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低着头,空垂着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什么嫉妒韩征都不可能是真正让他烦躁的原因。他这般心绪不宁,只不过是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对李冬行的关心已经越了界。

  他居然会傻到去看精神病学的教科书。明明……毫无必要。他不需要了解这些,李冬行也不需要他了解这些。

  李冬行和那四个人格越走越近,而他渐渐失去了对生活、对内心的控制感。

  多余的情绪,多余的牵挂,让他变得不那么像他自己。

  该是悬崖勒马的时候了。

  程言重重舒了口气,握了下拳头,强迫自己舒展眉头,抬起头对徐墨文说:“对不起。”

  徐墨文注视着他,好像丝毫没有因为程言道歉而舒心些,反而轻轻皱起了眉:“关心则乱,这很正常。阿言,你总是喜欢把什么事都死死握在手里,包括你自己内心的感觉。这并不好受。”

  程言还想嘴硬:“我没……”

  徐墨文不受干扰地继续说:“冬行的事也是,你想帮他,这有什么错?只是比起把他拉到你的生活里,你也可以试着走进他的生活里,让他自己慢慢改变。或许,这也会慢慢改变你。”

  他语气平缓,每一个字却都让程言心头微跳,讪讪闭嘴,再没法否认一个字。

  徐墨文太了解程言,他甚至看出程言在刚刚一瞬间打了退堂鼓。

  懦夫,程言骂自己。

  就因为他是个控制狂,而李冬行的事有点脱缰,他就想缩回去不干了?

  作为一个职业解决难题的人,他明明更该迎难而上。

  直到现在,程言觉得自己是真想通了,恢复了平时的油泼不进,诚恳地一咧嘴:“老师,您说得太对。我一定洗心革面振作精神,好好想想,怎么配合韩老师帮师弟……”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师兄,你在跟谁说话呢?”李冬行站在门口,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程言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心虚,手抖了抖,手机屏幕合到了桌上,徐墨文的脸朝下撞上了桌面。

  “咳,没啥。”他胡乱一抓,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样东西,“那个,饿不饿,吃包子么?”


  

  、她是鱼(五)

  李冬行看着自己买来的生煎包,呆呆地说:“我好像吃饱了。”

  程言想起来他一刻钟前起码喂了小未十七八颗糖,这李冬行现在要是有胃口才奇了怪了,于是决定换个方式掩饰心虚,拿起个包子就往自己嘴里塞。

  总之打死他也不能让李冬行知道,他刚刚脑壳一热为了李冬行的事单方面和徐墨文吵了次架。

  李冬行看他吃冷包子吃得欢,犹豫了下,还是没提议热热再吃,问:“好吃么?”

  程言:“好吃。”说完反应过来问李冬行,“你买的?”

  李冬行笑笑说:“恩。师姐告诉我,师兄以前爱吃南门外的生煎包。我有事出去趟,顺路买了些回来。”

  程言吃了一惊。

  他看了眼手里的冷包子,心想,这是南门外的生煎包?他刚才胡吃海塞,能分辨得出这是生煎包就不错了,至于南门外的还是西门外的,更吃不出什么差异。

  不过李冬行既然这么说了,他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依稀记起来徐墨文是在一次吃饭时候说起过,程言小时候有一阵特爱吃大学南门外的包子,他妈妈当时还在江城大学工作,下班的时候常常买了带回家给他当点心吃。徐墨文那时还说,可惜那家南门外的点心铺早就拆迁了。

  所以,这就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生煎包?

  程言默默咽下去嘴里半个包子,又接着把剩下的半个细嚼慢咽地吃完。

  虽然凉了,但包子皮薄馅大,底还是脆的,一口咬下去还有汁水,混着芝麻的清香,确实好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大概他小时候的确是很喜欢的吧。

  程言垂着眼吃完包子,一抹嘴角,跟没事人似的问李冬行:“地方不好找吧?”

  李冬行:“还行,正好田竹君认识路。”

  程言:“改天多谢谢他。”

  李冬行为何会跑那么远给他买包子,程言还是猜得出来的,虽然他这师弟总闷着不大说话,可心思可比一般人细多了,毕竟旁人最多长一个心眼,他这一不小心就多长出了四个。

  程言自以为把前几天那点别扭很好地藏了起来,可大概没怎么瞒过李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