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妖影重重之百花妒>第八章前因

    “阿生?”

    “嗯……什麽?”

    “门外好像有声音。”

    “什麽声音?”

    “脚步声。”

  方淑美揪著被子的一角,紧张地凝视著黑暗中的丈夫。大房子里只住了他们夫妇两个,

夜里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觉得紧张。

  通常,何生会安抚一下神经过敏的妻子,然後继续呼呼大睡。可今晚,他却像被火烫到

一样,迅速从床上跳了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何家不再是一穷二白。花房里可有一株价值五百万的牡丹呀!

    “你不要动,我出去看看。”走到门旁,何生又交代说:  “如果听到我叫你,你就快点

把门锁上,马上打电话报警。”

  摸黑将手机握在手中,方淑美紧张地应了声好。

  卧室出去是个偏厅,再往外走便是客厅。客厅连著大门,何生蹑手蹑脚走过去,发现门

锁已经被撬坏,而远在房子另一头的花房里,正传出若有若无的声响。

  何生四下看了看,然後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小心冀冀地走了过去。

  不等他完全靠近,一股花香就从门缝里钻出,直灌他的鼻腔。虽然现在正是牡丹绽放的

季节,但他家的牡丹从未开放过,光是叶子根本不可能散发出这麽浓郁的香味。

    就在何生感到奇怪的时候,花房的门开了。

    只听”嗖”的一声,他就像咬了钩的鱼儿,一下子被钓了起来。准确地说,是被吊了起

来,腿朝上,头朝下,整个悬空,还晃来晃去。

    何生本能地张嘴大叫,嘴里却不知被什麽东西塞得满满的,味道苦涩,如同药草。

    “呸!呸、呸……”

    他吐了半天,可无论如何都吐不乾净。那东西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就像长在他肚子里的

野草。

    花房顶部虽然全是透明玻璃,可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不开灯就等於漆黑一片。

    四周的一切成了未知,何生害怕极了,拼命挣扎,像一头困死在水中的野兽。突然间,

他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惯性让他晃动得更加厉害,接著马上又被撞了一下。

    凭著触感,何生立刻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被吊在半空中。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像要为他解答疑惑似的,漆黑的花房里突然有了光线。不过不是平日里用的灯光,而

是红红的,犹如霓虹一样的光芒。

    有人站在光芒的正中央,是一个女人。黑发如瀑,红衣如血,一张小脸却精致得犹如画

中仙子,还有她的眼神,幽深而迷离。

    何生看得呆了,直到再次被旁边的人撞上,才记起自己的处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以便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

    撞他的人此刻已无声息,不知是不是死了。有东西捆住了他的脚踝,不是绳索,而是一

些黑粗的枝条。那些枝条会自己摆动,灵活得像蛇一样,吊著那个男人晃来晃去。

    不用想,何生知道自己肯定也是被同样的东西控制著。

    藉著女人身上的微光,他试图把它们看清楚,结果发现那些竟然都是来自那个诡异女人

的头发!

    黑如浓墨的发丝从她的头顶长出来,刚开始还很正常,可到了一定的长度,就变成了一

根一根的枝条。

    太多的惊讶与疑问需要喊出来,可嘴里的东西仍堵得何生发不出多馀的声音。他只能拼

命地吐、吐、吐,感觉把五脏六腑都吐完了,却还是没办法把那东西吐乾净。

    这时,光芒的颜色淡了些,却越发明亮起来。何生终於看清楚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居然

是一片又一片的花瓣。

    花瓣?!有想法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再看女人站立的位置,他隐约有些明白了。

    “唔……呸……唔唔……”

    似乎看出他有话要说,女人将头一甩,枝条顺势回抽。何生就像熟透的丝瓜,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那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家伙,也跟著一起掉了了来的。

    何生慌张地爬到他身旁,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有呼吸。还好,人没死,只是昏了过去。可

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後,何生顿时失去了救助的热情。

    这人名叫何健,是花卉园一带有名的混混。他三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用膝盖想都知道

没什麽好事。

    将何健丢在一旁,何生开始处理更重要的问题。

    “你是谁?”

    嘴里终於不再冒花瓣,何生提出了疑问。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什麽东西?

    “你觉得我是谁?”女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何生注意到她没有双脚,裙下是一把根,半截埋在土里,吓得他慌忙往後爬。

  似乎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女人退回了原处。

    “你是牡丹仙子吗?”何生战战兢兢地说出自己的推论。

  女人不答,不过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何生又惊又喜,忍不住激动地说:  “‘百花妒’的故事是真的?!”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听到”百花妒”三个字,女人明显不太高兴,但让她更不高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听说,你打算卖了我7”

  何生赶忙澄清,”没有!我没有要卖你!”

    “那这个人为什麽来挖我的根?”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何健。

    “不是我叫他挖的!他是个小偷,一定是着你值钱,就打起你的主意未了。”

  生怕女人不信,何生立刻揪住何健的衣领,拼命将他摇醒。

    “说,你来我家干什麽!”

  何健昏昏沉沉,只是本能地哀求道:  “不要打我……不要……”

    “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不要杀我!我……是那个姓邢的人要我来的。他想要你家的牡丹……不是我自己要来

的……呜呜……放了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邢中天叫你来的?!”

    “是、是!是他!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背後居然还有这种猫腻,何生一气之下将何健狠狠摔在地上。不堪折磨的何健再

次昏死过去。

    “你听到了,不关我的事。”何生一脸无辜。

    “我相信你。”女人灿然一笑,说:  “我叫嫣红。”

    “嫣红?”

    “很久以前,有人这麽叫我。”

  是了,嫣红。何生的祖爷爷将那株牡丹从山上移植下来时,就为它取名”嫣红”。

    “你真的是牡丹变的?”

    “还需要证明吗?”

  何健因为事发突然,根本搞不清在何家到底遭遇了什麽,还以为是何生打伤了他。为了

息事宁人,何生大方地赔了他一笔治疗费,让他从此滚出自己的视线。

  之後,何生又找上了邢中天,声色俱厉地教训了他一番,并表示自己永远不会卖出自家

的牡丹,劝他死了这条心。

  奇怪的是,邢中天居然没有再纠缠,爽快同意了何生的要求。何生忍不住好奇,一打听

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将兴趣转移到另一件东西上,那件东西似乎更合他的心意。

  不管怎麽说,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何生还因此多了一个秘密的、神奇的”朋友”。

  因为嫣红不喜欢被人发现她的存在,所以何生答应她绝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妻

子方淑美。

    人的一生中能遇上仙女的机率可能比月亮上长出大树还要低,为此,何生不介意当一回

欺骗妻子的坏丈夫。尽管见她伤过何健,他还有一点害怕,但几番接触下来,他确定这位牡

丹仙子不会伤害自己。

    嫣红的出现是一个奇迹。庸庸碌碌了半辈子,何生早就在渴望奇迹的出现了,现在他激

动都来不及,根本没空想别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何生与嫣红从陌生到熟悉,渐渐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每晚,等方淑美熟睡後,他就会悄悄溜到花房,与她聊天谈心。两人并排躺在铺了厚厚

一层花瓣的地上,透过花房顶部的玻璃窗仰望星空,有著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你的妻子,她爱你吗?”

    也许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关系,嫣红对情感问题似乎特别的好奇。

    何生不是性格外放的人,这种问题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应该爱吧!”

    “有多爱?”

    “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嫣红很失望,  “你自己的事你都不知道?”

    何生摸头傻笑道:  “我只知道,她喜欢我陪在她身边。”

    “那你喜欢陪在她身边吗?”嫣红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


    何生不假思索地说:  “当然,她是我的妻子。如果不喜欢,我也不会娶她。”

    “可是你现在却陪我。”不带任何拐弯的,嫣红直戳问题的核心。

    何生想了半天,只能说:  “你和她不同。”

    “有什麽不同?”

    “你是神仙呀!”

    “我不是神仙,我是花妖。”

    何生有些困惑。传说里妖怪都是反派,可嫣红并不会给人反派的感觉,除了她的眼睛。

狭长的眼有时候会让她看上去有点狡猖,但也可以解释为聪慧。

    “我的意思是,你不仅仅是花妖,还是我的朋友。有时候,朋友之间会比爱人更亲近,

所以我现在在陪你。”

    “我不懂。”

    看来,再聪慧也有想不通事情的时候。何生笑说:  “没关系,你是妖怪,不懂人类的 

情是应该的。”

    “我知道什麽是感情!”嫣红有些生气,不过是那种把腮帮鼓起,孩子般的脾气。

    何生忍俊不禁,  “你知道?”

    嫣红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  “我爱过一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撑起上半身,与何生面对面。

    何生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从花妖的眼中,真切地看到了感情的存在。

    “你和他很像。”

    “他不会就是我祖爷爷吧?”何生惊诧地问。

    “你说呢? “

    突然轻轻抚过何生的脸颊,嫣红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思念与伤感在她的脸上来回交

错,冲击著何生的双目。有什麽在这一刻开始沦陷,朦肫的感觉,难以言说。

    这时,嫣红再次凑近了些,想将何生看得更加清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何生很不自在,眼睛东瞟西瞟,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这时,嫣红的头发正好落在了他的胸前,擦过他的脖子,带来微微的麻痒。他很想拨开

那些发丝,可指尖触到之後,却又像中邪似的,忍不住将它抓在手中。

    细腻的触感,如同上好的丝绸人手,让人舍不得丢开。顺势看向头发的主人,何生从她

精灵般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明明滴酒耒沾,他却有了一点醉意。

    叩、叩、叩、叩!

    突然听到敲门声,何生一惊,下意识推开嫣红,朝门口望去。

    “阿生?是你在里面吗?”

    方淑美半夜醒了,发现丈夫不在身边,於是出来看一看。当她听见何生的声音从花房里

传出来,就想进去看看,结果却发现花房的大门已经被锁住了。

    “是我。”

    得知门外的人是妻子,何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再回头,嫣红已经变回植物的样貌。满屋

的花瓣都不见了,只留下他孤独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推门出去,客厅的灯光照在何生的脸上,让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几乎掀不开一丝缝

隙。

    何生一边揉眼,一边心虚地将花房门掩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想让方淑美发现牡丹的

异常,还是不想让嫣缸见到方淑美。

    “你在和谁说话?”方淑美问丈夫。

    “没有人。”

    “可我明明听见……”

  也不是不相信丈夫的话,方淑美只是本能地想开门看一看。可指尖刚刚碰到门板,整个

人就被不耐烦的何生用力推开。

    “我都说没有人了!”

  何生嗓门高了些,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飘荡开来,竟带来隐隐的回声。

  方淑美觉得委屈,眼睛里一下就蓄起了泪水。灯光将眼泪照得亮晶晶的,何生想忽略都

难,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真的没有人,我刚才在里面哼歌啦!”为了安抚妻子,何生只得将门打开,以证明自

己所言非虚。

  花房里陈列简单,藉著客厅的灯光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方淑美放下心来,可肚子里仍然

憋著一股气。

    “这麽晚了,你把自己锁在花房里干什麽?”

    “家里刚刚才遭过小偷,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这株牡丹可值五百万呀!”

  何生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方淑美努力咬住嘴唇,不准自己破涕为笑。

    “什麽五百万呀!那个邢中天根本就是钱太多,没地方花。花都开不出半朵的破牡丹,

只有你们何家才当宝贝一直养著。”

  说了一段刻薄话,方淑美的心里终於平衡了,随即扭头回房。

  望著她的背影,何生有些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他好像看见牡丹上的绿叶猛烈地抽动了一下。

  难道是嫣红生气了?

    “快点来睡啦!明早爬不起来,小心我用冷水泼你哦!”已经进房的方淑美见丈夫还在

磨蹭,不禁在房中高喊起来。

    “来了!”

  又盯著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牡丹并没有动静,何生才放心地关门落锁。那个门锁还是他

在得知嫣红的存在之後,特意加上去的。

  何生告诉方淑美,加锁是为了防止小偷再次上门。可是谁都知道,门锁这种东西从来都

是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内心深处,何生真正想防的其实只有方淑美而已。

  不为别的,只因直觉告诉他,要是方淑美发现嫣红的存在,多半会弄出一堆麻烦,所以

他必须防范於未然。不过话说回来,光靠一把小锁,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

  用什麽方法才能一劳永逸呢?一想到这个问题,何生就觉得头痛,於是像往常一样,把

它往脑後一抛,先睡饱再说。

    时间快如流水,四季眨眼便是一个轮回。

    这个春天,何生与方淑美的关系迎未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事情还得从他们的家

族事业说起。

  通过人工控制花朵的生长条件,让它违反自然规律,在不会开放的季节中绽放,这个过

程被统称为”反季节催花”。

  反季节催花在花卉种植中已经比较普遍,但从来不是一件易事,尤其让生来娇贵的牡丹

反季节开花更是难上加难。

  方淑美不明白为什麽丈夫会轻易答应客户,在中秋节期间提供两千株盛开的牡丹。

  谁都知道,牡丹的花期是在每年四月,能把它提前到春节前後就已经很了不起。现在要

提前到秋天,没有成熟的技术,几乎是痴人说梦。

    “阿生,你想签下这个合同,除非我死了!”

  不完成合同就意味著金额巨大的赔款,方淑美见苦口婆心的劝说毫无效果,只好开始撒

泼耍赖。

  可何生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  “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就不用

操心了。”

    “我怎麽能不操心?这个合同会把我们所有的钱都赔进去的!我们不只会倾家荡产,还

会负债累累。那可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烂债呀!”

    “你不要这麽悲观好不好?想想合同带来的利润,只要赚到,我们的生活……”

    “要是失败,我们就没有生活可言了!”

  她一味打击让何生很不高兴,  “秋季开花的事早有先例,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该上哪里去找信心?我们从来都没有试过这个。什麽技术都没有,就说要弄两千株

出来。你疯了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不管你怎麽说,我都要签!”不想和妻子再争下去,何生拂袖而

去。

  方淑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於忍不住失声痛哭。

  何生变了。不仅仅是关於这份合同,还有其他的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他的变化。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变得极度自我,不再与方淑美沟通,彷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而不是他的妻子。

  夫妻间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不该只是简简单单住在一起,一个服从另一个,完全忘了什麽是互相挟持,什麽是

共同进退。可是,哭过以後又能怎样呢?何生还是继续坚持己见,方淑美改变不了他,也无

法抛下他,只好选择毫无意义的冷战来表示自己强烈的抗议。

  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裂痕。

  何生看见了,决定视而不见;方淑美也看见了,却没有能力修补。於是就这麽拖著,期

待时间久了,它便会自然痊愈。

    自从嫁给何生,方淑美便跟著他一起,打理何家代代相传的花卉种植生意。

    以前何家的土地主要用来种植茶花,可这一带种茶花的花农实在太多了,种植量一年高

过一年,销量却是一年比一年惨澹。

  大约一年前,何生决定改种牡丹,为自己开辟一条赚钱的新路。

  牡丹与茶花的种植过程虽然不至於截然不同,但也差距不小。何生的尝试绝对可以称得

上是一次冒险。

  方淑美当时并不是十分赞成,但转念一想,就算”转型”失败,夫妇俩也不过是勒紧腰

带,苦上一年丙年。反正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不如豁出去拼一拼。

  就这样,方淑美咬牙支持了丈夫。

  事实证明,当视的决定是对的。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的事业就从低谷爬了出来,走上

了平坦宽敞的阳光大道。

  按理方淑美的逻辑,他们应该从此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胸印漫慢往前走。可是尝到甜头

的何生,就像蠢蠢欲动的猎人,一心只想捕捉更大的猎物。

  看何生每日在花棚忙得不可开交,方淑美实在没办法不闻不问。

  吵架归吵架,工作还是必须继续下去的。於是,她开始到处帮著查找资料,请教有技术

的人,可得出的结论却有如当头一棒,打得方淑美眼冒金星,几近晕厥。

  除非头一年就为第二年秋季催花做好准备,不然没可能让牡丹反季节绽放。

  当方淑美把这个消息告诉何生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甚至连眉头

都没有皱一下。

  方淑美感到十分绝望。

  何生不撞南墙就不肯回头,她在一旁却只能傻傻地看著。这一次,她连吵架的力气都没

有了,只是自己搬著行李,回了娘家。

  方淑美没想到的是,四个多月後,奇迹出现了。


  那些曾被她断言绝对无法准时盛开的牡丹,居然在中秋节期间开得一片妖娆。

  何生如约交货,客户也如约将支票交到了他的手上。拿著支票,他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方

淑美面前。

  没有炫耀,也没有抨击,何生就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似的,将呕气窝在娘家的方淑美接回

了家。

  方淑美曾经在心里想过无数遍,要在何生出现时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再也不敢这麽对

自己。可是一看到劳累过度,几乎瘦得脱了人形的丈夫,她的心就立刻软得一塌糊涂,练了

无数遍的骂人台词,最後也没有派上用场。

  夫妻俩和好如初,速度快得让方淑美差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何生虽然又像以前一样哄

她、宠她,却一直没有正面承认过错误。

    为此,方淑美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他一下,  “这一次能成功都是你运气好,所以绝对、 

对不可以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嘴上虽然这麽说,但何生的心里却没有这麽想。因为他知道,这次的成功与运气没有丝

毫的关系。只要有嫣红在,成功就是必然的结果。

  嫣红是谁?她是牡丹仙子,号令普通牡丹提早开花不过是小菜一碟。

  当何生为自己一时冲动签下那份不可能完成的合约而懊悔不已时,她毅然站出来,为他

解决了这个难题。不过,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只是这个代价,让何生有些难以启齿。

    “为什麽要把她接回来?”

    方淑美回来後,何生来见嫣红又必须偷偷摸摸了。这让嫣红很不高兴。

    “她是我的妻子。”

    “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呀!”

    “嫣红……”

    不等何生把话说完,花妖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剩馀的声音。

    亲吻、拥抱、纠缠。

    方淑美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何生与嫣红就是这样,一起度过了每一个夜晚。

    背叛妻子,何生真的是有苦难言。

    他承认自己对嫣红很有好感,但那仅仅是好感而已。促使他们走到一起的原因,绝大部

分是出於他对她的感激。

  何生感激嫣红救他於水火,也感激嫣红对他的厚爱,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回以同等的

感情。且不说人与妖怪的差别,光是方淑美这一边,何生就不可能轻易抛开。

  不过,这一切何生都没有对嫣红明说,因为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嫣红一厢情愿地构筑他

们的爱情故事,何生只是被动的参与者。

  他知道这样不对。人和妖怪怎麽能相爱呢?

  越是纠缠深刻,就越是力不从心。体内的能量不受控制地向外喷涌,然後被不知餍足的

黑洞一一吞噬。何生想改变现状,却如同蚍蜉撼树。

    “嫣红,我不行了。”

  虚汗像从闸门里放出来似的,瞬间浸湿了何生的全身。他本能地哀求,想让婿红放他一

马。

    “你不爱我吗?”嫣红幽怨地提问。

  何生全身无力,只想躺下。

    “看著我!”

  没有得到回应,嫣红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强硬。

  何生强打起精神,但还是东倒西歪。谁知下一秒,他便被嫣红掐住了脖子。

  只听她恶声恶气地问道:  “你爱我吗?”

  何生喘不过来,只得本能地点头,喉咙里冒出似是而非的”不”字。然後他就看见嫣红

美艳绝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同时变得越来越扭曲……

“啊!”

  方淑美发出一声惊叫,总算摆脱了噩梦的纠缠。

  发现身旁空空荡荡的,她抚著仍在狂跳的胸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回娘家太久了,她差点忘了丈夫喜欢半夜去花房游荡的习惯。

  不知为什麽,她真的很不喜欢他麽做。尤其是在她回家的第一晚,这麽做实在是太不尊

重人了。

  一路扳著脸,方淑美来到花房门口。

  房门照例推不开,她伏耳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次,她不打算再叫丈夫,而是掏出几个月前就配好的钥匙,迳自开了门。她倒要看

看,这花房里有什麽让他非得半夜来看的东西。

  房门打开的瞬间,方淑美如遭雷击。因为她看见丈夫倒在地上,身上一丝不挂,而且双

目紧闭,疑似昏迷。

  离他不远的地方,那株从不开花的牡丹,竟然开出了无比娇监的花朵。它静静地挂在枝

头,如同暗夜中的星子,让人无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