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在接受韩征诊疗之后,慢慢地,小未也开始和李冬行有部分沟通,但主动发表意见还是极不寻常。


  李冬行:“小未说,他更喜欢被言哥哥管着念着。”

  程言一愣,下意识抓起茶杯灌了口水,嘀咕了句:“这孩子……”

  李冬行眼里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接着说:“其实我也是。”

  “咳咳咳……”程言反应了下他话里的意思,由内而外地颤了一颤,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吐出来。

  “还有老师和师姐。”李冬行慢悠悠地说完,转过了脑袋,没再看程言。

  程言咬着茶杯,往后仰了仰靠在长椅上,装作数起了星星。

  五分钟后他反应过来,杯子里的茶早就空了。

  第三天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

  李冬行未雨绸缪,早就带好了两把伞,程言想把其中一把扔给田竹君,田竹君瞅了瞅对雨水毫无反应的余小鱼,咬着牙拒绝了。

  他硬撑边泡边被雨淋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手脚都是软的,要不是李冬行扶着,几乎就要再滑进池子里。

  程言想劝他第二天别来了,田竹君自然不依。

  深秋季节本就是感冒高发期,这已经在池子里连着泡了几天,田竹君终于再撑不住,当晚就壮烈了。

  可他还是执拗得很,第二天白着张脸,摇摇晃晃的,硬是仍跳进了水池里。

  过了半小时,有一对母子路过这里,那五六岁的男孩眼尖,瞧见池子里的两个人,拉着他妈妈大喊:“快看,那里有人!”

  这破落公园本就门可罗雀,这好几天都没人来,余小鱼是做到物我两忘了,田竹君却不行。一见有生人出现,他禁不住往水里缩了缩,想把脸藏起来。

  那母亲大概瞧出这两人有些不对劲,毕竟十一月里谁会有闲情逸致到过来泡冷水,牵住儿子的手就打算快步离开。

  她儿子一步三回头,还在不断盯着田竹君瞧,嘴里说:“妈妈,那大哥哥在吸鼻涕,他是感冒了吗?难道坐在喷泉里可以治感冒?”

  “小孩子家家,别胡说八道。那人显然不是感冒,是这里,不大对。”母亲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压低声音威胁自己儿子,“你再看的话,也要被传染了,小心到时候爸爸妈妈不要你。”

  说完她就连拉带扯着她儿子,急匆匆地走了。

  这些话落在田竹君耳朵里,闹得他脸色白的更白,红的更红,身体越缩越低。喷泉池底本长着不少青苔,又湿又滑,他这晕乎乎的,更难平衡,一不小心就往后栽进了水里。

  池边坐着的程言和田竹君嗖地站了起来,立即冲上前去。

  喷泉池子最多也就半米深,田竹君却因为感冒,本就四肢沉重,这会陡然栽进水里,居然扑腾起来,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程言鞋底已经踩到池沿,正打算蹚进池子捞人,就见一直连人气都没有的余小鱼动了起来。

  她向身侧伸出手,在水下牢牢抓住了田竹君的胳膊,让他借着自己的力道稳住身体。

  田竹君总算爬起来,颇为狼狈地咳了几声,鼻子上和下巴上都亮晶晶的,辨不出是水还是鼻涕,被他一股脑地抹在了手上。

  “谢谢啊小鱼。”劫后余生,他张口就说,全然忘了之前说好的不要主动和余小鱼交谈。

  话一出口田竹君就愣住了,一把捂住嘴,惊慌地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程言和李冬行。

  程言嫌弃地撇嘴:“他是忘了吧?”

  李冬行忧心忡忡地看向余小鱼。

  程言:“我是说,他忘了刚刚用那只手,抹了鼻涕。”

  田竹君早就紧张到无心顾及糊了自己一嘴鼻涕,他握着余小鱼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整个人僵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几天苦苦培养出来的好感功亏一篑。

  没想到余小鱼开了口。

  “你是水草。”她定定地看着田竹君,眼珠还是没什么转动,一看就还未回到现实里。

  在田竹君耳朵里,这轻飘飘的四个字犹如天籁。

  他激动地眉飞色舞,用另一只手朝着程言和李冬行猛挥了几下手,用嘴型说:“她说话了!她跟我说话了!”

  这些日子他们所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冬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田竹君说:“尝试对话。”

  清醒状态下的余小鱼不愿意与他们交流,也许这个变成鱼的余小鱼肯稍微敞开心扉,听他们说说话,让余小鱼愿意回到精神健康中心来,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对,我是水草啊。”田竹君专心致志地开始和余小鱼说话,一边说,一边像是为了自证身份似的,又一头钻进水里,肩膀连着脖子扭动了几下,“看,水草,还会动。你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