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解连环(忠犬暗卫受)>第8章 第七章

  春无三日晴。

  从朱聪儿家出来,已接近晌午,天气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大滴的雨点就噼噼啪啪砸落下来。

  城南袁家,一座两进的宅子。

  袁叔撑着伞从偏院回到主屋,抖抖擞擞的手合了几次伞都没合上。袁婶从屋里出来,接过伞收了,嘴里随口念到,“我看你也别看大夫了,这手是越来越没用了。”

  袁叔不满的回骂了一句,走进屋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星星点点洒到桌上不少水。

  两人对视了一眼,坐到桌子两边。

  “老头子,这事怎么办呀……”袁婶愁着脸说。

  “嘘!让你不要说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个赔钱货,从一来就是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现在还给我们捅了这么个大篓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这边,青铭来到了袁家后墙,他伏在墙上观察了一会儿,未见动静,一个飞身,翻墙而入。

  二进的后院面积很小,一口井,一个估计平时是堆放杂物用的仓库,门上锁着一把破锁。

  青铭上前看了一下那把锁,锈迹斑斑,不知用了多少年了,然而,锁孔附近的新鲜划痕引起了他的注意,要说平时偶尔钥匙没插准,有个几道划痕倒是正常,但这划痕却实在太多了。

  青铭想到先前听到的袁家两口的对话,心下了然,这袁叔应该是得了什么手抖的毛病,这划痕大部分是由他造成,但看成色,都是新近产生。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怎么会在近期让袁叔频繁进出呢?果然可疑。

  青铭翻手从袖口弹出一把匕首,向锁链劈去,忽又觉得不妥,收起匕首,复又从手中弹出一根寒针,往锁眼里捣弄几下,打开了门锁。

  仓库里杂物横放,地上灰尘不少,一串脚印从门边走到墙角几个破凳子处,青铭寻着脚印过去,在凳子下方轻敲几下,声音空空作响。他急忙把凳子搬开,果然发现地上有个暗门。

  青铭掀起地上的暗门,看到下方搭了个梯子,估计是这家人家用来储藏一些干燥之物的地下室。

  他攀着梯子往下一跃,脚还未落地,就敏锐的感觉到这地下室里有人。

  “呜呜呜……”女子的呜咽之声传来。

  青铭寻声看去,阴影之中坐着一个人,正在不停的扭动着身体。

  他的视线很快适应了黑暗,那是一个被捆着的女子,头发散乱,嘴里绑着布条。看着他,不断的摇头呜咽,眼神充满惊恐。

  青铭走了过去,半蹲下来,低声说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是查案而来,可救姑娘出去。”

  女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安静了下来。

  “姑娘……可是这袁家的侄女,嫁给了城北铁匠的?”

  女子拼命点了点头。

  青铭略微迟疑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女子嘴上的布条。


  女子大大吸了一口气,哀声道,“求公子救奴家出去。”

  “我自是会救你出去的,也请姑娘帮在下一个忙。”说着,青铭拿出了之前在朱聪儿处找到的那片信笺,“姑娘可知这是何人所写?”

  女子借着微光,努力看清那片东西,忽然眼泪就噗噗落了下来。

  “这信笺是我写给沈郎的书信。”女子痛苦的说道。

  “……你说的可是沈钰?”

  “正是……”女子欲言又止。

  “姑娘不必顾忌,在下所来只为查案,人情伦理本就难分究竟,姑娘只需说出真相,对你、对沈钰都有好处。”

  女子看向青铭,这个男子声音冷冷,神情坚定,目光深沉透彻,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我虽已出嫁,但相公只是粗鄙之人,我与他同床异梦。沈郎……乃是我情投意合之人。公子手中的诗,是说将军征战沙场惨烈异常,唯一的退路城南却也包围重重,陷入绝境,正与我的境遇很像。我家相公脾气粗暴,我喜爱些风雅情趣,他却反感异常,还经常对我拳打脚踢,可城南叔叔家,也容不得我逃回来。我与沈郎相识之后,鸿雁暗通,这诗是我最后一次写给他的抱怨。在之后,我们约定了十天前的晚上私奔……”说到这,女子回想起了那晚的经过,心头痛苦遗憾,眼泪再度决堤。

  青铭静静等待女子恢复情绪。女子缓了缓,接着说道,“那晚,沈郎与我约了在梨园后门碰头,我们见面之后,还未走出后巷,就被我相公和叔叔婶婶拦了下来。

  “也许是我私奔前几日过于兴奋,露了马脚,总之被他们着个正着。叔叔婶婶将我拦下,我相公与沈郎厮打起来,沈郎怎是这粗人的对手,我只记得最后看到相公掐着沈郎的脖子往墙上撞去,我挣开叔叔婶婶,冲过去想去帮沈郎,却被相公猛地一推,撞上后墙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就被叔叔婶婶关在了这里。

  公子,你可知……沈郎现在如何了?”

  “……”这番听下来,沈钰凭空失踪,当天就被杀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铁匠和袁家两口不顾家丑外扬,合演了一出娘子私奔、互相要人的闹剧,估计也是掩人耳目。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沈钰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带官府逮个正着,就可还小少爷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青铭向女子抱起了拳,“姑娘,沈钰的下落在下会负责查明,要想事情水落石出,就不能打草惊蛇。在找到沈钰之前,恳请姑娘委曲求全,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在下定会来救姑娘出去。”

  女子听这么一说,心中似有感应,“沈郎……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这……在下并不确定。”

  “呵……我……其实有感觉,这几天,怎么问叔叔婶婶,他们都不说,又不放我出去,沈郎……肯定是不在了……”她面上悲愤怨恨,直直看向青铭,“好,我就在这里等你,请公子务必查明真相,让恶人得到恶报!”

  青铭将关押女子的各处痕迹恢复原状,悄悄离开了袁家。

  雨越下越大,天黑压压的,路上已见不到几个行人。他翻身越上街边屋顶,纵起轻功几起几落,向城北赶去。

  城北胡铁匠家,因为他娘子最近跑了,心情低落,无心做事,打铁生意每天关门很早。傍晚时分,他已经打烊歇在家中了。

  青铭从屋顶悬下,在窗外观察了一番,屋内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复又翻到屋后院内,大雨冲刷下,屋后泥土泞烂,菜园里稀稀拉拉的青菜耷拉着叶子,院子右侧一颗桃树花枝抽吐,桃花落了一地。

  突然,胡铁匠不知发了什么疯,大吼着冲到后院,青铭赶紧隐身。只见胡铁匠手拿酒壶,淋着雨猛灌,倒真像是一个丢失爱妻的伤心之人。

  青铭见无法继续查探,便起身离开。

  大雨下到晚上,夹杂寒风,牢房变得阴湿冰冷。

  李朗坐在地上,不由抱紧了身子。

  一阵轻轻的开锁声响起,李朗抬头一看,正是青铭故技重施,点晕了狱卒,拿了钥匙开锁进来。

  “青铭!”李朗觉得好是开心。

  青铭微微点头。

  “小少爷今日可有被为难?”

  “没有没有,今天一群人被县老爷一起提审了一下,问了一些有的没的,就又关了回来。”

  青铭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朗,确认没有问题,又看到李朗脸颊的青肿消退不少,才放下心来。

  “您晚饭应该没有吃好吧,属下带了一些点心,小少爷快用吧。”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一个包着肉包、一个包着甜糕,拿到李朗面前。

  李朗接过,碰到了青铭的手,糕点温暖干燥,青铭的手却是冰凉。

  “你浑身都湿透了!”

  “属下无妨。”青铭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不想让周身的湿气凉意沾染到李朗。

  李朗不依不饶跟着他前进了半步,丢下手中的糕点,抬起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青铭浑身一僵,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动作,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该由小少爷来做……可是,李朗那担心的样子,在这冰冷的雨夜,却让人不由得沉溺。

  “青铭,你的肩上粘了一片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