听罢梅半川的讲述,他颔首笑道:“原来赤虚出巢为的这事,看来九德那老鬼察觉到了什么,这才急急与赤虚言和。我儿做得很好,明**需注意自己安全,待混乱时便溜走。”

  梅半川面上浮起兴奋之色,重重一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今次定要他们血债血偿,以告慰祖母大人在天之灵”

  净垢真人微微一笑,影像四散化为光点。梅半川面前地上那玉符碎屑形成的圆环也瞬间迸裂,他旋即施法将这些碎屑收起,不敢留下任何痕迹。收了阵盘阵旗,隔着窗户眼望夜色中飘飞的漫天大雪,他的目光也凝冻若冰。

  祖孙三代苦心孤诣谋划几十年,为的就是给祖母昭雪。明日,这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定然会溅上不知多少人的热血梅半川痛饮美酒,心潮澎湃不已。

  正文 第十章一石二鸟

  醉酒闹事的客人来头不小,却是某个中等门派的首席大长老的孙儿。被偷去了一块变异冰属性上品晶石,就算这位石大少爷身家颇丰,也难以承受如此打击。本来就因为实力不够不能入住内城而心中不爽,他晚上喝了点小酒,走路歪歪倒倒,结果撞上同住聚英楼的某位客人,于是借机发飙。

  这不算什么,关键在于这位石炯少爷的侍妾与九德五子当中的陈炎上的侍妾是亲姐妹,石大少便自认和陈炎上成了连襟。他身家极富,陈炎上没少得他的好处,也就对他的某些言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胥稼穑也认得石炯,对这个狗眼看人低、总是捧陈炎上臭脚的家伙很是厌恶。以前石炯就没少仗着陈炎上的势头对华胥稼穑冷嘲热讽,这次自认为抓着痛脚,石大少更加不饶人。就是没醉,都要装醉到十分。

  “炎上姐夫原先还说稼穑兄弟虽然实力不济,但打理起公会杂务特别在行。现在本少爷看来,呃……”石炯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醉醺醺地怪笑着说,“不过如此嘛”

  强忍心中怒气,华胥稼穑陪笑说道:“在下于俗务确实不通,不如炎上大哥多矣。至于石少所说在鄙店丢失了宝物,请问可有凭证?”他在心里冷哼,你小子就是特意来落我面子的咬咬牙,他突然想,若是老子真如半川贤弟所说是……哼哼,定教你们日后都吃不了兜着走。

  石大少这次还真的没有找华胥稼穑麻烦的心思。九德公会庆典在即,他若是在此时闹事,打的那是九德公会的脸,陈炎上知道了也不会高兴。事实上,若非丢失的那块上品晶石是他千方百计弄来要讨好玉瑶仙的礼物,他也不会如此心疼到失态。好容易才有可能搏美人一笑,哥们容易么?

  “凭证?”石炯火烧了屁股般弹跳而起,歪着脑袋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喊,“石大少爷这张脸就是凭证华胥稼穑,你小子不过是个野种,要不是陈长老怜惜,你能入得了九德公会?赶紧的,给大少爷赔出宝贝来否则,大少爷禀告炎上姐夫一声,看不废了你?”

  华胥稼穑脸色顿时铁青。陈长老即是陈炎上的祖父,华胥稼穑确实是陈长老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正因为他自觉欠了陈家的恩情,所以才会对陈炎上诸般忍耐。

  但是方才听了梅半川的那些话,即便华胥稼穑仍然心有疑惑,此时也觉得再不能忍受下去。重重一拂袖,不理石炯在身后跳脚叫嚣,华胥稼穑径自离开,丢下硬梆梆的一句话:“大少若无凭证,还是洗洗早些睡了的好。这儿可住着不少贵客,千万别冲撞了惹不起的人,平白招来杀身之祸。”

  一语成谶。一个多小时过后,正在修行的华胥稼穑被喊醒,住宿部的管事苍白着脸告诉他石炯死了。石大少的死相很是凄惨,丹田破碎全身法力尽失,而且从身外包裹里到藏于丹田和识海的法器都被洗劫一空。但石炯的随从却个个安然无恙,有人小声议论这只怕是仇杀。

  盯着石炯不能瞑目的惨白面孔,华胥稼穑冷汗涔涔而下。陈炎上实力远胜过他,内城距中城片刻即到。若是陈炎上追究起来,此事甚是难办。哪怕陈炎上不再是九德公会的人,他的祖父却还是公会自创建之初就加入的资探长老。

  九德公会多有人知,陈炎上与华胥稼穑不睦。公开欺凌不曾有,暗地打压却没少过。难说不会有人把这盆脏水泼到华胥稼穑头上,方才他气急之时说出的话可有不少人听见。以前二人表面尚能保持客气,此事之后肯定会撕破脸皮。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这石炯就是陈炎上的提款机。

  “兄长,你可曾想过陈炎上为何如此敌视你?”方才酒酣耳热之际,梅半川无意间吐出的这句话让华胥稼穑猛地心惊。以前他总是不明究竟,自觉没有得罪陈炎上的地方,但现在想来却有云开雾散之感。

  果真不过片刻,聚英楼前从天而降数人。为首者身形威猛,一头乱发披在背上,粗眉豹眼、狮鼻阔口,顾盼之间凛然生威。此人正是陈炎上,他身着一袭火红大氅,进得楼来直接奔向厅堂,一撩长袍下摆端坐于椅中,颇具威严。

  华胥稼穑心里叫苦,面上却仍是温厚神色,上前深深一礼,恭谨道:“炎上大哥。”又向背着手在厅堂里抬头观瞧墙上水墨丹青的一名银袍青年同样施礼打招呼,“从革兄。”跟随陈炎上和凤从革而来的碎催们,他也和气见礼。

  陈炎上眼皮也未撩,只从鼻子里闷哼出声。凤从革却对华胥稼穑拱了拱手,和言悦色地说:“稼穑贤弟。”余者众人看得都是陈炎上的脸色,对华胥稼穑自然不肯多付以颜色。

  “石炯因何被杀?”陈炎上双目瞳孔跳跃着通红火焰,掌下微一用力,靠椅扶手便直接变成黑色灰烬。他拥有火属性单灵根,是世所罕见的修真天才,所以极得家中看重,这也养成了他说一不二的个性。

  “尚且不知。”华胥稼穑硬着头皮回答。他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不管怎么说石炯和陈炎上还是论不着真正的连襟亲戚,在陈炎上即将拜入名师座下之前,他为了石炯前来兴事问罪有点说不过去。

  “不知好个不知”陈炎上冷笑两声,却出人意外地按捺住了脾气,“庆典当前,我不想生事。石炯的尸体我带走,怎么向石长老交待那是你的事。只怕你将聚英楼这一年的收入都贪墨了,也赔不起石炯的命”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去。华胥稼穑凝视着陈炎上一行人驾驭飞剑远去的背影,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奇怪。幸好接下来再无怪事发生,他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却又有惊人噩耗传来,华胥稼穑这次手足冰冷,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聚英楼的财务管事在凌晨打开库房取用当天所需花费时,发现库中存储的诸多晶珠晶石被窃取一空。除了晶珠晶石以外,一些用以抵为房款的珍奇宝物也杳然无踪。

  库房,不必多说,必然为聚英楼重地中的重地。它位于深达十几丈的地底,除了用最为坚固的材料炼制出九重门户外,还布设有威力极大的阵法和许多恶毒禁制。另外从进入第一重门户起到真正抵达库房,沿途有一百多名护卫看守。

  那名身手高强的盗贼半点警报也不曾触动,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在所有护卫眼皮底下搬走了十几麻袋晶珠和五大箱晶石以及其余珍宝三箱。

  华胥稼穑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梅半川拿话劝住,他真的会卷铺盖逃跑。丢失财货的重罪,他吃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年逢五逢十的大庆典举行,虽然也出妖娥子事儿,但绝对没有头天晚上那么离谱。

  “我听说,陈炎上的二叔原先当过聚英楼库房管事十几年。再者,你不会不知道陈炎上有个稀奇物事吧?”梅半川与华胥稼穑窃窃私语,尽足了知己本份。

  对了陈炎上有一个芥子戒指,听说是会长大人奖给他的,当时可羡煞了不知多少人。华胥稼穑如梦初醒,脑中飞速盘算。如今之计,只有把事情推在陈炎上身上,谁让他好死不死非要跑来一趟。这么一想,他越来越觉得就是陈炎上弄的鬼。

  石炯一死,陈炎上奢豪生活和疯狂修炼所需花费从何而来?要不是为了财,他何必巴巴跑来把石炯尸身带走?随便叫个心腹前来就够表示意思了,毕竟只是从侍妾那儿论起的关系。能平白得一笔财货,又能借机整死疑为会长血亲的自己,这果然是一石二鸟之计。

  由此再一深想,华胥稼穑越发觉得梅半川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除了自己这个继承人,哪怕陈炎上暂时离开九德公会,有他的祖父镇,日后接掌公会大权的也还会是他

  至于素来不怎么管闲事的凤从革之所以会出现,一来也许是因兼管朱雀骑之故要给陈长老和陈炎上一个面子;二来陈炎上拖了他,不就等于拉着一个证人?凤从革的修行天赋可并不比陈炎上差,是深得公会高层看重的人物,他说几句话是很有份量的

  “陈炎上”华胥稼穑咬牙发狠。没想到陈炎上临离开之前居然还给他玩了这手花活,真狠“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讲兄弟情谊了”他眼里射出阴狠光芒。

  梅半川满脸忧虑地劝说华胥稼穑务必要冷静,只要安然度过这一关,日后等他身份大白于天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聚英楼出了事,不可不向公会禀报。好在今天就是庆典,想必贵公会诸位长老管事也不会急着处理此事。短时间内,稼穑兄你还是安全的。这样,你与小弟同去找家父和家师。小弟务必说动二位尊长给你周旋。”他满腔挚诚地建议。

  华胥稼穑感激涕零,重重拍了拍梅半川的肩膀,动情地说:“贤弟,日后兄长若有那一天,必不会忘记贤弟大恩”

  于是梅半川成功地将颇有几分心机的华胥稼穑拐到了手中。离开聚英楼前往内城,他与华胥稼穑同乘飞行法器身形潇洒,浑然不知地上站着一个人盯着他的背影连连冷笑。

  正文 第十一章凤从革(粉红120加更)

  又还一章债。。粉红12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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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炯的冰系上品晶石,皮皮吃的。石炯的性命,梅半川取走的。聚英楼库房里的财物,还是皮皮吃的。神马一石二鸟的阴谋,这事和可怜的背了黑锅的陈炎上根本就没有一毛钱关系。

  陈炎上之所以亲自跑来要石炯的尸体,那是因为他想给九德公会高层、赤虚派以及石家重情重义的好印象。另外,他的那名侍妾好歹也给他生了个灵根不错的儿子。

  当然,若是得知消息时,与陈炎上办理朱雀骑交接手续的凤从革不在旁边闲闲说了句“玉仙子最是善良慈悲”,陈炎上估计还不肯想出借口去搬回石炯的尸身。由此可见,玉瑶仙玉仙子真是好大一棵树,人所仰视之。

  要是梅半川和玉瑶仙的婚约一公开,麻烦肯定接踵而至。让玉瑶仙最强有力的追求者惹上事端,这很符合梅半川的利益。何况陈炎上与梅半川曾经也有些龉龃,梅半川不介意在华胥稼穑面前栽赃给陈炎上。

  目送梅半川拉风身影消失在远方天空,对以上诸多内情还不得而知的白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跟在玥莲和克雷艾斯身后走向中城与内城相隔的城门方向。

  她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但至少她明白一件事——梅家父子又在对谁耍手段。不过白选不在乎梅家父子,哦不,应该是梅家祖孙三代究竟在坑害什么人,只要钟木兰与他们的目标一致,她就不会去破坏。

  皮皮告诉白选,梅半川杀死石炯用的手段与被皮皮吸掉了异能力的异能者形容相似。白选不禁提高了警惕,哪怕现在她与梅家人站在同盟线上,也仍要防止跳进大坑出不来。既然钟木兰能猜到自己会来,没道理梅家人猜不到。说不定,梅半川玩这么一手,目的就是自己。

  身处一群宽袍大袖或者斗蓬裹身、也有些个性十足奇装异服的人们中间,身形因玥莲所施法术的原因模糊不清的白选还是颇引人瞩目。她兀自琢磨事体,对窥视目光视而不见。但正是这份坦然淡然,让不少有人试探的人息了心思,蠢蠢欲动的神念也乖乖收了回去。

  白选在想,梅半川有很多办法杀死那个人,他为什么偏偏要用好像被吸干了血液一样残酷的方法?库房离奇被盗,会不会已经让梅半川联想起了什么?就算还不能肯定,他也会猜测自己已经到了九德城吧?

  实在没料到梅半川会出现在聚英楼,否则白选会约束皮皮宁肯不去吃这么一餐。好在皮皮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希望以后能派上用场。

  从梅家父子俩的对话,白选估摸着九德公会的会长还有那什么赤虚派的掌教真人应该与梅家有仇。不是万休就是从梅将军那里来的事儿,隐忍了几十年,一朝要血恨,想必今天这座城市会很热闹。

  庆典上午十点钟才会开始,大清早就赶着入城,完全是因为人实在太多,不赶早不行。排了许久的队,缴了三个人的入城费,克雷艾斯在前引路,玥莲抱着碧君走在中间,白选断后,三个人就此进入内城。

  一脚踏出门洞,面前即呈现出一派好*光。此时还看不见房舍在哪里,入目皆是绿意森森,碧草茵茵中点缀着颜色研丽的繁花。内城温暖如春,气候怡人。同样从天空飘落的雪花丝毫不带寒意,如云朵般或挂于树梢,或缀于花枝,也在碧绿草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

  第一次进入九德内城的人们皆驻足不前,连声赞叹。那些以前到过内城的人便觉得自己的头颅不妨抬得更高些,用实际行动来表示鄙视土包子之意。

  城门门洞后面是用大块青砖铺就的广场,此时整齐停放着很多辆马车。那些拉车的骏马皆身高腿长、神骏不凡,只可惜生得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也似,除了颜色不同,只怕连鬃毛的数量都相等。

  这些都是炼制出来的符文傀儡马,所拉车厢看似普通,内里也有乾坤。大的可乘坐几十人,小的也能容纳五、六人。租用符文马车的费用不菲,但好处是可以坐着它将大半个内城都参观一遍。会赚钱,这是白选对九德城的最深刻印象。

  克雷艾斯去雇了一辆马车,一小颗晶珠填进符文傀儡马的脖子里,这匹马黯淡无神的眼睛便越来越亮。一声长嘶,编号为九十九符文马拉着车厢,踩着小碎步踢踢答答开路。

  和白选作同样选择者不少,肯花钱来九德城参观的,都不会在乎再多花一点钱去瞧瞧内城大概风貌如何。雕刻在符文马身上的阵法会指引马车前进的道路,最终目的地都是九德山庄,不虞走错。

  沿着林间大道出了这片小森林,真正的内城才展现于眼前。若说这儿是有规划有布局的繁华城市,那么中城可以直接划入贫民窟的行列。

  内城建筑风格多样,或者端庄大气或者精致典雅或者恢宏雄伟,无一不占地广阔,气派十足。建筑形制有园林式庄园,也有瞧着阴森沉郁的城堡,还有令白选很想爬上去瞧瞧的传说中的法师高塔。

  皮皮烦躁地不停抓挠白选,对它来说内城简直就像一个时刻散发着浓烈“香味”的大蛋糕。无论是方砖之下深藏于土地里层的阵法,还是建筑墙壁上不时掠过的法力光芒,或者园林内走兽檐顶、城堡、高塔顶端镶嵌的硕大不明发光晶体,都引得它馋涎欲滴。

  “吃了这一餐,就能将舰首启动的能量凑足”皮皮趴在白选耳朵旁边软软地央求,“乖乖,让我吃嘛”

  “要吃多久?”白选也有些心动。可是皮皮瞬间呆滞,只是用爪子不停地揉搓白选的耳垂,惹得她很想笑。

  “边吃边消化,还不能有人打扰,起码也要半个月。”皮皮哀叹出声,“这里的人为毛都要用法力吖吖吖,还是味道不同可以挑肥拣瘦饱餐一顿的不同类法力,馋死我了”

  内城的每条街道都足供八匹马车并肩而行,街道两旁果然如克雷艾斯所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白选坐在车厢里,从敞开的车帘中好奇地用异能小心翼翼观察那些卫兵。他们的修为虽然都只是炼气期,但是精神面貌中都透出一股铁血精悍味道。

  路过数条街道之后,白选也分辨出这些卫兵应该分属不同的军队序列。他们都顶盔贯甲,甲上或者镂空刻着猛虎下山图案,虎眼恍如活物,凶猛狰狞;也有人左右肩甲各缠一条四爪金龙,同样是龙睛灼灼。此时经过的这条街道,是由一支身穿火红战甲的卫兵把守,其头盔被制成鸟首模样,以红宝石为鸟眼,目中射出几寸长的红彤彤毫光。

  站在路口的一名修士却不同于那些卫兵,他不曾顶盔贯甲,只着一袭亮银长袍,及腰墨发以银带随意束于脑后。此人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目光直如两把森森利剑,剑意纵、横于外。只是淡淡目光相接,便令白选的双眼有刺痛之感。

  白选曾经面生黄癣,以致人们的注意力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吸引住,因此忽略她的五官长相。而这名青年修士,也因其双目神光湛然,一见就欲令人断魂,故此也会轻忽其容貌。

  譬如就此一瞥过后,白选只记住了这双目光锐利如剑的眼睛,完全没注意此人长相是美是丑。但是凤从革却对这辆马车里面那个居然敢正眼看自己眼睛的人很好奇。他略一思忖,身形一动就拦住了白选这辆马车的去路。

  “临检。”凤从革伸手挑开了车帘。

  符文马车无人驾驶,凤从革的动作又快得惊人。皮皮的警告发出之时,白选已经与他再度对视。纵然隔着雾蒙蒙佛力光芒,但距离骤然拉近这么多,白选加倍觉得这人的眼睛不能直勾勾地去看。目光略一相触她就垂下眼帘,掩去觑见其容貌之后的惊艳。这是个剑眉锐目、气宇轩昂的美男子。

  皱了皱眉,凤从革惊讶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那道被朦胧光晕笼罩着的人是什么模样。不过,这么多天的执勤,他也见多了藏头掩面的人物。

  “本人凤从革,忝为九德公会朱雀与白虎骑长官。贵客驾临九德城,九德公会欢迎之至。但还请恕本人打扰,请贵客出示身份令符,以配合临时检查。”凤从革随便拱了拱手,多半是对着白选。他下意识就觉得,朦胧光晕里的人影是这辆车上的最强者。

  克雷艾斯不敢怠慢,急忙拿出入城时办理的三块临时身份令符。分别是玥莲和他的身份,还有白选伪装的苦行尼身份“灭绝师太”——某人恶趣味发作咩。

  凤从革令人拿过水晶球和鉴灵玉石,示意三人重新检测。白选在心里大叹倒霉,街上那么多辆马车来来往往,步行的路人亦如织,他怎么就抓到自己临检。不过她并不害怕,身上这套战甲虽然不能战斗,但能量气息是佛力没错。

  正文 第十二章将计就计

  白选三人安全通过鉴灵玉石,凤从革在那三块身份令符上又加盖了一枚灵力印章。可惜这块临时身份令符只在九德城有用,若是要换成修士盟通用的身份令符必须接受很繁琐的检查,白选绝对通不过。

  马车重新开始走动。当白选所坐的这边窗户路过凤从革身旁时,他提脚跟在一旁,对车里的白选说:“师太容禀,本人修行的金系功法最为锋锐、无坚不破,且本人精修瞳术,就算是金丹期的前辈也少有人能与本人目光对视良久。若师太不见弃,还请在九德城逗留期间,对本人不吝赐教。”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挑战的意思表露无疑。白选沉默片刻后说:“明日此时城外九德原东方三十里。”反正今天庆典完了她就要跑路,随便许个日子敷衍了事。

  “凤从革届时定然恭候师太驾临”凤从革得偿所愿,站在路边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目送马车远去。

  看不见凤从革身影了,克雷艾斯才急急轻声说道:“凤从革是天才剑修,已经能纳剑于体内蕴养假剑丹。他很强,与陈炎上同争金丹期以下第一人的名头。不过陈炎上太过浮躁,若那二人相争,我看好凤从革。他还有个外号叫剑疯子,每每与人交手都有如生死搏斗,其势若疯虎。”

  管他疯不疯,反正我没疯。白选没吭声,不过对克雷艾斯又高看一眼。这家伙不知有什么企图,对九德公会的人倒是熟悉得很。“你仇家是什么人?”她低声问道。

  克雷艾斯还要劝说,被这句话堵回,不安地看了白选和玥莲两眼,期期艾艾地回答:“今天的庆典,他肯定会到场。不过,我想亲手复仇。我需要的是实力”

  “我也没有帮你杀人的意思。”白选嘲弄地说,“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报仇这种爽快的事情还是自己动手比较舒服,我来这儿只为了看看热闹。你放心,替我工作,有肉吃,有钱拿,也能学到东西。”

  关于骑士的技能,只好指望那些虚空战甲里存有资料。白选看出克雷艾斯对九德公会很熟悉,暂时不想失去这个便宜向导。就算皮皮拿不出什么好功法,她拿钱砸也要砸出让克雷艾斯满意的结果。就算彼此利用,也要求个心安。

  上午八点半左右,白选一行三人到了九德山庄外的湖畔码头旁。据克雷艾斯介绍,山庄三面环山,只南边有宽阔道路,路的出口就这座汪洋恣肆、浩瀚无边的大湖。

  要想进入山庄,唯一的方法就是坐船。别想着从山上偷溜进去,会死得很惨。且不说三面高山皆处于参天巨树环抱中,布设下许多阵法与禁制陷阱。哪怕没有人为防范措施,光是山上放养的各类晶珠荒兽就足够麻烦的了,更别说密林里还藏有不少更厉害的妖兽。

  入庄难,出庄更难。听了克雷艾斯的介绍,白选做出如此结论。九德山庄不动则已,动则为龙潭虎穴。如果她想干点什么,事先一定要铺设好后路。

  白选不是来送死的,但钟木兰显然抱定有死无生之心。若是白选要把老太太给弄走,定然会身陷危境之中。大约在不少人眼里,白选和钟木兰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所以就连金莓女士也有些惊讶,白选居然会冒险深入修士盟。

  但有句大俗话说,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钟木兰让白选加入资探总队,即便存了某些心思,但是也给白选解了元家和其余家族觊觎之围。她新年期间惹了那么多事,又是杀人又是坑人,没有钟木兰替她一力压下,她的日子能那么轻松?证据这种东西,说有,它就会有,没有也会有。

  而且,老太太以各种名义送给白选的财富和许多帮了白选大忙、值得信任的人手,难道是凭空掉下来的?不能因为钟木兰打着沈闲的旗号,白选就可以收受得坦然,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她脸皮没那么厚。

  何况白选不是白痴,当然知道那些财富和人手其实就是钟木兰给她的。即便她不知道理由,也碍于沈闲的关系无法拒绝一位会耍赖放泼的九旬老太。钟木兰对她和初阳公会的帮助,她很感激,虽然从来没有宣诸于口。

  就钟木兰报仇一事,不知道或者没能力自然无话可说。可是白选已经知道了,而且也有强悍实力。即便她不能帮什么大忙,但在明知老太太怀着必死信念走这遭的时候,她如果只坐在家里听消息、然后嘴里假惺惺地表示些关切——如同元承智那样,也未免太过无耻虚伪。

  别忘了,钟木兰是给白选这具占来的身体的曾祖父报仇去的。白选偶尔无耻,但面对这种事情,她认为做人还是要厚道些。正如她所说,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前世因家庭教育而养成的某些处世原则并没有因黑潮纪的冷血无情而被彻底磨蚀,忘恩负义的无耻事情境界太“高”,她做不出来。

  另外,白选还想拿回梅家父子承诺给她的黑洞战甲头盔。黑洞战甲的能量吞噬和转化特性注定了它能在没有外来能量补充的情况下,缓慢恢复供战甲战斗的能量。有了头盔,整套黑洞战甲才能发挥大作用。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最好能把头盔拿到手,这也是皮皮的建议。

  此来修士盟白选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她想得很清楚。皮皮的两块传送板如果利用得当,会发挥让人惊喜的作用,从而给她提供了逃生的有力保证。在白选等待山庄游船载人时间里,皮皮带着一块传送板奔向了巍巍青山的某个偏僻安全角落,给白选布设退路。

  乘船的地方就要交验入庄凭证,也就是门票了。白选的三张门票都是头天晚上从聚英楼的客人那儿偷来的,都是不记名的低等门票,不能进入庆典会场的那种。

  手持这种门票,能坐的也就只能是普通客船。而且低等门票发售量大,等着坐船的人们就格外的多。拥挤推搡之事时有发生,尤其是当那些装饰华丽还有美女笑脸相迎的游船接走面露自得之色的中高等门票客人时,低等门票客人们难免有些不逊言词。

  不知怎么的就有人打起来,可惜还不等围观群众过足瘾,从半空降下几道匹练也似的银白剑光,那几个还不敢用法术攻击只敢拳脚相加的人根本不及反抗,便被剑光一斩数段。残肢断臂满地乱滚,鲜血泼洒了旁边数人全身,死者脸上还保持着与人争执时的愤然表情。

  人们惊愕畏惧抬头,却见半空中有一人站在一柄三尺长的银白色飞剑上,冷声喝斥:“扰乱秩序者,杀无赦”

  此人全身上下都被锋利得扎人双眼的亮银色光芒笼罩,看不明面目年岁,其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立时吓退了那些还围在死者身边的人。有人大约与死者关系匪浅,悲愤出言,却不等把话说完,又是一道剑光,这人也身首异处。这下再无人敢呛声,围观众们既慑于此人的冷酷无情,也畏于此人能够轻松斩杀实力与自己相仿者的恐怖修为。

  白选三人站在离人群偏远的地方,她眯缝着眼睛,试图看清楚这个出手凌厉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她听着声音有点熟悉,等她反应过来此人分明就是方才向她求战的凤从革,他也已经站在了她不远处。这里便无人围堵,空出老大场地。

  “师太,凤从革有礼。”向白选抱拳拱手一礼,凤从革眼中锐芒收敛,周身杀气也尽皆消散。他笑着说,“凤某有意邀请师太乘船同往山庄,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这人有什么意图?白选推辞道:“贫尼受雇于玥莲阁下,需与阁下同进退,只怕要辜负施主的一番好意。”她这话说得极慢极轻,唯恐言语不当让人抓住破绽。

  凤从革方才临时检查时就听出这位苦行尼年纪不大,那时心里就颇有些异样。苦行僧尼当中的修为高深者大多年龄偏大,他们长年在九德雪原苦修,少与人接触自然也很少开口说话,所以嗓音听起来多少会显得艰涩。而且就他所知,苦行僧尼独来独往的多,哪怕结伴也是同门,受雇于人的事情极少。

  心里已然起了疑,凤从革既然发现这奇怪的三人组还没有进入山庄,便打算亲自把他们弄进山庄重地里去。反正今天的热闹事情一定不少,再多几个行止诡异之人只会把这潭浊水搅得越混。主意已定,他不会容人拒绝。

  “凤某对师太的修为深为敬慕,这才出言相邀,当然不会让师太为难。咒术师阁下,若等大船相接,只怕会误了庆典吉时。凤某不才,在九德公会还算有些颜面,能请二位前去观礼。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凤从革对玥莲微微一笑。

  玥莲迟疑片刻,下意识看了白选一眼,再瞧瞧等待坐船的人山人海,最终点了点头。凤从革将她的神情动作瞧得真切,笑意加深了几分,伸手虚引:“有请二位。”克雷艾斯这样的随从自然当不得他的请字。

  白选暗暗叹息,知道凤从革起了疑心才会纠缠不放。她心忖,若是再加推拒,只怕这人当场就要翻脸拔剑杀人,还是先稳住他再说。反正她进去九德山庄之后也要想办法接近庆典现场,不如将计就计。

  正文 第十三章 云遮雾罩

  这座林间精舍的主人定然是个埙控。大大小小的埙怕不有上百个,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厅堂的大博古架上,颜色亦各不相同。

  制做埙的各种材质,有白选能分辨得出的——陶埙、石埙、骨埙、玉埙、象牙埙,也有几个她完全不认识材质。至于埙的形状,则有葫芦样儿的、一大一小连体婴粘在一起的还有上下形状相同底座相连的。

  想起凤从革腰带下垂的玉埙配件,白选估摸着这个应该处于九德山庄非重点区域的地方是他偶尔用来怡情消遣的,就像元启森累了的时候会到元氏庄园外面松林间的小屋里写写诗。

  克雷艾斯站在门边,好奇地注视着站在台阶下篱笆墙边的白虎骑卫兵。他只是九德公会预备营的一员,捕获雪狼为坐骑就是想能够通过雪狼骑的考核,以成为雪狼骑的一员。

  如白虎朱雀这样的公会精锐,是克雷艾斯仰视的目标。他原本打算花上十几年的时间沉下心来增长实力、往上攀爬,总会有血刃仇敌的一天。但是现在,他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改变,也不知道是祸是福。也许今天过后,他再也不可能待在九德公会。这未免让他遗憾。

  回头看向正徜徉于博古架旁,饶有兴趣把玩各种埙的白选,再瞧瞧和那只毒舌小鸟呢声嘀咕的玥莲,克雷艾斯叹了口气,走出精舍的门,问外面站着的卫兵:“长官,还请问凤统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庆典好像就要开始了,他答应过会带我家阁下去现场观礼。”

  卫兵目不斜视,藏在覆面头盔护甲里的眼睛纹丝不动。克雷艾斯面色恭敬地又问了一遍,此人仍然充耳不闻。他无法,只好怏怏回转,迎面便瞧见白选站在门槛上。他看不见白选的神色,但猜测她肯定不甘心在这里久等。

  白选也纳闷,那个凤从革把自己一行人领进了九德山庄,直接乘坐符文马车来到此处林间小屋。他自己告了一声罪就匆匆消失不见,连个解释也没有,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正在犹豫是否要利用梅林大法师送给玥莲的那张红纸片进入会场,白选居高临下看见一名女子从精舍外面槐树下的碎石小径款款走来。看方向,那女子定然是来这里无疑。

  女子年约四十许岁,穿着九德山庄仆役制式白底红边右袄交领长裙,腰间系着青带。她嘴角含笑,眉目间略有风霜之色,皮肤也不再白皙幼滑,但观之温雅和蔼神情,却令人觉得分外可亲。这女子就是那种天生便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一类人,同样弧度的微笑,绽放在她嘴角就是比别人要来得真诚悦目。

  来到精舍门前,女子对卫兵和声说道:“老奴奉命前来请贵客往升仙堂观礼。”说着话,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银白色椭圆形的小牌子举到卫兵眼前。卫兵眼中立时射出数寸毫光,照得那牌子光华流转,上面似雕有一柄长剑灿灿生光。卫兵仍然不说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女子浅笑,袖起玉牌,转身盈盈向站在台阶之上的白选福身一礼,恭敬说道:“统领请贵客随老奴一行。”

  克雷艾斯长出一口气,他真担心若是还不能走,这位神秘的灭绝师太会不顾他和玥莲的死活干出什么事来。他匆匆进门叫了玥莲,一行三人跟着这女子步行离开。

  方才来得匆忙,白选三人都没有好生参观九德山庄诸景。她听说这儿闻名修士盟的景色竟有三十六处之多,其中有几个地方号称是当今世上灵气最充沛的洞天福地。

  所谓的仙家气象,白选还没见着,不予置评,不过光是道路两边的奇花异草就勾住了她眼球。皮皮也评论说,这些灵草异花饱含的灵气虽然还比不上青丘出产,但也确实堪为修士所用。

  前来领路的女子已经在和克雷艾斯攀谈,她自称姓宋,是凤从革在山庄内住处的仆役。克雷艾斯便恭敬地称她为宋夫人,并且装作无意地打听凤从革为何撇下他们急急离开。

  “并非统领大人失礼,实在是……”宋夫人满脸歉疚地说,“公会大庆典,这几天却接二连三出事。稼穑公子主事聚英楼,不仅死了位来头不小的住客,而且在昨天晚上被人盗走了库房里的全部宝物。几位长老震怒,要不是有人力保,他肯定会当场被处死。不过稼穑公子又一口咬定今天就要拜入赤虚门的炎上公子和盗窃案脱不了关系,这不,我家统领是被拉走给炎上公子做证去了。”

  她忽然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面露惊惶之色扫视四周,见这条僻静小道没有人迹才又放心地说:“我这婆子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三位贵客,还请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

  白选觉得很奇怪,能够被凤从革差遣来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不应该会是碎嘴子吧?这位宋夫人根本就是故意要把这些九德公会的内部事务外传,想来与凤从革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个凤从革也不知道想从所谓的聚英楼库房失窃案中得到什么好处。白选总觉得九德山庄云遮雾罩,很多事情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是能逮着一根线头,也许就能看清其真实面目。

  接下来,在克雷艾斯的有意无意探听下,心直口快的宋夫人又吐露了几件近些天发生在山庄里的八卦事件。这些事不仅与九德山庄有关,还牵扯到了那些受邀前来观礼的重量级贵宾。

  譬如,净垢门的少门主半川公子要与玉家的玉仙子联姻,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身为玉仙子追求者之一的炎上公子气咻咻地带了曲直公子去找半川公子的麻烦,并且打算也向玉仙子求亲。

  但是他们没找到人,与净垢门弟子发生冲突时被恰巧路过的冰凝仙子和玉仙子看到了若干丑态。据说玉仙子很是鄙薄了炎上公子一番,以致炎上公子急怒攻心,竟然在玉仙子面前喷出一口心头血,就此晕厥不醒。

  又如,今天一大早,赤虚门的掌教大发雷霆,好像是赤虚门被什么人给打劫了,损失惨重。赤虚真人想立刻离开,但又因炎上公子伤重而被苦留救治。赤虚真人很不高兴,与炎上公子的祖父陈长老吵了起来,听说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再如,此次九德公会大庆典,修士盟长老联席会大长老神祭司加隆阁下并未亲临。前来观礼的是著名的血修罗骑士团副团长,有修士盟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强大阴阳师无二三阁下,随侍的还有绫和夜墨两位修罗大将。对此,九德公会诸位长老很是不满。但无二三阁下声称,如果会长阁下能露面,加隆阁下也会按相应等级出席庆典。

  难为这位宋夫人嘴皮子利索,一路上把这些公子长公子短、阁下长阁下短的事儿讲得条理分明。见白选三人听得津津有味,克雷艾斯更是不时捧哏,宋夫人也越发的唾沫横飞,最后连公会的几位长老有什么恶癖爱好都给一并吐露出来。

  “许久不曾如此痛快地说东道西,大家都不知道,其实我是个很八婆的人。”宋夫人意犹未尽地感慨,指着前面不远处那道垂花拱门说,“过了门就离了山庄外围进入内围重地,就连路旁的石子都有可能会杀人。除了巡卫队,还有数不尽的暗桩埋伏于四处,时有强大神念掠过,所以说话要特别小心。”

  三人组的发言人克雷艾斯连连点头称是,又向宋夫人打听内围都有哪些建筑。宋夫人趁着最后几分钟的路程,大概把建筑方位讲了讲。

  白选走在最后面端详着宋夫人的背影,心头掀风鼓浪。借助皮皮的能力,她用右眼试图看穿宋夫人的实力,却发现根本看不透。在右眼视野中,宋夫人整个人形都是由无数灰色的密密麻麻光点组成的。根本分不清楚筋脉骨骼丹田的形状,更别说修士独有的真元力流动轨迹。

  宋夫人方才说自己的修为极低,不过炼气三层而已,白选由此判断她在说谎。别说炼气三层,便是如梅半川那样的筑基期修为白选也能看透。这位宋夫人绝对不简单。

  “请三位贵客稍等。”宋夫人笑意吟吟地蹲身一福,礼仪优雅到位,无懈可击。她走到那道没有任何阻隔的垂花拱门前面,掏出方才给卫兵看过的剑牌平平向虚空中贴了过去。似乎遇到了阻碍,剑牌再不能前进半分,她松开了手。

  剑牌就此定在空中,垂花拱门圆形的门户空间以玉牌为圆心向四面泛起细微波光。剑牌也瞬间暴发出强烈银白色光芒,好似被滚水煮沸,悬在半空中翻滚不休。

  不一时,从门户虚空中传出一个机械生硬的声音:“白虎骑统领凤从革,准予通行。”声音甫落,以剑牌为中轴线,自上而下亮起一道巴掌宽的白光。白光向左右刷地一分为二,似一扇门户洞开。

  “三位贵客,有请。”宋夫人神色显得严肃了许多,全无方才讲到得意处笑得花枝乱颤的轻松模样。她一脚踏进白光形成的门户,三人在门的这头能看见她在对面微笑等候。

  山庄内围,这就要踏进生死场了吗?凝视宋夫人静好笑容,白选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丝藏在冷漠后面的不忍。

  正文 第十四章送终

  白选数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再冷静。就连皮皮也似乎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爪子紧紧抠着她的衣领,低声嘟哝,乖乖不怕。

  眼见克雷艾斯和玥莲都平安通过那道门,白选放下些心来。垂花拱门不过三两步就能迈过去,她提起碍事的裙摆,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走进对面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面前就是玥莲藏在宽**袍之下的曼妙背影,白选一脚迈出。忽听皮皮在耳边尖叫示警,而她眼前景像乱闪,大脑也有晕眩之感。她霍然转身,只来得及看见玥莲与克雷艾斯软软倒地,碧君猛然振翅飞起,却是翩然落在了宋夫人肩上。

  ——碧君和宋夫人竟是旧识

  旧得不能再旧的旧识。白选若是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这位宋夫人究竟是何身份。只是四旬宋夫人与九旬钟木兰委实差距甚大,她没能立刻认出来也不奇怪。

  宋钟,送终,钟木兰此来修士盟可不就是为了给某些人送终的么?一指头把碧君弹飞,徐娘半老的钟木兰低头看着地上软倒的这二人,头疼地问:“他们怎么办?”

  碧君一翅膀扇在钟木兰胳膊上,气哼哼地喳喳叫道:“小丫头心性纯良,十分难得,留给白选不是更好?这个伪娘么,杀了就是。实力低微不说,为人圆滑善变,难以信任。”

  “你还是老德性,动不动就要杀人。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阿猫阿狗。”钟木兰鄙视地拎起碧君的翅膀,扔到玥莲身上。手一伸,门内悬着的那块剑牌便跳到她掌心,微微发着光。“派个人到休门来。”她对着剑牌低声吩咐。

  “阿猫阿狗怎么啦?你不还是看不起我们妖怪”碧君尖叫,扑棱起小翅膀,黑漆漆的眼珠子泛起红光,小嘴巴使劲在钟木兰脑门上啄了一下。

  “行啦,都一千多岁的鸟了,还闹”钟木兰望着那道平静却显然在平静之下隐藏着莫名凶险的垂花拱门,犹豫着问,“把她扔到那些人里去,还是有点不妥当吧?”

  “别说反话这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有什么不妥当的?那些小东西不得有个人去带领?凤从革修为是不错,但其余人当中未必有十分信服他的,让白选去正好力压群雄。能招揽到不错的人手,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碧君不再闹腾,用尖喙梳理羽毛。

  钟木兰斜睨着碧君,还算秀气的面庞上浮起一缕怪异笑容。“不是听说你很不喜欢小乖么?怎么事事处处为她想得周到?你这只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讥笑不已。

  出乎钟木兰意料,素来嘴巴不饶人的碧君竟有片刻的沉默,而后才说:“我看得出来,白选是匹野马,无论什么人都别想给她戴上笼头。她是不会为了男人把自己囚禁起来的,她的骨头和血液里是风,是不会为任何人永远停留的风。她只走自己想走的路,只有别人去追寻她的脚步。除了黑洞,这是她和小梅花最像的地方。”

  “真够酸的。还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风。”钟木兰仿佛喝了一缸醋,酸得龇牙又咧嘴。不过她也点了头,微笑说道,“你这个野马的比喻虽然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那孩子确实是不愿为人所掌控的性子。我老太婆当年为了勾住她加入资探总队,可没少花力气。”

  “对有些女人来说,男人不是人生的必须品。”碧君叹了口气,“你是如此,小梅花也是如此,白选同样如此。”

  钟木兰笑得乌发簌簌颤动,并不怎么出彩的五官此时却分外鲜活明媚。她揶揄道:“哟,毒舌教主什么时候也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啦?你的鸟舌头难不成被谁捋直了?”

  碧君气得头顶冠羽刷地竖直而起,羽毛顶端隐有火星噼啪闪烁。但她瞪着小圆眼珠瞧了笑眼弯弯的钟木兰半响,怒火不知为何被压抑住,用格外沉闷的声音说:“别装糊涂。”

  钟木兰伸手,碧君飞落她掌心。轻轻抚摸着鸟儿光滑柔软的羽毛,她低声说道:“当我不知你在劝我?你也看到了,我已经用时间回溯到了实力最强的时候。不想我白死,就老实帮忙。你们这些妖怪,我还就是信任你和赤君。”

  碧君张了张鸟嘴,突然再度飞起用一边翅膀重重地扇着钟木兰的脑门,不停尖叫:“榆木脑袋,榆木脑袋”

  钟木兰笑着任由碧君发泄。足足扇了十几下,把钟木兰精心挽起的云鬟雾发都几乎要扇散了,碧君才哼哼叽叽地说:“我才没有劝你,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关我屁事?赶紧的,要送死就快点去,别耽搁本君时间。”

  “确实不能再浪费时间,我可就只有这一天的命了。一会儿我的人会来把他们带走,你也跟着去吧。这儿的禁制会削弱你的实力,你又不像赤君那样是火之精灵,还是躲一边放冷箭比较好。”钟木兰说着说着话,突然伸手向碧君。

  碧君蓦然羽毛乍起,显得惊怒非常。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凄厉鸣叫:“不要”可惜她此时实力大减,钟木兰又是时间系异能者,加加速度份属平常。

  指尖摇晃着碧君最为华美绚烂的一根尾羽,钟木兰哈哈大笑,对跳着脚只会吱哇乱叫连人话也说不清楚的碧君给了个飞吻,笑嘻嘻地说:“我想这根羽毛想了半个世纪,总算是如了愿亲爱的,保重”

  碧君追着钟木兰又疯狂地扇了一通翅膀,最后却只能停在枝头远远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发呆。她乌溜溜的眼里泛着莹润水光,轻轻地说:“亲爱的,好运。你至少要死得有价值。”仰头望着浓郁树荫,她突然愤愤然尖叫,“男人神马的最讨厌”

  我可不是为了男人。钟木兰远远听见碧君的尖锐清唳,摇了摇头。元学森是她曾经的爱人,这不假。但是如果真的只为了给元学森报仇,她何苦等到今天?这条命早就千疮百孔,早点死晚点死没有分别。

  但是没有等到继承者,钟木兰怎么敢死?她步伐轻盈地走在花木扶疏的安静道路旁,指尖不时掠过闪烁着光泽的青红尾羽,另一只手的指尖则迸出道道灰芒,将一些被引发的禁制轻描淡写的扼杀。

  时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力量能抵抗时间的威能。操控时间的人,毫无疑问是这个世间的至强者之一。如果没有意外,钟木兰还能活很久,哪怕是病病痛痛、老迈不堪。

  然而将要面对的是那样可怕的对手,钟木兰并没有十足胜算。她不得不耗尽自己余下还会很漫长的寿命,只为了这短短一天的生命盛放。这条路她们走得太艰难,唯有以己身化利剑劈开荆棘,以寻至真正的洞天福地,造福后人。

  嘴里哼着轻快小调,钟木兰分花拂柳来到一座广阔庭院侧面。她藏身于一株大树后面,探头望去,只见庭院门前有十名全身都覆盖甲胄的卫兵在守卫。卫兵的漆黑头盔顶端高挑威武红缨,藏在覆面甲下的眼睛透着诡异紫光。

  钟木兰随手一抛,碧君尾羽打着旋在半空飘荡,羽毛上青红色泽慢慢亮起微光。手指轻弹,无数细小的裂缝出现在羽毛上。这根美丽非凡的尾羽刹时粉碎,化成无数细小光点飘飘而落,洒了她满身。

  碧君的冠羽与尾羽都不是真正的羽毛,而是由纯正的能量凝聚而成,蕴含了她的本命南明火种。当日皮皮大拔碧君羽毛,主要下嘴的地方就是冠羽与尾羽,所以直接伤害到了她的本命火种。

  钟木兰拔取这根尾羽,碧君若当真有心要阻挡,只消将火种收回体内就行。这两位熟知彼此性情,一个愿给却偏要别别扭扭,一个明知对方想给却故意出手强抢。她们的友谊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

  全身上下都浮动着一层微淡至极的南明火,钟木兰微微一笑,大摇大摆地走向那些毫无神智只有战斗本能的傀儡卫兵。这些卫兵都是被特意安排到此处的,修为个个都顶得上筑基后期的高手。

  整个九德公会珍藏的所有筑基后期傀儡卫兵只有五十名。如果不是这座院子里正在养伤的陈炎上身份高贵,不可能请动十位如此修为的傀儡卫兵负责他的安全。除了拥有南明火的人,其余人若敢靠近,傀儡卫兵会直接将其抹杀。

  整个修士盟,只有陈炎上恰巧在数月之前“巧遇”了一缕不知何时由天地孕育的南明火。虽然远远比不得先天南明离火的赫赫威能,但是南明火也是世间稀罕的后天珍奇火种。陈炎上正是炼化了这缕南明火,才让赤虚真人愿意收他为徒,以学习天下最精深的火属性功法。

  傀儡卫兵将钟木兰当成了陈炎上,没有瞳仁、幽幽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眼睛掠过钟木兰,悄无声息地让开道路。

  正文 第十五章洗刷干净等我来宰

  笑眯眯地对傀儡卫兵们挥挥手,钟木兰几乎是雀跃着向庭院内走去。她已经嗅到了法力如浪涛般澎湃起伏时散发的香甜味道,明明神情兴奋,她的心脏却如以往那般平和跳动。

  陈炎上,陈焱唯一的孙儿。陈焱,九德公会会长的左膀右臂,亦是当年围杀小梅花和梅一树的人之一。在天舟卫国战争中,钟家和沈家至少有五人死于陈焱及其子之手。

  钟木兰脸上浮现残忍笑意,陈焱,你儿子死得早,算他运气。昔**断我老钟家香火,今天我也要让你们陈家断子绝孙陈炎上头顶的帽子可绿得喜人呐。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从外面进攻九德山庄,先就会被那些防御阵法和禁制给缠磨死。但若是将山庄重地诸般要窍都掌握住,哪怕钟木兰没有半点修士修为,也能畅行很多地方都无阻。她手里这面剑牌,得来可极之不易。

  大庆典举行在即,陈炎上却命在旦夕,极大地妨碍了九德公会和赤虚派的联盟。所以,拜师仪式必须照常进行。陈炎上的身体至少要能撑到仪式完成。不得已,他的祖父陈焱不惜耗费苦修多年积攒下来的珍贵本命真元施展一桩需要集中全部心神的秘法为他疗伤。

  所以这祖孙俩才选定这处离庆典举行之处比较偏远的庭院,还特意调用不会随便发生动静的傀儡卫兵,只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秘法,赶得上仪式。

  钟木兰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庭院中的所有阵法禁制要么因南明火之故根本就没有被触动,要么在剑牌剑光下仍旧蛰伏,她自己的时间异能也不是吃素的。

  绕过小花园,后面就是陈家祖孙俩疗伤的石室。石室门口又有一个傀儡卫兵守候,僵硬着身体矗立在门边。钟木兰眼瞳微缩,只因这个傀儡竟是有些神智的。它困惑地盯着在钟木兰身边静静飘浮的南明火,费力地扭动脖子看向石门。显然,它的认知发生了矛盾。

  身形晃动,钟木兰瞬间将自己的速度加至极致。她没有攻击那名傀儡卫兵,而是以自己的身体为炮弹重重地撞在了石门之上。“咚”地一声闷响,那石门颤了数颤,灰尘簌簌而落。

  揉揉肩膀,钟木兰低声感叹:“还是年轻时的身体好吖,嗨,里面二位帅哥,出来接客了”她扭脸对傀儡卫兵一龇牙,一巴掌按在了卫兵的覆面头盔上,灰光透入头盔。

  傀儡卫兵闷哼出声,毫无花巧地一拳重重击向钟木兰,拳头甫击出便带了低沉呜呜声响。钟木兰根本没有把这一旦打中就要骨断筋折的一击放在眼里,她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指,在自己身前划了一道灰蒙蒙的横杠。

  这只海碗也似的大拳头和这名傀儡卫兵被永久地阻挡在了由无数灰色尘埃汇成的时间长河的彼端。他明明已经催动全身功法,身形幻化出了残像,却依然无法越过这条河。

  “还不出来?真是忒没礼貌”钟木兰嘀咕一声,眸中掠过厉色,伸出两根手指戳在石门之上。她现在是能少出手就少出手,每次出手机会都是很珍贵的。

  只见以钟木兰这两根手指为圆心,四条灰光迅速向石门四个角落漫延。少顷,石门仿佛在一秒钟内历经了千万年风吹雨打,颜色慢慢变得黯淡灰败,终于化作粉屑飘洒落地。

  钟木兰抬脚走进石室,抬手就是一缕灰光没入已经嘴角渗血的老者体内。这老者正是陈焱,方才被猛烈震颤打断了疗伤,差点前功尽弃,好容易才稳定下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外面金丹期的傀儡大高手都不是来者的对手,若是方才当机立断彻底放弃疗伤,只怕现在还有一线生机。

  时间在无情腐蚀着陈焱体内的脏器,他立觉自己沉重的老迈躯体越发难以负荷当下的疗伤秘法。突然,他体内真元力以令人惊骇的速度疯狂暴涨并且越来越凝练。不过弹指间,真元力的浓郁度和精纯度就到了金丹后期的顶峰,转而化作洪流不断冲击他体内金丹。只是重重一次冲击,体内金丹表面就出现了一道裂痕。这是……这是碎丹成婴的征兆

  陈焱根本来不及扭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来者,蓦然来临的境界提升令他不知所措又狂喜不迭。除了那位,还有谁能轻易替人增涨修为提升境界?定然是会长结束闭关了

  他果断将手掌从陈炎上丹田处移走。家族如果出了一位元婴大高手,绝对抵得过孙儿加入赤虚派。况且,再不全心全意应对境界提升,只怕祖孙俩都会死。

  陈炎上喉中咯咯作响,来不及说什么就颓然歪倒在地。他的伤本就沉重,现在疗伤进行到一半,不仅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还加重了伤势。躺倒在地,仰面朝天的他才能看见站在祖父身后的这个女人。这是……这不是凤从革宅邸中的女管家么?他昏迷之前如是想。

  钟木兰耐心地等着。直到陈焱头顶冒出淡淡赤中带黑色的雾霭,呈现元婴即将凝结的征兆,她才取出一把看似普通的黑漆漆牛角弯刀高悬在陈焱头顶。

  金丹期修真者的身体不是凡俗兵器能伤害的,钟木兰没打算泄露身份,所以也不会使用天舟特色武器。若是使用时间异能,异能力要与此人浓郁的真元力相互抵销之后才会作用于其本体。所以方才,钟木兰困住了傀儡卫兵没有杀他。现在要杀陈焱,她有更好更解气的办法。

  陈焱满心欢喜,既然那位悍然帮他提升境界,想必已有应对天劫之法。他心无旁鹜,稳住心神尽全力凝结元婴。很快,在上丹田内出现了一尊小小元婴,眉目宛然陈焱模样,亦是欢天喜地神情。而立刻,他就感应到了天劫的降临。只要平安度过天劫,他的寿命就能再次延长,这具老迈之躯也能重新焕发青春。就算孙儿不幸死去,以后他还能再生后代。

  元婴腾地跳出体外,盘坐于陈焱头顶,用另类感觉去触摸天道,同时吸纳第一口灵气,好回转体内反哺肉身。陈焱费力地转过头,用万分感激和恭敬的语调说:“多谢会长援手,焱困于金丹后期……”他的话戛然而止,蓦然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你是……”

  当头便是一道黑光狠狠劈下,那是魔修专门用来腐蚀斩杀道修元婴的魔刀。陈焱情知不好,想把元婴收回,但他面对的是掌控时间之人。元婴的速度被加倍放慢,钟木兰挥刀的速度则加快又加快。

  这一刀下去将元婴竖直着劈成两半,就像劈在了自己肉身一般,陈焱凄厉无比地惨叫出声。两刀、三刀、四刀。刚刚凝结而成的元婴被魔刀上附着的魔气无情污染,其灵性成几何倍数的下降,最终被劈成无数片,再也无法重新凝聚。

  元婴被毁,但毕竟已经成形,所以天劫仍然会如期而至。隐隐听闻头顶响起轰隆隆雷声,钟木兰笑得极妩媚,眼里汪了一潭深黝不见底的水。她把魔刀扔在一旁,笑吟吟地说:“尽情享受天打雷劈的快感罢。”在陈焱恐惧眼神注视里,她脚步一错,又来到了陈炎上身旁,当着陈焱的面一脚踩在了陈炎上脑门。

  “不……”陈焱声嘶力竭大喊,欲扑身上去挽救自家的独苗苗。但刚刚凝结完元婴,方才元婴又恰逢重创,他此时虚弱得只剩下一张老皮和一副骨架,根本无法阻制那只挟带着无尽仇恨的脚往下用力。

  时间仿佛静止,陈炎上被踩爆脑袋时眼睛突然暴开,满布血丝的无神双目竟然能倾斜着盯住陈焱。钟木兰沾满了污渍的脚底在死人身上蹭了蹭,低着头连连叹息:“你还是死了的好,要是被人知道你儿子是别人的种,怎么有脸见人?”

  晴天霹雳,一道闪电适时穿透了石室顶端砸在嘶嚎不绝的陈焱头上。现在的他,一没有金丹,二没有元婴,三连真元力都尚未恢复,就连驱使法宝自爆也不能。再找那个恶毒女人,室内却空空如也。仰天长嚎出声,让陈焱最痛苦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任何一位强者

  远远盯着被织成网的天劫雷霆笼罩了的庄园,钟木兰微笑着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十几年的谋划,今日终于完美开场。下一位仁兄,洗刷干净等我来宰

  天劫引发了这片区域所有布设的阵法禁制,刹时间只见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冰雪漫天、草木疯涨。一时间九德山庄乱成一团,凄厉的示警声音震耳欲聋。

  要命的是此时山庄里有大量观光客散在各处,见此声势多有人猜到是引发了天劫。有那胆大包天者不顾四处出击的九德护卫,偷偷摸摸欲往这边来。自然就有冲突发生,打到火起时法器法宝满天乱飞,又引发了山庄里原本不该被惊动的阵法禁制和各种歹毒杀人手段。形势自然更乱。

  正文 第十六章五星(160粉红加更)

  岁星夏林由“银萝”大人扮演。

  镇星洛云舞由“囧之咔嚓咔嚓”大人扮演。

  这是160粉红加更章。。在书评区偶发了个QD帐号的防盗贴,大人们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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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一趔趄,白选好玄没被天边突然响起的雷声给炸趴下。她抬头踮脚遥望,高天瓦蓝、白雪如絮,头顶是春天下雪的奇怪景色。但再奇怪也比不了远方天际密密织织如网的闪电雷霆,电蛇在乌黑云层中狂舞。隔得这么老远,那些轰隆隆劈向地面的雷电都给人以誓要摧毁一切的恐怖感觉。

  好端端的,这是谁在挨雷劈?白选很纳闷。“应该是有人在度天劫。”旁边有人弱弱解释。

  白选扭头瞥了岳冰一眼,再瞧瞧另外三个人,从鼻子里挤出冷冷哼声。岳冰打了个寒噤,委屈地扁扁嘴巴,低声说:“我的真正身份连胜衣也是不知的。小姐,你别生气了嘛。”

  在垂花拱门里,与神色异样的宋夫人不过尺许距离,白选却被送往了另一个地方。她头晕脑涨从地上爬起身,抬眼就见岳冰生龙活虎地与人大打出手,立刻知道自己被涮了。

  岳冰明明待在虚境浮城之上,能来到修士盟地界,毫无疑问是搭了浮城大妖们的便车。碧君大人很可疑。看来这只鸟不仅毒舌而且腹黑,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浮城那些潜入修士盟的大妖联系上、并且设了圈套给自己钻呢?

  另外,那位宋夫人……屁的宋夫人白选回想起碧君怡怡然扇着翅膀落于宋夫人肩上的情景,很没有形象的又暴了粗口。宋钟宋钟,钟木兰不就是来给仇家送终的么?

  虽然白选还不得而知钟木兰为什么会从九旬老太变成四旬妇人的模样,但是能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宋夫人其实就是钟木兰。碧君与钟木兰显然是旧识,这个引自己入彀的圈套基本上能断定与钟木兰也脱不了干系。

  将面对的事情究竟是福是祸,白选还不得而知。从岳冰看向自己毫无杀气的眼神和那声欢天喜地的呼喊,白选就知道她很清楚灭绝师太就是白某人。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一摔出垂花拱门,白选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大打出手的场面。要不是她发现被围攻者里有岳冰,她指定躲在旁边看热闹,顺便还叫个好什么的。结果岳冰眼尖得很,先在白选决定该怎么办之前响亮一声嚎:“小姐救命啊”

  想躲也躲不成,围杀那四人的十几个功法各异的蒙面人分出数名直奔白选。她只好立刻换下佛力战甲,用湮灭战甲快速结束了战斗,并且务求不放走一个人。

  白选和皮皮“双剑合璧”,其杀人手段显得格外铁血冷酷。往往是敌人刚没入金蓝色光芒中,就被又一道蓝色强光射中。此人要么被吸光全身法力变成干尸而死,要么缺残身体的大部份而死。虽然比起那边四位,白选和皮皮干掉的人没有淌下半滴血,但就是这种诡异的死状才更加让人恐惧。

  离开那片修罗场老远,白选鼻子旁边却还似乎盈绕着刺鼻血腥味。她忍不住又盯了岳冰两眼,心里很不爽。因为这小妞原来一直都在演戏,不仅骗了自己,毫无疑问也骗了那个一腔痴情的沈胜衣。难怪在白璧无瑕的行宫之上,那位神神叨叨的覃乐女士提醒自己要注意岳冰。

  “如果我没有提出带你去虚境,你是不是会直接从荒原到修士盟来?”白选眼里射出寒光,直冻得岳冰瑟缩着往后退,另外一男二女便用奇异的目光瞧瞧白选又瞅瞅岳冰。

  “辰星,你可真没用,丢咱们五星的脸”说话者是个身披红色魔法师长袍、颊上有几粒红痘痘的红发少年。他岁数最多十五、六,年轻气盛,所以格外看不惯岳冰对白选的畏怯。

  相比起红发少年,另外两位少女就显得文静沉稳许多。穿浅碧色衣裙,发上簪着木叶纹饰玉钗的少女岁数大些,约摸二十出头,五官秀逸,从宁静眼波到一颦一笑都透出一股淡雅味道。她扯了红发少年一把,轻声说:“荧惑,现今太白安危未明,你且平心静气。”

  “你对太白那家伙不放心?你们不是说他是我们五星里实力最强的么?”荧惑倒退着往前走,高抬下巴,用鼻孔对着碧衣少女说,“岁星,怎么……还要我们去救他?”

  “夏林姐姐、荧惑,小点声嘛,这里很危险的。”说话者是另外一个满脸温厚之色、穿着褐色魔法师长袍的女孩子。她摇摇与碧衣少女夏林拉在一起的手,偷偷地瞟了白选一眼。见白选面露不虞之色,她腼腆地低下头,倒好像是她在大声说话一样。

  “镇星,你就是个胆小鬼”荧惑大咧咧地说。被称为镇星的女孩子一拧远山眉,瞪了荧惑一眼,到底没有发作。

  白选头疼地皱了皱眉。包括岳冰在内的四个人和此时不在现场的另一人,分别以金水木火土五星的古称为代号——太白、辰星、岁星、荧惑以及镇星。他们的父母亲人都在天舟共和国,但他们从出生起就来到了修士盟。

  没错,五星全部都是在出生时就被检测出了修士天赋的天舟幼儿。他们的父母不愿意孩子被人道毁灭,所以通过秘密途径把他们偷渡到了修士盟。

  但是五星的父母家族都没有受到天舟法律的惩治,原因就在于,五星来到修士盟是为天舟某位高层所知悉且被提供帮助掩饰。这位高层就是一直以来都公开反对第二宪章的钟木兰,为她知晓或者亲自过问被送走的孩子其实不止五个。除了五星,余者要么找不到下落了,要么确定已经死了废了。

  那时,钟木兰并没有明言日后要这些孩子去做什么。但是在这些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他们的家族都或多或少有所关注,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管别人如何,五星是所有孩子当中最想回家与亲人团聚的。

  其中,太白、辰星岳冰与岁星夏林分别是金、水、木属性的修真者,而荧惑罗恩和镇星洛云舞则分别是火系和土系魔法师。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五个人正好俱备五种不同属性。虽然所习功法截然不同,但到底脱不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大道,战斗时可以互为补充。

  正如碧君所说,凭方才杀人手段白选震住了除岳冰之外的另外那三个人,避免了一见面就内讧的情况发生。因为岳冰传达钟木兰的命令,五星中人都要听从白选的指挥。

  但是,五星内部也并不团结。荧惑的法力高强,向来不服太白。虽然“太白金星”不在场,但白选总是会听到荧惑对太白的不满呛声。她暗想,要让这心高气傲的小家伙服气,非得是把他打败了的人不可。

  岳冰不消说,那是对白选已经死心踏地听命的。岁星夏林和镇星洛云舞都是女孩子,瞧面相不像火药桶,但性情究竟如何还要看以后。不过她们已经对白选交待得清楚,以她们的身份不可能光明正大在天舟共和国生活。要想不时与家人团聚,钟木兰指给她们的出路就是初阳公会,目标青丘。

  白选心说话,就算没跑这一趟,等五星回到天舟,指定还是会跑到自己那儿去求“包*”。很显然,不管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之钟木兰很清楚自己在青丘有秘密基地。

  此时,一行五人小心行走在山庄外围区域树木山石之间,慢慢摸向山庄重地。岳冰这四个人在某处角落会合,并且提前接到通知白选会去,让几人安心等待。至于那些行踪可疑的蒙面怪客,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两起人面面相视,最后大打出手。要不是四星还算得上修士盟年轻一辈中的人物,只怕早就躺下一两个。而白选如果晚来一会儿,也会给四星中人收尸。总而言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杀完人后,五个人发生了分歧。岳冰夏林和洛云舞这三个女孩子严格遵守钟木兰的“旨意”,寻找机会离开九德山庄,返回天舟共和国。而荧惑却非要去找钟木兰,美其名曰“太白能帮老奶奶做事,荧惑也能”

  白选当然不会就此离开,但是她也不太想和荧惑一起行动。这个还长着青春美丽痘的红发少年一看就是不安份的主儿,她不想给自己的行动添加不定因素。可是钟木兰让岳冰带话给她,说是心领了白选的美意,她如果当真有心就帮忙把这些可怜孩子平安带回天舟去。

  思及临别时钟木兰那冷漠中又分明带着不忍的目光,白选心里难受得不行。她清楚,钟木兰把她哄开,是不想让她踏进更凶险的生死场,所以才把这个倒霉任务交给她。

  可是要带着这些别扭的小屁孩子跑路回天舟,其难度不亚于给钟木兰帮忙。这二选一的题目若是放在白选面前,她确实会犹豫,但恐怕还是会选择留下来。结果钟木兰根本没有征询她的意见,直接冷漠地给她安排了“工作”,所以她为此又深觉郁卒。

  想来想去,白选最终决定去投奔浮城的大妖们。先把这些小屁孩给安顿好,她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正文 第十七章关公战秦琼

  听岳冰说赤君亲自带队到了修士盟,白选心里升起偌大希望。相较浮城其余大妖,赤君对她算是另眼相看的,还肯把自己珍藏的美酒给她喝。赤君也曾让岳冰带话给她,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去哪儿哪儿找什么人。

  白选深切怀疑,肯定是碧君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提前给赤君乃至钟木兰都送了信。否则,她不会一进入九德山庄就被诳走照顾小朋友。想到烦恼处,白选咬牙切齿地后悔,真该让皮皮拔光那只鸟的羽毛

  钟木兰在九德公会定然有地位极尊崇的内应,给予岳冰等人的通行令牌权限都很高。白选又恢复了灭绝师太的造型,由岳冰领路前去虚境观礼团的下榻之处。至于玥莲和克雷艾斯,她只能希望碧君会大发慈悲。

  此时九德山庄已经乱了套,仰面看天空,时有光影飞掠而过,到处都是轰鸣爆炸动静。这次事件显然有预谋,据岳冰介绍,山庄的护山大阵迟迟不曾发动,肯定事先就被破坏。否则大阵一起,来再多的人都白搭,尽数会被困住剿杀。

  五个人警惕地慢慢前进,偶尔有人欲扑上来意图不轨,那肯定有来无回。岳冰这四个少年男女,别看岁数不大,下起手来却特别狠辣。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取人性命。

  另外,要不是白选努力压制皮皮的躁动情绪,皮皮肯定会主动出击。对它来说,这些修士或者法师就是人形补品,还是吃多少都不上火的那种。越来越多被吸尽法力甚至本源属性能量而死的干尸出现,岳冰那四人看着白选的目光也渐渐有了更多的恐惧。

  ——吞噬异能真是太可怕了

  往山庄腹地前进,出现的人当中参观众便少了许多。九德公会的四大护卫团和两支预备营护卫团齐齐出动,只要不服从命令者就暴力镇压,杀无赦。

  一路走来,身穿不同颜色盔甲的护卫团呼啸来去,与五人众擦肩而过,个个都杀气腾腾。但是只要安分守己,在护卫团路过时退让一旁保持安静,五人众没有遇到任何质询。

  当然,岳冰高举的令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级别相当高级的贵宾通行证,九德公会身为修士盟的中立势力,不会随便得罪人。只要没有挑衅行为,有令牌护身,不会直面九德公会的攻击。

  路上时时可见护卫团与人交战,五人众都躲得远远地旁观,唯恐被混战波及。白选那也是血里火里闯出来的,但此时也深觉那些杀人机器实在可怕。没有半分表情,沉默肃重,这些修为参差不齐的护卫对人命却都有同样的蔑视。

  假如发生战争,这样一支冷血精锐投放战场,不说其修为如何,单是这种不把别人和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只求杀敌不顾自身的凶悍战意就足够让对手脚软心惊。

  “好像是青龙、玄武两个护卫团的人和血修罗骑士团的人打起来了。”岳冰惊讶地嘀咕,不自觉地欠出大半个身子去张望。罗恩、夏林、洛云舞三人也急忙从石壁后面抻脖子探头探脑。一时间,这处石壁的断面从上至下一溜儿出现四个小脑袋。

  白选站在四人身后,随便瞧了一眼就自找地方坐下。她对他们旺盛的好奇心早就麻木,要不是四人只看热闹不会随便参合,她早就大发雷霆把人胖揍一顿。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情况,打酱油也有可能把自己坑进去好不好?

  离这堵断壁大约几百米开外是一片开阔之地,应该是山庄内演武场之类的地方。那儿已是墙倒屋塌,到处都是土石砖瓦废墟。疑似人类和兽类的残肢断臂抛得到处都是,墙面地上遍洒斑斑血迹,血腥味道冲天。

  五人众藏身在这堵高大断壁之后,此时前路被阻,就算不看热闹也要暂时躲避。白选也趁机喘口气歇会儿,顺便磕点药。她虽然有异能,但是体力只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哪怕是身为魔法师的罗恩和洛云舞,因为是战斗法师一系,身体也比较强健。

  那四人观战得兴致勃勃,不时争论施法如何如何,倒是不白瞎这次机会。皮皮在附近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出没,她才真正安坐。

  白选示意皮皮吐一瓶虚境出品的丹液出来,好补补元气。此此前来修士盟,不可能一点准备也不做。碧君好歹也是白璧无瑕的专属炼丹师,看在自家少主人的面子上给了她不少丹液。

  虽然碧君不屑地吐槽这些丹液都是她炼丹时剩下的废弃残渣,但对于人类白小乖来说,这些散发着清香的液体却是相当有用的珍贵药剂。不过白选还是试着问碧君讨了几瓶丹丸,给皮皮当糖豆吃。

  碧君无情嘲笑异能者的柴禾身体有多么脆弱不堪,根本承受不了丹丸的精纯庞大灵气补充,服了只会死得更快。不过说归说,她还是扔了几瓶给白选。

  路上碧君可没有少了旁敲侧击,总想弄清楚白选究竟是有空间法器还是又兼具某种能储物的空间异能。白选一味装傻充愣,就这事儿也把碧君馋得够呛气得够呛,也难怪人家会把她往套子里带。

  还别说,白选现在真挺想碧君的。离了那只不停叽叽喳喳乱叫的鸟儿,她竟有几分寂寞感觉。前面讨论九德公会青龙与玄武护卫团和血修罗骑士团八卦事件已经到热火朝天地步的四只,从外表上来看与她差不多大。但她的心理年龄却比他们老得多,总觉得不能理解孩子们无聊的意气争斗。

  飞快地吞服了一瓶补充体力的丹液,白选只觉一股温暖感觉从胃部向全身蔓延,这舒服劲儿就别提了。不过数次呼吸的时间,她就重新精神焕发,能立马跑一万米不带红脸的。

  忽尔从南边天空飞来两名修士,各自踩着一柄深绿色和黑色的飞剑。距离太远,白选看不清楚他们的面目,只能判断都是男修士。这二人经过时,半空中会同时响起尖锐鸣啸声音,刺得白选耳膜生疼。他们半眼也不带瞧五人众,直接奔向战场。

  “是李曲直和游润下”岳冰与夏林异口同声,她们交换着惊讶眼神,彼此神色都很郑重。

  二女话音还未落,却见西北边的天空也飞快出现两个黑点。眨眨眼的功夫,黑点就到了近前。白选借助皮皮的能力定睛瞧去,啧啧赞叹了两声。

  只见新来的这二位是一对俊男美女。俊男骑着一匹肋生双翅、腹部覆盖着水晶也似鳞片的白马;美女却是跨坐于一头长着狮子的躯体与利爪,却有鹰头和翅膀的奇怪飞禽上。

  “哇哦,那是狮鹫、狮鹫耶”罗恩激动得脸颊上的小红点个个闪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就要跟着天上飞的狮鹫向前跑。

  “水晶飞马,是水晶飞马”洛云舞也一个劲地拿拳头去捶石壁,眼里直冒小星星。目光追随着那匹神骏的飞马,哪怕眼里掉落灰尘也舍不得眨眨眼,她无限陶醉地说,“骑着水晶飞马的夜墨大人好帅呀”

  “花痴”罗恩不屑地瞥了洛云舞一眼,一副不屑外带鄙视的模样。洛云舞气得腮帮子一鼓又一鼓,咬着嘴唇拿眼睛狠狠剜罗恩。

  罗恩下巴翘到天上去,得意洋洋地说:“小洛洛,像夜墨那样的男人,就算你跪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你就不怕绫大人一枪砸过来?”

  这话可就过了。洛云舞腾地脸色涨红,尖叫着扑向罗恩,两只居然就这么撕打起来。罗恩被洛云舞狠挠了两下,气得吱哇乱叫,也拿魔杖去敲洛云舞的胳膊。岳冰和夏林正小声讨论着什么,见状急忙劝架。岳冰更是不时去瞧不远处那团看不清楚面目神情的淡黄光影,心里越来越慌。

  这种小事,白选根本不管。反正无论怎么闹腾,在对敌时罗恩和洛云舞都能依旧配合默契,也仍然守望相助,这就足够。她正趴在断壁中间被她一拳砸出来的洞口里观望前方“关公战秦琼”的战局,那两名修士与飞马和狮鹫骑士的战斗可比小孩子争风吃醋引起的打架要好看多了。

  天上光影时而重叠时而分开,飞剑破空、法器嗡呜、飞马嘶鸣、狮鹫咆哮之声不绝于耳。飞马骑士挥舞着过人高的魔杖不停施法,狮鹫女骑士却是一手持枪一手持盾,绕着飞马骑士转圈。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是对老搭档。

  但那两名修士也很厉害,白选看了半天才大致能断定,那二人应该分别使用的是水属性和木属性的功法。半空中忽然碧影憧憧,那名踩着绿色飞剑的修士祭出一件树桩子也似的法器,脚踩黑色飞剑的修士则同时扔出一只玉白漏斗。

  玉白漏斗中哗啦涌出滔天大水,尽数被树桩法器吞吸殆尽。刹时,貌不惊人的树桩法器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膨胀增大,足有十几米高下,带着风声就兜头向两名骑士砸去。从树桩中还不停滴下绿盈盈液体,泛着黑幽幽色泽,瞧着极之不祥。

  数滴绿黑液体被风吹落断壁之上,嗞啦啦声响过后,断壁有如雪化一般被腐蚀出一个足有一米多深的洞口。

  正文 第十八章皮皮的宿命对手?

  狮鹫骑士绫由“电磁鬼”大人扮演。

  水晶飞马骑士夜墨由“╪═→夜殇”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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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断壁墙面淌下一条散发着剧烈污臭味道的绿黑色小河,阵阵黑烟冒起。白选不小心嗅着一口,差点直接晕过去。还是皮皮使劲挠了她一爪,她的神智才清醒过来。好玄呐,差点被臭死了

  再看还在地上翻滚着掐架的罗恩和洛云舞,已经跑得老远。岳冰和夏林显然也是要跑,但还是很够意思地过来拉白选。岳冰还给白选使了个隔味法术,显然知道这种剧毒散发出来的味道非常人能忍受。

  白选也终于决定不再用冷眼去盯着岳冰四人,说到底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在人道毁灭的阴影中逃生,被送到修士盟在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后,他们的生活定然充满了种种戒惧警惕。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真实来历,只怕除死无他途。那些小别扭小傲娇,就忽略了吧。

  等青黑色烟雾完全消散之后,五人才又回到断壁后面。这面高大的墙壁不仅能够阻挡很多从战场迸飞的“暗器”,而且能第一时间关注战局,地方着实不错。

  头顶天空的战斗又有了新的变化。带着剧毒的树桩法器变成树山,但没有砸着那两名骑士,很诡异地定在空中,有渐渐清晰的“咯吱咯吱”嚼食声音传向四野。

  树桩法器的青黑色光芒慢慢减弱,白选几乎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才能捕捉到一条正在树桩法器上飞快移动的金色光线。

  这条金色光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不过肯定是好东西,因为皮皮在白选耳边吵得她脑袋都要抽筋了。不等白选有所反应,皮皮居然径自化做金蓝色流光奔向了半空,没入了树桩法器明灭不定的青黑色光芒中。

  与此同时,罗恩使劲抽了抽鼻子,用异常震惊的语气低声叫嚷:“黄金圣甲虫天哪圣器这是圣器黄金圣甲虫的法力气息他们居然把圣器都给带来了圣教想干什么?”他一张小脸刷白。

  白选当然不能嗅到法力的气息,事关皮皮,她赶紧不耻下问:“什么是圣器?黄金圣甲虫又是什么?”

  “圣教对外声称拥有三大圣器,分别是黄金圣甲虫、石中剑以及荆棘头冠,是三个威力很大很大的法器。黄金圣甲虫几乎可以说是法器和炼金魔法用具的克星,因为没有它不能吃的。”洛云舞见罗恩呈呆滞状态,急忙替他解释。

  白选脸色大变,原来黄金圣甲虫也是“吃货”,难怪皮皮那么兴奋,这是遇上宿命的敌手了吗?洛云舞还在小声嘟喃:“只不过来观礼,他们怎么会把圣器也带出来了?”她满脸不敢置信之色,瞪大双眼望着半空。

  真是傻孩子,这摆明了来者不善哪这个劳什子圣教摆明了要找九德公会的麻烦么。白选摇了摇头。此时皮皮离体而去,她再也看不清天空中战斗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约瞧见玉白漏斗滴溜溜乱转,正在喷涌出更多的碧波。于是树桩法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膨胀了十数圈,时有清叱声响起。

  而不知什么时候在两名骑士身旁呈四个方向,分别有一支十几米高的大旗凌空迎风招展。看旗面上张牙舞爪的图腾,白选觉着这四面大旗应该是修士这边的法器。

  岳冰知道白选对修士战斗是两眼一抹黑,细声细气给她做现场讲解:“李曲直全力操控法器,已经没有余力。那四面阵旗是游润下的,已经构成了一个四灵封禁阵法,看来他想困住绫和夜墨。我估计他们想把黄金圣甲虫抢走。”说完,她靠近白选,使了个明目法术。

  白选这次又能看清楚了,她也终于分辨出李曲直就是木属性修士,游润下则是水属性修士。狮鹫女骑士名字是绫,而被洛云舞花痴的夜墨是水晶飞马骑士。

  刚刚目力大涨,白选就瞧见英姿飒爽的狮鹫女骑士潇洒地抽出腰间配剑,毫无花巧地平直挥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面阵旗。从这把银亮长剑末端猛地喷出一股银芒,银芒飞掠之处,天空时有细微黑色裂缝出现,又瞬间弥合。

  一声轰然剧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凄厉惨叫。只见那面被银芒击中的阵旗被一断两截,旗不曾向地面掉落,而是被紧随银芒出现的一道黑色大裂缝吞没。银芒斩断一面阵旗后,并不消失,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又飞掠向其余三面阵旗。连连数声惨叫,从半空笔直掉下一个人和一把黯淡无光的飞剑。

  “妈呀那该不会是石中剑吧?”被如此变故从当机状态中惊醒过来的罗恩拼命用手去揉眼睛,跳着脚试图把半空中那名傲然俯视的女骑士看得更清楚。

  白选旁观四人神态,他们皆是惊惶恐慌之色。她心道,这很正常,有一就有二嘛,那么有二自然也会有三。糟糕钟老太太是否清楚圣教带了圣器过来?白选很清楚钟木兰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人。一时间,她脸色惨白。

  修士那边只剩下李曲直。树桩法器还在沉沉向两名骑士下压,那道金色光线也依旧在树桩法器上蔓延,只是“咯吱咯吱”的声音时断时续,时而响亮时而又微弱下去。

  心急如焚的白选凭着与皮皮的模糊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丁丁点很微弱的隐藏在黄金光线里的蓝色光点。皮皮有没有胜算?可急死人了,她恨不得窜过去帮着皮皮咬那只倒霉虫子两口。

  半空中李曲直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不过水晶飞马骑士夜墨的面庞也白得像死人,汗出如浆。白选估计皮皮的突然搅局,肯定给黄金圣甲虫和夜墨带来了不小困扰。若非如此,这只圣器早就收拾了等级差距极大的树桩法器。

  不过二打一,结果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悬念,那儿还有一位手执另一把圣器石中剑的狮鹫女骑士绫。只听猛然一声呐喊,李曲直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身影居然顿时消失于原处,出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绫的银色剑芒划过天际,掉转头继续追击李曲直仓惶逃遁的背影。

  白选猜测李曲直肯定用了老命逃跑,说不定还使了什么禁术。可惜圣器就是圣器,银芒一直延伸向很远很远的天空。数息间,那儿倒栽蒜也似又掉落下一个身影。

  眼看天空中的战斗分出了胜负,其结果毫无疑问将影响到地面。李曲直跑路之初,树桩法器就急速变小,并且向下掉落。但是黄金圣甲虫却依然附着于树桩法器表面,夜墨乘着水晶飞马追去。

  而绫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地表将血修罗骑士团斩杀得丢盔弃甲的青龙与玄武护卫们,她策动狮鹫向下俯冲。白选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女骑士似乎看了他们这边一眼,眼神可不怎么温情。

  骤然有“呯呯呯”数声暴响,前方交战场地突然爆开两团灿亮刺目光芒。一股沛然不可抵抗的威压向四方扩散,直接越过断壁,把五人众给压趴下。

  “是自爆”岳冰扯着喉咙尖叫,“快跑啊”

  狂风四起,断壁摇摇欲坠,土屑纷纷掉落。这墙好似要塌了,五人众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往后跑。哗啦声起,这堵高达十几米的殿堂断壁果然轰然倒塌。灰尘扬起,直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白选费了好大功夫才在狂风席卷起的碎石草屑里站稳脚跟。这儿还没看清前面发生什么事情,就听一声响亮整齐、杀气澎湃的厉喝“杀”,先后又有十数团耀目光芒如小太阳也似升腾起。

  一声厉喝先震得五人众的脑袋都嗡嗡作响,十数团光芒轰然一炸开,附近所有树木都剧烈摇晃起来。同时大地震颤不休,竟然“卡拉拉”出现了数道宽长沟壑,有如狰狞伤痕覆于地表。

  眼疾手快抱住身侧一棵大树,白选整个人八爪鱼也似紧紧贴在树干上。这棵大树枝繁叶茂,七八人才能合抱,故而还能稳稳立在地面。只是风太猛烈,枝叶乱舞,她不免被抽打得浑身疼痛,一个劲地咬牙。

  判断自己应该暂时没有危险,白选急忙扭头四顾。却见岳冰那四个家伙虽然也在狂风中歪东倒西,但是都努力攀抓着尚且固定在地表的巨石或者屋舍顶梁柱。他们显然比她要经验丰富,至少没有被树木枝叶抽得直翻白眼。

  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自爆造成的余波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等风停尘散,白选从树上溜下地,全身的骨头都好似散了架,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

  呸呸吐着满嘴沙石探头向不远处瞧去,只见沙尘中缓缓显现出独一无二的周身不停流动着银芒的直立身影。蓦然一声咆哮响彻天地,白选眼瞳紧缩,那是狮鹫女骑士绫。

  她脑中忽然掠过“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当即立断换上湮灭战甲,并且毫不心疼地开启了战甲的合体方式。淡黄色佛光如潮水般从她身上退去,一层蓝汪汪流光紧追着出现。

  生命受到严重威胁,这时也顾不得身份是否会暴露。白选在战甲合体的短短时间里,不停地深呼吸。冷静、理智、勇猛、无畏,必胜!

  正文 第十九章我的战斗

  象征着湮灭战甲启动的深蓝色芒覆满了白选全身,同时,无数肉眼不能分辨的符文在流动的蓝光中飞速显现。

  它们或者互相合并重组成新符文,或者由一个符文分拆成两个甚至数个。有些符文直接消失,原处出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新符文。

  不同的符文决定了战甲的不同模式。合体模式时,战甲的启动时间要稍长,但这个“稍长”的耗时只是相对于分体模式而言。在岳冰几个人眼中,几乎是瞬间,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套直立的深蓝色哑光人形盔甲。

  彼时这周边所有高大建筑都在不久之前的自爆余波中被摧毁,只有零星几棵高大树木还巍然屹立。雪花也不再飘落,亮堂堂的日光毫无阻碍地洒在湮灭战甲上。

  它有看似黯淡实则圆融流转如意的深蓝近黑色哑光外表,它的身体曲线是那般流畅,仿佛就是件薄薄的外衫穿在人身上。此时它幽然站立于废墟间,不是没有生命力的盔甲,而是一位沉稳又素净的气质淑女。

  可是湮灭战甲其实通体都彰显着暴力,它是杀戳利器。就算里面装着的是位真正的气质淑女,也是要用它来杀人的,更何况白选前世今生都不是淑女。

  将战甲士整个头颅严实包裹的头盔同时也覆盖了脆弱的颈项,纤细的脖颈不得不变粗了三圈。头部是兽首形状,模样不算太狰狞。因为此时兽口是紧闭着的,獠牙不曾外露。若有必要兽口将大开,利齿也将见血

  兽目部位安装的是类似于生命探测仪那样功能的侦查仪器,但它不仅可以察知生灵,连死后鬼魂的存在都能捕捉到。兽鼻夸张隆起,内里装有高灵敏度的气味过滤仪器,同时也保障战甲士呼吸的畅通。

  从前额眉心至脑后竖立排列九根幽亮尖刺,可以随时喷出数量不等的湮灭死光攻击头顶的敌人。头盔上还格外铭刻着削弱以及抵御精神类攻击的阵法和反攻、增幅阵法。譬如白选,她的破魔闪电将被头盔上的增幅阵法加大威力。虽然闪电的数量不变,但是攻击的有效程度绝对蹭蹭往上涨。

  覆盖战甲士身体躯干的是胸甲和背甲。它们在肩部和腋下腰线这里严丝合缝咬紧,不留任何缝隙给敌人,恍若一体。战斗时,在两面甲的相接处会透射出蓝色湮灭死光,彻底将弱点变成yin*敌人上当的陷阱。

  胸甲与背甲面积最大,所以铭刻了许多符文。诸多符文形成法阵,可以减轻战甲自身重量、增加战甲的物理防御和法术防御、还能让战甲在虚空停留飞翔乃至奔跑如履平地。

  臂甲与腿甲同样铭刻符文,增加力量和速度。臂甲延伸至手背,但包裹手掌的外壳格外软和,不妨碍使用武器。腿甲以下直接覆盖脚掌,形成短靴式样。

  十根手指的指端以及靴尖和后跟都有玄机,或者弹出取自战甲本体虚空异兽的利爪,或者**出湮灭死光,是偷袭的不二利器。

  虚空战甲的攻击手段就是由制造它的虚空异兽本能能力而来,所以并不需要太多格外的武器。湮灭战甲除了配套有湮灭小手枪和臂甲腿甲上的湮灭炮以外,就只有近战时使用的湮灭短剑。

  如果能量充足,大可以枪炮齐上阵,而使用湮灭短剑可以在保证战力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节省能量。白选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套战甲残留的能量实在不多。除了能让符文阵法运转之外,她只能使用湮灭短剑。

  不过腰上这把湮灭小手枪只需要填充高品质晶石,倒是满能量的。于是白选决定要试试另外一个遥远世界混合了高科技和法术的武器与这个世界的圣级法器相比究竟谁更强

  除了武器配制,战甲有巴掌宽的腰带也不仅仅是装饰。腰带里封装着各种用途的药用胶囊,有解除战甲或者人体被攻击之后产生的各种负面状态的,有补充体能、法力的,恢复神智清醒的,都属于列装必备药剂,相当于军队行军囊里装的那些医药用品。

  藏在战甲中的白选有很安心且强大的感觉,皮皮离开她时,她从来没有这般自信过。此时,头盔与她的脑袋紧紧贴合,就像是另一层皮肤般亲密无间。在她的两处太阳穴上,有冰冷的触感。正是这两粒小小的不明材质圆点,让她能将战甲应用得如臂使指。

  由这粒圆形突起,白选能清晰感应到封印在战甲头盔中的虚空异兽真灵,并且能用“一动念”的方式指挥真灵操纵战甲战斗。当然,她也可以运用自己所学动手,而不是借助于真灵的战斗本能。

  一般来说,真灵只有在完好保存原体意识的情况下,战斗时才能发挥远超过人类自己操控战甲的优势作用。白痴真灵的战斗意识机械僵化、不知变通,所以一般训练新手适应战甲才会任由真灵掌控。

  白选决定有机会定要瞧瞧战甲形态下使用七杀的效果,只可惜对方手持长剑,她要空手入白刃显然会更费劲。现在不宜纠缠,应速战速决。双手用力握拳,修长指套上噼啪亮起蓝色光弧。她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身体轻盈得就好像根本没有覆着一层在外人看来软韬可是也定然很扎实的盔甲。

  凝视着在落地灰尘中越来越清晰的银色身影,白选的右手从右边腰际抽出了一把与战甲同色的短棒。“嗡嗡”似蜜蜂振翅轻响,从短棒的末端幽幽亮起只有三寸长的淡淡蓝光,其威势远远比不上石中剑能追击数百米的银芒。

  “退后,注意自己安全。”尽管隔着头盔,但白选的声音仍旧清亮。她早就从岳冰四人眼中看见了凝滞的惊艳和震撼,现在一开口说话,那四人才如梦初醒,赶紧转身跑开。

  而与此同时,手持石中剑的狮鹫女骑士绫也已经站在了倒塌的断壁那端。她有一头火红长发,用黑色蝴蝶结绑起高高扎成马尾。她身上的铠甲看起来也不是普通货色,一直散发着淡淡莹白光芒。哪怕石中剑银芒亮眼,这莹白光芒也没有被压制住。

  惊讶地看着白选,绫狐疑地问:“机甲士?”但她自己的表情已经对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答案。

  如同天舟某些人对修士盟诸多武备情况了如指掌,修士盟也一直不遗余力地刺探天舟武装力量的发展情况。绫做为圣教血修罗骑士团大将,很清楚天舟的机甲长成什么模样。甚至元家可供军队列装的兽形机甲还在测试诸多数据时,这个新消息就传到了她耳中。

  没有任何一台机甲是能与人类体型完全吻合的,所以绫很困惑。它与其说是机甲,不如说是一套整齐盔甲来得恰当。绫身上的圣辉铠甲已经是极其出色的防器,但比起对面那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盔甲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事实上,绫早就可以远远一剑挥过来,直接斩杀了这群躲躲藏藏偷窥的蝼蚁。但是她的好奇心和对局势能一手掌控住的强大自信让她没有那么做,她想瞧个究竟。

  狮鹫长长的狮尾左右横扫,那堵塌了大半的断壁便完全变成了砖石。凶猛悍烈的异兽载着女骑士缓缓踱步而来,步伐轻松。绫把石中剑插回剑鞘,抓起了放置在骑鞍上的长枪。

  这是在向自己表示轻蔑?白选眯了眯眼,第一时间从女骑士妩媚迷人的脸庞上看见了因为胸有成竹所以漫不经心的表情。既然是这样……她笑得阴险,盯着绫没有被覆面甲遮住的娇好面庞。

  白选右手轻轻挥了挥短棒,三寸长的湮灭死光慢悠悠地划过虚空,其势头与石中剑芒掠空时竟能引起空间破碎的威势根本不能比。但她的左手却飞快滑过腰间枪套,灵巧地勾出小手枪,抬手对着女骑士就是一枪。

  手指粗细的蓝光直奔绫的面门,狮鹫先于主人感觉到了莫大恐惧,蓦然咆哮一声,振翅左移。绫没料到坐骑突然暴动,且以很狼狈的姿势侧倒躲避,她的身体险些跌出坐鞍。

  忠诚的狮鹫为救主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湮灭死光洞穿了它的翅尖。蓝汪汪光芒迅速转化为黑色,这墨如子夜的乌沉颜色无情吞噬着狮鹫的羽毛、骨骼、血液,眨眨眼就令大片翅尖消失得无影无踪,黑色如流光继续往狮鹫躯干飞窜。

  狮鹫的凄厉哀鸣震得这片天空都似乎在颤抖,没有被死光击中的生灵绝对想不到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身体在消亡的同时,灵魂仿佛也被同时侵蚀,慢慢化无虚有。

  绫被坐骑颠落在地上,狮鹫歪歪斜斜地拖着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的左边翅膀在地上翻滚,眼里狂涌出混合着血液的泪水。它仇恨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深蓝色的生物,尖锐地鸣叫,翻腾起身撇下主人狂奔向仇敌。

  狮鹫奔跑时大地震颤,右翼疯狂扇动带起大片沙尘,会令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但白选却能清晰看见对面这只庞大异兽的身影,它有尖锐如铁的鹰喙,它的利爪反射着森寒日光。再度举起手,她就要开第二枪。

  正文 第二十章打手

  白选的目光蓦然凝肃,灰蒙蒙的四野,她看见紧随在狮鹫身后还亮起一道微弱银光。此次石中剑的攻击无声无息,唯独陪伴着那些细小空间裂缝。有人在烟尘中尖锐地叫喊着什么,数息后,女骑士愤怒到有些扭曲的面孔撞入白选眼帘。

  是避开还是硬抗?白选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她不久之前已经见识过石中剑的威势,在此时二打一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要先避其锋芒。

  胸甲和背甲之上铭刻的符文倏地亮起蓝光,不停变幻形状、位置,组成奥妙玄异的图案。白选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嗖地如炮弹般冲上半空。

  尽管飞行的命令是她自己做出的,但终究这是第一次上天。她用力闭住嘴防止自己丢人地失声叫出来,差点咬着舌头。失重感觉很可怕,她的大脑有微弱晕眩,幸好恐高症早就在与碧君同行的日子里被悲惨地克服。

  依旧有些慌乱地挥舞着手臂,白选当机立断切换成由真灵掌控战甲的状态。战甲立刻稳稳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她喘了两口粗气,根本不敢去观赏天上地下美妙情景,试着按照早就学习过的要领将掌控权拿回。

  闭着眼迈开脚小心翼翼地蹭了两步,果然如履平地,与方才脚踏实地并无二致。白选冷笑两声,就你们有飞行坐骑掌握制空权?这回也轮到姐们嚣张一回

  方才,石中剑银芒从战甲靴底擦过,穿过不久之前白选在狂风中用来固定身体的古树树干,飞掠向远方。空间裂缝不断切割吞没着树干和附近的物体,如伞盖般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终于轰隆砸向地面。

  烟尘滚滚中,从空中射下数道蓝汪汪光芒,尽数都没入狮鹫体内。方才湮灭死光只是洞穿狮鹫翅膀然后深入地下,但这回自上而下的死光一点也没糟践。

  狂奔势头未消的狮鹫猛地刹住脚,随即在地上胡乱翻滚起来,羽毛和沙石草屑顿时满天乱飞。这头异兽疼得将鸟喙大张至极致,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它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端可怖的情景。体表的黑色流光如丝如线蔓延,飞快地交错缠绞着。忽然它的背部无端端消失一部份羽毛皮肤,露出内里的骨骼以及被薄膜包裹着还在跳动的鲜红心脏。就在心脏不远处的体内闪闪烁烁着黑点,那是深入狮鹫体内湮灭死光的“线头”。

  绫顾不得再攻击白选,跌跌撞撞奔过来试图抱住心爱的坐骑,却被疼痛得神智不清的狮鹫一尾巴抽飞。这一击力量极大,绫没有伤在敌人手里,却因坐骑被抽断了数根骨头。她喉中咯一声响,喷出一大口血来。

  “把石中剑给我,我就不让你的坐骑这么痛苦。”

  对绫来说,白选的这句话简直就是魔鬼的诱惑。但是她却丝毫也没有犹豫,抖手将石中剑连剑带鞘抛给了悬空浮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这个魔鬼。“快救它”绫双眼流淌着与狮鹫一般无二的血泪,疯狂大喊。

  说实话,白选根本没指望能就此拿到石中剑,她只想交换出一些情报。但是绫让她很意外,这位女骑士居然愿意为了一头坐骑放弃圣器。因此石中剑到手,她居然愣住了。

  绫捂着剧痛的胸口,痛苦得蜷起身体。她的肺叶被肋骨刺穿,血沫堵住喉咙,连话也说得很艰难。她向白选伸长手,手指曲张,指甲盖上的殷红颜色不比她眼中流下的血泪深多少。“求求你快救我的肯。”绫凄厉地哭叫。

  如果是我,我也愿意为了猛犸放弃这倒霉圣器。在世人眼中的坐骑或者说宠物远远比不上厮守多年的伙伴重要,大约在绫眼中,那头名叫肯的狮鹫也是她的亲人。白选飞到还在用破坏身边一切的方式发泄痛苦的狮鹫身旁,灵活地躲闪着异兽毫无章法的凌厉攻击,手掌按在了它身上。

  回收还没有完全发挥的能量,这也是给战甲充能的方式之一。同时,这种方法也能应用于刑罚。白选在皮皮给出的影像中清楚看见,被虚空战甲士们俘虏的敌人,经常被用这种方法“招待”,以获取口供。

  只要没有伤到大脑、心脏等要害部位,如狮鹫这样的异兽不会立刻就死。只要抢救得法,并且及时,别说保命,就连战斗力也能恢复。

  缕缕黑色死光从狮鹫体内被导引而出没入白选掌心成为战甲的能量,这头狂乱的异兽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令它疯狂的痛感一消失,血肉肌体之伤反倒不会给它更强烈的刺激。方才的暴*耗费了它太多体力,此时它恹恹趴伏于地,望着绫的目光凄楚哀伤还有些许羞愧。

  绫哭叫着爬过来,搂着狮鹫的颈项哭得声哽气咽。她不顾自己的伤势,一个劲地抚摸着狮鹫的羽毛,根本不敢去看那些将狮鹫骨骼血脉内脏坦露于外的黑洞。

  “它伤得很重。如果不继续救治,它还是会死。”白选重新落地。如今绫没了石中剑,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她对这位将坐骑视同于亲人的女骑士有几分好感。

  “你刚才说了要救肯”绫仰面对白选大喊。白选与她站得如此之近,这才发现女骑士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还是个脸上尤有孩子气的小姑娘。

  “我有说吗?我说的是让它不再那么痛苦。而死亡,也是不再痛苦的一种方法。”白选冷冰冰地说,“当然,如果你愿意再花些代价,我也许还能救它。除了我,没有谁能让它消失的身体重新长出来。”

  必须用到战甲腰带里掖着的去除负面状态的胶囊清洗被湮灭死光伤害过的肉体,而后才能对伤口施以各种救治,否则再花功夫也是白搭。在虚空星海的世界里,湮灭小手枪只是军队列装装备。被死光击中之后,只要不是伤在立刻致死的要害部位,基本上都能捞回小命。

  “让她结血修罗效死契认您为主人”岳冰站在由十八把小飞刀组成的法阵里跳脚对白选大喊,兴奋得一塌糊涂。另外那三位也各自使用最强保护措施,瞠目结舌地瞪着白选和绫,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能救我的肯吗?”绫抽抽嗒嗒地问,红通通的大眼睛没有一刻离开奄奄一息的狮鹫。

  “我其实并不想让你认我为主人。”白选皱着眉,觉得绫既然能为了狮鹫背叛现任主子,以后也可以因为同样的理由背叛自己。所以她对岳冰的建议并不以为然,她只想从绫这里得到一些重要情报。

  咬着红唇望了白选片刻,耳畔是狮鹫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绫咬破手指,嘴里喃喃有声。从她指尖滴下的血液在咒语的作用下于虚空中飞快凝成一个诡异的图案,这图案飘向白选的眉心,向白选传递着一股模糊的意念。

  虽然听不清楚绫在念叨什么,但白选还是从图案意念中感知到了服从忠诚敬仰等诸多正面情绪。她甚至能隐约知道,如果自己接受了这股意念,便相当于将绫的性命握在了手里。

  “同意,快同意呀”却是罗恩在叫嚷,“绫是没有主人的修罗,效死契成立后,她和它的坐骑都会忠诚于您”

  白选低头看向绫。女骑士抹着泪花哽咽着说:“我和肯缔结的是魔宠平等契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它不仅仅是我的战斗伙伴,也是我的亲人。请您接受效死契约吧”

  “我并没有十足把握救得活它,这样你还要赌上自己吗?”白选轻声问道。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我只是接受了无二三大人的雇佣,高傲的修罗绝不轻易认主。如果效死认主契约成立,我与无二三大人之间的低等雇佣契约会被法则之力抹去,请您不必担心我的忠诚”绫紧紧搂着狮鹫粗壮前肢,眼巴巴地哀求,“大人,请您救救肯”

  能有个强力打手也不错。白选按照罗恩的指点,感知到了那股盘旋不去的意念,且传递出“同意”。那个泛着血光的图案立时分成两半,一半无视战甲,直接进入白选的脑海中;另一半则没入绫的眉心。

  “主人,请您赐予绫姓氏。”绫单膝跪在白选面前,虽然仍旧含着两泡眼泪,但态度极为恭敬。

  “姓白好了。”由进入脑海的意念,白选知道这是契约的达成要件。都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她话音甫落,只见绫的眉心慢慢浮现一个殷红符记,看着像是某种武器扭成麻花的样子。

  认主契约一生效,岳冰那四人的警戒也随即撤除。他们撒脚丫狂奔过来,对这番变故都是啧啧称奇。而白选也不含糊,取出负面状态消除胶囊喂给狮鹫吃。

  等狮鹫好似打摆子一般颤抖了片刻后,白选让岳冰用水属性功法医治它的外伤。夏林的木属性法术也对伤势有用,一并帮忙。绫站在狮鹫身边,仍然不停抹泪。

  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如果绫趁着白选没有启动战甲时就给她一石中剑,这胜负还真的挺难说。绫是初到此界没有多长时间的修罗,若是待的时间久了,必定会对人类的阴险毒辣有更深的认识。可惜已经晚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我有我自己的国

  趁着给狮鹫治伤的机会,白选和白绫简单交谈了几句。从而得知修罗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而是被祭司用召唤法则从修罗界召唤而来。所以绫虽然不能算这个世界的人类,却生活在修士盟而不是虚境。如绫这样的修罗,在血修罗骑士团里还有几个。

  既然自己都能穿、越时空重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白选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曾表露惊讶之意,倒让白绫有些异样。话说,她很想知道这位能够举手投足便重创狮鹫的强者是什么模样。

  白选与白绫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从她开枪到救治狮鹫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却让局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白绫都是脾气爽利的人,狮鹫的伤也耽搁不起,所以时间才会短。

  看着岳冰和夏林在忙活,重新把石中剑挂在腰间的白绫蹲在地上与狮鹫不知说着什么。而白选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处树桩法器坠落的地方。也不知道离这里有多远,皮皮还没返回,她很担心。

  “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就待在这儿。这么久都不见有人过来看热闹,我估摸着肯定是发生了更大的事。”白选没直说自己去找皮皮,瞟了远处不久之前大打出手的地方,又说,“罗恩、洛云舞,你俩去那边瞧瞧,看看还剩下什么装备没有。就算是缺损的法器、魔法用具什么的,也给捡回来。”

  罗恩惊诧地瞪大眼,脱口而出:“我才不去”声音极之不屑,眼神也甚是放肆。洛云舞扯了扯罗恩的法师袍,罗恩还冲她瞪眼睛,咧咧道,“去捡死人的东西,太丢人了”

  “很丢人吗?”白选慢腾腾地问,“如果我一定让你去丢这个人呢?”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问“你吃还是不吃”这么平常的问题。

  张了张嘴,罗恩却没说什么,只是梗着脖子,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倔强模样。洛云舞怯生生地看了白选两眼,低头不语。白选不再说话,但是站在一片乱糟糟废墟里的深蓝色战甲却慢慢溢出令人不断打寒颤的气息。

  罗恩渐渐感觉心跳如鼓,喉咙阵阵发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白选忽然向他走了一步,他竟然不自由主地咚咚往后退了好几步。

  察觉到自己的畏惧,罗恩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神情越发倔强。原本蹲在地上的白绫立刻进入忠诚打手状态,扶着石中剑目光森寒地看着罗恩。

  “小姐,罗恩还小,您别和他见识。我这里马上就好,我与夏林去捡装备。”岳冰察觉不妙,急忙冲过来劝说,一个劲地给罗恩使眼色。洛云舞也焦急地拉着罗恩的手,使劲拖着她往前走。

  虽然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白选都没有去捡死人的装备。但是很显然,罗恩再不低头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岳冰更是清楚白选的脾气,知道她对罗恩已经很不满。这是借题发挥,要把这根刺儿头给捋直了。

  “年纪小,却不意味着不懂事。你们在修士盟蜇伏多年,我不管你们帮了钟老太太什么忙,对天舟做出什么了不起的贡献,可惜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如果想回去和家人团聚,就老实听我的话。我的耐心很有限”白选带了几分杀气,冷漠地说,“节俭是美德。如果以前你们没有学,从现在开始学起也不晚。”

  身处危险之地,白选没功夫去当幼儿园阿姨。想让他们暂时听话,也只有用绝对实力压制。至于他们心里是否有怨怼,这不是她视线范围内的事情,她只要他们老实听话就好。

  借着刚才那一战之威,她要趁势敲打敲打看似一个团体、实则拉帮结派的这四人。不去捡死人掉落的东西是件小事,但若是不服从命令而闹出大事来就糟糕了。白选不想以后因为他们而出现葬送了自小命、还要拖累旁人的糟心事情。现在皮皮不在,捡装备的事儿当然就要他们干起来。

  “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回去”罗恩使劲甩开洛云舞,脸色阴郁地说,“不要以为你很了不起……”

  “罗恩,闭嘴”一声清叱从不远处传来,随即一道剑光疾掠而至,剑光中人影若隐若现。

  白选一挑眉,从声音就辨认出此人的身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五星当中的太白,就是曾经当街向她挑战的凤从革。

  此时的凤从革不再有意气风发模样,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面如金纸、气息不稳,剑光晦涩黯淡,一身亮银长袍沾满了不知名污渍。正因为此,他的目光反倒显得越发锐利。

  凤从革出现后,岳冰等三女都长出一口气。罗恩之前虽对他有颇多不服之语,但是被他厉喝一声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再呛声。白选便知道,这位“太白金星”在五星当中颇有威信,估计实力也是最强的。

  “敢问可是白小姐?”凤从革迟疑着望向不远处那套深蓝色人形盔甲。他始终都没有看清过白选的模样,故而犹豫。目光飞向站在白选身后、额上显现契文的白绫和满身创伤的狮鹫,饶是他城府颇深,面上也终于露出讶异之色。

  “是我。老太太现在怎么样?”白选也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来带小朋友了。她可以去干别的事儿。

  “我不知道。”凤从革却摇摇头。

  白选皱了皱眉,死死盯着凤从革。但他的神情如此坦然,目光清湛,没有半分心虚之色。看来老太太铁了心让自己带着小朋友回家去,白选心中暗生烦闷。她发泄般地想,就算您老人家打定主意去死,也至少让我把您的尸体给带回去。难道您想埋骨异乡?

  扭头看了一眼白绫,白选低声问:“绫,你的肯是不是需要地方养伤?”狮鹫已经陷入重伤之后的自我保护昏厥状态,那么大一只,谁搬得动啊?强力打手当然应该带在身边,可是不安顿好狮鹫只怕白绫心思不宁。

  白绫急忙回答:“我这就把肯收进魔宠空间。”她向来拿肯当亲人看待,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会让它孤独地待在魔宠空间里。念颂着旁人不懂的咒语,绫挥手洒落阵阵白光,昏沉的狮鹫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你来了,这些小家伙就由你领着。我去找老太太。”白选看向凤从革说,“岳冰知道一个安全地方,你们先去那儿落脚。”

  “白小姐,老太太说……”凤从革试图拦阻白选。他喉间一凉,一把数米长的骑枪直勾勾对准自己,寒气四溢。

  “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干什么。”白选看也不看五星,转身就走。白绫一直用长枪指着凤从革,直到白选走出十几米外,她才纵身于废墟之间,飞快跟上。

  凤从革苦笑出声,钟木兰也说过这位主儿不是好摆布的人,她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不会轻易受人指使。摇摇头,看向还鼓着腮帮子的罗恩,凤从革声音微寒,警告道:“罗恩,如果你不听从命令,她真的会杀了你”

  罗恩脸色一白,嘀咕着说:“她不怕老太太?”

  说到底,还是自恃对天舟有所贡献。凤从革叹着气说:“刚才她已经动了杀机。身处险地,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要么服从,要么死,就这么简单。”

  眼望白选消失的地方,他失落地说:“绫的实力我们都很清楚。连她都栽了,你们认为我们面对白小姐时有赢的可能吗?”可笑他还试图去挑战她。

  “我很清楚她的性格,她护短,也重情义。但是在没有成为能被她护着的人之前,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岳冰沉声说,“不管你们怎么想,我的命已经捏在她手里,我还想正大光明地与父母家人见面,所以我会听从她的命令。再说,跟着她,并不想你们曾经料想过的那么差劲。以后你们就知道。夏林,我们去发死人财吧?”

  夏林点点头,与岳冰手拉手当先走向那处狼藉满地的战场。凤从革盯着罗恩和洛云舞,直到他们也迈动脚步跟上去,他才押后。他似无意般望着某处,替众人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假如罗恩就此与众人分道扬镳,等待着他的绝对是石破天惊的一剑。

  白绫收回石中剑,对身侧的白选说:“主人,他们去捡装备了。”她二人藏在一方湖石后面观望着那五人,白绫按照吩咐随时准备挥剑杀人。

  “嗯。”白选正在用心感知皮皮的方位,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问道,“你能不能找到你那位同伴?”

  “主人,”白绫咬着唇低声说,“他是有主的修罗,不会再认第二个主人。”

  瞧白绫的样子,似乎对那名飞马骑士颇为关心。白选笑了两声说道:“你放心,只要他不与我为敌,我不会杀他。”

  白绫神情震动,迟疑着问:“您不是天舟人么?”

  白选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我有我自己的国,所以,在我眼里没有地域种族之分。只有,”她淡淡道,“自己人、陌生人以及敌人。”

  自己人,护之;陌生人,无视之;敌人,灭之这就是白选在黑潮纪的生存法则。

  正文 第二十二章你们打架,我发财

  对于“自己的国”这样的说法,其实只不过是白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隐喻。面对同样不属于这世界的修罗白绫,她很有几分亲近之感,言语间不免透了些风。

  但在白绫听来,却以为自己的主人不仅实力强悍,而且志向远大。那么追随这样的主人,也许不会辱没了修罗的能力和身份。对于修罗来说,战场即是埋骨地,只有战斗才能体现出自身最大价值。

  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白选,白绫毕恭毕敬地低下头颅,黑色蝴蝶结上的魔文幽幽闪光。她发自内心地说:“吾愿以吾命护卫主上,以成就不朽功业”

  白选一呆,随即猜到白绫多半误会了。但她没去解释什么,既然要走上那样一条路,强力打手自然越多越好,误会什么的都是浮云。她催促道:“带我去找你的同伴吧”

  “是”白绫领着白选穿行在树木乱石之间。树桩法器坠落的地方并不远,尚有五十多米的样子,就能瞧见那儿有淡淡金色光芒一闪又一闪。只是这微弱光芒被没膝的草丛和倾颓倒塌建筑给遮住,不仔细去找很难发现。

  白绫把白选方才的话听进心里,路上若有装备残具也细心地收捡起来。有时候遇上不错的装备,她还会特意拿给白选看。瞧着她毫无机心的灿烂笑脸,白选心说话,修罗真是个奇怪的种族。刚刚还打生打死,片刻就能因契约俯首帖耳。

  ——契约的力量真是无穷大,却也显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分外薄弱,唯有依靠外力才能互相信赖。这不知道是不是黑潮纪生灵的悲哀。

  在靠近那地儿之前,白选单留下湮灭手枪,而后将战甲重新恢复到分体模式节省能量。于是白绫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穿着女修士衣裙的光头女子,她不禁愣住。“您这样只怕会引起人怀疑。”她轻声提醒。

  尽管克雷艾斯向白选发誓效忠,但显然那个誓约的力量并不是很强,所以白选根本不放心让克雷艾斯外出就特意为了买件法衣。

  反正用佛力战甲伪装自己,又有玥莲的咒术帮助掩饰,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决定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比较安心。故而,直到现在白选还是灭绝师太穿漂亮衣裳的怪异形象。

  再说了,就算有人质疑那又怎样,谁规定了光头就不能穿漂亮衣服?行事悖逆狂放、不拘小节的修士多的是,不差她一个。难道说法衣毁了没地儿换,赤、身、祼、体到处跑不成?这种情趣“高尚”的爱好,白选还没养成。

  “就现在的混乱状况,谁还有心理会这个?如果有人找麻烦,我就说法衣毁了,随便弄了套衣服穿。”白选微笑着说。白绫想了想,也点头认同这个借口。今天九德山庄简直就是个大型屠宰场,别说只是换件衣服,有那厉害的强者换个躯壳重新活一次的事儿估计都能干出来。

  “谁在说话?是绫吗?”草丛里传来虚弱质问,是个男子绵软无力的声音。

  “是我。”白绫看了白选一眼,见她点了头这才走过去。

  白选慢慢跟着,却并不与白绫一起上前,而是藏在半边坍塌的殿壁后面窥视。只见一片乱石之间卧着一匹已经倒毙了的马匹,瞧着应该是曾经在天上飞来飞去很是神骏的水晶飞马。

  马儿低垂的头颅正好对着白选的方向,所以她能清楚看见那双水漉漉大眼里凝固了的恐惧悲伤绝望等复杂情绪。顺着马身向后望,她恰见一个俊美得近乎妖异的男人正将双掌贴在马腹之上。一缕缕轻灵的淡红色气雾自马身腾腾而起,尽数钻进男人的鼻子里。

  “墨你居然吸食洁的精血疗伤?你杀了你的洁”白绫僵立了许久这才咆哮出声,她此时的情绪竟然比方才狮鹫受重伤时还显得愤怒悲痛。

  “快来帮我该死的,我快控制不住黄金圣甲虫了”夜墨脸色阵青阵白,淡红气雾缭绕在他鼻旁,他俊美的五官因痛苦而显得越发狰狞。

  “你怎么能杀了洁?”白绫却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仍旧不敢置信地瞪着夜墨,失神地呢喃,“你杀了救过你很多次的洁”

  “绫”虽然精疲力竭,但夜墨也发现了白绫额上的契符。他惊讶地瞪圆斜长妖媚的眼眸,双手阵颤,淡红色气雾一阵大乱。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也仅在契符上一触即收,用轻飘飘的声音说,“还不快来帮我?黄金圣甲虫正在挣脱我的控制”

  白绫犹豫不决,看上去很失望,但是又有点担忧。但她迟疑半响,还是因夜墨愈发难看的脸色和焦急催促慢慢向前走。

  白选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过还是举起小手枪对准了夜墨。这男人可以牺牲救过他性命的坐骑,难保不会对白绫下手。白选不想干涉白绫的选择,但也不会坐视自己刚刚收下的强力打手被暗算。

  白绫刚坐到夜墨身边,就被他拉住往怀里带。只听低沉数声轻笑,夜墨泛着红光的双掌离开了已呈现灰白惨淡之色的马尸,转而按在了白绫身上。

  他低下头在白绫耳边吹了口气,顺势含住她小巧如珠的耳垂,昵声细语:“亲爱的绫,只要一点点精血就好。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主人责罚吧?你是如此爱我,并且还说过愿意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情。”

  真是无耻白选挫了挫后槽牙,举起手枪对准了夜墨的眉心。却听一声尖叫,白绫腾地坐起身挡在了夜墨身前,望向白选哀求:“主人,求您不要杀他”

  就知道会这样。白选摇摇头,怜悯地说:“他都已经在吸食你的精血了,你还帮他说话?伤害你,就等于伤害到我的利益。你让开”

  痛苦呻吟出声,白绫抓着夜墨的手往自己身上重重一按,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把推开。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的脸色已经由红润变得雪白。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白绫低头看着错愕的夜墨,眼里涌出泪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来到这一界。我确实爱你,可是你不爱我。现在我找到了主人,不再需要你虚假的爱。这些精血送给你,从此你再也不能以爱的名义要求我做什么留下黄金圣甲虫,你会向主人请求饶你不死。”

  “绫你背叛了无二三大人你还想拿走圣器”夜墨吸食了绫的精血,精神明显振奋了许多。他站起身冷笑着面对身体摇摇欲倒的绫,张嘴念咒。可惜一道蓝光划过半空,直接没入他体内,原本要吟颂出声的咒语在短暂得几乎不能令人察觉的停顿过后变成了惊起飞鸟的凄惨哀嚎。

  白绫咬着唇,不敢再看夜墨一眼。她弯腰捡起了什么,飞也似地跑回白选藏身之处。眼眶通红,低着头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白选面前,她轻声说:“主人,黄金圣甲虫在此。”

  白选凝视了白绫数秒,这才接过白绫掌心中的一团金灿灿光芒。并非只是虚无的光,一入手她就觉得沉甸甸的。不久之前有如小山般的树桩法器如今缩成拳头大小,完全被金光笼罩。

  不过这金光的颜色已经不再纯正,似乎掺了别的颜色在内。白选知道那是皮皮的金蓝色外光,原来皮皮与黄金圣甲虫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不过少了夜墨给圣甲虫的法力支援,皮皮的压力定然要小很多,此时它的情绪很亢奋。嘿嘿,你们打架,我发财。圣器么,定然要到手

  “主人,我们可以走了吗?”耳边是夜墨越来越凄惨的呼救声求饶声,白绫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你说过还有别的修罗来到这一界。那么除了他,还有没有修罗与你的关系特别好?”白选却不挪步,一面分心感知皮皮的昂扬斗志,一面慢条斯理发问,仿佛不远处的哀鸣只是鸟儿在唱歌。

  “没有。”白绫黯然摇头,“修罗界地域很广大,我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修罗以前都不认识。我一直以来也只是和夜墨搭档,别的修罗不太熟。”

  “去杀了他,用你的手让他不再痛苦。”白选逼视着白绫,神色淡然地说,“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在欺骗利用你,他能杀死有救命之恩的坐骑,也能理所当然地放弃一个不爱的傻瓜女人。如果你不能亲手斩断与他的羁绊,就算他现在就这么疼死了,以后你心里也会有阴影。我不知道修罗的修行方式是什么,但想来心中存有障碍都不会是好事。”她的话未免太冷酷,但她相信白绫能懂她的苦心。

  前世今生两世的生命历程告诉白选,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对于曾经爱过的男人,无论他干出什么事,女人的心都会特别柔软。白绫刚才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个令人悲哀的事实,在爱情当中,付出真心更多的一方也总是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沉默着呆立良久,白绫抓紧骑士长枪,重新回到了那处乱石之间。白选盯着她,直到她将长枪刺入夜墨的心脏,将那颗红中泛黑的心搅成了粉碎才不忍地别开眼。很快白选就感觉到了热浪,一股血肉被烧焦的难闻味道随风四散。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他们的仇恨比海更深(200粉红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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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德山庄彻底完了。原先美仑美奂的建筑和山水风景都在激烈交战中毁灭,随处可见类似于自爆过后一物未存只有灰黑尘埃的凄惨现场。白选与白绫沉默行军,向着白绫所知道的钟木兰很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笔直前进。

  唆使白绫杀了曾经的爱人,白选心里也不好受。她也是个女人,虽然总是被动地接受感情,但并不代表她的内心就苍凉得如同荒漠。她的内心情感很丰富,也正是如此才会有更多的顾虑和更多放不下的人与事。

  但人却有这样的劣根性——除非是深切关怀着的人,否则自己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尚且不熟悉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大那也是小事。这就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选终究是个凡人,白绫的爱情即便能打动她,她也仍然会用换成她自己大概就办不到的冷酷方式去逼人慧剑斩情思。

  ——是女主,却不是万能女主。会害人,也会被人害。偶尔善良,经常自私,绝不当圣母,只愿意顾及我爱和我愿意帮助的人们。这是白选,其实也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泽被万物的那是太阳。

  不过为了以后能相处融洽,白选斟酌了许久,还是决定说点什么。哪怕会让白绫觉得她假惺惺,也必须要把一些话讲清楚。

  “我不想说什么为了你好的鬼话。因为你我都清楚,我只是不想让你的修为从此凝滞没有长进,才逼你斩去过往。用修士们的话来说,夜墨就是你的心魔。斩而除之,你的心境才会更加通透明净。”白选跳过一处被巨石截断了的水流,若有所思地说,“你看,这块大石一压,原本快乐流淌的溪水以后就要变得陈腐,因为它不再自由。”

  白绫抿着唇看了看石下乌黑沉垢的脏水。这么短的时间,被阻断的水流当然不可能就变得陈腐,水的颜色之所以难看还是因为被战斗波及。但她确实懂白选的意思。淡淡笑了笑,白绫低声说:“是我的态度给您带来了困扰,真是抱歉。其实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很难受的感觉。”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神情还有些迷乱:“我们修罗行事都不拖泥带水,我在看见死去的洁的刹那,就已经知道夜墨有朝一日也会抛弃我。只是心里太绝望了,绝望得希望眼前所见都是假的。可是在杀死他的那一刻我也终于知道,原来我不止爱他,我还很恨他。现在爱恨两消,我的心灵获得了自由”

  侧身对白选举了举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白绫的笑意甜了几分:“夜墨的装备比我的好多了,主人,我们发财啦我曾经很爱他,但是那时的我也不傻。我对他隐瞒了不少事,也探听了他不少秘密。譬如他一直以为肯也是我成年之后得到的坐骑,如果他知道肯和我的契约是什么,一定会报告给他的主人用肯来控制我。我还知道他的几个藏宝室,有机会我们去取出来。”

  瞧着这眉眼松畅的少女,白选仍有些酸楚。原先还带着孩子气的女骑士眨眼间便成长了,可惜成长的代价总是太过沉重。希望如她自己所说,她的心灵得到了自由。

  那么,我的心可有真正自由的一天?想起碧君“爱情与自由”的选择题,白选微蹙起眉尖。那封留给白璧无瑕的信应该起了作用吧?这段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去维持,无瑕总跟着她像什么话?他有他应该去做的事儿。只要两个人都努力争取了,无论结果如何,她认为只要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不应该有什么遗憾。

  人生岂能尽如人意?现实就是这么骨感。抬头环顾四处,白选自嘲一笑。如果换成她是白璧无瑕的父母,大约也不会愿意接受一个总是招惹麻烦的女人成为儿媳妇。

  和白绫加快速度前进,一路畅通无阻。白选初始奇怪,等到了那个令她震撼的现场,她才知道为何路上半个人也没见着,原来都聚集在这儿。

  人山人海,旗帜飘扬。九德山庄根本就是个小城,否则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地方充为战场?远处倚为山庄屏障的青山倒了大半截,粼粼湖泊整个成了血海,郁郁葱葱的树林燃烧着冲天大火。此时两军冲杀正酣,哪里还有人去管在山庄里流窜的小鱼小虾米?

  白选左瞧右看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其实这里根本就是山庄的出入口。只是先前她进山庄的方向不是这边,且以前过了湖泊就是康庄大道,而现在却不知用什么手段沿湖建起高达几十米的宽厚城墙,那不见边际的湖泊也被倒塌的连绵青山硬生生填出了可供军队连跑带跳的坚实地面,她才一时犯了糊涂没认出地方来。

  守城方自然是九德公会的卫士们,此外还有前来观礼的一些贵宾及其门人随从。攻城方则分作两起,一起人应该就是白绫的前老板圣教的骑士与祭司们;而另一起人成份驳杂,既有华夏裔修士,也有魔法师等人。

  但见尸横遍野,血流飘杵。这得是多深的仇恨才会互相死磕到如此地步?白选和白绫找了个隐秘处偷偷躲着观瞧,对双方的悍不畏死和越来越激烈、渐呈白热化的局势都有心惊胆颤之感。

  在黑潮纪这样的能量贫乏世界,仅凭这方水土绝对培养不出能够无视数量、以一人之躯面对一军的顶尖强者。哪怕是现在的白选有战甲之利也绝对做不到。能量总有用完的时候,难道敌人会等你站在那儿补充好了能量再去宰他们吗?

  尤其是天舟这样以高科技立国的国家,更加不信会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在炮火轰鸣中活下来。就像很久以前周久人对白选说过的那样——再强大的异能者,枪炮一个齐射也都变成了渣子。

  现在战场的局面与周久人所说差不多,无论是攻城方还是守城方,都不可能派出一名或者数名强者直入敌阵,都是大部队上。当然,那漫天乱飞的不是焰火而是法器法宝、魔法用品造成的“光效”;轰然一声炸响的也不是炮弹,而是什么人抖手扔出的一次性杀敌用品。火蛇乱窜中雷鸣电闪,还时有颜色诡异味道难闻的毒烟四下冒出。

  白选与白绫隔得那么老远,这身体都没有停下过颤抖。大地在呻吟,她们也便因大地的痛苦而感同身受。两个人想交谈也基本上办不到,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还夹杂有喊杀喊打声不绝于耳。

  挖了挖生疼的耳朵,白选在心中感慨,修士盟打成这样,天舟肯定是最开心的一方。钟木兰老太太潜入这儿,只怕目的不单单是为了给元学森报仇。将修士盟搅乱,削弱修士盟的实力估计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不过梅家祖孙又怎么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不管怎么说,从万休到梅一树再到梅半川,他们爷儿仨都是不折不扣的修士。哪怕要报梅将军的仇,也不会干出这种类似于胳膊肘儿向外大拐特拐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白选这儿还在寻思,就听一个清朗男声响彻天地间。这声音压过了隆隆轰响,不仅是那边战场,就连白选这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莫非要让天舟看汝等笑话?可别忘了,你我卧榻之畔尚有猛虎与恶狼”白选一下就听出来,这是梅老鬼一树同志净垢真人的声音。

  此言一出,大概过去一刻钟左右,攻城方偃旗息鼓,而守城方也不再投掷特色“炸弹”。两方人马竟是因为净垢真人的话当真暂时罢了手。

  白选却在心里冷笑,早干嘛去了,等打得鼻血都要流干了你才来说话,假不假?你们净垢门指定没掺合这场破事,保存实力以后好坐大吧?嗯,这种可能大大的有。

  掌心蓦然一轻,随即有什么东西跳了跳。白选下意识松开拳,低头正见金芒敛去。缩小很多倍的皮皮昂首挺胸叉着四爪站着,一只爪子下面还压着指节大小的金灿灿甲虫。那拳头大的树桩法器已经不见了。

  “乖乖,我有小弟了耶”皮皮喜滋滋地放开爪子。那只金色甲虫便振了振薄膜般的透明羽翼,头颅之上有它身体长的两根触角也晃了晃。这所谓圣器竟然恍如活物般灵动。

  所谓圣器不是应该像石中剑那样的吗?还真的是一只甲壳虫?另外,它振翅晃又触角,难道在和自己打招呼?白绫在身边,白选就没有开口和皮皮说话。她纵使心里有万般惊奇,也只是对着黄金圣甲虫点了点头。

  这一幕落在白绫眼里,变成了圣器在和白选互动。不免又让她目瞪口呆且佩服不已——主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收服了黄金圣甲虫夜墨这样的灰袍大魔法师都只能借用圣甲虫的一部分能力呢。

  “我让这家伙吃光了法器才收服了它。乖乖,我是不是很会过日子?我告诉它,跟着皮皮和乖乖,有晶珠吃有晶石吃,它就快要乐疯了嘞它很好养,不挑食。”皮皮大概初为老大,情绪格外高昂。它见白选不说话,跳到她肩上拿爪子使劲挠她的脖颈子,居然还没发现这儿有个外人。

  黄金圣甲虫紧跟着也落在白选衣领子上面,且收敛起了耀目的金色光芒。它顿时变成不算很起眼的暗金色,触角在白选脖子上轻轻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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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二十四章好脾气的净垢真人

  冰凝仙子段冰凝由“jay007”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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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当今修士盟诸多宗门大佬中谁的脾气最好,非属净垢真人不可。据说在长老联席会议上,诸位长老经常争执得面红脖子粗就差拿出看家本事火拼一场分个胜负,唯有净垢真人四平八稳稳坐中军帐不为所动。事后,和稀泥打圆场两边苦劝的也是他。

  虽然性子绵软些暗地里未免让人瞧不起,毕竟修士盟是个拳头大就手握真理的地方。但是净垢真人的修为甚高,他不惹事却不代表怕事。只因他为人谦和,修行的又是以冲虚宽仁为要旨的功法,这才修身养性,等闲不与人争斗。

  这十几年里,不仅是在长老会议中,哪怕别的宗门之间有个什么矛盾,但凡不是生死大仇的,就会想到去请净垢真人来调停。他为人公正,处事不偏不倚,就算是至交犯了错,他也绝不偏袒。

  一来二去,原本是散修的净垢真人就有了偌大的名头。后来在几位好友窜掇下,他成立了净垢门。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短短几个月他就将净垢门建成修士盟有数算的门派。

  今日瞧着九德山庄这场狠斗,净垢真人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痛心疾首。他那声厉喝响彻天地时,他的人都还没有露面。数息之后,城头上下的人们才看见他歪歪斜斜从西边飞来。他脸色惨白,嘴角甚至还有一缕未曾抹去的血渍,却用最快的速度飞来,显见焦急到了何等程度。

  与净垢真人同时登场的还有一位全身上下除了白色再找不出余色的美貌女修,众人也都认得她,正是冰玄宫的护法冰凝仙子。她乃是净垢真人的红颜知己,在长老联席会中排名第十,一手“代天诀”功法鬼神辟易,是修士盟出名难惹的女修。

  冰凝仙子脚踩一支玉白色簪形法器悬于半空,臂膊上缠着的雪绫纱随风飘扬,雪肌玉肤、眉目清雅的她宛若九天玄女下凡尘。她素来极重外表仪态,但今天颇为失态。不仅云鬟雾发松软散乱,一幅绣着冰凰旋舞图的裙裾也沾染了大片血色,还被不知什么利器划破,变得丝丝缕缕。

  即便她是净垢真人红颜知己之事人所共知,但在外人面前,她与净垢真人之间都只是平淡如水的相处。可是现在,她却几乎将半个身体偎进了净垢真人怀里,用力支撑着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望向地面战场,冰凝仙子脸色发白,很难得的也开口说道:“净垢真人所言甚是。孙副会长,瑞德团长,两位不妨坐下来慢慢谈。”她声音清泠泠有如冰泉叮咚,面容虽绝美但素来不苟言笑,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此时一开口,众人都听出她的中气不足,再瞧瞧她与净垢真人的形容,心里都惊疑起来。

  从城头上升起一人,脚踩飞剑奔向净垢真人与冰凝仙子。众人看去,却是净垢真人的儿子半川真人。只听他惶急相问:“爹、师父,你们这是怎么了?”

  冰凝仙子眉眼柔和地看着梅半川,虚弱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快点扶过你爹,师父吃不住劲了。”说着话,她脸上泛起红潮,神情骤然变得痛苦。玉手掩住檀口,一缕鲜血从她指缝里流出来。

  净垢真人瞧也不瞧自己的儿子,怆然连连摇头,意甚痛楚。他忽然一阵大咳,边咳边嘶哑着声音说:“各位都是我修士盟的顶梁柱,如今这般内乱,岂不叫天舟的蝼蚁看了笑话?却是有多深的仇恨,圣教要将九德山庄诸位统领尽数诛杀?快快停手罢,有话好好说”

  他把手搭在抢过来的梅半川身上,冰凝仙子得已抽身。两人又哇哇吐了几口血,把梅半川急得眼里直冒泪花。一行三人没有回去高大城墙上,也没有落在地下,而是降至湖畔边一块巨石之上。甫一接触石面,净垢真人和冰凝仙子就都软倒于地,看那情形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净垢真人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立时引起城头上九德山庄众人大乱。有人扬声急切问道:“净垢兄,你方才言语何意啊?”

  有气无力地撩眼皮看了问话之人一眼,净垢真人苦笑道:“孙副会长,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不单你们死了三位统领,圣教血修罗骑士团的两位修罗大将也死于混战之中。你们双方还是停手罢,别让孩儿们再去送死。”

  “什么?”圣教军团中一名圆滚滚的红衣大祭司失声惊叫,满脸惊惶不安之色。咬了咬牙,他一挥镶嵌着硕大晶石的权杖,用比方才要尖利几倍的声音高喊,“杀进去鸡犬不留”

  退离城墙的圣教骑士团大军与直属长老联席会议的军团又操家伙逼近城头。净垢真人见此情形,顾不得身体虚弱,硬是拼着一口气踏着虚浮的云头冲到两军阵前,怒发冲冠一声大喝:“瑞德你真想让修士盟元气大伤?为何不听老夫一言?”

  以好脾气闻名的净垢真人头上银冠蓦然崩碎,一头乌发披散下来,越发将他重伤之后的脸色映衬得苍凉无比。一身素净青袍随风哗啦啦翻滚,从他身上升起一股凛然威势,一时间竟煞住了欲冲锋的兵士们。

  净垢真人眼里流出血泪,真是老泪纵横,一副心痛模样,嘶嚎着说:“为何要干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我等修士修行不易,苟活于此世间,本该相亲相爱情同一家方能与天舟和虚境并存。瑞德,你这样做,神祭司阁下可会同意?究竟为了什么事,你要让这些孩儿们去送死?”

  城头之上九德公会的修士大喊大叫,也是指责圣教今天居然趁着九德公会成立庆典之机率大军来袭,是不是圣教叛了修士盟要投靠天舟?

  这话可就重了。那位红衣大祭司瑞德团长也是气得浑身颤抖,权仗一指城头,他大声说道:“无二三那叛徒带着两名修罗大将和一部份骑士叛逃至九德公会,本团长是否曾好言好语劝说孙副会长把那叛徒交出来?孙副会长执意不肯,难道原因要本团长当众说明?”

  他阴森一笑,重重拄着权杖说:“副会长不肯交人也就是了,还反诬我们圣教派出无二三潜进九德山庄作乱”

  “就在庆典之上,拜祭祖宗时,无二三和他的式神杀了我们山庄两位长老,还抢了本公会的灵器,这件事有诸多观礼贵宾作证。瑞德,我们何曾反诬?”九德公会的孙副会长在城头上跳脚大嚷,轰然声响,他竟然一掌拍碎了一块大石。

  此人生得精干矮小,一张枯干老脸却像猴子屁股一样红得吓人,满头乱头飞舞。此时他瞪眼张嘴,额上颈上青筋暴露,显得愤慨痛恨之极,不像胡言乱语。

  弯腰痛苦地咳了两声,随手塞了一大把颜色各异的丹药进嘴里,净垢真人居然就在两军阵前,一边化解药力疗伤,一边苦口婆心劝说:“事情既然都与无二三副团长有关,各位只去寻他就是。瑞德团长,孙副会长,就算不看在老夫带伤劝架的份上,也想想这些儿郎们。他们个个修行不易啊,别在自己人手里枉送了性命想想我等培养门人弟子是何等辛苦,怎能轻易舍去?罢手,快快罢手啊,二位”

  他这话说到很多兵士心里。这年头资源贫乏得发指,若不是为了获取资源修行,谁会去当兵冒死?修行不易啊,无论是华夏裔修士还是魔法师等修者,到了高深境界都能活得长久,谁人愿轻易去死?

  这就是修士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修士比凡人怕死,因为他们能窥见长生大道上的石子,而凡人活得通了天也就是百来年寿命。就是因为如此,当初的天舟卫国战争中,悍不畏死的凡人才用血肉之躯抵抗住了修者们的法器法宝攻击。

  以往还看净垢真人几分情面的瑞德团长今天却油盐不进,他将血修罗骑士团和长老联席会军团的主要干部召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设下了隔音法阵嘀咕了两句。于是原本有些意志也动摇了的人立时变得神情坚定,毫不掩饰的杀意扑天盖地袭向城头。

  这些主要干部一回到本军当中,直接发布了最严厉的军令,只准进不能退,一定要把九德山庄给攻破。并且,由几名祭司联手,共同完成了一个法术。只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奔向遥远的不知名地方。

  “净垢真人,此中隐情你不得而知。你身负重伤,还是不要掺合进来的好。否则法术无眼,误伤你未免不美。”瑞德团长擦了把汗,沉声说,“今天本教一定要攻破九德山庄,还请真人退后,你以后还是本教的好朋友。你的一番好意,就是神祭司大人也会记着。”

  “这这这,这究竟是为了甚么啊?”悲凄地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净垢真人哀声长叹,“上天快睁眼哪”他竟然再也控制不住那个云朵般的法器,一头栽向地面。

  正文 第二十五章影帝,又见影帝

  梅半川时刻注意老父情形,当即冲过来一把接住净垢真人,失声痛哭着扶回那方巨石。一时间,多有人从城头上飞来关切相问。就连瑞德团长和孙副会长也是满脸关切神色,但转而望向彼此的目光又尽皆是仇恨。

  连净垢真人都劝不住了,这场大战定然在所难免。在不少友人劝说下,净垢真人和冰凝仙子离开战场去疗伤。众人都看见,净垢真人那是悲苦得哭一声咳一口血黯然离开的。这位真心为修士盟和年轻的修者们着想的大佬,让许多人印象深刻。他的痛心泣血之举,着实感动了不少人。

  不过藏在大树树冠中旁观了这一切的白选,因为多多少少知道些梅家祖孙的谋划,所以因净垢真人这番影帝级的表演十分胃疼。她敢拿人头保证,梅老鬼绝对没受伤。

  皮皮既然回来,白选的目力自然大涨。那边修士盟的大佬们又都是修为精深得可以直接扩音的牛人,她当然也能把一些重要说话都听得清楚。再由自己的亲身经历,她推论出一些东西。

  圣教和九德公会之所以要打仗,完全是因为一个叫无二三的人从中搅和。他先领着白绫和夜墨这两位修罗大将,带着一部份骑士叛出了圣教,然后又在九德公会的庆典上杀人抢宝。现在此人行踪不明,圣教与九德公会都不承认与他狼狈为奸,这才打起来。

  至于圣教为什么非要杀进九德公会,白选能肯定是圣器的缘故。无二三既然能抢九德公会的宝贝,偷走圣器一点也不稀奇。何况石中剑和黄金圣甲虫确实就是他拿了交给两位修罗大将使用的——白绫已证实,当然现在便宜了白选。

  圣教不可能把这种事当众说明。一则,实在是太过丢人,本教三大圣器中的两个都被人给偷了,颜面上实在过不去。

  二来么,如果把圣器丢失在九德山庄的事儿泄露出去,不亚于在黑漆漆的夜里把两盏明晃晃的灯笼扔地上,不知道会惹来多少扑火的飞蛾。所以那位瑞德团长发狠要杀进九德山庄,且鸡犬不留,为的就是事后再悄悄找回圣器。

  一把拉过白绫,白选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近乎耳语般问道:“那个什么无二三,是不是和净垢真人有一腿?”

  眨巴着眼睛看了白选老半天,白绫总算憋出回答:“无二三大人是修士盟第一美男子,喜欢他的美貌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净垢真人年纪又这般大……”得了。白绫这丫头偶尔会和初阳公会的杨七一般天然呆,她根本就没听懂白选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怪白选多想,在九德公会和圣教之间搞风搞雨的无二三同学,把“无间道”玩得这叫一个顺溜。要说无二三和梅老鬼之间毫无关系,她万分不信。

  梅老鬼为什么要说两位修罗大将死了?只要无二三下令两位修罗大将藏起来不再在人前露面,这不就相当于暂时“死了”吗?

  不过,那二人之间应该也只是一桩交易而已。白选嘴角挂上嘲讽笑意。要说梅家祖孙为了给梅将军报仇就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以她对那三位的了解总觉得有点不大可能,只怕他们的目的不止如此。

  远处又是喊杀喊打,白选不愿意再旁观下去。她琢磨着是不是跟在梅家人一行人身后,看看能否找出钟木兰来。这儿刚打算要走,白绫忽然扯住她的袖子,惊讶地说:“可能是神祭司大人亲临了呢”

  霍然扭头望去,白选正好瞧见一道耀目白光凝聚成大刀的形状自上而下劈在湖泊旁尚未被完全破坏的青山上。刹时地面狂震,“卡啦卡啦”地裂之声不绝于耳。白选和白绫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抱住这棵大树,稳住自己的身体。

  刀光去势未绝,依然散发着万丈光芒冲向了那道高大城墙。眼看城墙有被一刀两断之险,忽听一声冷哼,从城墙后面一跃而起一个身穿明黄色八卦道袍的中年男人。他一挥衣袖,一团乌黑龙卷风凭空出现,直接迎上了雪亮刀光。

  此人一露面,城头上便响起一连串惊喜的叫喊。白选听得真切,原来这个长着国字脸、颌下五缕长髯飘在前胸的道人就是九德公会的会长。他相貌端正,眼眸开合之间神光内敛,虽然只是随随便便负手而立,却仍有不怒自威之势。

  龙卷风裹住刀光,只见黑风与白光绞缠在一处,此消则彼涨。不过一时三刻,龙卷风便将刀光绞磨干净,呼地飞上天空无影无踪。于是城头上九德公会一众人等皆欢声雷动。

  不过,因这番变故暂时偃旗息鼓的攻城方也暴发出欢呼。白选的目光从天上收回,从树枝缝隙间看见了两个人。他们从劈成两半的青山半山腰徐徐走出来,凌空虚步。

  走在前面的是位相貌慈和的老人,金灿灿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头上戴着用草叶和花朵编织而成的朴素头冠。他穿着同样金灿灿的长袍,上面绣着很多白选看不懂的图案,只是觉得华美非常。

  老人一只手拄着一柄似乎整体用黄金浇铸、顶端是十字的权杖,另一只手却很违和的提着一个古旧破败得似乎随时会散架的木头柜子。

  身量不高的老人将他身后袒露着上半身的彪形大汉衬托得更加有如巨人。这名大汉褐发狂野,古铜色的面容平静无波,他肩上扛着一把平凡无奇的巨型……菜刀。

  白选听见白绫近乎呻吟般地吐出“神祭司”三个字,瞳孔紧缩,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什么情绪。她想了想,不怕浪费能量,再度将战甲开启至合体模式。“大敌,要注意。”她低声对肩上站着的皮皮说。

  白绫以为白选在警告自己,神情很郑重地点头回应:“虽然神祭司大人和圣武神大人都很强,但是白绫会不惜生命护卫主人”她掷地有声地承诺,这就要拔出石中剑。

  急忙一手按住石中剑,白选额上竟沁出冷汗来。离得这么近,要是出鞘之后的石中剑招来了那劳什子神祭司和圣武神,岂不糟糕?幸好黄金圣甲虫早就收敛了气息,

  “把剑先给我。”白选直接去摘白绫腰间的石中剑。

  “主人,石中剑是圣器,白绫拿着它就算是面对圣武神大人也敢一战”女骑士眉目间流露出强烈的战意,瞳仁煜煜闪光。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是跃跃欲试。

  “现在先让我把剑收起来,一会儿如果要开打,我会把它再还给你。”白选拨开白绫按住剑鞘的手。早就急不可待等在一旁的皮皮干脆啊唔张开小嘴,一口就把一米多长的剑带着鞘给一并吞了。

  白绫还想争取持剑的权利,见石中剑突然消失,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白选又从衣领上捏了黄金圣甲虫下来,递到皮皮嘴边,也让它给吞下。

  两只用眼神交流片刻,皮皮不停吹着搭拉到额上的毛发,不甘不愿地点了头。这意思就是,它绝对不染指石中剑,否则这柄剑上的法力难免要变成它的点心。

  用特殊方法“毁尸灭迹”,圣器在皮皮肚子里安全得很,白选由此放轻松了些。见白绫兀自低头瞧着石中剑莫名消失的地方,拍拍她的肩膀,白选笑着说:“别看啦,你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

  “主人,”白绫终于抬起头,敬畏地看着白选,“原来您还会空间法术。如果有足够多的材料,您可以做出空间储物用品吗?”她满脸的希翼。

  “不能。”白选摸了摸鼻子,刚想就白绫瞬间黯淡的神情说点什么,只听远处轰然一声剧响,差点没把她震聋了。

  她急忙移目看过去,却见那边已经再度开战。而半空中,也有一名头发如被火烤焦了般的年老修士与方才扛着巨型菜刀的大汉打得热闹。刚才那声震响,正是大汉一刀又在地面剁开了一条缝。

  忽然一阵爽朗大笑压过所有声响,九德会长言语甚亲切地说:“加隆阁下,贫道记得尚在几十年前曾与阁下执手相谈甚欢。一别经年,阁下风采依旧哇此处乱得很,不知阁下可愿意与贫道另找地方好好亲近亲近?”

  修士盟长老联席会首席大长老、圣教圣主、神祭司加隆即是那位一手拄黄金权杖,一手拎着木头柜子慈眉善目的老人。他悲天悯人地环顾战场,低低地叹息一声说:“华胥会长相邀,本座自然奉陪。可惜了这些好孩子……”

  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权杖,同时抑扬顿挫地念颂着什么,加隆手中权杖十字顶端蓦然冲天而起一道明亮白光。光虽耀眼,却不刺目,反而柔和得很。它直冲向云霄,却又如喷泉一般化作无数莹白光点四散洒落向地面。

  这片白光喷泉覆盖的面积极大,不仅是交战双方占据的那片地方,就连白选这儿都同样被风吹来了几点。白光甫入身体,她就感觉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很舒服。且她惊讶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如同服用了碧君扔给的丹液那般,疲累尽去、精神焕发。

  “不愧是加隆大人,就算两军交战,也愿意对敌人施以仁慈。”白绫望着那位老人的目光充满了尊敬。

  影帝,又见影帝。白选摇摇头,暗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己方的加害。她绝不认为加隆之举是一名真正关爱部属的领军人物应该做出的事儿。

  正文 第二十六章从此两不相欠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且这雪不再空具其形却没有冰冷的温度。白选重新藏在了湮灭战甲里,按理说战甲有调节体温的功能,但她仍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很冷,特别冷。

  白绫脸色也越来越白,突然重重打了个喷嚏。“见鬼九德山庄不是说一年四季都春色满园吗?都是骗人的”用力揉了揉通红的小鼻子,她抬头看了眼灰云惨淡的天空。

  “听说以前有个很厉害的阵法保护这里,现在阵法大概没用了吧都乱了这样。”白选随口答了句,在雪地印下一寸多厚的脚印。

  不过一时三刻,这雪从零零星星几点小雪珠就下得扑天盖地真如鹅毛一般,此时连十几米外的景象都看不真切了。路边没有被交战波及的树木花草都打了蔫,戴着顶白花花的帽子挂着冰凌,被雪压得弯下了腰或者干脆趴地不起。

  以前并不令人有所联想的普通雪景,此时却被白选格外注意。想及还在湖边进行的战斗,她忽然觉得这些花花草草似乎都穿着孝衣带了孝帽正在参加葬礼。

  ——不知是多少人的葬礼。其中会不会有自己认识乃至极之熟悉的人?

  这想象可真够凄凉的。白选站住脚怔了几秒钟,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知道钟木兰要杀的就是那位左手权杖右手木柜的神祭司,所以跟着已经联袂离去的那位老人和九德公会的会长,定然能见着钟木兰。

  可惜那两位强者径自破空而去,白选有如无头苍蝇般在附近转了两圈,仍然不见他们的踪影。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她又不敢让皮皮离开太远。这么辛辛苦苦地找了良久,她最终遇上的人却是一伙好像搬了谁的家一般背着大包袱、藏头掩面鬼头鬼脑的神秘客。

  这纯属撞运气撞上的。对方接二连三从一扇已经被打烂的石门后面凭空出现,而白选和白绫正打算绕过这片废墟去往另一个方向碰运气。两边一照面,尽皆站住脚。

  还不等白选和白绫有所反应,那边就有几人劈头盖脸扔过来一堆卷轴、符箓,竟是第一时间就下了杀手。白绫惊呼出声,长枪喷出一米多长的黑色枪芒,飞快地在自己和白选面前划了个大大的圆。她急急拉着白选就要后退。

  白选却反而拉住了白绫,只因皮皮早就欢呼着迎向那些散发着法力波动的“美食”。白绫划下的那个圆还在不紧不慢地变成一面圆盾,但是那些飞在半空的卷轴与符箓却都无缘无故消失,倒让她呆住。

  “哇哇哇”吃掉这么点零食,还不够皮皮用个几秒钟。它浮在空中,望着奔白选和白绫而来的神秘客们,扭头兴奋地说,“乖乖,他们身上都有好东西呢。”欣喜地笑了两声,皮皮主动出击,就近扑上了一名神秘客。

  白选听了一愣,探究地打量这些人。瞧着这些人身上鼓鼓囊囊的大包,她心说话,难道他们刚刚做了贼?遇上自己还真是够倒霉的。黑吃黑的干活,不是一般的有爱哇。

  蒙面神秘客们因刚才的突然袭击不声不响地落了空,有些发怔。数人还待攻击,却被一人扬手阻止。片刻迟疑后,这个应该是头领的人轻声询问:“绫大将,你怎么还在这里?夜墨大将呢?”这是个女子柔和的声音。

  白绫事先对白选说过,她的任务是和夜墨狙杀九德公会的重要年轻干部,然后倚仗坐骑之利逃之夭夭去往某个地方。所以,此时此刻,白绫绝对不应该还在九德山庄出没。

  盯着这名全身裹在一袭连帽魔法师长袍中的女子瞧了半响,白绫这才犹疑着问:“你是玉仙子吗?”

  对面那女子点点头,微微掀开遮住了面孔的帷帽,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瞳。但她随即又把帷帽给放下,狐疑地问:“你额上那是?”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凝重。

  不知何时,白选和白绫已经被蒙面神秘客们包围在中央。多有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寒光闪烁,直勾勾地盯着白绫额上的契符。白绫面上也同样现出警觉之色,当胸一横长枪。

  “梅半川,是我。”白选看也不看这些虎视眈眈的人,直接将目光对准了玉仙子旁边那名长身玉立的青年。别以为你包裹得像木乃伊,我就真的认不出你来了。

  白选方才还有点不确定,但听白绫说什么玉仙子,她立刻想起在聚英楼皮皮听见的那些事情。这位玉仙子不就是要和梅半川联姻的女修么?

  现在看来,这位玉仙子好似知道白绫该干什么。有可能她是从梅半川那儿得知的此事,但也有可能在无二三和梅老鬼之间架桥者就是玉家。联姻,果然是结盟的不二利器。

  片刻的死寂过后,神秘客们慢悠悠地合拢了包围圈。瞧着那些闪烁不定的目光,他们显然没怀好意。不过,被白选喝破身份的梅半川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惊讶地问:“小乖?”

  “请叫我的名字,谢谢。”白选淡淡回道。这是以前她和梅家父子闹崩之后,与梅半川遇上时曾经有过的对话。

  “真的是你?”梅半川刷地拉下蒙面巾,露出面容。他一撩法师长袍匆匆走过来,吃惊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在哪里?”白选见梅半川承认了身份,心中一喜。

  但梅半川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回答:“我不能说她让你走,你就快点离开这儿,还磨蹭什么?”

  “真是奇怪,你们一家人不是心心念念想把我拉到这儿来帮忙?怎么反倒推三阻四?这可不像你们家的作风。”白选嘲讽道,“拿王冠把我勾来的人是谁?如今我不怕死地来了,你们又让我走。我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腿子?”

  梅半川听出了白选话音中的隐怒,但是他爹答应了钟木兰不把白选扯进来,他也没办法。目光灼灼地打量白选这身奇怪装束,他感叹道:“终究是你得了天大的好处。这是那里面的宝贝吧?”

  “别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在哪里……”白选冷笑数声,说道,“你们背着的是什么?哪儿来的?”她的目光落在梅半川隆起如驼峰的后背,皮皮刚刚哧溜钻了进去。

  “你”梅半川重重跺脚,雪屑四飞。白玉般的脸上掠过恼怒之色,他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咬着牙恨声道,“好好好既然你不识好人心,我也没必要当好人”

  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盒子扔给白选,他铁青着脸说:“这是答应给你的东西,我还打算这件事完了再亲自送到你手里,现在那笔帐我们两不相欠。如今我劝你回去,你却一意孤行,这与我无关,之前的约定也自然作废”

  白绫眼疾手快用长枪的枪尖稳稳托住了那盒子,却没有直接给白选,而是小心翼翼用枪芒感知了数息。确定没有危险后,她才双手捧着这盒子递到白选面前。

  接过盒子,白选打开一瞧,里面静静地躺着很袖珍的一个小王冠。它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灰朴朴的还有几分破败古旧之色,和她第一次看见梅花戒时很像。

  “如你所说,以前的帐从此两不相欠。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当没见过庙里的那位,今天也没碰上你。”白选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占足了梅家人的便宜,但是偏偏和他们无法和谐相处,这只能说彼此气场不合。

  从沈三多的事儿起,白选就知道自己与梅家父子会走不一样的路,哪怕目标一致。他们可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办不到。对于朋友兄弟,她也许不信任、防备甚至在反目成仇之后直接灭杀,但绝对不会主动出卖或者利用这份曾经真挚过的感情。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行事的区别。

  梅半川怒视白选,咬牙切齿地说:“往这儿一直向东走,你会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小花园,她就在那里我提醒你,就算你凑齐了所有东西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不想送死就别离那座小花园太近”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尽人事,强出头的想法半分也没有。这出戏的主角不是我,我很清楚。谢谢你指路。”白选微笑,可惜战甲面部显现的却是有点狰狞的笑意,不过她的诚恳倒是能让人听出来。

  望着一双妙目不时在自己和梅半川的后背间打转的玉仙子,她又真心实意地说:“祝你和玉仙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你们好好的,那位在天上也会安心。”

  梅半川不提防白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竟是一滞。反倒是玉仙子对着白选盈盈福身下去,柔声道谢:“瑶仙多谢白小姐的祝福。”

  再无多话,白选对白绫一招手,二人向东方奔去。梅半川转身遥遥望着那个在满目雪白中若隐若现的蓝色身影,脑海中不经浮现出她笑眯眯的模样。曾经,她用瞧着小孩子的眼神略带几分亲昵地叫自己——小梅啊,如今留下的只是冰天雪地里越来越远的冰冷背影。

  正文 第二十七章园内园外两重天

  梅半川说得那样可怕,然而白选接近那座完好无损、仍然花团锦簇的林间小园时,却只感觉到了安宁和悦。

  不过,无论她的速度怎么加快,小花园低垂下藤萝的拱门永远都在不远的前方。明明她能看见园中姹紫嫣红,听见莺声鸟语,嗅着馥郁花香,却就是无法把距离缩短一寸。

  “乖乖,这附近的空间被阵法扭曲了。除非让我吃掉那些法力,否则你是进不去里面的。可是阵法要是被粉碎,连里面带这片大空间都会变成超大的裂缝,我们都会掉进去。”皮皮懒洋洋地靠着白选的脖颈,不时打个饱嗝。

  适时,一直警惕注意四周动静的白绫也说道:“主人,不能再试图往前走了,会引发空间裂缝。很危险”

  白选没办法,黯然望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小花园叹了口气。她听从白绫的建议,找了个居高临下又能迅速逃跑的地方趴着,远远注视着园中动静。

  幸好花园里栽种的只是花朵,就算是树,其高度也不超过两米,并且栽种密度很小,不会挡住视线。因她离得远站得又高,所以能将面积不大的小花园基本上都看个清楚。

  瞧着那些怒放的繁花、绿得透亮的树木以及叶片青翠的草毯,不知为何,白选有很强烈的不适感觉。规划得极好的小花园井井有条,花花草草都在该待的地方,分明是整齐悦目的景致,可她看着就是不舒服。实在是太整齐了些。

  眼睛一扫,花园正中心唯一的八角亭当仁不让撞入白选眼帘。亭中端坐四人,各占据石桌的一方,正在手谈。这四人正是神祭司加隆、九德公会的华胥会长、四旬钟木兰以及还了俗的万休。

  纵横交错的棋局直接刻在宽大桌面之上,瞧着那密密麻麻的繁复线条,竟然好像不止是一局棋正在进行。前世今生白选都不懂围棋,她自然看不明白那两局掺搅在一起的棋局究竟如何,而她关注的对象也不可能是这伤脑筋的玩意儿。就在她定定凝视着那位不久之前乌发如墨染,而此时鬓旁忽然有了灰白之色的中年女子时,对方在按下一子后忽然似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她这边。

  嘴边微弯,钟木兰对白选前所未有地温柔一笑。笑意中不带半分烟火气,好似她现在真的只是和友人对奕,而非正在以命相搏。尽管她看见的只是一顶狰狞头盔,但她就是知道那个小丫头还是不知死活地跑来这里。有点遗憾,不过更多的是欣喜——是家乡人把自己的枯骨带回故里,大善

  指尖微白,一点寒星始终闪烁微光。钟木兰刚刚下的那一子其实尚未落于棋盘之上,它就悬浮于距离棋面很近很近的空中。它在徐徐向下沉,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阻碍,它在努力在抗争在走向自己的命运。

  纤手划过腮旁,掩住染了胭脂的嘴,钟木兰似有些倦懒般打了个仪态不怎么美观的哈欠。气息悠悠吐出,那枚黑子立刻急速旋转起来,瞬间变成一缕黑光。

  这枚黑子似乎在被无数小片刀切割,簌簌落于棋面的是星星点点粉末。但是当最后一点黑色粉末轻轻落于粉末堆之上以后,所有粉末似乎在被谁用胶水飞快粘起,刹那又恢复成一枚黑子,崭亮如新。

  “木兰小姐这一手下得极漂亮。”拊掌称赞者正是坐于钟木兰对面的威严黄袍道人,九德公会的华胥会长。他神态悠然,面上是温和赞美笑意,拈白子随手搁下。

  只是这枚白子好似长了脚,调皮地满棋盘乱窜。坐于钟木兰左手边的神祭司加隆笑得老眼眯成一条线,万休也是摇扇轻笑不止,他们看向那枚白子的目光宠溺得简直就像瞧着自己心爱的孩儿。

  钟木兰尤其笑得花枝乱颤,对满面无奈之色的华胥会长说:“老华胥,你呀,总是看不严自己家的小朋友。这样乱奔乱跑,会出大问题的。”她话音刚落,那枚白子蓦然发出“呯”一声轻响,竟然四散炸开,连半点碎屑也没留下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度接话者却是加隆,他的权杖竖直靠着八角亭的廊柱,左手拈黑子欲下,右手却仍拎着那只散发着陈腐味道的木头柜子。“大法官阁下,你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爱开玩笑。”他笑呵呵地落子于方才白子炸开之处的相邻地方,尾指轻轻一拂棋面,曼声吟道,“我说,你回来”

  淡淡白芒出现于黑子旁,渐渐有圆形物体被白芒勾勒出大致形象。但是万休“啪”地合上扇子,飞快拈一白子点落虚形白子出现之处,清润微笑着说:“既已逝去,何必再回?此子亦是彼子。”欣然看着自己的白子无障无碍落于棋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宣了声佛号。

  “假惺惺哼”钟木兰不屑地剜了万休一眼,极厌烦地说,“你再喊一声你的佛,我就打碎你满口的牙”闻言万休苦笑连连,华胥会长和加隆见他吃憋,相顾纵声长笑。

  笑声传到花园外面,吵醒某人的小盹。白选揉了揉惺忪睡眼,抬头看向明晃晃缀着两三颗星星的夜空,扑了扑战甲上的雪,问白绫:“什么时候了?”

  “七点二十三分。”白绫身板笔直,她依然精力充沛。

  在小花园里只不过落了三枚子碎了一枚子的功夫,小花园外面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所以,那个在四野沉入黑夜时却白昼依旧的地方,简直耀眼得刺人双目。

  白选原先还瞪大眼睛瞧那棋局,但那四位每落一子之前都要先长考良久,她等得眼睛都酸了。她对围棋两眼一抹黑,昏昏欲睡实属正常。

  只是没想到,她都打了几个小盹,里头却还是没分出输赢。只是夜长梦多,如果长久僵持下去,只要圣教或者九德公会任何一方占了赢面,这四位之间的战局也要改观。圣教攻打九德公会,华胥会长和神祭司就一定是敌人吗?所谓敌人与盟友,只是不同情况下不同的选择而已。

  “乖乖,附近来了好多人。”皮皮提醒白选,伸出小爪子给她指示方向。白选一拉白绫,两个低下头,努力把自己更深地隐藏在阴影处。

  只听两声轻笑,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呼”地扔向小花园的门口。一个含含糊糊的男人声音说:“华胥会长,你家稼穑小兄弟的首级在此。”

  白选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头扔于花园之前因沾了光而格外白亮的雪地上。人头的五官业已扭曲,怒睁的双眼里写满了不甘和愤怒。

  “可惜去的晚了,稼穑小兄弟死得好惨啊方才一听加隆阁下点破会长的尊姓竟然是华胥,九德公会那几位长老护法就急急找了他来取了他性命。”这人满是同情地说,“可怜会长良苦用心,故意表明厌恶之意,好保这私生孩儿日后能顺利接掌公会。只是会长,你怎么就让他直接姓了华胥呢?改姓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真为会长和稼穑小兄弟不值。”

  “我华胥氏族人,从没有改姓之说”从小花园里传出漫不经心回应声音,紧接着一道褐黄光华暴起,化作龙卷风卷起雪地上的头颅飞速闪回。

  花园外面又响起一个苍老嘎哑男子声音,焦急万分地叫喊:“加隆大人,黄金圣甲虫和石中剑都不知去向。大人,千万要保护好荆棘冠啊那可是我教唯一的圣器了。”

  “圣器”两个字就像炸弹一样炸响在夜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瞬间血红。白选右眼视野里远远近近竟有百多团色彩在飘移,而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色彩光团出现。

  利益动人心,何况是圣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白选低声问白绫:“知道的人有多少?”

  清楚看见白选脸上紧张神情,第一时间明白她意思的白绫悠长稳定的呼吸也略有些慌乱。同样把声音压得极低,她轻声说:“只有无二三大人。”

  “糟糕”白选懊恼地咬了咬唇。她此时想到,只要无二三通过梅半川那伙人知道白绫和自己在一起,肯定会找来。虽然那家伙是阴阳师用不了圣器,但谁知道他搞风搞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就在白选后悔不迭的当口,花园外出现了无数个企图冲向里面的人。他们和白选一样,无论在哪个方向,无论是走是跑是跳还是踩着法器飞剑,都不能靠近小花园。

  突然有人惨叫出声,随即哀号不止。众人心惊止步,移目看去,却见这人的胳膊带半个身体不知道被什么整整齐齐地劈开。这人痛呼不止,于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半边头颅在一道细亮光线掠过之后又一分两半。

  这幕情景血腥凄惨之极,也恐怖之极。有人惊呼“空间刃空间裂缝”,亡命后退。众人方才的鲁莽举动仿佛惊醒了死神,接二连三有人被一断两截,或者无声无息消失了身体零部件甚至直接倒地不起。有一人死状更是古怪,一半身体鸡皮鹤发老迈不堪,另一半身体却强健雄壮青春正当时。

  花园外面成了新的屠宰场,里面却还是一派草长莺飞明媚光景。园内园外两重天。

  正文 第二十八章最强组合

  子时将至。夜空已无星无月,只有几缕淡云滞留不去。白选费力抬起僵硬的手臂,示意倏地睁开眼睛的白绫继续睡。她抖抖索索从这方避风港后面爬起身,从半崖大石后头探出脑袋小心张望四下。

  许是察觉她已醒来,皮皮不知从何处返回,兴高采烈地夸耀它又吃了什么味道不错的小“点心”。尽管不合时宜,但是白选仍然为那些尚不知自家法器已经成了废品的人们掬了把同情之泪。

  皮皮站在给白选大石上面,抱住头盔上的鼻子亲昵地蹭了又蹭。白选捏着它的爪子玩,问道:“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下完那局棋?”时间越长越不秒哇。

  “快了。”皮皮灵动大眼里掠过忧虑之色,“这片空间还混有时间的力量,我感觉它现在已经极其不稳定,随时有崩溃之险。应该是控制空间和时间的人消耗太多能量,所以不能再轻易维持稳定。那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它很沉重地叹了口气,扭头望向恍如白昼之处,低语:“那座小花园,除非是有大能者出手或者拥有逆天宝物,否则一定会被空间与时间乱流碾成齑粉。我们要是离得近,也会被卷进去。”

  白选沉默片刻,涩声问:“你的意思是,她连尸骨都无法保存下来?”就这么化为灰烬与雪同尘?

  “嗯。”皮皮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白选心里难过,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面颊,“她得求所愿,心里肯定是欢喜的。”小家伙金蓝色眼眸中掠过怀念之色,当初那个傻女人不也是死得欢天喜地,就差没放爆竹壮行了。

  “就没有一点能帮得上忙的?”白选眼望八角亭中那个眼眸煜煜生光的女子,仍然有些不甘心,“现在空间不稳定,那么有没有可能帮她杀人?我总得做点什么吧?要不然我心里实在不安。先前还想着能把她带回去,也算全了她待我的情意。”

  “也许,”皮皮犹豫着说,“你的破魔闪电能有用。毕竟破魔闪电是直击人的精神意识之海……”

  “对呀”白选差点跳起身,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一点。白绫早就被她和皮皮轻细如耳语般的嘈切说话声吵得无法安眠,这下干脆搓了搓面庞醒过来。

  可惜皮皮又打击道:“但是你的破魔闪电威能不足,那个道人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元神极其强大。提木头柜子的老头头上戴着的法器对精神识海类攻击有很强的防御功效,也许还会反击。所以……”它同情地看着白选,一摊小爪子,还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

  “头盔上的阵法有增幅作用,我知道你悄悄吞了好大一块晶玉在肚皮里。”白选抱住皮皮,央求道,“帮帮我,让我的破魔闪电变得更厉害。”

  早在从天舟赶往虚境的路上,白选就和皮皮做过无数次试验,终于知道该怎么最合理地利用晶玉能量增强异能。她的灵魂意识曾经进入过晶玉里面的空间,旁观过皮皮吸食能量的过程。只要皮皮帮忙引导她的意识,她也可以吸取晶玉能量壮大己身异能。

  “我不是小气啦,可是这里很不安全呢。”皮皮环顾四周,大眼睛扫过那些隐藏在黑暗中还不肯离去的人们。一旦那么干了,它和白选的意识都会有短暂抽离身体。

  “白绫,我能把安全交给你吗?”白选立刻扭头看向迷惑中又似有所悟之色的白绫。

  没有打探白选方才究竟在和谁说话,白绫一拄长枪,下意识又要去扶腰间石中剑,却摸了个空。但这不减她的郑重严肃:“绫的命与主人紧密相联,所以请主人放心,就算为了绫自己,绫也会拼死一战”

  “狮鹫……需要多久才能重新战斗?”白选心说话,早知道要倚靠女骑士,就不把狮鹫伤得那么重了。不过她也明白,如果不是狮鹫命在旦夕,肯定没有白绫的效忠。

  低头默默想了想,白绫不掩饰地露出了心疼之色,说道:“魔宠空间虽然有疗伤效果,但是很进度缓慢。肯的伤还是很重,不过只要主人坚持,绫这就把它召唤出来”

  “乖乖,我这里还有没吃完的糖豆”皮皮提醒白选,张嘴吐出一粒滚瓜溜圆的水蓝丹丸,刹时就有芬芳气息向四野散逸。又猛力一吸,这些气息顿时化作一缕蓝烟没入它鼻中。这枚丹丸正是白选向碧君求取来的。

  “给狮鹫服下这药丸,回头那啥也给你。咱们在这儿躲着,根本瞒不了人。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顾忌什么,该出手时就要大胆出手”白选当机立断作决定,迅速盘算。

  她现在又有全套黑洞战甲,在战甲认主之后大可以命令战甲真灵自主操控。反正黑洞的重要能力之一就是吞噬能量转化为己用,这样只要小心使用,应该不用担心能量匮乏。有全副武装的白绫和黑洞战甲守护,安全也就能有最大系数的保证。

  “主人,那啥目标太大,我这把骑士长枪也是很好的武器。”白绫爱惜地摩挲着枪杆,很有感情地说,“这是我的成年礼物,是父亲亲手打造的,其实它与我的配合更默契。”

  “乖乖,告诉她不用怕。我已经把那把剑重新用能量淬炼了一次,还有小虫也是哦。现在它们的能量不仅更精纯,而且也看不出以前的模样。”皮皮骄傲地高抬头颅,“我们貔貅吞食能量,再把能量重新分解组合以利修行,这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我先吃掉了附在黑洞战甲上前主人的意识,你才能使用呢。”

  难怪皮皮每次都要把组成黑洞战甲的那些部件先吃一遍再吐出来给自己,下午梅半川给的小王冠也被它吃了。白选摸着皮皮的脊背,开了句玩笑说:“貔貅不是号称光进不出么?”

  皮皮纯洁地仰视白选,点头说:“是呀。可是东西可以借出去哇”它调皮一笑,“借出去的东西也还是我的哦”

  原来如此白选一时失笑。皮皮也不再多话,张嘴吐出一把筷子那么长的微型短剑,示意这就是方才威风凛凛的石中剑。眼角抽搐着捏起这把短剑递给白绫,白选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这就是那啥,没人能得出它以前就是那啥。”

  此时,白绫已经在这处角落召唤出了体型缩至普通鹰隼那么大的狮鹫,正欣喜若狂地看着服食了丹丸的魔宠以非常速度恢复伤势。掉头瞧见这柄剑鞘之上铭刻着繁复玄妙符文的短剑,她脸上的笑容不禁微滞。

  小心翼翼地接过短剑,白绫苦着脸拔剑出鞘,斜睨着这把精致如玩具的小剑摇了摇头。她一催法力,没想到剑尖立刻喷吐出长达数米的剑芒,无声无息间就把给二人挡风的大石头给洞穿。

  猛然瞪圆眼睛,白绫与同样面露惊讶之色的白选对视,忽然笑开了花。兴高采烈地把短剑插回剑鞘,她喜滋滋地说:“用这个偷袭敌人再好不过了,而且现在比以前节省法力。”

  皮皮得意地直哼哼。因在真灵内铭刻属于白选的精神烙印至少要花费一刻钟的时间,白选最后还是决定由皮皮先把黑洞战甲掌控住。她现在有湮灭战甲在身,一心两用也会吃力,毕竟与战甲接触的时间还太短。

  欣然同意白选的决定,黑洞战甲分体模式下所有部件早就在皮皮肚皮里装着,它随即喷出一道金蓝色光芒。待光芒散尽,白选面前已经矗立着一套合体模式的人形战甲。

  它是如此美丽威严,头盔、躯干、四肢,在漆黑底色上都描画着优雅舒展如花朵怒放般的金蓝色符文。快要及地的长披风整体都是耀眼的金蓝色,虽然没有铭刻符文,但这披风根本就是能量形成的。

  披风轻轻一颤,虚空中立时有肉眼可见的缤纷色彩气团在附近显现,直接没入披风中。白选知道,这是黑洞战甲已经在吞噬天地间游离的能量以补充自身损耗。

  战甲的头盔并非是兽首形状,而是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头颅。只见如瀑般的金蓝色长发由肩而下,在头顶压着山字形金蓝色王冠。面部长眉斜飞入鬓,细长双眸金蓝色光芒微闪,眼角向上挑似笑非笑。鼻梁高挺、唇似涂朱。这战甲的面容实在是漂亮。

  虽然没有战甲士在里面,但是战甲的整体形状依然饱满如人体。宽肩窄腰、壮实胸膛以及结实有力的修长双腿,它左腰别着短棒,右腰斜挂长鞭,当然还有制式武器枪和炮。

  白选须得仰头才能看见高度在两米开外的黑洞战甲,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眼前出现的是一台先进武器,而不是一个面容俊美刚毅、活生生的男人。话说那头发和眉毛也太逼真了,她定睛瞧去,要命,居然都是能量化成的,此时也有丝丝缕缕能量光芒没入。

  “怎么样怎么样?”皮皮跳到白选肩上,连连追问,“好看吧好看吧?”

  “真好看”白选当然不吝夸奖,只是很纳闷以前小梅花穿着战甲也是这德性?转念又一想,好似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梅将军身穿战甲时的模样。对了,世人都以为梅将军拥有的是名为黑洞的异能。梅将军不可能开启战甲的合体模式现于人前,否则岂不是打了自己的嘴巴?

  “那是也不瞧瞧这是谁的……”皮皮忽然咽下后面的话,小爪子一握,自信满满地说,“我们是最强组合现在跟着我来吧,一会儿就让破魔闪电给那些家伙惊喜”

  正文 第二十九章一朵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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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盛放过后凋谢,这是一朵花的宿命。无论是梅花还是兰花,总要向世人展现出最炫目的光彩,这才会甘心逝去。小花园里已不知经历了多少花开花谢,落英铺了满地,花香浓得让人窒息。

  对奕的四人早已不再谈谈说说,每一次落子都必须凝神静气。对于钟木兰和万休来说,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万休以“菩提净土”神通辅以钟木兰的时间异能,将整座小花园都笼罩于内。在对敌的同时,二人还要分心控制,实在艰难。

  并且,钟木兰虽然是强大无匹的时间系异能者,却也有着大多数异能者共同的弱点——肉身脆弱。所以,在钟木兰自己以时间异能化解对手伤害的同时,万休也必须时刻关注着随时给予支援。四人当中,万休的压力最大,他此时已不能保持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满头乌发变得雪白,光洁如玉的额头也爬上无数皱纹,眼里光华黯淡。

  钟木兰随时要应付来自华胥会长或者加隆对她脆弱肉体的攻击,以致她的时间异能必须不停歇地使用,这让她耗费极大。虽然还没有如万休那般老态毕现,但她也已经咳了两口血,脸色灰败。

  当然,华胥会长和加隆的模样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时间毕竟是无可抵御的天地法则,华胥会长方才又惨遭丧子之痛,虽然大半化解了钟木兰瞅准机会的狠厉一击,但也不可避免地加重了先前就在他身上大逞威能的时间效果。

  现在,他的头发半黑半白,面容半原状半苍老,身躯半强健半孱弱。执子的那只手,胳膊肘以上往肩膀去的部位时间过得飞快,而往下直到指尖的地方时间又龟速前行。强烈的时间冲突导致他的胳膊不停地碎裂,又被他运转法力硬生生修复。就这样不停拉锯,直到时间异能消失。

  几十年前万休的修为就高出加隆,这么多年他在虚境平心静气过着世外逍遥日子,修为日渐精深不说,心境更是超出在修士盟的众位。万休不像钟木兰用多种时间异能来对付华胥会长,他只用一招“佛法无边”,却就是能与借用了圣器能力的加隆相抗衡。可惜,万休负担太重。

  四人当中,加隆的外表是最好看的,除了金发黯淡了许多光彩快要与枯草一个模样,就连脸色都依然红润如初。但是,他头顶的荆棘冠已经开始散发木叶花朵清香,苦苦抵御着一声声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的梵唱。万休每看他一眼,这梵唱声就会忽然暴涨一次声势,不停冲击着他的精神识海。

  故而,瞧着加隆应付裕如,但他并没有多少反击之力。只有在万休分心维持“菩提净土”神通时,他才会觑机以大预言术攻击。

  四人都知道,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油尽灯枯,那时必将分出胜负。但是这四人的心态很不一样,也必然导致他们的做法不同。

  万休与钟木兰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为报仇不惜一死。所以,不管是谁先撑不下去对二人来说都无所谓。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外面众人行事,这二位早就放手一搏。

  而华胥会长和加隆却还没活够,他们在修士盟位高权重,见了钟木兰和万休之后哪里不知道今天的事都是这两位老朋友闹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在入了圈套之后第一时间联手。至于外面的杀杀打打,人死了还能再生,要是自己死了那就当真一了百了。

  故此,华胥会长与加隆并不想搏命。但是他们同时又很清楚,于万休,死的是他的妻子;于钟木兰,死的是国之栋梁兼情人知己,这些仇恨大概只比父母之仇浅那么一点点。

  “万休大师,我亲手杀了梅将军不假,但你也让我唯一的儿子丧了命。再加上九德公会死去的那么多儿郎,你还不满意么?”华胥会长极其艰难地落下又一子,声音时而苍老时而清朗,淡然相问。

  “会长之言当真可笑,就你那蠢笨如猪的儿子和土鸡瓦狗般的部下也配与小梅花相较?”万休温和微笑着,吐字却如剑如刀,“佛家视众生平等,众生皆有成佛之机。然而万千佛国之中,毕竟还是有佛陀菩萨罗汉之分。便是拿你抵了命,也不能清洗我心中悲痛于万一。”

  “大法官阁下,不如你我罢手?”加隆也和声开口,“天舟失去你这样的大高手,损失不小。当年之事,各为其国。曙光阁下一人夺去我圣教多少精英,我杀他,理所应当。是执着于旧恨,还是携手解决大陆迫在眉睫的海族之危,大法官阁下忧国忧民,不会分不出轻重吧?”

  想说服人,当然要直击其软肋。钟木兰听了“海族”二字,眉尖果然一蹙。华胥会长果断抓住机会,如同方才钟木兰给予自己突袭一般也回敬了她一记。

  就算身穿最好的防御宝甲,上面画着许多阵法,奈何钟木兰自己不能操控自如,这防御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她喉中一甜,稍后淡然抹去嘴角第三缕鲜血。内腑翻腾造反,体内已有数处脏器出现大问题,她一概以意志毅力强行压制。

  “我老啦,世界是年轻人的,让他们折腾去吧。所以加隆阁下,你还是死了的好。否则我怎么能放心?”钟木兰话语极恳切,手掌按在棋面上,一溜灰色微光便沿着纵横交错的线条扑袭华胥会长。垂在桌下的手指轻颤,另一缕灰色微光直扑加隆还拎着的那只木头柜子。

  华胥会长眼神愈暗,并指如剑直奔自己而来的灰色微光。然而他头顶忽然竖直出现一道足有十几米长的金蓝色闪电,不带半点声威就像个偷儿一般垂直落下。

  钟木兰瞧得真切,一咬牙低喝出声,连续三道灰色光芒直击华胥会长。而万休也作金刚怒目模样,不再如方才只是默颂**,舌绽春雷厉声斥喝:“佛法无边,普渡众生”

  加隆本想援手华胥会长,无奈万休的厉喝过后他脑中有如坐着万名僧人嗡嗡齐颂佛号,震得他眼冒金星,只好先顾及自己。木头柜子终于落在地面,他脸色微变,单掌按于其上,如唱歌般吟唱:“神说,我的神国只有我”

  却听华胥会长惨叫出声,只因那道金蓝色的闪电已经没入他头顶,令他有极其微弱的神智凝滞。高手相争,半点疏忽都要不得。因此钟木兰前后四次攻击他没有以法力破除的机会,无一遗漏落在他身上。

  华胥会长身穿的八卦黄袍猛然绽放强烈光芒,一个八卦图案从衣上飘出,旋转着扩散强光,将那四缕灰光吞没。数息后,八卦图案消失。道袍化作一堆褐黄灰尘,露出内里的贴身宝甲,但是钟木兰的凌厉攻击也被化解。

  和修士战斗,就必然要同时与其强力法器法宝灵器作战。不过能毁去这件建功颇大的道袍,钟木兰已经很开心,她放声大笑。

  眼中凶光一闪,华胥会长凄厉长嚎:“加隆,你再藏着掖着,不但你的徒子徒孙都会死个精光,今天这条老命也别想要了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蠢货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万休高宣佛号,眉眼间也透出萧杀之意,大喝一声道,“速速皈依我佛”

  “不管外面是谁的人,只要本座与华胥会长联手,整座九德山庄都会陪着我们去死。二位,真要这样?”加隆雪花长眉抖了抖,脸色慢慢如金纸,神情却依然慈祥和善。

  “卡察卡察”两声响,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两道金蓝色闪电又凭空显现,直奔华胥会长与加隆的脑门。随之而来的是年轻女子嘲讽声音:“放心,这里大多数人都能保住性命。您放心去死好了对了,圣教的这位阁下,我希望您能死得特别一点,最好是七窍流黑血、四肢都粉碎成骨头渣子。”

  钟木兰掩嘴低咳两声,眉眼带笑地嗔道:“真是调皮”

  加隆头顶荆棘冠光华大作,终于完全显露威能。不仅将他和华胥会长头上两道金蓝色闪电直接化为乌有,而且还直接消除了脑海中的梵唱。圣器光辉直冲夜空,将那几缕浮云都驱赶到一旁。

  “定然是天舟共和国的白选白少尉到了场。”加隆胡须颤了颤,摇头说,“我的孩子,应该是你亲自前来找本座报仇才对,元家的后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懦弱无能。”

  “这话我回头会带给元家那些人听,请您注意,我姓白。啧啧,你们圣教的骑士有够弱的,来送死不如去给你们那啥陪葬。”回答加隆的声音满含不屑,同时又伴以一道比方才更粗更长的破魔闪电,直奔荆棘冠花与草纠缠之处。

  与此同时,钟木兰置华胥会长不顾,与万休极默契的同时向加隆发动了攻击。这一击拼尽了两人此时泰半修为,虽然成功将加隆打离了桌旁,狂喷鲜血不止。但钟木兰也遭受了华胥会长重创,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被一把闪烁着寒星的飞剑搅成了肉浆。

  “万休,我已经没有遗憾了”钟木兰长声而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伤得再重,她的声音都圆润依旧。用一条腿费力地站起身,她仰面向夜空璨然大笑着喊,“汤圆,小梅花,我来找你们喝茶了”

  无数灰色光芒从钟木兰身体内喷薄而出,瞬间覆盖了整座八角亭。远远看去,在廊柱间交织出巨网的灰色光线正在生长无数叶片修长、花苞徐徐绽放的清丽花朵。

  ——一朵花最好的宿命,当是心甘情愿欣然绽放、心满意足萎败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