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引路人>第92章

  俟丰年的身影慢慢缩小,蒋娴突然发狠,拉着俟青往山里走,看起来也是上山的路,但这路细小曲折,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林间溪流随随便便开辟的道路被人拿来用了。

  这时候的蒋娴力气极大,俟青竟然挣脱不开。

  他吃了一惊,心知面前的肯定不是自己亲妈,要么是受了鬼怪迷惑,要么就是山里的精怪。但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对他没恶意。

  而此时,真正的蒋娴正在山脚下拼命地打电话,打给俟青和俟丰年父子的,没有一个成功打通,急得她团团转。刚才她看着这么高的山心里发憷,又想起包包里忘了放水,便和俟丰年打了个招呼去买水,谁知再回来,丈夫儿子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呀,这里怎么一点网络都没有呀?”

  她内心焦急,早知道就不听别人说南寺灵就来这里祈福了。这一想她又觉得奇怪,怎么以前她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呢?回头一想,真像被人下了咒一样。

  假蒋娴拉着俟青,从一道仅两米多高的山泉水瀑布下面穿过去,奇妙的是他身上没有沾到一滴水,就好像瀑布都是假的。

  瀑布后面竟然是一个陌生又开阔的世界,像是一处悬崖,周围都是刚萌发的野草,短短的有些硬,悬崖边有颗斜向外生长的松树,像是当年被拍成照片后进入千家万户的迎客松,至少是同一品种。除此之外,悬崖的中间还有一颗大到不可思议的老树,干枯的树皮和粗壮的树身,盘根错节,傲然屹立。

  假蒋娴带他来这里就算完成了任务,身子一缩,变成一只漂亮的红毛狐狸,蹦蹦哒哒地跑开,也不管身后的人有多震撼。

  变成狐狸形态的精怪显然不会告诉他。此时狐狸追蝴蝶追得正欢,四只黑色的细长小手一刻不停,格外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颇有几分美感,叫人心痒。只是一想到这是个精怪,想要触摸的欲|望就消减了不少。

  这时中央那颗老树动了动根须,人臂粗的根系从地下抽出,悬崖也跟着晃动两下,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老树很快发现不对劲,不再乱动,只是俟青眼前所见突然有了变化,老树竟然化身出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仙风道骨,黑色长发里夹杂着少数几根白发,一身粗布衣裳,背负着手站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俟青带着满腹的疑惑,对上男人的视线。

  对方目光慈和,显然不是奸恶之人,至于目的为何,这就不是他能揣测的了。

  男人呵呵一笑:“很多年没出来过了,有点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别怕,小子,我只是请你来见个面,把一样东西交给你。这东西的来源,你拿到就清楚,不必问我。”

  “不过在把东西给你之前,你得先听一段故事。”

  他招招手,让俟青随他往前走,右手一挥,面前便多出一张木桌,顺带两个木墩子,仔细一看原来是树根化成的。他自己先坐,拿着不知哪儿来的茶壶茶杯,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俟青身前。

  “坐,喝茶。”

  俟青便听话坐下,一手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男人便自顾自说起来。

  “从前,大概是三百多年前,这里有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尤其俊朗,是姑娘们心中的皎皎明月,拼了命也想采到的一抹亮色,可是少年心性,不知伊人心意,平白错过无数好姻缘。正是无忧无愁的明媚年纪,又是家里独子,自然颇受宠爱,性子也被养得跳脱,从小喜好骑射,一日单独出了家门,在荒郊野外遇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见他一身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模样,少年心一软,就把他带回家了。

  可这孩子其实不是个孩子,不过是不慎从幽冥落入人间的混沌之灵,虽说是灵,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从其实力来看,或许该称为仙才是。可他既然不是土生土长,人间的神明怎么会承认他是仙?甚至没有派人来指导他如何生存。孩子一个人在人间生活了一段时间,发现这里的人对小孩最宽容,遂化作小孩模样,懵懵懂懂滞留人间。

  遇到少年,既是混沌之灵孽缘的开端,也是你这一世的起因。”

  这前面讲的整个就一玄幻故事,俟青不可置信,失态质问:“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并不回答,反而闭上眼睛,似是在思索:“少年是人,甚至是神都偏爱的那一类。但他不曾察觉异常。普通人尚不知道精怪是否切实存在,更何况界外之物呢?他只当小孩是个流浪儿,认真教他这个世界的常识。”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这就让神明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少年有了因果。”

  老人眼皮一抖,似乎还能看见三百年前的一幕。

  那时候它还不能化形,也只是个小精怪,但既然修成精怪,树根已经遍布方圆数十里,地面上的消息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孩总是呆呆愣愣的模样,什么都不会,偏偏容貌不输当年的少年郎,便时常被家里的几个杂役姑娘拿来调侃,后来和他说的话多了,小孩也了解了一些人情世故,知道了很多事。少年带他外出做衣服,店里的女郎们和他认识,便将他两个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问这是从哪儿来的漂亮小孩。

  少年耐心地解答。

  “我不是时常去东边水井坡玩儿嘛,看见他在那儿捞水喝,身边没一个人跟着,问了也说没有认识的人,我就干脆把他带回来了。”

  “话本儿?我不看那些东西的。”

  “这布颜色太深了,不能给孩子穿,显得老气。对,我来给他做两身衣服。”

  “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婚配,哎呀,这……”他臊红了脸,没再说下去。

  便有一女郎蹲下来,伸手想捏捏孩子的脸,孩子退开一步,没让她得逞,脸上的倔强逗得她咯咯直笑,扭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醒悟,一拍脑袋:“你提醒我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这闷葫芦嘴,我家那几个丫头说了,一天到晚不超过十句话。”

  他也学那女郎蹲下身,手臂放在双膝上,歪着头问小孩:“来,你自己说说,叫什么名字?”

  小孩不怎么会说话,是因为他还不熟悉自己的声带,此时被少年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更是涨红了一张脸,艰难开口:“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呀,”女郎捧着脸,笑眯眯看着他,头上插着的金步摇的翡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你让哥哥给你取一个呀。”

  小孩把眼神投向少年:“哥哥……”