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烈火行舟【完结】>第130章 所有人都被处邪朱闻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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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的寝宫安静得非比寻常,似乎连树叶被风吹动的声响都没有。

  莫迟十分警惕,行踪不久就会暴露,遮掩身形的黑袍被他随意地丢弃在路旁。

  黑袍下,他穿的不是焉弥人的衣服,而是一身苍青色的劲装。

  这是夜不收在执行任务时最常穿的衣裳。

  莫迟轻车熟路地走到寝宫西南角的宫墙下,围墙笔直高耸,无法攀附,唯有此处的墙面上,有一块小小的凹陷。

  对于旁人来说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凹陷,足以让他借力翻墙而上了。

  莫迟倒退几步,随后猛地加速往前,接着腾身一跃,脚尖踩上那处凹陷,双手竭力往上一够,刚好攀到宫墙边沿。

  挂在腰间的长直刀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他手上一个使力,单凭手指的力气,就把整个人都送上了墙头。

  跨坐在宫墙之上,莫迟没有急着往下跳,锋利的目光扫视一周,眉心微微一挑。

  国王的寝宫内,居然连一个看守的侍卫都没有。

  耐心等待片刻,在确定连巡夜的护卫都没有之后,莫迟抽出腰间的短刀反手紧握在后,从墙头一跃而下。

  落地时的动作轻盈柔软,仿佛林间的山猫舒展落地,不发出半丝响动。

  就算处邪朱闻再忌惮国王,也不至于一队护卫都不安置在这里。

  宫中的异样太过明显,莫迟伏地身体,手持短刃,紧贴墙根,疾步朝大殿奔去。

  国王的宫殿挂满了朱红色的厚重帷布,丝绒的布料下垂坠着金黄色的流苏。

  “滚开!都滚开!”

  伴随着怒吼声传来的,是瓷器被重重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你们都想要害我!滚!都滚!”

  男人的咆哮声越发癫狂起来,莫迟藏身在屏风后,见几个侍女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从内殿跑出来,满眼皆是慌乱之色。

  焉弥国王纵然残忍暴虐,却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疯子,难道受伤后性情大变?

  侍女退下去后,莫迟闭眼聆听,殿内应该只剩下他和国王两个人了。

  厚实的帷帐将殿内烛光尽数遮挡,莫迟将短刀背在身后,顺着帷布营造的阴影一步步走向内殿中央的那个男人。

  那人蓬草般的一头乱发上,戴着象征国王之位的王冠,他缩成一团坐在地毯上,紧紧挨着地上的矮几,用力裹着身上暗红色的外袍,手里死死攥着一根权杖。

  这根王杖是只有国王才能持有的,即便是处邪朱闻,也无法将它拿在手中。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同样的话,就像在念一句保命的咒语。

  莫迟的脚步渐渐变慢,空旷的内殿中,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粗重。

  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它深藏在重重宫殿内,逃过了无数窥探的眼睛。

  他从阴影中现出身形,朝那个男人直直走过去。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倏然回头,刚看清莫迟的脸,他就吓得大叫:“……救、救命!快来人啊!快来人救驾!有人、有人要杀我了!”

  殿外的侍卫遥遥听见了他的呼喊,但众人都对他的疯态习以为常,只当他又发疯了,没人把他的呼救当真。

  莫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被处邪朱闻骗了。

  披着王袍的男人见无人来救,立刻换上一副谄媚讨饶的面孔,连滚带爬地扑到莫迟脚前,抱着他的腿求饶道:

  “我认识你!你是摄政王的侍卫乌石兰!我知道你的目的,你就是想杀摄政王对不对?!我可以帮你,我现在是国王了!我可以下旨命令他自尽!只要你留我一条命!”

  莫迟低头俯视着男人的脸,这张脸上蓄满了络腮胡,乍一看,与国王十分相似。

  焉弥国王如果活到今天,足有五十岁了,可这个男人即便脸上长满了胡子,也能看得出比他年轻许多。

  这个人长得与国王十分相像,身材体态都别无二致,就连声音都相似非常,想要骗过其他人,确实不难。

  但莫迟对人脸过目不忘,只需要看一眼背影,他就能认得出来,这人不是国王,只是替身罢了。

  能在王宫做下这么大的局,设局人只能是处邪朱闻,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必定只有一个。

  国王若在,何须找替身?

  莫迟怔忪地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满,胸腔都发出胀痛——

  原来他的任务没有失败,当年他不顾生死刺出的那一刀,根本没有失手。

  “……我明明刺得那么准。”莫迟低声喃喃:“我记得我明明刺得那么准,怎么会刺偏?原来……!”

  假国王突然脸色大变,满目惊恐骇然。

  莫迟的动作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多次的生死危机中历练出的本能,让他立刻闪身往侧旁一躲。

  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耳侧掠过,假国王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仓皇间撞翻了矮几,矮几上的酒壶杯盏顷刻间翻倒在地毯上。

  紫红色的葡萄酒流了一地,染得毯上绣的缠枝莲纹样愈发妖冶。

  金丝迦南的沉郁异香骤然盈满内室,莫迟头都不抬,起手就将手中的短刀向身后刺去。

  刀刃与弯刀相撞,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莫迟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处邪朱闻的弯刀经过特制,比寻常的焉弥刀更长,满月般的刀锋在莫迟手腕上轻轻一绕,就留下了一道寸长的刀口。

  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莫迟却像没有痛觉一般,手上的力气不松反紧,将短刀变反为正,直朝处邪朱闻的前胸扎下去。

  处邪朱闻连退数步,刀尖挑开莫迟的刀,宽大的长袍往前一卷,将莫迟的手臂层层裹住。

  莫迟霎时往后抽手,但长袍如同藤蔓,牢牢攀附在他的手臂上,他越用力后撤,就被缠得越紧。

  “没用的。”处邪朱闻嘲讽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莫迟心下一震,紧接着,被处邪朱闻用力往下一掼。

  他骤然失了平衡,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倒去,后背狠狠砸在地上。

  尽管地面上铺了厚重的地毯,莫迟还是被砸得七荤八素,脑袋里猛地“嗡”的一声,视线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昏沉中,眼前陡然闪过一道利光,随即一阵带着杀意的寒风迎面袭来。

  莫迟避无可避,唯有曲臂挡在脸前。

  冷风携带着万钧之力而来,冰冷的刀刃贴着莫迟耳侧落下。

  呲——

  背后的地毯发出布帛碎裂之声,处邪朱闻的弯刀扎进毯中。

  莫迟睁眼回防,方才被刀割开的伤口却被处邪朱闻一把攥住。

  疼痛之余,胳膊上的经脉倏地一跳,莫迟手一软,登时被卸了力。

  处邪朱闻单手撑刀置于莫迟脸侧,单膝跪地,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肩膀,倾身弯下腰,由上而下俯瞰着他。

  他的头发垂在莫迟颈间胸前,浓郁的金丝迦南香熏得莫迟阵阵反胃,模糊的视线变得更花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手腕的伤和被处邪朱闻压住的肩膀,都传来明显的痛感。

  疼痛帮助莫迟更快地恢复了清醒,他挣扎着抓住掉落在身侧的短刀,睁眼怒视处邪朱闻,随时准备抓住机会反击。

  面对处邪朱闻,莫迟有先天的劣势。

  他在处邪朱闻面前出手过无数次,一招一式都曾暴露在对方眼中。

  可莫迟从未见过处邪朱闻与人交手,对他的刀法可谓一无所知。

  迎着莫迟的视线,处邪朱闻露出满意的笑容:“多日未见了,乌石兰,你能直接找来这里,没有让我失望。”

  “焉弥国王早就死了!你为了坐稳摄政王的位置,不仅掩盖了他的死讯,还寻来替身以假乱真?!”

  “不错。”处邪朱闻脸上还带着笑意:“你那一刀刺得很准,国王陛下当场就断气了。”

  当时,为了稳定乱局,处邪朱闻设法找来与国王十分相似的男人,作为他的替身。

  为了不露破绽,他对外宣称国王伤重,身体虚弱,不宜公开露面。

  所以从那天起,焉弥国王就再没有出现在臣民面前,所有的政务,都理所应当地交给处邪朱闻处理了。

  低头对上莫迟愤怒惊愕的目光,处邪朱闻的语气甚至还带着点同情:“你不该怀疑自己的,毕竟,你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侍卫长,也是我身边刀法最好的人。”

  假国王见莫迟被制服,马上换了表情。

  他俯身跪在一旁,连连向处邪朱闻求饶:“摄政王大人明鉴!方才、方才不是我要向乌石兰求饶,是他!是他逼我这么做的!大人要杀他吗?不要让这个叛徒脏了大人的手!请大人赐刀给我,我来替大人解决他!”

  处邪朱闻没有理会他,他用力抓起莫迟握着刀的手,在他的手背上重重一按。

  那根掌骨曾经被处邪朱闻亲手砸断,如今,曾经的断裂之处再一次被他攥住。

  手掌传来的锐痛瞬间席卷全身,莫迟疼得眼前一花,额角顿时冒出冷汗,手上力气一松,短刀被处邪朱闻夺走。

  “你也觉得他很聒噪吧?”处邪朱闻头都不抬,反手将莫迟的短刀掷出。

  刀锋笔直插入假国王的咽喉,那替身不过发出了“嗬嗤嗬嗤”几声难以成型的句子,就带着满脖子的血向后一仰,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你——?!”莫迟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他压紧眉心,死死瞪着处邪朱闻。

  处邪朱闻平淡道:“今夜,乌石兰潜入宫中,行刺国王陛下。我为了护驾,冒死闯入,最终无力回天,只能将刺客生擒。”

  他饶有兴致地对上莫迟的眼睛:“你听,这个剧情是不是非常耳熟?和你当年所做之事,是不是尤其相似?”

  方才扔刀的动作,扯松了处邪朱闻的衣领,露出了他包裹衣袍下的脖颈。

  他的左侧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道伤很长,至少也有三寸。

  莫迟眼皮一跳,正好注意到那道伤痕。

  循着他的视线,处邪朱闻眼眉往下一压,确认他是在看那处疤痕时,微微挑眉,随后勾起唇角,算是一声哂笑。

  “宫中的御医曾经献上伤药,想要替我除去那道疤痕,但我执意留下来了,为的是永远记住你的背叛。”

  他脖颈上的伤是莫迟留下来的。

  那日,在刺伤舒白珩和国王后,莫迟的最后一个目标就是处邪朱闻。

  当时,他用手中的直刀刺向处邪朱闻的咽喉。

  但最终,因为此前的两次连击,尽管莫迟使出了全力,这一刀到底没能结果处邪朱闻的性命,只在他脖侧留下一道不知名的伤口。

  听到处邪朱闻的话,满头冷汗的莫迟居然低低笑出了声。

  “承蒙摄政王大人挂念。”莫迟扬起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早知道你对我如此念念不忘,当初那一刀,我应该刺得更准一些。”

  处邪朱闻眉心一压,一抬手,扎在地毯上的弯刀被他倏地抽出,对准莫迟的肩膀就是一劈。

  莫迟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处邪朱闻在拔刀时,膝盖的力气明显松了,莫迟借机一把抽出腰间尚未出鞘的长刀,一刀砍向处邪朱闻的脖子。

  处邪朱闻动作极快,当即回刀抵挡。

  但莫迟的刀锋比他的更快,眨眼间,就在他原有的伤疤之上,又割出了一道血口。

  这时,处邪朱闻弯刀已至,莫迟并不恋战,一个挺身从处邪朱闻的压制下弹起,往后疾退数步,背靠内殿中的一根圆柱。

  长刀横于胸前,他警惕地瞪视着处邪朱闻,随时准备迎敌。

  血珠接二连三从伤口滚落,处邪朱闻仿佛毫无所察,淡琥珀色的瞳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莫迟的脸。

  须臾后,他用手随意地擦去脖子上细细的血流,慢慢朝莫迟走去。

  退而不战对于处邪朱闻这样的刀法高手是没有用的,莫迟心一横,双手持刀朝他攻去。

  处邪朱闻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攻势,莫迟立刻收刀防御,但处邪朱闻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在背后补刀,而是抬手伸向了廊柱背后。

  每一根柱子上都悬挂着厚实的帷帐,为了不显得凌乱,朱红色的帷布都由一根金色的穗带收束在柱旁。

  处邪朱闻用力扯下柱子后面的那根穗带,伴随着他的动作,突然有瓷瓶从内殿的房梁上砸下来。

  这些不知何时布置好的瓷瓶接连坠落,瓷器的碎裂声此起彼伏,从近处一直回荡至大殿的四面墙。

  漫长的碎裂声持续了很久,等到终于停息的那一刻,从墙角到内殿中央,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

  一股浓重的刺鼻气味弥漫整座宫殿,莫迟瞳孔一缩,这些瓷瓶里装的竟然都是火油!

  这样大量的火油泼洒在殿内,只需小小一点微末的火星,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燃起熊熊大火。

  事先安放这些瓷瓶肯定需要不少时间,那么这些火油就不会是处邪朱闻专门为他准备的。

  莫迟的脑子转得飞快,处邪朱闻早就做好放火烧王宫的准备,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背上杀死国王的罪名。

  所以他今夜将莫迟引来,用他的刀杀死国王,之后再火烧宫殿,将一切都推到莫迟身上。

  不对,处邪朱闻的计划不会这么简单,他必定还有别的诡计。

  处邪朱闻倒提着刀,缓缓向莫迟走去:“你知道么?今夜会死在王宫中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莫迟陡然一惊,难道那人此时也在宫中?!

  “如果你不回来,或许你还能躲在大承,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但我非常清楚,当我眼睁睁看你回到柘山关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总有一日,你会回到我身边。”

  处邪朱闻的弯刀之上,有冰冷的寒色一闪而过。

  莫迟双手紧握刀柄,朝着处邪朱闻走来的方向一点点举起。

  处邪朱闻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冷光:“别忘了,你的背上还有我处邪氏奴隶的烙印,从生到死,你都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莫迟的长刀已经裹挟着狂烈的杀气,朝处邪朱闻劈头而来。

  “这就对了。”处邪朱闻抬手迎击,两人的兵器以极大的力气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耳鸣的尖厉之声。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我的乌石兰大人。”

  当年那个夜晚,杯盏交错的宫宴上,乌石兰只用一刀,就结果了舒白珩。

  他的动作太快,以致于当舒白珩被割开的喉管里的血,都溅到了天花板上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离他最近的处邪朱闻,都没有反应过来。

  乌石兰的身法不带半点拖泥带水,杀死舒白珩后,他一脚踩上长桌,腾身直扑国王而去。

  他使得力气极大,那柄两尺长的直刀,有半尺都没入了国王的胸腔。

  直到这一刻,其余人才有了动作。

  在众人的惊呼与逃窜声中,处邪朱闻骤然抽刀,紧追乌石兰而上。

  因为用力过猛,乌石兰的长刀卡在了国王的肋骨间,一时抽不出来。

  乌石兰一脚将国王连带着扎在他心口的刀踹翻,掏出怀中的匕首,转身迎战处邪朱闻。

  就像今天一样,那时,乌石兰手中的匕首也比处邪朱闻的弯刀短许多。

  所以,尽管他的身手已经足够利落了,还是比处邪朱闻晚了一步。

  他用匕首割伤了处邪朱闻脖颈的同时,对方的刀也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来不及再往前刺出一刀,就被赶来的侍卫团团包围。

  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把不过七寸的匕首,除了用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再也派不上别的用场。

  此刻,则南依正被管家保护着,从殿内撤离。

  管家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外急走,她的眼睛却始终注视着乌石兰的方向。

  当乌石兰想用匕首刺向自己时,处邪朱闻猛地举起刀柄,用力击向他的后颈。

  乌石兰当即被打晕,他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身形猛烈一晃,却坚持着不愿倒下,像是在昏迷中仍不肯就范。

  王宫大殿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来回跑动的人,惊叫声和怒斥声此起彼伏。

  国王仰躺在地,没了动静。

  舒白珩的尸体瘫软在椅子上,他的血飞溅而起,复又下落,溅入摆放在则南依座位前的金碗里,原本放在里面的葡萄,一颗颗都浸泡在鲜血中。

  “夫人!小心脚下!”管家架着则南依迈过地上摔倒的宫人,着急地扯她往外走去。

  被管家和侍从牢牢护住离去的则南依,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失去意识的乌石兰没有倒在地上,处邪朱闻接住了他。

  他单手抱住乌石兰,将这个刚刚刺杀了国王的背叛者,揽在了怀中。

  则南依想要看清处邪朱闻的表情,却只看见他的一小部分侧脸。

  在瞬间的怔然与顿悟后,她被管家带着离开了大殿。

  两年后,同样的大殿内,莫迟再次对上处邪朱闻。

  这场缠斗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处邪朱闻对莫迟的刀术了如指掌,他见过太多次乌石兰为他冲锋陷阵的景象,莫迟一出手,他就能预料到他会用什么样的招数。

  可莫迟却不熟悉处邪朱闻的刀法,几番交手下来,莫迟身上多了数道血口,而处邪朱闻仅仅只被他砍断了几缕头发。

  数十招过后,莫迟被他用刀顶在了大殿的圆柱上。

  莫迟的长刀竖在胸前,勉强抵抗着处邪朱闻的弯刀。

  处邪朱闻那把雪亮的刀锋就横亘在他的咽喉前,只需要再往下压一寸,就能割开他的喉管。

  相持之下,处邪朱闻看上去比他轻松得多,他阴厉的目光将莫迟从头扫到尾,再从下一寸寸往上,审视到他的脸。

  片刻后,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抬手伸到莫迟脑后,取下了他发上的那根玉簪。

  “威名赫赫的乌石兰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莫迟脸色一变,猛地一抬刀,又被处邪朱闻用力压制下去。

  莫迟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摄政王大人坐拥天下,不会还要和我抢一根玉簪吧。”

  玉簪尾端雕刻的是兰花的形状,花瓣尽头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杜”字。

  处邪朱闻不认识中原文字,可他猜得出这是属于谁的。

  “这是杜昙昼的东西,是么?”

  莫迟下颚一紧,闭嘴不答。

  “可惜了。”处邪朱闻抬眉嗤道:“今夜之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莫迟的眼皮狠狠一跳。

  “你听。”处邪朱闻语带怜悯:“你耳力绝佳,难道没有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么?”

  莫迟一愣,原来从方才开始就在耳边隐约响起的杂音,竟然是从东面的摄政王寝殿传来的打杀声。

  处邪朱闻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了,杜昙昼和则南依一样自不量力,以为这样就能除掉我么?”

  趁他似有分神,莫迟猛然出手,想要抢回杜昙昼的玉簪。

  处邪朱闻一手把弯刀往下一压,莫迟喉结处的皮肤当即被刀刃划破,破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没有用的。”处邪朱闻高举起玉簪:“这一次,他会和鹿孤一样,你还是只能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他拿着玉簪的手猛地一用力。

  莫迟倏然抬臂往上一击,从身体深处爆发出的力量,将处邪朱闻往后击退了数步。

  趁着这难得的空隙,莫迟举刀从下至上,蓦地发起攻击,将刀刃斜向上插进了处邪朱闻的前胸。

  但这没能拦下处邪朱闻的动作,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杜昙昼的玉簪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处邪朱闻随意地一松手,断裂的玉簪碎块相继掉落在暗红色的缠枝莲地毯上。

  处邪朱闻抓着莫迟的手腕,压着他的手,一点点把刀从自己肩头退了出去。

  莫迟反手一挣,顺势抽刀后撤。

  处邪朱闻踩着碎掉的玉簪,将弯刀对准莫迟的心口,用力送了出去。

  莫迟闪身躲避,处邪朱闻调转刀头方向紧追而上,就在一场恶战即将爆发之际,东方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撼天动地的崩塌声。

  紧随崩塌声响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一般,整座王宫大殿的地面都在左右晃动。

  莫迟和处邪朱闻谁都站不稳,莫迟闪身躲至烛台后,扶着厚重的木烛台脚勉强稳住身形。

  处邪朱闻伏地身体,半跪在地,撑着地面勉力保持不倒。

  巨响与震动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崩塌声逐渐平息,有慌张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守在门外的侍卫侍卫急匆匆跑到关闭的店门外,疾声向处邪朱闻禀报。

  “摄政王大人!不好了!您的寝殿被则南氏带来的人炸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