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至此, 陡然一暗, 就像一部电影的尾声, 所有影像至此终于全部结束。

  可所有看过这些影像的人内心却无法随着影像的结束平静下来。

  尤其是姜兴发他们四个,脸色简直比老地主腐烂的尸体还要难看。

  牛易不懂察言观色, 用发颤的声音喃喃道:“那我们一直吃的肉……该不会……就是从那个孙女身上长出来的吧?”

  他话还没说完,几近崩溃的翁盈就爆喝道:“闭嘴!”

  尤诗婷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道:“所以当初就叫你们多去村里走动走动,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个村子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什么能吃的动物都没有!”

  “呕——”所有人里最胆小的苗笑笑最先忍不住,捂着嘴冲到院子里去吐了, 下一秒翁盈和牛易也去了。

  连几个人里脾气最好的姜兴发都惨白着脸, 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 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柯栩说。

  “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从来都没碰过那些肉?!”姜兴发忍不住咆哮:“你们知道不能吃,为什么不阻止我们?!”

  柯栩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反问道:“我阻止了你们就不会吃了吗?”

  他们不会,就像当初柯栩让他们去村里搜集线索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听,可他们依旧恨这三个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却从来什么都不说的人。

  姜兴发觉得他们就像三个高高在上的天神,冷漠地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其他人犯错, 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英明与睿智, 洋洋得意。

  柯栩没再搭理他们, 转头让宁子善去工具房找了把铁锹, 然后走到照壁前,孙女盯过的那片空地上,用脚尖点了个位置道:“挖开。”

  宁子善便挥舞着铁锹开始朝那块挖了起来,第一锹刚插下去没多深,宁子善就察觉地下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挡住了他向下的力道。

  宁子善回头看了柯栩一眼,然后把那片土地刨开,看见一块红布,布被铁锹的锹锋铲烂了些,露出里面一个金色的半圆弧度。

  柯栩蹲下|身,和宁子善一起用手把那块红布整个挖出来,打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头颅!

  头颅也是干瘪皱缩的,表面漆了层金漆,却遮不住它满脸痛苦狰狞的表情。

  尤诗婷站在两人身后,弯着腰道:“这是祠堂里那个金身的脑袋。”

  姜兴发他们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虽然这些对话他们听不懂,虽然他们心里恨柯栩,可是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重新调查任务线索,只有依靠柯栩他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看来是因为地下埋着这个,所以孙女才不能进院子。”宁子善猜测道:“所以金身上丢的其他骨头也是被村民拿走了,这样他们只要晚上不出门,孙女自然也不能进他们的房子。”

  柯栩把头颅包好,重新放进坑里,对宁子善说:“先埋回去,万一今晚孙女再来,没有头颅的保护她就能进院子,到时候我们就会有危险。”

  宁子善点点头,重新填土把头颅埋了回去。

  埋完后柯栩拍拍手上的土,对宁子善说:“走,回去睡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回到房间后宁子善有些失落:“看来我们猜错了,那些肉并不是用孙女被拿走的肉种出来的,那他们拿走孙女的肉是要做什么呢?”

  柯栩看了他一眼:“你难道就没想过也许我们就是‘种子’吗?”

  宁子善闻言立马震惊地看向他,嘴巴微微张着,好一会儿才缓缓眨了眨眼。

  如果他们就是‘种子’,那为什么村民对他们这么热情,为什么要派人监视他们,为什么要把所剩无几的肉送给他们吃,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明白了。”宁子善恍然大悟道:“我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看见村里的村民聚在村口正在讨论着什么,现在想想,他们当时讨论的内容一定是这次庆典用谁当来当‘种子’,可就在这时,我们来了,就像久旱逢甘霖,所以村民在看见我们时才会表现得那么兴奋。”

  柯栩哼了一声:“不过这次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宁子善想了想,又疑惑道:“那老地主被带走的尸体又去哪了?难不成村里还有个‘种肉基地’?”

  柯栩幽幽道:“也许被带去做成金身了。”

  “你是说我们在祠堂看见的那个被供奉的金身是老地主?”宁子善不可思议道:“可他如果真是老地主,那他为什么要帮村里人阻止孙女,难道他不想报仇吗?”

  柯栩道:“这事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我们明天要去吗?”宁子善问。

  柯栩反问:“去哪?”

  宁子善用一种“你就装吧”的眼神看着他:“当然是去那间茅草屋了,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跟孙女暗戳戳地眉来眼去吗?”

  柯栩:“……”不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第二天早上送饭的村民是哼着歌进来的,鼓着张干瘪的脸,怪异的调子。

  尤诗婷故意问他:“小哥今天心情很好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送饭的青年边把肉和饭摆在桌上,边乐呵呵道:“今晚就要举办庆典了,过了今晚,我们又能有好一阵不用挨饿了!”

  “那我们可以参加吗?庆典。”尤诗婷又问。

  “当然可以。”青年的笑容开始变得古怪:“我们全村人都会欢迎你们的。”

  “那太好了!”尤诗婷故意装作没有察觉,开心道:“请问庆典什么时候,在哪举行?到时候我们好早点过去。”

  “到时间会有人来接的。”青年道:“你们只要好好在院子里等着就可以了。”

  青年说完后把饭放下就离开了,粉嫩的肉片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宁子善现在别说吃肉,就是看着都觉得头疼胃疼浑身都疼,满脑子都是昨天在地窖看见的情形。

  至于姜兴发他们四个,宁子善看得出来他们正在极力和自己的食欲做斗争,一个两个全都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肉,眼睛都憋红了。

  可最终他们还是没抵抗住肉的诱惑,就像对毒|品上瘾的瘾君子,即使知道是致命的,也控制不住地想要摄取。

  牛易是最先动手的。

  “我忍不住了!”他痛苦地大吼一声,然后自暴自弃地把手伸进了肉碗里,抓着肉就往嘴里塞,吃到肉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感到无比满足,这是他从没体味过的满足感,足以让人沉沦。

  一旦有人吃,肉香味就会被扩大数倍,最终其他人也控住不住,加入了吃肉的行列。

  这是戒不掉的毒,宁子善遗憾地想。

  柯栩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他们疯狂的丑态,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招呼着宁子善离开了饭厅。

  尤诗婷从身后追了上来:“一起吧?”

  柯栩点点头,三人一同进了后院。

  从院墙翻出去后径直朝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这真是间很破旧的茅草屋,很多地方都已经塌了,屋里的摆设也很简陋,只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

  因为前天下了场大雨,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一些腐朽木头家具被雨水泡过,一碰就往下掉渣。

  三人分别在屋里翻找有用的线索,宁子善走到床边,简易的薄木板床,因为前天的大雨,床上薄薄的被褥都已经湿透了,上面依附着灰灰白白的霉花,到现在都还没干。

  在那脏的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被子下,宁子善发现有一坨可疑的隆起。

  于是他上手把被子掀了,然后被被子下突然露出的黑褐色尸体吓了一跳。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除了脑袋和脖子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肉了的黑褐色骷髅,和黄姨、任道议的死法一样,被撕下来的肉堆在身边,也已经风干发黑。

  柯栩看见他的动作就凑了过来:“看上去死很久了,孙女杀了他,还给他盖上被子,挺贴心呀。”

  宁子善唔了声,接着眼尖地发现干尸枕着的干草枕头下有什么露出了一个尖尖的角,看起来像是一本书。

  “柯栩。”宁子善拽拽他的袖子。

  显然柯栩也看见了,他也不在意床上那具黑乎乎的骷髅,直接伸手捏住那个角,把压在下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宁子善这才发现,这原来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笔记本。

  “什么有没发现。”尤诗婷翻完草屋里其他地方后,朝两人走过来:“会不会孙女指的并不是这里呀?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在看见床上的骷髅时尤诗婷也被吓了一跳。

  柯栩朝她甩甩手里的笔记本,歪了下头道:“走,出去看。”

  三人走出屋外,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从草屋里带出来的潮湿寒意。

  因为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笔记本并没有被雨水打湿得太过严重,但还是带着浓重的纸张被水泡过的那种霉味。

  柯栩翻开笔记本,惊讶道:“看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大概以前也被雨水泡过,日记的前几页上的字都花成了一团,什么都辨认不出来。

  柯栩又往后翻了翻,终于出现了一些可以看清的字迹。

  “九月初九。”柯栩轻念出声:“今天是重阳节,可村子里却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在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哪里还会有人想着过什么节呢?是的,我们正面临一场关乎生死的灾难——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