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眼中的仇恨消散了些,不过我想,以他现在的心境,无论看谁都像伤害她女儿的凶手。
我躬身继续检查尸体,尸体僵硬,头颅微偏。我蹲身,靠在床边,顺着陈景然偏头的角度望去,目光聚集在天花板和两面墙壁相交的角落,乍看之下没有异样。但直觉告诉我不能放弃任何可能性。
我攀上书桌检查那块区域,正好是固定窗帘的地方,墙面上打了几个孔,但有一个孔并没用上,身高原因我无法平视那个小洞。
“陈父,你们怎么在装窗帘的时候多打了一个孔?换过窗帘吗?”我低头问他道。
“没有,窗帘没换过,那应该是当时家装工人的失误。”陈父并不敏锐,努力回想后回答我道。
我点头,想踮脚看得更清楚些,如果罪犯要监视陈景然,这个小洞要装下一个针孔摄像头并不是没有可能。
“殡仪馆的人到了。”陈景然家的司机赶到。
“殡仪馆?”我和袁老异口同声道,我俩同样不解兼愤怒。
我手脚并用从桌上下来,急切道:“不行,案件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必须深入调查,不能就这样让罪犯......”
“我们建议将尸体带回警局检验。”袁老也道。
“你们说的都只是推测,我不想让景然为那些无法确定的推测再去验尸台上被你们......”陈母丝毫没有压抑,她浑身都在战抖,瘫软在陈父怀里。
我知道陈母已心死,或许对于陈景然家人来说,忘却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案件水落石出,也只是对这一切新一轮的重温,且在有结果之前,她的家人要一直遭受如此痛苦的回忆的折磨。
陈母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你别说了!”陈父低声劝陈母,眼中布满血丝。
袁老示意陈父镇定,“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
“袁老!”我惊呼,不想就此罢休。
袁老皱眉,眼中是我看不穿的复杂神色,悲悯,愤怒又无奈。
陈景然家人选择了放弃。
我第一次在自己的职位上感到乏力。
当天晚上回家,我却感觉是几天以来最挫败的一天,母亲看出我的郁闷,只叫我别勉强,早些休息。我扯开嘴角勉强朝母亲笑笑,她拍拍我的肩道:“你一定要爱惜身体,不然我和你爸就真什么都没了。”
我内心酸楚,知道母亲又想起了弟弟,那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痛,此时我才觉得对于陈景然家人来说,陈母的决定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睡前,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果不其然,正是赵谨行。
“丁警官?我是赵谨行。”
“是我,怎么?”
“没,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愉快。
“嗯,最近可能没有,下个星期天吧,我估计应该会有空,不过不一定。”我边查看日历边道。
“那我准备好茶叶和点心在家等你,或者说我去接你?”
“在家等我吧。”我道,“不过我估计有空的几率很小。”
“所以我这不就特意打电话来预约了嘛,如果不是工作需要的话就别想溜走。”他仍然无比愉悦。
我有些无语,综合电话中的对话与平时见他的表现,我觉得这人的性格非常复杂,但具体复杂在何处我也说不清,或许是由于我资质不够。
我哼哼唧唧地答应,再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借口洗澡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一夜无梦。
铮裕别墅区唯一独栋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绮丽的光芒,交响乐舒缓流畅,将房内一切渲染得高雅别致。
赵谨行放下手机,闭上眼,极其享受般深吸一口气,心情似乎还不错。这让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感到些许安全。
少年面容清秀干净,手脚都被绑住,无衣物蔽体,身上有或青或紫的淤痕,双眼红肿,嘴巴被胶布封死,死命往角落里蜷缩。
赵谨行睁眼看他时,表情阴鸷无比。吓得他不敢再动,连抽泣声都压抑了许多。随后,赵谨行拿起桌上的刀具,眼中充满□□与愤怒,慢慢走近少年。
少年无声地哭泣着,憋红了脸,摇着头向他求饶,眼中怯懦,恐惧,溢满泪水。这一切只能刺激赵谨行的神经,使他想起当时的丁寻,他一遍一遍在心中回味,如祭祀般将自己对丁寻无比偏执的情感供奉起来,作为心中最圣洁的回忆。
“你引诱我!我差点就被你迷惑了!”赵谨行疯狂地叫嚷,眼中暴戾之气展露无遗。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少年想这么说,被封住的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黑色钢琴的倒影里,赵谨行身形修长,他举起拿着匕首的右手,对准了身下颤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