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将兜帽摘下来,脸色不太好,却是没有掏出九阴口中的那个‘东西’,方才在外头暗处并不清晰,借着沉水殿里的微弱光线,能隐约看出来,她衣上染血,那一片衣料暗红。

  九阴脚步一顿,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收回了手,“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既然同你有交易,便会说话算话”。

  清瑶一双眼盯着他许久,才走上前来,将二人的间隙给缩小了,随着走动,她衣摆轻飘,刚停下来,胸膛上下起伏,微喘了一口气。

  “受伤了?”,九阴挑眉看着她,目光向下,落在染了血的地方,话里是关心,语气却疏离冷淡,仿佛这事情和他毫不相干。

  清瑶抬手触碰在右侧腰上,痛哼一声,“出来时被天兵拦住了”。

  九阴勾起唇,那张森冷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阴森,左眼瞳孔赤红,染血一般,“你是天帝的女儿,出个门而已,也会被人拦着?”。

  若非他语气冷淡,这话让人听了去,只会以为是在开玩笑。

  清瑶狠狠瞪他一眼,秀丽的眉紧皱着,“少挖苦我,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九阴面上笑意未减,垂眸盯着她,“废话说够了,东西呢?”。

  清瑶看他伸出的那只苍白的手,低眉望着,犹豫起来。

  当初和这人合作绝非是她的本意,第一眼她也便知道眼前这人并非什么好人,是以至今,她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他。

  殿内的水声渐次响起,看不见的水流滴滴落下。

  九阴有些不耐烦,眉头皱起,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垂目看着清瑶,在对方明显带着疑虑的脸上轻轻扫去一眼,沉默片刻,收回了手。

  “罢了”。

  清瑶猛地抬头看他,惊异道,“你后悔了?”。

  九阴后退半步,和她拉开距离,投过来的目光沉沉,和殿内的空气一样湿冷黏腻,清瑶身体一僵,避开他的视线,与那只赤红的眼】交叉开来。

  “第一个说后悔的不会是我”,盯着她许久,九阴启唇道,他转身重新回到那石台前,苍白瘦削的手按在石面上,手指一点点触碰其上符文,滑过之地,符文都仿佛活起来似的,渐渐透出微弱红光,化作道道细小柔韧的红线,缠上九阴指尖。

  清瑶不止一次见过这东西,每每看见都觉得心间发凉。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红线一圈圈缠绕住九阴的手指,所过之处,都留下道道红痕,能看到一点皮肤被划开的痕迹和点点艳红的鲜血。

  九阴抬手轻点了点翘起的一条红线,那线条宠物得了主人的嘉奖似的,被他一碰,便从紧紧缠绕着的指尖上退下去,回到石面上,变回了光泽黯淡的符文。

  “既然殿下不相信我,那我愿意给你足够的时间”,九阴收回手,目光近乎痴迷地望着留下狰狞红痕的手指,左眼瞳孔更深了些,“伏妖塔你不必现在就给我”。

  话音刚落,清瑶便道,“伏妖塔对我没用”,她攥紧手心,留长的指尖嵌进肉里,痛感让她脑子更清醒,她下意识皱了下眉,道,“现在上界的人在四处找我,我必须尽快实施计划”。

  九阴收回手,终于将目光再次投向她身上,“你我现在在一条绳上,你想如何做我自然都是全力支持”,他双手扶着石台边沿,身体前倾,微眯起眼,“我会在合适的日子出兵,帮你做你想做的”,他语气一顿,接着道,“事成后,殿下再将伏妖塔给我也不迟”。

  清瑶皱起的眉松开些许,点头,“可以”。

  “但有一件事”,九阴笑了笑,“我需要殿下为我去办,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清瑶神色一变,直觉他口中这要办的事情不是什么容易的。

  可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自己做事,那再替他做件事也不算难。

  她抿抿唇,问道,“何事?”。

  九阴直起身来,抬起左手,掌心红光一闪,出现一个卷轴,他抬手一丢,卷轴稳稳落在清瑶手上。

  “不是什么难事,殿下看了便知”。

  鹿邀原本以为却烛殷会早早离开,没想到一觉醒来,对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他揉着从床榻上起来,顺着却烛殷的肩膀爬过去,低声道,“你还没走啊?”。

  一见人醒了,却烛殷转过身来,顺手牵了他的手,脸上带了点儿笑,语气轻轻的,“这不是在等你醒来?”。

  他没起地太晚吧?鹿邀扭头看向窗外。

  过了夏,昼短夜长,这会儿外头还灰蒙蒙的一片,光线黯淡,太阳尚未完全睁开眼,天光蒙着一层薄薄的云,看不透彻。

  他松口气,“还以为我起的晚了”,他看着却烛殷的脸,忍不住也跟着弯起眼睛,“平日都是我起的早的”。

  却烛殷看他睡眼迷蒙,心上暖呼呼的,手从他眼皮上一溜儿摸到下巴,爱不释手的模样,“是,你最勤快”,说完,他站起身来,伸手弯腰,一副要抱人的姿态。

  鹿邀刚醒来,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呆愣着看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凑过去抱住却烛殷的腰,和他贴的紧紧的,“现在可以了吧?”。

  “什么可以了?”,却烛殷边笑着边把人抱起来,鹿邀是个成年男人,他却抱地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怎么给他抱起来了??

  鹿邀想要下来,奈何被抱地很紧,只得环着人的腰,好把自己在他怀里放地更牢固一些,“你抱着我干什么?”。

  “现在知道问啦?”,却烛殷笑地眼睛都弯起来,把人抱着到了脸盆架子边儿上,身体才弯了弯,稳稳地把人放下来,“伺候你洗漱”。

  鹿邀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下地就赶紧往一边儿跑,站在却烛殷对面看着他,“我是个大人,这些事能自己做”。

  却烛殷耸耸肩,一副我知道的样子,“我没说你不能自己做”,他笑眯眯地接着道,“就是想帮你嘛”。

  “…这不是帮我”,鹿邀看着他的笑,脸有点发热,自己动手倒了水在水盆里,挽起袖子看他一眼,“你要吃点什么再出发吗?”。

  却烛殷靠在一边,看着水盆里水花缓缓溅起,过去帮鹿邀捏起后颈的领子,替他揽着还未束的长发,“想吃的吃不了”。

  鹿邀甩甩手上的水,干燥软和的毛巾便适时落在手上,他擦干了水,,睫毛湿漉着望向却烛殷,无奈道,“我是认真问的”。

  “啊?”,却烛殷摸摸下巴,目光锁着他的睫毛,疑惑道,“我回的不正经吗?”。

  鹿邀没身,就这样盯着他看。

  “……”,却烛殷举起双手,无奈笑道,“好吧,我投降了”。

  “好了”,鹿邀看眼窗外,此刻天光渐亮,时候不早了,他上前去拍拍却烛殷的肩膀,伸胳膊时用了很大的力,“该出发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拿出个小布包来,出来塞到却烛殷手上,笑道,“这是我提前准备的,你带着路上吃”。

  却烛殷低头看着手中朴素的包裹,视线抓着那点灰色不放,过了许久,笑出声来,他揉揉眼角,轻声道,“我不是凡人,就是不吃也没关系”。

  鹿邀一听这话便皱起眉,离他近了些,颇有些严肃地抬头看他,“不吃会饿,在我眼里你和我一样”。

  这话平平无奇的,却烛殷听了,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将手里的小布包收好,微微弯腰,双眼与鹿邀放平,眼里的感情水一样,要满溢出来似的,“谢谢”,末了皱起眉,自顾自摇摇头,“不是这句”,他在鹿邀额上轻吻一下,笑弯了眼睛,“我一定会早些回家”。

  鹿邀摸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笑了,“我会等着的”。

  上界一连几日都没有安生下来,因着这几日来了位不速之客,说来找自己的儿子。

  天帝不知为何亲自出去寻了清瑶,这会儿众神无首,往日纪律倒是还在,武神轮流守在天门前,挡着那位一身紫衣、人身蛇尾的女子。

  自从天帝离开后,卓然便一直待在天门前,其实他并非武神,虽然神阶高,可比起武神,神力更偏向柔和些的方向,不该待在这里。

  可他心里忧心,且一直有不好的感觉,这不是,现在刚好遇上前些日子传闻中已经逃走的妖女。

  彼时妖女站在天门外,手中未带任何武器,长长的蛇尾拖在身后,看着十分慑人,可偏偏一张脸美貌的很,若是光看脸,很容易叫人忽视她身后那条很有威胁性的蛇尾。

  那般粗长的蛇尾,若是作武器,只消一下,就能轻易杀死一个人。

  今日在门前镇守的武神是近日来新晋升了神位的,在一众神仙里算是年纪轻的,虽说神力有待提高,但到底是年纪尚轻,端的是好一番勇气和无畏,更添新晋了武神之位,还不曾有任何成就,任何一点事情都想要冲在最前、做的最好。

  卓然心里了解,一直忧心他太过莽撞,今日一直在他身后瞧着,可不料还是给漏了,他方才注意力都在天门前突来的女子身上,一时忘了关注他,这年轻武神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就抽了腰间长剑冲上去,长剑锋利,是他飞升后得的神器,自具神力,无人操控也能有自己的灵识,是一副好兵器。

  可那女子不像她的脸那样无害,武神冲上去的一瞬,手中的长剑便被长长的蛇尾给卷起拍开,蛇麟与剑身摩擦碰撞,发出刺耳响声,女子面无表情,看着剑甩了出去,尾巴挡在自己身前,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武神,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摄人心魄。

  卓然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忙上前去将那冲动的武神按着肩膀带到自己身后,对那女子道,“姑娘说来找自己的孩子,可姑娘是妖”,他语气稍停,才接着道,“上界恐怕没有姑娘的孩子”。

  话虽如此,卓然看着这女子的脸,一连几日盘桓在心间的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明显。

  他不敢说自己看到眼前的女子,想到的君承殿下那张阴柔而称得上漂亮的脸。

  这话无人会信,可他就是想到了。

  女子久久不语,蛇尾一动不动,没有要与他们大动干戈的意思,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她由蛇尾撑着身体,比卓然要高上些许,是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卓然擦擦额角的汗,斟酌片刻,接着道,“不如这样”,他看着女子的浅紫色眼睛,“姑娘告诉我你的名姓,我可在上界帮你寻找孩子,若是当真有,自然是会给姑娘送出来,若是没有,也会来通知你,这样可好?”。

  女子沉默片刻,双眸深邃,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视线在卓然说话时,一直未曾离开过,直到前面那话的尾音都要消失在这云间,她的面部才有了些许变化,还未开口,竟是先笑了。

  卓然不知她的笑是何意,一时不敢说话,生怕激了她,那就免不了要打一场。

  身后有人视线因为这笑凝滞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移不开,天门前此时竟因这笑,莫名气氛和谐起来。

  直到女子笑够了,翘起的唇角压下来,脸上也只剩下一点极为浅淡的笑意,她看着卓然,出声道,“你这个神仙,好生奇怪”,说完,她停了停,双眼在看着卓然,却好像在看更远的地方,叫人看不透摸不清,再度开口时声音虚入缥缈,宛如叹息,从口中刚出,便要融入这九天之上的云雾之中似的,“我的名字啊”。

  卓然喉结微动,静静等待后文。

  “这许多年来,没有人叫过,我都险些要忘了”,女子弯着狭长的凤眼,挑起的眼尾带着眼角的魅人红痣,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生动漂亮,眼角微折起一点笑纹,不展示年龄,反倒显出些旖旎的风情,她视线回焦,笑意盈盈,对卓然道,“你问了,所以我想起来了”,她抿了抿红唇,依旧笑着,“想起来了,所以告诉你”。

  只是告知一个名字而且,卓然却觉得心头一紧,心中涌现些莫名的情绪,那些情绪叫嚣着让他及时制止对方的话——别去听到那个名字。

  可他到底没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光从眼里看不出内心里翻涌的风浪。

  “你可要听好了”,女子蛇尾蜷缩一些,视线与卓然到了同一条线上,“我叫做紫衣”,眼中笑意在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消失殆尽,她沉了声音,添上一句,“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这个名字”。

  卓然与她目光相对,沉默许久,话突然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那,紫衣姑娘可认识君承殿下?”。

  话一出口,他便猛地回神,身上惊起阵阵冷汗,但这话,到底还是说出去了,也落在了紫衣耳中。

  紫衣的表情并未有多大变化,在听到他口中的这个名字时,只皱起眉思索一会儿,而后蛇尾往上托起,她恢复了原来的高度,与卓然拉开距离,“你说的这个人,我不知道”,她眼中满是疑惑,刚才那点冷被这情绪冲刷开来,看着似只是个无辜单纯的小姑娘,她摸摸下巴,开口道,“我的孩子不叫什么君承,叫阿懿”,说起孩子,她便又笑了,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里都是陌生人,对着卓然便道,“他的爹爹说懿这个字好,亲自给他起的”。

  阿懿?卓然皱了皱眉,看她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话,生出再继续同她交谈几句的心思,还未张口,便听见身后有人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君承殿下”。

  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开,与紫衣拉开距离,转身时果然看见君承从天门内出来,身上衣裳依旧是白金色,他仪态端正,走动时衣摆和两只宽大的袖子晃动很轻。

  卓然忙低下头,轻声道,“殿下”。

  君承走到他身边时便停下脚步,扫过卓然因为低头露出的发顶,眉头皱起一瞬,“卓然神君请起吧”,只这一声,他便不再对卓然多言,转过眼来,目光落在站在对面的紫衣身上,他冷着声道,“何处的妖孽也敢来上界撒野?”。

  刚才神神叨叨的紫衣,一看见君承的脸便呆住了,蛇尾挪动几分,蜷缩在一起,竟显出几分局促,宽袖中露出来的纤细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红唇张了又张,却没说出一句话。

  “难不成是哑巴?”,君承厌恶地撇开视线,毫不犹豫地从身旁天兵的腰间抽出剑来,冒着寒光的剑尖直指紫衣,“妖族不得入上界!”。

  他语气冷酷,满是挑衅的意思,可紫衣却依旧呆呆立在原地,并未作出反应,只有双眼紧紧地盯着君承的脸。

  卓然在君承身后,观察着紫衣的神色,看对方眼一下不眨地盯着君承,霎时身体一僵。

  紫衣的眼神不是对着其他天兵时的冷漠,其中满是探究,就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会在确认什么呢?他捏紧拳头,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身前的君承身上,最后一寸寸移动,转向对方侧脸上。

  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形,卓然咬紧牙关,却见从天梯处急匆匆跑来一人,他微睁大了眼,看见对方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来人在几步之处倒下来,身上的银甲早已被污泥和血迹染的脏污不堪,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声喘着气,连身前袒露着蛇尾的紫衣也不在意了,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我们,我们在寻人时半路遇见妖界阻截,陛下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卓然心头一跳,顿时再顾不上想其他事,朝那天兵跑过去,将人扶起来,急切道,“具体位置在何处?陛下有无大碍?妖界又有多少追兵!”。

  他一口气问完,那天兵喘着气,告知了方位,“是距栖梧上三百里处,妖兵数量、数量太多了”。

  卓然朝着身后喊道,“快来人!将他扶进去!”,他看向拿着剑的君承,一时顾不得高低之分,急道,“殿下,还请即刻带兵与我一同前去!”。

  君承握着剑的手停了停,面露焦急之色,把剑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一甩袖,冲进天门去召集天兵和武神。

  受伤的天兵被人扶走,卓然忙起了身,转身对其他人道,“大家先随我去支援陛下!”,言毕,他捡起君承扔在地上的剑,急忙赶往栖梧山,身后的武神天兵立时跟上。

  紫衣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直到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天门前,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蛇尾,抬手一挥,蛇尾顷刻间消失不见,完整的双腿掩在衣裙之下,她抬头看一眼顶端高耸入云的天门,眼中渐渐漫上笑意来,片刻后抬脚跨过了面前的门。

  卓然带着人匆匆赶去栖梧山附近,一行人皆心急如焚,到了地点,却并未看到那天兵口中所说的被围困在这里的天帝与天兵,周遭草木宁静,唯有清风漫过时树叶摩擦作响,哪里妖兵的影子。

  “神君,他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是先前略显莽撞的那位年轻武神,他皱着两道浓眉往四下里看看,又弯腰蹲身,观察着地面,手指捻起一撮土,末了丢下手里的土,起身拍拍手,下了结论,“这里一点战斗的迹象也无,地上也无血迹”。

  卓然心脏跳的很快,他环顾一眼静谧的四周,目光回笼时,抬眼望向就在不远处的栖梧山,眉头蹙起。

  现在这情形,很有可能是被骗了。

  他咬咬牙,仔细回想刚刚来通报的那天兵,回想许久,都没能想到不对的地方,当时他一听天帝被困太过着急,连天兵身上的气息也没能认真感受,现在想来,那个天兵很可能是冒牌货。

  “快”,卓然收回视线,忽绝不妙,忙道,“大家快随我回去!”。

  武神奇怪道,“我们不在这附近寻陛下吗?或许他们就在这周围……”,话还没说完,他倏地瞪大眼,声音猛地提高,“快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有一团黑影正朝着这边冲过来,远看像一团乌黑的云,气势逼人。

  身后众人顿时哗然,卓然握紧手中的剑,震声道,“快!快走!这是栖梧山上的妖兽!”。

  他们一群人中有好几个武神,若是奋力一搏,不是斗不过妖兽,可这次的妖兽数量太多,当真要硬扛着,纵使能打的赢,也会元气大伤,届时能否赶回上界就难说了。

  闻言,众人转身便跑,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卓然在最后,时刻观察着身后急速赶来的妖兽。

  武神与卓然一样在后头,他面色严肃,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黑云’,急道,“神君,栖梧山上的妖兽为何会自己随意跑出?”。

  卓然紧抿着唇,沉声道,“山上的兽大多有灵,虽离妖界很近,可脾性温和,不会轻易伤人,更不会轻易出山,现在一窝蜂似地全都跑出来,许是被有心人刺激”,他微一停顿,接着道,“那天兵大概便是那人派出的,我们得尽快回去”。

  妖兽体型巨大,有的生有翅膀,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已经追赶上来,身上生双翼的巨兽轻轻一蹦便直冲众人而来,卓然忙往旁边躲开,飞向更高处,朝着前面人喊道,“小心!”。

  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紧追不停,有更快些的竟跑去前方,将前面的路堵起来,卓然他们只得急急更改方向,朝着西边而去,堵在前面的妖兽登时扭转方向,在身后紧紧追着,速度极快。

  这里靠近栖梧山,本就距上界有一段距离,此刻偏离了方向,朝着西边而去,更是相去甚远,卓然不断回头看,却见身后妖兽穷追不舍,无法照着原路返回。

  方才他未曾想到妖兽会突然将他们前路堵住,眼下被这般追着,不免觉得奇怪。

  仿佛有人在控制着它们将他们驱赶向这个方向。

  这想法甫一冒出,卓然便猛地停住,他朝着远处望去,看见一片枯树林,遥遥望去,树木通体乌黑,如不久前才历经过一场大火。

  这里不是妖界的地段,严格来说属于人界,可他对人界熟悉,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片枯树林。

  此刻停下已经无济于事,身后妖兽追上来堵在身后,只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卓然握紧手中的剑,盯着那片漆黑的林子,直觉告诉他,若是当真进了那片林子,或许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咬牙转过头,看着眼前凶兽,沉吟几秒,喝道,“大家别再往前了”,他微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平日里温润从容的一张此刻布上视死如归的情绪。

  众人刹住脚,转身看着他,惊疑道,“卓然神君,这是何意?若是停下,这些妖兽可就要扑上来了!”。

  卓然摇摇头,沉声道,“比起妖兽,那黑树林更危险”,他微偏过头,神色凝重,“有人专将我们引向那林子,若是大家信我,便与我一起对付这些凶兽”。

  妖兽挡在眼前,时不时发出低吼,吐出的舌头鲜红,散发着滚烫热气,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群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抉择。

  这些妖兽数量不少,强上他们绝会损失惨重,可——众人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遮蔽性极好的林木,目光微沉。

  方才急于逃离凶兽阻击,思绪都被打散了,眼下再看,黑乎乎的树林瞧着不比这些妖兽安全几分。

  至少前者就在眼前,真真切切能用双眼看到,而身后则是一无所知的幽深之地,对比起来,还是眼前地更有把握。

  更何况……

  年轻武神第一个应声,拔出长剑见,剑出鞘时凌厉一声脆响,“我跟着卓然神君!”。

  只这一句,其余人便都纷纷拿出武器,立于妖兽之前,有人豪气道,“区区妖兽,有何畏惧!”。

  妖兽回应似的低吼几声,卓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刀光剑影、妖兽怒吼聚成一团。

  卓然的剑与兽爪相撞,他皱着眉,低声喃喃,“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