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妖影重重之百花妒>第二章嫌疑人

    众所周知,人是由血肉构成的。而血肉之躯的重要特徵,就是容易受到伤害。骨折、流

血、心脏骤停,各式各样的伤害都能让它瞬间失去活力,彻底变成一副躯壳。

    萧慎言不是没见过死後的”躯壳”,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

    那两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不知被什麽碾碎了,完全的粉碎,就像丙堆肉

糜。衣服成了一块裹布,兜著模糊的血肉,阻止它们四下流散。

    黄黄、白白、红红的两堆东西。

    “咯……咯咯……”萧慎言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才勉强止住了呕吐。

    看到花台中的一片狼藉,小丁摇头叹道:  “我提醒过你的。”

    “你没说死了两个!”萧慎言硬著头皮强词夺理,  “而且,这树也需要点营养了。”

    法医和小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憋住笑意。

    “他们是男人吧?”虽然身体碎得厉害,但从衣著和体积来看,应该属於男性。

    “是。”法医回答说:  “死者的身体己经粉碎,推测死亡时间有点困难,不过应该在四

十八小时以内。”

    “两天之内?不会吧?他们的血还是稠的。”萧慎言觉得应该是刚死不久。

    “这个房间的温度这麽低,都快赶上冰箱了,我们得把保鲜效果算进去。”法医的幽默

没有引来任何共鸣,他立刻端正态度,严肃地说:  “死者毫无疑问是他杀。至於是什麽原因

造成的死亡,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看上去像是被重物碾压过……”

    “可是,”环顾四周,萧慎言皱起了眉头,  “这间房子里没有什麽东西能把两个活人碾

成这样。”

  法医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萧慎言继续天马行空地猜测:  “难道他们是被杀之後,移到这里来的?”

  小丁摇头,  “要移动所有这些东西,不太可能吧?”

  的确,想把这些碎肉完整的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萧慎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许凶手只是移走了凶器。”

    “可凶器到底是什麽呢?”

  忽略尸体的存在,萧慎言继续查看现场。

  鲜血占据了大块地方,稠稠的,没有一处乾涸。

    “血里好像有东西。”靠近尸体的血液中不自然地拱起了一小块,小丁蹲下去看了看,

说:  “好像是一张纸片。”

    “不太像呀!”

  萧慎言也凑了上去,觉得那”纸片”并不像真的纸。它的形状奇怪不说,上面好像还有

一些很细的纹理,只是被黏稠的血液盖住,看不太清楚。

  萧慎言想再靠近些,结果不小心踩到一样东西,脚下一治,差点摔倒。还好他及时抉住

了一旁的大理石花台,不过脸上却被花台中央的植物枝条狠狠地划了一道。

    “噢!”抬手摸了摸伤处,萧慎言立刻看到一抹鲜红。伤口就在眼睛下方,若枝条再划

高半寸,他就会失去一只眼睛。

    “你没事吧?”小丁吓了一跳。

    “没事。”忿忿地折断那根划伤他的细枝,萧慎言只能自认倒楣。

    “我有纸巾。”

  接过小丁递来的纸巾,萧慎言一边擦伤口,一边捡起绊倒他的东西,  “手电筒?”

    “那是证据!”小丁露出一副想去撞墙的表情。

    为了避免污染证据,调查人员都必须戴上手套才能接触凶案现场的东西。萧慎言身为资

深警官,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小心翼冀地用两根手指夹住手电筒,将它丢进小丁递过来的证物袋里,萧慎言尴尬地扯

出一个笑容。他真的不想显得这麽不专业,只是该死的忘记了细节。

  转移话题永远是转移尴尬的最好方法,萧慎言立刻对小丁说:  “我们把血里的东西弄出

来看看。”

  小丁也想知道那是什麽,於是拿来镊子,想把它夹出来。可等他弯下腰,那张”纸片”

却不见了。

    “也许只是个气泡。”这是小丁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会吧?”萧慎言不信,但那张”纸”确确实实是不见7。

  不再继续为这件事纠结,小丁言归正传:  “手电筒可能是死者带来的。他们还带来了两


把折叠铲。”

    “折叠铲?什麽东西?”萧慎言的视线还在血迹里流连,大脑不能及时对小丁说的东西

做出反应。

    “就是用来挖地的铲子。”小丁一边说,一边把铲子拿来给萧慎言过目。

    “他们想挖什麽? “

    “这里好像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挖。”小丁指了指花房中唯一的植物。

  萧慎言点头表示赞同。能让主人专门修出这样的房间来安置的植物,一定不是寻常的品

种。只是,偷金偷银的贼很多,偷植物的还真不常见。

    “希望这棵树能值两条人命。”

  萧慎言刚结束感叹,医护人员就通知房主老婆已经冷静下来,可以接受问话了。

  方淑美大约二十五、六岁,圆脸圆眼睛,过重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眼睛里全是血

丝,像熬了几夜没睡似的。原本可爱的长相,被这糟糕的气色毁得一乾二净。

  她坐在救护车上,穿著一件粉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著长长的米色风衣,身上还披著医

疗人员给的毯子,却仍然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她家里人呢?”萧慎言悄悄问小丁。

    “已经通知她老公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来。好像是昨晚喝醉了,醒酒要些时间。”

    “呼——”萧慎言叹了口气,然後爬上车。

  他真的不想强迫这可怜女人回忆不久前看到的恐怖画面,但职责所在,不容推卸。

    “何太太,这是我们的组长,他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小丁先做了一下介绍。

    “你好,我叫萧……咳……张锐。”

  还好没把名字说错,萧慎言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还来不及冒出的冷汗。

  警察局重案组组长张锐,是一员侦破过无数大案的勇猛干探。不过,早在几个月前他就

己经死了。同样因故身亡的萧慎言利用他的身体还魂,顺便顶替他成为一名员警。

    除了正在坐牢的易向行,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至於萧慎言为什麽可以还魂?那还得从他的家族说起。

    淮南萧家是一个世代以降妖除邪为己任,行事低调却影响甚广的家族。萧家子孙里曾经

出现过不少能人异士,猫仔与生俱来的”读心术”就是得益於家族遗传。

  不过,能力向来是把双刃剑,一旦驾驭不了,就会招来灾祸。

  年幼的猫仔因为无法掌控自己的能力,差点命丧黄泉。为了保护他,萧慎言的姐姐在临

死前封印了他的力量,而封印的代价,就是让猫仔变成傻傻的自闭儿。

  萧慎言没有遗传到任何特殊的能力,本来不该有这样的麻烦,但他却在一次意外中稀里

糊涂地送掉了性命。多亏了祖先留下的一些特别的小玩意,才帮助他完成了这次高难度的还

魂动作。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确保这个秘密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粗心而曝光。

    “何太太,能告诉我你看见了什麽吗?”萧慎言学著小丁,掏出随身的记事本。

  没有接受过任何刑侦训练,萧慎言对盘问证人的技巧几乎一无所知。不过,在成为张锐

之前,他一直在经营一家算命小店,靠卖弄玄虚、装神弄鬼来养活自己。

  凭藉多年充当职业”神棍”积累的经验,他相信自己慢慢就能胜任员警这个角色,

  其实,只要有张锐的皮囊在,他也没什麽好怕的。因为张锐生得虎背熊腰,还有一张方

正的脸孔,百分之百符合常规硬汉的形象。

  拥有这样的掩护,就算萧慎言在别人面前说了蠢话,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怀疑。

  不过,他今天早上才和”骷髅人”大战了一场,又在花房把脸弄花了。现在不像是硬

汉,倒有点像混黑道的大哥。

  方淑美侧头看了他一眼,本能地往後缩了缩,显然对他有些畏惧。

  开局不妙,萧慎言不想把她吓得语无伦次,便对小丁使了个眼色。善解人意的小丁立刻

往前一挪,接过了问话的任务。

    “我知道很不容易,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来弄清楚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小丁的身

材比萧慎言秀气多了,又是一张娃娃脸,比较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方淑美定了定神,终於开始了叙述:  “我……我回到家……发现、发现大门坏了。然

後……我看见花房的也坏了。花房总是锁著的,阿生不喜欢……我丈夫不喜欢别人进去,他

总是锁著那里。我走进去,就看见……就看见……”

    似乎又见到了那可怕场景,她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才艰难地继续下去,  “他们躺 

那里,我……我从没见过有人是那个样子的……我……”

    “我知道,难为你了。”回忆那些真的不太容易,小丁也不忍心逼她,於是换了个问

题,  “花房的那两名死者,有没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

    “脸都烂成了那个样子,认得出才奇怪。”萧慎言忍不住发表意见。

    强忍住对上司做鬼脸的冲动,小丁继续问:  “那你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地方?”

    “我不知道。”方淑美又要崩溃了,她脸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传达这个讯息。

    小丁立刻抓紧时间,快速问道:  “你家花房里那一株是什麽植物?”

    “是牡丹。”

    “很名贵吗?”

    方淑美对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顾虑,但最後还是点了点头。

    “多名贵?”萧慎言补充了一下问题。

    “有人出过价,五百万。”

    “哇噢!”萧慎言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与张锐素来深沉的形象背道而驰。

  这比那株牡丹的价钱更让小丁吃惊。

  逃不开同僚的注视,萧慎言只得硬著头皮强作镇定。

  感觉从方淑美身上了解不到什麽有价值的东西了,小丁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何太太,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再想起什麽,就和我联络吧!”

  方淑美接过名片看了看,有些胆怯地说:  “丁警官,我……”

    “什麽?”

    “那两个人……我是说那两具尸体,已经搬走了吗?”花了些力气,方淑美才把自己要

说的话完整地说出来。

    “已经搬走了。”

    “谢谢。”道谢之後,她拿下身上的毯子,作势要跟他们一起下车。

    “你去哪儿?”小丁拦住她,  “你刚才受了惊吓,最好在这里休息。等你家里人过来

再……”

    “我要去打扫。”

    “什麽?!”

    “你要打扫?”

  小丁和萧慎言对视一眼,对这个要求摸不著头脑。

  方淑美紧张地解释说:  “我丈夫不喜欢有人弄脏花房。我要在他回来之前清理乾净,不

然他会生气的。”

    “你丈夫……”是暴君吗?

    与萧慎言不同,小丁给了方淑美一个专业的答覆:  “对不起,凶案现场要专业人员才 

以清理。因为尸体会造成许多意想不到的污染,非专业人士很难彻底清除乾净。”

    “我可以清理乾净!”方淑美急了,  “我打扫过的房间,一粒灰尘都不会留下!”

    “那个……警方还需要对现场进一步调查取证。工作结束之前,不光是花房,整幢房子

会被封锁。你和你丈夫都得另外找地方住几天。”

    “不行!不可以!我们不能离开的!阿生……那株牡丹……我们不能……我……不行

的!我……”

  方淑美就像一团被扯乱的麻绳,从外表到言语,完全失去了条理。

    “冷静点,何太太!你家发生了这麽可怕的事情,我相信你丈夫不会为了花房不乾净责

怪你的。”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必须去!”

    安抚不了方淑美波动的情绪,无奈的小丁和萧慎言只能招来医护人员,然後狼狈地退出

救护车。

    “她平时虽然有点神经质,但不会这麽疯的。一定是被吓坏了!”

    “呃!”

  耳朵里突然钻进一个声音,萧慎言被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位长相稍嫌猥琐的大叔,正

在煞有介事地评论著。

  他有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发型,因为他用长在耳旁的一小撮长发横过整个头顶,以掩盖

秃顶的事实。萧慎言看著,真的好想把那撮头发给剃了。

    “你是谁?”

    “他就是报案的邻居。”小丁比萧慎言先到现场,已经接触过这个证人。

    “你是小丁的上司吧?你好,我叫何正义,是何生家的邻居。”大叔主动握了握萧慎言

的手,摆出一副与小丁十分熟络的模样。

    “你也姓何?”萧慎言问他。

    “我们这一带的人,以前可是全部姓何的,直到这几年才有外姓人迁过来。你知道,政

府要扩大花卉园的种植规模,光靠以前的人力是不够的,所以……”

    “那你是第二个进入案发现场的人?麻烦说说细节吧!”最怕别人漫无目的东拉西扯,

萧慎言立刻将话题导入正轨。

    “细节呀,全部问我就对了。不是我吹牛,说到记忆力,这一带我认了第二,就没人敢

认第一……”

    眼见大叔摆出长篇大论的架式,小丁也本能地进行了拦截:  “老大,我已经和何先生 

过了。”

    “是,我们是谈过了。但我想起了另外一些事隋,对你们破案说不定会有帮助。”大叔

不愿就这麽离开。

    “是吗?”萧慎言与小丁对视一眼,决定再给这位爱表现的大叔一个机会,  “什麽


事?”

    “我觉得死掉的那两个人一定是来偷花的!”

  说了等於没说。萧慎言摸了摸鼻子,再次准备把他打发走。

    “何家那株寿安红值五百万呢!以前就有小偷打它的主意,不过被何生发现了。”

    “寿什麽红? “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萧慎言和小丁的关注点稍有不同,一个纯粹是出於好奇,一个则是为了工作。

    “寿安红就是何生家那株牡丹的品种,其实并不是非常稀少的品种,但是何生家那株已

经长了好几百年了,可以说是花中之王。两年前有人出价後,就被小偷盯上了,不过那是个

笨贼,不但被何生当场抓住,还被打得半死。何家为此赔了不少钱呢!”

    大叔说得眉飞色舞,小丁适时抓住了与案件有关的重点:  “何生打伤了小偷?”

    “是呀!别看何生长得瘦弱,下起手来可真狠。倒楣的小偷,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叔越说越玄,看他兴奋的样子,小丁实在无法判定他的话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

    “这些消息有用吧?”得意的大叔开始邀功。

    小丁给了他一个警方的标准答案:  “谢谢你,我们会调查的。”

    终於打发走了热情的何正义,小丁发现自己的上司又在那里习惯性发呆了。

    “老大?”

    “那株牡丹已经长了几百年了。”萧慎言突然感慨了一句。

    “嗯,不然也不会值五百万啊!”

    “我的意思是……”萧慎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禁蹙起眉头。

    “什麽?”

    “我……”想说的话已经挤到了嘴边,萧慎言还是改了说词:  “我刚才吐在了价值五百

万的牡丹上。”

    “哈哈,放心,何生不敢找你麻烦的。”小丁大笑。

    萧慎言也跟著笑了,结果嘴角扯得太开,连累了脸上的伤口。鲜血突破凝结的障碍,再

次涌向表面。萧慎言狼狈地拿著早已揉成团状的纸巾,重新将它堵住。

    天空有云瓢过,遮住了太阳虚弱的光芒。何家的老房子就像被刷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感觉死气沉沉。

  萧慎言和小丁结束现场的初步调查,一起赶回警局。房主何生到最後都没有出现。

  想起可怜的方淑美,萧慎言心中略有不平:  “什麽酒精能让那个何生醉到现在?我看他

根本是故意不出现!”

    “我会去查查。”

    “查什麽?”萧慎言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太不疼老婆了,该给他点教训。可看小丁的表

情,好像和他想的不是同一回事。

    “当然是去查何生昨晚的行踪。”

    “嗯。”萧慎言点点头,两分钟後忍不住再问:  “为什麽?”

    “因为他有伤人的前科,难保不跟这次的案件有关?”小丁越说越狐疑,  “你是在考我

吗?”

    “哈哈……”萧慎言乾笑著,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这麽简单的逻辑关系,他早该想到的。

  一阵沉默之後,小丁突然问道:  “老大,你最近还好吧?”

    “还可以。为什麽这麽问?”

    “没什麽。”犹豫了一下,小丁才小心翼冀地说:  “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中。”

  的确,张锐是不在状态中,因为他早就死了。而萧慎言,则是还没找到状态。

  没办法,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所有的员警技能。

    “很明显吗?”无话可说的萧慎言只能以问代答。

    “一点点。”小丁说得客气。

    “是家里的事让我分心了,不好意思。”

    “家里?你……”据小丁所知,张锐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

    “我姐姐最近去世了,留下一个小孩,需要我照顾。”

  质疑自己的上司似乎不太应该,但小丁从没听说张锐有个姐姐。何况,要他照顾小孩?

估计杀了他比较容易。

  见小丁迟迟没有反应,萧慎言忍不住补充:  “是表姐的孩子,只剩我一个亲人。”

  每个人都有隐私。识趣的小丁没再追问,尴尬的沉默再一次找上了他们。

  随著出去调查的其他同事陆续返回,有关何家凶案的线索也一点点丰富起来。

  首先,花卉基地那边有两名花农——何振阳、何昆失踪了。同事已经取得DNA样本来

与死者作比对,比对结果明天就能拿到。

  其次,何振阳和何昆都在不久前与何生起过很大冲突。如果死者真的是他们,何生就变

成了头号嫌疑人。

    “为了什麽事起冲突?”

  看著同事按惯例将死者的照片贴在办公室的白板上,萧慎言又觉得反胃了,只能藉著提

问来转移注意力。

    “何生家是花卉基地种植牡丹的大户,收入非常可观。许多花农都想学他,但种植牡丹

的技术很不好掌握,而且我们这边的地理条件也不适合牡丹生长。所以至今为止,除了何

生,还没人能种出上好的牡丹……”

    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重点,萧慎言有些沉不住气了,手指下意识地敲起了桌面。

    小丁适时充当了他的喉舌:  “说重点吧!”

    拖沓的同事终於调整了节奏:  “何振阳和何昆也想种牡丹,但投资下去之後,花却没 

种出来。他们不得已才去找何生谈合作的事,可是被何生拒绝了,三个人当场吵起来,差点

就动了手。”

    “没理由呀!何生又没有义务帮助他们。得不到好处就打人,未免太霸道了吧?”

    “说起来,其实有那麽一点义务,何振阳和何昆是跟何生一起长大的,三年前何生出现

财务危机,是他们帮他度过了难关。但现在他们对牡丹的投资血本无亏,何生却不肯施以援

手……总之,就是忘恩负义的现代版。”

    “就算何生忘恩负义,也不代表他就是凶手。死者是不是何振阳、何昆还不清楚,我们

不能忽略了其他线索。”小丁一边说,一边看著萧慎言,似乎在等待他的指令。

  萧慎言脑袋空空,根本不知该说什麽,只好把问题叉抛回给小丁:  “有道理!你带大家

把所有证据都整理一遍,别遗漏了。”

  小丁遵从命令,立刻为同事们做出了安排。一群人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萧慎言在一旁看

著,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时间,急着回家的他连半秒钟都不想耽误,结果忙中出错,把车钥

匙落在了办公室。

    当他回去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下属的议论。

    “组长最近是怎麽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而且还有一点迟钝。”

    “小丁算是速到机会了。从进组开始就一口一个”老大』,马屁拍得多响。现在老大已

经彻底把他当成左右手了。”

    “说话别这麽酸溜溜的嘛!”

    “不只是左右手呢!以前小丁跟前跟後,对组长多崇拜呀!可现在,组长随便做什麽

好像都在徵求他的意见。他们两人的关系彻底颠倒过来了。”

    “是呀!组长是不是遇到什麽问题?”

    “不知道。”

    “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戒烟?”

    “有可能!他以前烟瘾那麽大,现在说戒就戒,肯定很不容易。”

    听到有人往门外走,躲在门口偷听的萧慎言不得不匆忙逃走。他连电梯都不敢搭乘,一

路飞奔出警局,确定不会被人发现才敢停下来。

  路边大厦的玻璃幕墙映出他狼狈的身影,呆呆地注视许久,他长长地叹一口气。

  工作不是件易事,萧慎言觉得他也许该学学张锐,多抽点烟,开启下智慧。

  回家的路上路过速食店,萧慎言为外甥买了个儿童套餐。

  家里没有人做饭,吃这个最省事,不过炸鸡加薯条,实在不是喂养小孩的理想食物。萧

慎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买些食材,回家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他可以不在乎工作的成败,但当一个失败的舅舅?他不能。把年幼的外甥丢在家里已经

很过分了,他不能变本加厉。

    当萧慎言提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时,天已经全黑了。於是他叫了台计程车,把自己弄到

家门口。

  萧家虽然就在市中心,但紧挨著横穿城市的山麓,位置相对偏僻,而且没有路灯。

  入夜之後,连绵起伏的远山就变成了暗夜之神的黑色斗篷,比黑暗更暗一筹。而山下白

墙黑瓦的萧家老宅,就隐匿在这一片黑暗中。

  若不是有车灯照射,宅子根本显不出原形。但当它一旦显了形,就会不可避免地露出阴

森之相。

  司机似乎对这个地方没有好感,收下车资後便”咻”地一下离开了,将萧慎言独自丢在

黑暗里。

  萧慎言掏出钥匙,摸索著,打开大门上的挂锁。用这种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方式防盗,

并不是为了保持传统,而是因为这座宅子已经没有吸引小偷觊觎的能力,花钱换锁完全是浪

费。

  嘎吱——吱——

  木门先被推开,而後被合拢,发出沉重腐朽的动静。

  萧慎言提著东西,动作笨拙地往里走,却一头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伸手摸摸,是

一块冰冷的石头,上面还有些凹凸不平。原来是门内的照壁。

  老房子就是麻烦!若不是祖宗有令,萧家子孙一律不得变卖这处房产,他早在八百年前

就拿它换了钞票,搬到舒适方便的高楼大厦里去了。

    萧慎言一边忿忿不平,一边拿出手机充当临时照明工具,统过照壁,再经过一个杂草丛

生的小院,才进到屋内。

    打开灯,重回光明的世界,萧慎言对著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声:  “我回来啦!”

    回声荡漾了一阵,消失在房梁的尾端。


    没指望能得到回应的萧慎言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後从买好的套餐里拿出薯条,送去外甥

的房间。准备晚餐还要点时间,他怕小家伙饿了,先给他一点吃的垫一垫。

    “猫仔……”

    啪——

    见到外甥的一刻,萧慎言手中的薯条掉在了地上,接著便被他一脚踩成了烂泥。

    “这东西你怎麽找回来的?!”萧慎言想不通。

    他明明已经把那盏石头灯丢进河里了,为什麽它又会出现在外甥怀里?

    萧慎言本能地想要抢过那盏灯,却被早有防备的猫仔灵巧地避开了。

    小小的孩童,浑身散发出敌对的气息,像在警告说:不准再碰我的”玩具”!

    萧慎言看著他,再看看黑色石灯上反射出幽幽光泽,一时间寒从脚起。

    猫仔不可能离开这座大宅,更不可能跑去河里捞灯。那这盏灯会再度出现,只有一种可

能——它自己跑回来的。

    “猫仔,你听我说。”萧慎言深吸一口气,试著对外甥晓之以理:  “你怀里的灯是”长

明』的本体。”长明』是一只灯妖,还记得吗?它曾经想杀了你!虽然我已经消灭了它的元

神,但是你不应该拿它的本体当玩具!因为、因为……”

    萧慎言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妖孽死亡後,本体也会跟著灰飞烟灭。可这盏石头灯却在猫仔手里一日比一日鲜

亮,甚至被抛弃後也能像忠犬一样回到主人身边。

  难道,是因为前世的羁绊?

  猫仔的前世叫萧定云,是萧家有史以来能力最强的术士。而”长明”则是山中的一块灵

石,被石匠雕刻成灯後,摆上了萧定云的书桌。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可是,以降邪除妖为己任的萧家人,又怎能

与修炼成精的妖孽为伍?

  几百年光阴一晃而过,长明与萧定云的恩怨被转嫁到猫仔头上,萧慎言费尽力气,才保

得外甥的周全。但这块元神己灭的破石头,却不肯就此退出他们的生活。

  再把它丢进河里一次?或者,埋进土里?

  脑袋里转过上百种处理方法,但对上外甥坚定的眼神时,萧慎言犹豫了。

  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就算还馀有几分灵气,也不可能再次修炼成妖。为了这个与外甥

闹翻,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被自闭症禁锢的小孩,生活几乎毫无乐趣可言,要是再夺走他心爱的玩意,实在有点残

忍。

  就在萧慎言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猫仔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上前两步,然後

猛地蹲在萧慎言身旁,捡起他脚边被踩烂的薯条就往嘴里塞。

  小家伙饿了,想吃东西。

    “不要吃这个!”萧慎言连忙拦住他,一时间心酸万分,  “乖,舅舅给你拿其他好吃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