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便对着他笑,好看的眉眼中裹挟着一汪春水:“还真想让我取啊?”
孩子怯怯点头,少年便说:“既然这样,那你就随我姓江吧。名字我再想想,今天晚上肯定能告诉你。”
少年第一次给别人取名,高兴起来,连翻数十卷古籍,最终定下一个“策”字。
一个字,多少豪情壮志,皆数灌入其中。
少年希望他的未来是满腹才华,尽显风采,“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却没想过后来会发生什么。
老树化作的男人叹了口气。
俟青隐隐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江策所化的话,那他绝对不敷少年的期望。
他一定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男人叹了口气,喝了口茶,继续道:“四年后,少年弱冠,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凭他的模样身姿和家世,按理说很快就能和人结成婚约,可是委托去提亲的媒人每次回来都支支吾吾,只说对方不同意。家里人纳闷,一再追问对方为何不同意,媒人说,因为外面都在传,您家公子有龙阳之好。”
“原来江策现在也是十六岁的样貌,身高与十八岁男子无异,时常与江公子同进同出,交谈甚欢,甚至秉烛夜谈,累了就睡在江公子床上。可这也只能说明两人关系好,怎么会传成龙阳之好呢?家里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家里的杂役看见江策趁江公子午休时亲了他。”
“这一下把家里人吓坏了,他们从来不知道江策是这样的人。知道实情的当天,江夫人就去找江策说了清楚,得知江公子还不知道他的心意,便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江家,还勒令江公子不许去找江策。随后外面的议论声渐渐下去,江公子也定了亲,要娶的是一家富商的次女。女儿家羞怯温婉,知书达理,俊男美女,一段良缘,除了江策,没人不满意。”
男人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在抬眼的间隙,他抽空看了看俟青的表情,似乎还算镇定。
俟青:“也就是说,江策从那时候就喜欢上了……江公子?还眼看着对方成亲?他没有对那两人做什么吗?”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男人摇摇头,“他做了一件没有伤到任何人,又很难说没有伤到大家的事。”
“什么事?”
“江公子与富商之女成婚三年,夫妻两人生活恩爱,性格相配,日子过得很好。只有一件事让江老夫人不满,江小夫人三年无所出。她来来回回请大夫检查,却发现两人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不知道怎么会没有孩子。在那时候,没有后代就是最要命的事,会被人诟病,会受人耻笑,于是江老夫人想要给江公子纳一房妾侍,却遭到江公子的反对。”
没有孩子,其实是江策对江公子做了什么,无关小夫人。
“正是因为江策从中作梗,江公子不可能有后。到后来,江公子甚至被亲母怀疑有断袖之癖,让他跪在祠堂反思罪过。期间小夫人求过无数次,无果。老夫人铁了心想要孙子,于是找了个身姿不错的家婢之女,逼着江公子与她同房。”
这一串都是什么破事儿,俟青心里暗骂,犹豫着问道:“……他同意了?”
“自然没有,他跑了。”
俟青双手放在桌下,十指交握开合,“他跑出去,遇见了江策?”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叹了口气:“要是他当时听老夫人的话……”
两人突然沉默。
半晌,俟青又问:“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告诉我的。”男人的回答半真半假,这其中一部分是他自己看到的,至于距离太远树根蔓延不到的地方,也不止由江策一人转达。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只有江策一人才有这么诡异的思路。他要做什么,俟青依旧搞不懂。
“然后就该说到他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了。”男人咂咂嘴,双目平视前方,直起身子,“你自己去树下找吧。埋了才几年,肯定还在面上。别的我也没什么说的,就这样。”
他再不肯说话,这意思差不多是赶人。
俟青站起来,往大树底下走去,突出的根系下面似乎孕育着一颗心脏,让他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在他身上,他蹲下身,树根底下有一条缝,伸手摸进去,里面的空间不小,他拍了一手的泥,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拿出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盒子,触感有些奇怪,不大,恰好能让他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盒子外面还有个密码锁,他试了几个数,打不开,或许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来做这个答案。等他抬眼,想再询问一下的时候,男人已经再次化为大树。
愣了一瞬,俟青只能拿着盒子,走出这片空间。
这次外面的山泉水没给他一点面子,俟青被从头浇到脚,一身冷冰冰的,不停地哆嗦,好在那只狐狸又跑出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施了个小法术把衣服弄干了,又开开心心跑回去。
他一头雾水地来,满腹疑惑地走。
走回原来的地方,没看见他爸,估计是下山找人去了,或者这位脑子再直一点,以为他们娘俩先上去了,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便只考虑蒋娴去哪儿了。
蒋娴应该在山脚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正和山下巡逻的保安理论,说自己家里人不见了,手机打不通。保安是个大嗓门儿,俟青老远就听到他扯着嗓子说话:“不可能啊,姐,这里有信号的,可能是你刚才站的地方不对,或者你手机出了点问题。”
“怎么可能,我这是新手机。哎呀,你和我扯这个干什么,我说我老公和我儿子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