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晞景朝老颜一点头, 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注意力便移到江九阳身上。他捏着那支烧到一半的烟，凉飕飕地问：“又想让我请你吃饭是吗？”
江九阳摊手：“抓我抽烟这么积极, 难道不是你想主动请我吗？”
余晞景：“我看是你是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哭的了。”
老颜茫然地看着LIM这对冤家下路, 不知道他们在单身狗面前打什么哑谜。
余晞景在这站了好几分钟, 路过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这孩子一看就是不怎么出门的，扣个鸭舌帽就出来了，丝毫没有电竞新星的包袱。
“哪天？”江九阳的注意力全在余晞景身上, 眼里根本没有旁人。他握着余晞景的手凑到嘴边，就着滤嘴吸了一大口，朝余晞景吐了个烟圈, “我把你堵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打包扛走的那天？”
余晞景嫌弃地后退一步，江九阳趁机夺回了自己的烟。他偏要和余晞景对着干，站起来靠近一步，笑眯眯地追问：“还是在看你衣服被人泡水里好心借你衣服那天？还是秋季运动会你跑马拉松，我给你贴创可贴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搞……”
“硬”字尚未出口，余晞景飞快后退一大步并掏出手机, “咔嚓”一声拍照留证。
梅开二三四不知道第几度。
余晞景对他温和一笑：“等罚款到账了，我请你吃饭。”
江九阳：“……”
你！妈！的！
姓余的一对他笑准没好事！
江九阳摸了摸口袋, 后悔自己怎么就手慢了，哪怕没躲过拍照, 把余晞景的笑脸拍下来也好啊！
在场拍照的不只余晞景一人, 还有他们后面那桌的食客。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研究加什么滤镜发微博好看, 时不时自以为不明显地偷看江九阳和余晞景，也不知道是单纯在拍帅哥、还是认出他们了。
老颜默默低头捂脸, 怀疑自己已经入土为安了。
不，是这个烧烤摊上所有围观群众全入土了。
他有预感今晚的热搜不会平静。
但这又关老子什么事呢？老颜幸灾乐祸地想，姓江的，你也有今天，我等你被你经理提刀追杀到天边。
余晞景再次从江九阳手中抢走烟，慢条斯理地在江九阳面前的桌板上按灭，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江九阳坐了回去，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投降。他悄悄给老颜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随便说些什么、调节一下气氛。
老颜无视江九阳求助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专心观察桌子上有几块油渍，坚决不掺和未来情侣的吵架。
江九阳求助无门，很自觉地掏出戒烟糖，叼了一根，仰头问余晞景：“这样可以了吧？”
余晞景白了他一眼，把烟头往烟盒里一塞，转身找垃圾桶去了。
老颜：“……”
喝最冰的酒，抽最甜的糖，认最怂的怂，不愧是你江九阳。
老颜刚才还说江九阳需要担心的是余晞景能不能看上他，现在他觉得，江九阳根本用不着担心。
不如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能二次脱单。
他斜乜着江九阳，发现这货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余晞景不在时他重拳出击，余晞景来了后他唯唯诺诺。
唯唯诺诺的江九阳瞄了眼余晞景的背影，小声问老颜：“你说，他什么时候来的？应该没听到咱俩说话吧？”
“不知道……不对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期待对方听到了吗？”老颜莫名其妙，“你得先让人家知道你暗恋他才行啊。”
江九阳肃然道：“你不懂，如果他听到了就相当于我先表白，那我就输了。”
老颜深呼吸：“……你他妈，一轮平A能搞定的，非得神仙走位是吧？你俩怎么不跳个探戈呢？”
江九阳想了想：“跳是可以，那你帮我劝劝余晞景，让他跳女步？”
老颜无语片刻，冷漠地说：“算了，我没有给男人陪葬的兴趣。”
这二位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恶人自有恶人磨。老颜看着余晞景扔了江九阳的宝贝烟盒，姓江的还殷勤地弯腰给人拉凳子，还抽了几张纸巾擦凳面，实在不想跟这俩人继续呼吸同一片空气。
自己的情伤还得自己消化。
老颜扯了张纸巾抹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接通，QWQ经理的咆哮差点把他耳朵震聋。
“要不是赵南给我发微信，我都不知道你跑出去抽烟喝酒了！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去跟初恋分手了！”
“好啊你小子，能耐了，连大门口保安都骗了！刘叔那么大年纪了，你好意思吗？啊？！”
“回去再说……夜市这可能有人认出我们了。”老颜黑着脸挂了电话，指着江九阳问余晞景，“我知道LIM也禁烟，这货抽烟的事你告诉赵经理没？”
余晞景面不改色地骗人：“当然说了。”
老颜较真：“那怎么没人给江九阳打电话？”
江九阳睁眼说瞎话：“我关机了。”
老颜脸色这才多云转晴，得意地瞥了眼江九阳：“那就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款一起罚，这才是真兄弟。”
江九阳怜悯地看着他，决定不告诉他真相，敷衍地附和：“你说得对。”
“行了，我就当今晚是来听八卦的，本年度LPL最大金瓜奖可以提前颁给你们。”老颜摆摆手，“我走了，回去给我们小朋友讲故事。”
江九阳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你还有生中韩混血儿的野心。”
老颜总觉得这不像好话，琢磨片刻，真诚地望着江九阳说：“我艹你大爷。”
人间不直的。
“场上见。”江九阳闷笑一声，“看在你情伤的份上，今天这顿我请。”
老颜眉开眼笑：“这才是好兄弟。”
见人走远了，江九阳扭头，兴致勃勃地问余晞景，“老颜抽烟喝酒的照片是你拍的吧？赵哥怎么说？我猜他肯定要给QWQ经理发过去。”
“猜对了。”余晞景嘴角一挑，“那你再猜，我拍到你了吗？”
“肯定拍到了，不过我学弟人美心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猜你不忍心让赵哥骂我。”江九阳手速飞快地整理一下桌子，把新上的一盘肉串推到余晞景面前，动作忽然一顿，“我忘了，你不吃这些……等下换一家，今天不用你请。”
余晞景感觉自己就是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桌面上乱七八糟堆着的空易拉罐就整齐码到一边，几大盘烤串摆得整整齐齐。
他押十万，江九阳收拾自己的狗窝都没这么利索过。
余晞景扫了眼面前盘子，烤串上蒙着一层油，不远处的摊主将一把一把的生肉放到炉子上，洒烧烤料的时候也不带手套，抓起一把就往上撒。
但看起来好像味道不错，余晞景本来不怎么饿，闻到香味也忍不住了。
他从盘子里拿了一串烤羊肉，咬了一小口：“好吃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同意。”江九阳见余晞景确实不排斥这边的环境，悄悄松了口气。
余晞景往肉串上撒了满满一层辣椒粉，看得江九阳脸都扭成了【】。
旁边的路灯都很亮，小吃摊位上也点了暖黄色的灯。江九阳撑着下巴，视线从余晞景手上移到他脸上，肆无忌惮地大饱眼福。
少年小口小口地咬着烤串，吃相像只小猫似的，在江九阳视网膜上叠了八百米的滤镜下，就是大写的“乖巧可爱”。
这会江九阳压根想不起来，赛场上抢人头最凶的人是谁。
注意到他嘴角粘了一粒白芝麻，江九阳下意识伸手给他抹掉了。
拇指擦过柔软的皮肤，两人俱是一愣，对上视线后，又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
江九阳干咳一声，将芝麻粒丢在空盘子里，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又没跟我要定位。”
“宸烈说你经常来。”余晞景耳根发热，垂着眼睛一粒一粒数羊肉串上的芝麻。
“这小子……上次好心带他来吃烧烤，转头就把我卖了。”江九阳嘀咕，“你给赵哥发的照片，没拍到我吧？不然他早把我电话打爆了。”
“都发了。”余晞景说。
江九阳耸肩：“行吧，那我等你请我吃饭。”
余晞景眯起眼睛。
如果告发江九阳抽烟，他就得请江九阳吃饭；如果不告发，那就是他帮忙包庇违纪。
江九阳一口闷了杯底剩的酒，朝余晞景笑得无赖：“来吧学弟，你可以选了，告还是不告？反正不管告不告状，我都知道你是向着我的。”
余晞景忽然醒悟：为什么我拿了他罚款的分成就得请他吃饭？谁规定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PUA吗？长见识了。
“既然都是向着你，那还是告吧。”余晞景似笑非笑地说，“起码我还能捞点好处。”
江九阳煞有介事地点头：“哦，我懂了，你想跟我二人世界。”
余晞景以前不相信教导主任说带江九阳的三年使他的身心健康饱受折磨，现在信了几分——此人的嘴真不是一般地贱。
“二人世界倒显得我小气了。”余晞景凉飕飕地说，“拿你的钱请全队吃饭，这个主意怎么样？”
“那也OK，我的就是你的，分什么你我？”江九阳打开百度地图，“上次有家合菜馆，赵哥在那订的夜宵，味道还不错。地址我收藏了，等下发你？”
“算了，全队投票征集民意吧。”余晞景吃得有些渴，正想去买饮料，一杯冰沙递到他手边。
“蓝莓味的。”江九阳也拿着一杯同款冰沙，没喝完的几罐啤酒被主人遗忘在一边。
余晞景抬头，看江九阳朝他笑得灿烂。周围灯光很亮，都比不上江九阳更能吸引人的视线。
两人吃饱喝足，江九阳看着余晞景的脸下饭，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盘，胃都有有些涨了。他咬着吸管，问余晞景：“不急着回去的话，去网吧玩会？”
“经理让我来抓你，没让我陪你去网吧开房。”余晞景说，“来夜市就算了，去网吧……你准备把自己送进盘丝洞？”
“没事，我们把脸捂住，悄悄进去要个小包厢就行。”江九阳话说到一半，被铃声打断。
“死鬼接电话~死鬼接电话~死鬼……”
江九阳抱怨了句“谁打扰得这么不是时候”，见是赵南，赶紧接电话：“喂，赵哥啊，我们等会回……”
“等、你、妈！”赵南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间往外挤，“江九阳，你赶紧带着余晞景给我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突然被人叫全名，江九阳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怎么了？”
赵南没理他，继续咆哮：“还有你！余晞景！你居然跟他一起骗我！”
余晞景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连忙打开手机。
他的手机息屏前还停留在微信界面，一打开就是他和赵南的对话。
【余晞景】：江九阳没抽，颜铭抽了不少。
【余晞景】：[图片][图片][图片]
【赵南】：嗯？真的假的？这小子出息了啊！哎，这三张怎么都拍的江九阳背面？
【余晞景】：[图片]
【赵南】：还真没抽啊。
骗……不会吧？
余晞景眼皮跳了跳，退出微信打开微博，私信艾特和评论果然炸了。他随便挑了个@点进去，找到了万恶之源。
起初，只是一个颜值博主和闺蜜吃烧烤的时候，意外发现两个长相身材不输明星的帅哥，偷偷拍下来发到网上，开玩笑地加了句：【五分钟，我要知道这两个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然而万万没想到，不到三分钟，她的评论就爆了。
博主傻了。
江九阳和余晞景的粉丝疯了。
照片是九宫格，一张江九阳就着余晞景手抽烟的，一张江九阳夹着烟、两人站着面对面的，相比之下，之后七张两人坐在一起吃烤串、江九阳给余晞景擦嘴角的照片都不算什么了。
——当然，这是对两位当事人来说。
余晞景扶额：“被发现了。”
不过对于广大粉丝和吃瓜群众，抽烟才不算事，真正让人崩溃睡不着觉的，是后面那一串氛围和谐中带着一丝暧昧的视觉组合拳。
看江九阳注视余晞景的眼神多温柔！
看江九阳给余晞景擦嘴角的动作多自然！
看余晞景跟江九阳一起吃饭的时候多乖多可爱！
CP粉炸了。
唯粉也裂开了。
“我他妈……”江九阳很憋屈，没想到刚成立的“隐瞒经理联盟”居然就这么翻了车。
赵南还在咆哮：“江九阳！你的罚款！双倍！还有你余晞景！你的分成没了！你们两个听到没有？！”
“听到了，今天天气真好，再见。”江九阳火速挂电话，顺手拿了余晞景的手机打成静音，找老板要了几个塑料袋打包。
“别要了，赶紧走吧。”余晞景压低帽檐，余光瞥见几个探头探脑的男生。
那颜值博主的照片对焦在他们身上，周围环境虽然不清楚，但也有就在附近的人看到，急三火四地赶过来想要签名。
“没事，反正都这样了，不能浪费，拿回去投喂嗷嗷待哺的儿子们。”江九阳把几罐啤酒扫到袋子里，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握住余晞景的手腕，回头朝他一笑，“学弟，准备好了吗？”
余晞景：“？”
“走喽！”
江九阳不给他反应时间，拽着人就跑。
余晞景按着帽子，本想叫江九阳跑慢点，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喊“在那边”“跑出去的那两个”，便闭嘴默默加快脚步。
少年细瘦的手腕和光滑的皮肤被他拢在掌心，江九阳不由收紧了握着余晞景的手，心说今天这顿烧烤请得太他妈值了。
回头得给老颜包个大红包，鼓励他尽快找到下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