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楼陵正与莫长老商议着救人的事宜,那杜羡却急急闯进来,说朝廷派来一位身份级高的人,带了兵马,要来平了潼湖。

  楼陵乍然变了脸色,捏紧了手中扇子,这事情是迫在眉睫,当年母亲救了这个村子,如今也不能叫它毁在自己手里!横竖都是一死,不如铤而走险,指不定这才是活路!

  楼陵已有破釜沉舟的决心,立即叫莫长老拿来一把匕首一个海碗。接过匕首后,他眼也不眨,直接往小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瞬间流出来,汇聚到碗中,很快便满了一碗。见此,杜羡连忙拉住楼陵上臂,简单得为他止血,并想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定。楼陵却是不太领情,他挡开杜羡的手,道:“带我去见那个朝廷派来的奴才。”

  朝廷的奴才杜羡本欲拒绝,却见到楼陵眼底傲然决绝的光芒,顿时原来备好的推脱之辞在喉头滚了一圈,又吞入腹内。

  “我带你去。”

  到了村口,两人与把守的官兵起了冲突,就在楼陵忍不住要出手时,突闻一声低喝。

  “何人在此喧哗?”只见一身着蟒袍,银盔白甲的男人信步而来,他的神情颇悠闲,倒似在自家后院散步。

  楼陵见他眼熟得紧,半晌想不起是谁,听杜羡喊:“斐将军!”他方才想起,此人不正是那骠骑将军斐陌!说斐陌大约是民间最有威信的当朝大官了,这与他是平民出身有极大的关系。

  只见那斐陌一双鹰目将楼陵上下打量遍,笑道:“楼公子,久见了。”|

  楼陵双手交叠做了个揖,道:“斐将军。”

  “楼公子似乎有恙在身?”瞧见楼陵面色苍白,斐陌如是问。

  楼陵眨眨眼,却是笑开了,道:“楼某甚好。只是近日为解潼湖疫情,四处奔波日夜颠倒,有些疲乏,让将军见笑了。”他刻意将事实隐瞒,这事太多人知道的话对他总归是不利的。

  “哦……”斐陌有些不置信,在他看来如楼陵这样,应是在江南烟雨濛濛的柳下,拿着一把扇,写意风流。但上次见他解苏碧琚案子时的样子,却是自信满怀神采飞扬,直有斐陌纵横沙场时候的张狂。那大约是,楼陵的“战场”吧。这样的人,被狠狠地打击羞辱,会是相当有趣的事情……斐陌眼神微微一沉,笑道:“那楼公子,这药事做出来了吗?”

  楼陵沉默半晌了,才道:“楼某,并无自信。”

  闻言,斐陌颇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道:“连楼公子都无自信,那潼湖怕是不保了。”

  “将军此言,是您要灭潼湖?”

  “许多时候为了顾全大局,总是有些人需要牺牲的。”斐陌垂下眼,似乎想到什么。

  战场上的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楼陵握了握拳,又松开,其中矛盾挣扎不言而喻,“给我三天时间,成吗?”

  斐陌深深地看着楼陵,伸手挑起楼陵下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坚定地表情让人很想狠狠地捏碎你的希望。”

  楼陵脸色一变。

  “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斐陌收起戏谑的笑容,“顺便,把杜羡还给我。”

  “……”楼陵拍开斐陌的手,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通,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斐陌哈哈大笑,杜羡挑眉,道:“斐将军你变了。”

  “变了?哪变了?”

  杜羡不再说什么,跟着楼陵的脚步往潼湖村里走。

  斐陌却还不依不饶,问:“是哪变了?”

  杜羡渐渐走远,斐陌低头还是笑。

  “杜羡,你不明白,改变的不是人,是时间。”

  事情到这地步,楼陵知是没退路了。

  他没有,严鸿渡也没有。

  生死一搏,时间却是极为紧迫。虽然斐陌并无明确说明但聪明如楼陵,自是明了他话里的意思,所谓考虑一下正是给楼陵时间,但是他并没有说明要多久,那便随时可以翻盘。

  楼陵握着扇子,真气一提像使出轻功,却听后面有人在喊:“楼公子!”

  楼陵不得不强制收起张开的真气,却在真气回笼,经过丹田时候,突然一阵血气翻涌,全身力气似瞬间被抽走,单膝跪在地上,生生呕出一口黑血,真气源源外泄。

  杜羡连忙赶上来,要扶起楼陵,却闻到他一声喝:“别碰我。”

  楼陵举手点落,封住自己的命脉,止住真气流动,又猛咳了几声,大约是血呛到气管中。他巍巍颤颤地站起来,不以为意般地拭去唇角的血迹。

  “你没事吧?”杜羡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楼陵冷声笑道,“死不了。”他又斜睨杜羡一眼,“还不快过来扶我一把!”

  杜羡连忙上前,搀住楼陵,才发现他全身已经无力,方才也是硬撑着站起来的。楼陵将头靠在杜羡身上,脸朝着杜羡的脑袋,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缭绕,带着几分难言的暧昧。杜羡尴尬不已,正欲推开楼陵,却听见他低声的耳语:“有人在跟踪我们。”

  杜羡一惊,停止了动作,大气都不敢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